晏哥儿每日用过早饭就去前院由刘秀才教导,花童紧随在一旁,安全无忧。两个小的虽然长得快,却每日都贪睡,由奶娘在床边仔细守着。
李瓶儿便闲了下来。
她问过西门庆,得知自己随时可以叫唱的进府陪伴,便趁着老爷上衙,孩子们睡着了就喊唱小曲的或女说书先生进来丰富她的后宅生活。
温上一壶小酒,再配几样小菜,听得摇头晃脑。
西门庆下衙归家,得知李瓶儿在花园里,先去看了看晏哥儿,勉力他好好学习,再换身居家袍子就赶去花园。
两个小的正睡在摇篮里,摇篮被安置在大树下的阴凉处,李瓶儿则坐在凉亭里听女说书先生讲莺莺传。
西门庆在外边停住脚,略听了几句,走进来笑道:“这故事有什么好听的?不如让她讲武林旧事。”
绣夏见老爷来了,赶紧去泡新茶。
李瓶儿起身迎他:“我不爱听打打杀杀的,老爷要听么?”
西门庆坐下来,捧着茶喝了一口:“不要,让唱曲的过来伺候。”又吩咐玳安,“叫厨房上几样小菜,我陪六娘喝一杯。”
须臾,新鲜整齐的酒菜重新摆上来,两人对坐,举杯共饮。
两个唱曲的过来了,这是一对姐妹,一个抱琵琶一个拿筝,跪在下面等候使唤。
西门庆看着她们:“就唱你们最拿手的。”
两姐妹们这才在凳子上坐下来,咿咿哑哑地轻声开了唱腔。
天清气爽,有美酒还有美人,弹唱的声音清脆绵绵,传出很远,这份惬意令人沉醉。
不出一刻钟,这份自在安宁被两道哭声打破。
两个小家伙醒了,先是照例嚎一嗓子吸引大家的注意。
李瓶儿赶紧放下酒杯走过去看,一边拍哄一边道:“终于睡醒了,你们的爹爹也回来了。”
两个奶娘赶紧抱起小公子,先给他们把尿。等把完尿,绣夏已经带着小丫头们在凉亭前铺了两张凉席,再垫上一层薄锦褥,把两个小家伙抱到锦褥上坐着。
他们已经会坐了,两个肉团子排排坐在地上,像一对招财童子似的。
西门庆看着儿子就笑眯了眼,也不吃菜喝酒,走下去和儿子们坐到一起,相互逗弄玩耍。
“瓶儿,你也来。”西门庆朝一旁的李瓶儿招手,感慨道,“这样的好日子,给座金山我都不换。”
李瓶儿走过去,温柔地看着她的男人和她的儿子,轻轻应了声:“嗯。”
西门庆硬拉着她坐下来:“你也坐,没人会笑话你。”
挺着五个月的肚子的绣春捧了一束野花进来,笑嘻嘻道:“六娘,这是来宝在外面采来的,我拿进来给六娘看个新鲜。”
西门庆的花园收拾得光鲜亮丽,各色名品都有,唯独没有马路边常见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李瓶儿很有兴趣,拿在手里看个不停,府里再好也不如出去走走。
两个小家伙伸手来抢,抢到手就要往嘴里塞。
西门庆赶紧拦住,对李瓶儿说:“知道你是在府里住闷了,什么稀罕东西,路边一采一大把,偏你还看个不停。我刚在城外买了一处庄子,等空闲了就带你们去住两天。”
“那可太好了。”李瓶儿大喜,“带上晏哥儿,他还小呢,放两天假也不算什么。”
西门庆点头:“既是全家人出动,怎能少了他。”
又过了几日,西门庆沐休,跟同僚打了声招呼,带着全家人去新买的庄子上住了两日。
庄子很大,依山傍水,青山绿水,农田小径,组成了一副天然的美丽油画。
晏哥儿像出笼的小鸟,一下马就撒着欢儿跑得没影,害得花童在后面边喊边追。
两个小家伙最喜欢跟哥哥一起玩,见哥哥跑了,两人在奶娘怀里呆不住,指着晏哥儿跑走的方向叫个不停。
西门庆哭笑不得:“玳安、来安,你俩抱小公子们出去走走,别走远了,玩一会儿就回来,记得叫上晏哥儿。”
西门庆一路骑马过来的,沾了一身灰尘,先去净房洗漱换衣,李瓶儿有了女主人的自觉,匆匆洗漱过后就去厨房查看饭食。
庄子重新装修过,各色器具都是崭新的,跟来的厨娘已经带着小丫头在里面忙碌。
李瓶儿没有打搅她,领着绣夏绣秋回了主院。
住在主院还是西门庆的要求,说在庄子上就不必拘礼,挑最大的院子住就是了,反正孩子们都是跟着他们歇的,住得宽敞些孩子们也舒服。
李瓶儿没有异议,惠庆已经将带来的包裹抱到主院,把常用的东西一一摆好。
中午,一家人用了一顿风味十足的农家饭菜,饭后刚略歇了歇,西门庆被晏哥儿像催债似的喊起来,嚷着要去附近的林子里玩。
西门庆拥着薄被坐起身,隔着门板瞪视晏哥儿:“真是的,我还没闭上眼呢,他就来催了。”
他本想搂着李瓶儿亲热一下的,换了新环境,灵感被激发,他的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好几个新鲜招式,正打算和瓶儿试一试,谁知儿子太不懂事了。
越想越愤恨,他拍着床板大声朝外喊:“花童呢?还不把他抱走?”
