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细手插.在衣兜里,她没话说了。
他往她那边靠过去一点,小声地问:“晚上有事吗?”
“整理内务。”
“又没人检查。”
“你做什么事情都这么敷……”
江垣打断她的絮叨:“那就是没事咯。”
苏阿细看着他。
食堂与宿舍的分叉口,江垣撂下一句:“我在操场等你。”
他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9、孤单心事「五」 ...
没有任何信号指示,苏阿细掉进了一个圈套。
可能在此前,她就一直在往这个圈套的方向走,但是毫无感知。
直到他今天说“我在操场等你”的时候,她感觉到坠落时的失重感揪着心口,有一点别扭,别扭到说不出一句话来警醒自己,你可以不去。
苏阿细在宿舍换了几身衣服之后,看着镜子里黑发白裙的少女,目光有点涣散了。
她穿着这条白色的连衣裙走到柳惠心面前,问她好不好看。
柳惠心瞅了一眼,笑着说:“诶哟,可给你仙坏了。”
有时候夸大其词的描述很难不让人心情愉悦。
白安安玩手机的空档抬头看了眼正在换衣服的苏阿细,她眼睛亮了一下:“你腿好漂亮啊,我第一次看到你穿这么短诶。”
苏阿细说:“我很少穿。”
“为什么啊?”
“因为有男的会看。”
“你不喜欢男生看你?”
“你喜欢?”苏阿细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就有点后悔,因为她疏忽了,白安安可能是喜欢的。
冷场之前,柳惠心已经灵活地把话题岔开:“对啊,男的都超猥琐的,而且我跟你们说啊,以后少在空间发自拍,有的男生会把女生的照片存下来然后做那种事情。”
乔景嫌弃地“咦”了一声。
白安安若无其事地调过头去。看得出来,她也不在乎“那种事情”。
柳惠心问苏阿细:“你去哪儿啊?”
苏阿细弱弱地答:“面基。”
听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她觉得江垣应该不会喜欢搞这种肤浅的浪漫,但事实证明,他真的就是这么肤浅。
算了,肤浅就肤浅吧。
有一些恶俗的桥段真正放到乏善可陈的生活里面,未尝不是一种惊喜。
全世界都在“陪你去看流星雨”的时候,说真的,苏阿细长这么大,连流星的尾巴也没抓住过。
她刚下了楼,就收到江垣的消息,凶巴巴地问她,“你来了没啊?”
看来他已经到了。
苏阿细说:“我在下楼了。”
按照江垣的说话态度,苏阿细猜他下面一句肯定要说“你快点”之类的,结果他只回了一个“嗯”。
苏阿细第一次在学校穿小裙子,她觉得自己的大腿被别人磊落的目光光顾着有点不自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江垣又给她发消息了:“快点啊。”
……
她可能是中了邪了才会心甘情愿地过来跟他“面基”。
走进了操场。
目光被动地捕捉到江垣的身影。
他穿着T恤和短裤,无所事事地站在护栏网边,看着夜跑的哥哥姐姐们。
没有戴眼镜,没有玩手机。黑咕隆咚的夜里,白衣惹眼。一旦撞进她的视野,就出不去了。
即使夏天,江垣每次出门也都规规矩矩地穿运动鞋,因为打鼓踩踏板的时候不能穿拖鞋,所以养成习惯了。这个习惯让他现在看起来颇有几分正经。
他这样正式起来反而让苏阿细觉得有点……紧张。
苏阿细之前真的没有考虑那么多,迷迷糊糊地就过来了,她以为无论如何,情况都不至于太糟糕,她以为他约了很多人,无论如何,不至于独处。
可是现在,他两手空空,身边无人。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只是在等她。
这件事情让她感觉到有一点约会的意思,在她选择撤退之前,江垣已经注意到苏阿细过来,走到她身边。
苏阿细停下了脚步,进退不由己。
“大小姐,你从你宿舍走到操场快走了二十分钟。”他这样面对面地指责她的温吞反倒不是很讨人厌,因为他说完还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有一点无奈,有一点嘲笑,还有一点调戏的成分在里面。
苏阿细看着他,说话不带情绪:“没耐心还约人干嘛?”
江垣说:“我要是没耐心早就走了。”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在她身上流转了