李瓶儿不知道他脑子里的龌龊想法,轻轻推他,催促道:“快些起来。我见后边有一片枫林,你带他去玩会儿,晚上再睡也不迟。”
西门庆气呼呼地下了床,披上外衣:“你和我们一起去,我带上弓箭,正是兔子肥的时候,打上几只,晚上给你下酒。”
“哎呀,我就不去了吧?”李瓶儿一则不喜欢看杀生的场面,二则自己的小脚未必走得动山路。
西门庆过来拉她:“一起去。来了庄子你还窝在屋里,那不如不出来呢。”
“谁说的,我休息一下就会去附近走走。”
“我都没得歇,你还想歇?那不是你儿子?”
“你们父子俩去吧,我怕我走不动,倒拖了你们的后腿。”
“不要紧,真走不动的时候我背你。快些起来,不要磨蹭。”
在西门庆的强烈要求之下,全家人出动,去庄子旁边的枫树林里玩了一下午。
晏哥儿捡了许多漂亮的枫叶,花童抱了满怀,晏哥儿还拼命往他怀里塞,嘱咐他一定要拿好。花童在心里苦笑:乡下都是拿这东西来烧火的,偏大公子当他们是宝。
西门庆换了一身劲装,英姿飒爽,手拿弓箭,射中两只硕大的秋兔。
玳安小跑着把兔子捡回来,递给西门庆看,满口夸赞:“老爷的箭法真厉害!别说兔子了,就算来只老虎也不在话下。”
西门庆瞅了一眼,一只已经断气,另一只还在垂死挣扎,便道:“把箭拔|出来,在它脖子上刺几下,让它死得快些。”
玳安应下,一把将箭拔|出来,正要用那根箭头顺手再刺兔子几下,晏哥儿从旁边跑过来,一边拍打玳安拿箭的手,一边大声哭:“坏人,坏人!”
玳安手提着兔子耳朵,另一手举着箭头,满脸尴尬,进退两难。
西门庆看着大哭大闹的晏哥儿,忍俊不禁,悄悄冲玳安使了个眼色。
玳安会意,举起箭头,再次对准兔子的脖子。
晏哥儿大急,一边跺脚一边使劲拍打玳安的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哇……娘,娘!”
“嘿嘿,大公子,这……”玳安看看晏哥儿,又看看自家老爷。
李瓶儿扶着绣夏走过来,顿时哎哟一声:“晏哥儿还小呢,血淋淋的东西不要让他看到,会做恶梦的。”
晏哥儿一见他娘来了,立刻指着玳安向李瓶儿告状:“这是个坏人,坏人!不许杀,不许杀!”
“好好,不杀不杀。”李瓶儿赶紧哄,拉着他就想走开。
晏哥儿不上当,死活不肯走,生怕自己走了这只可怜的兔子就要遭到玳安的毒手。
“你看你,”西门庆把弓箭丢给小厮,一把抱起晏哥儿往回走,“男子汉大丈夫,连兔子都不敢杀,将来怎么杀敌?”
晏哥儿举着小拳头抹泪,委委屈屈地说:“兔子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杀它?”
西门庆没奈何道:“不杀。”一面悄悄冲身后的玳安使眼色,扭头又哄儿子,“我让玳安把它拎回去治伤。”
晏哥儿单纯,信了他爹。
西门庆问身旁的李瓶儿:“可还走得动?要不要我背你?”
“走得动,你抱稳儿子就行了。”
回到庄子,当晚厨娘就将两只兔子收拾出来,一只红烧,另一只则风干了做手撕兔肉。
没有一个人告诉晏哥儿这是兔子肉,他毫无心理负担,吃得香极了,一盘香喷喷的红烧兔肉被他吃了一半进肚里。
吃完饭,晏哥儿舔着手指头上的油,问他爹:“兔子的伤治好了吗?我能去看看它吗?”
李瓶儿笑弯了腰。
西门庆抿着嘴忍住笑:“它睡着了,不能吵生病的人,明天再看吧。”
晏哥儿乖巧地点头:“嗯,那明天醒了我再去看它。”
夜里,西门庆搂着李瓶儿大战了好几个回合,说不尽的放浪恣意。
他将软成一团的李瓶儿拖拽到圆桌旁,让她伸手扶着桌子,抬高她的一条腿,站在她身后鞭挞不已,嘴里还道:“这招好不好?我今天上马时忽然想到的。瓶儿,你个矮,不如站到椅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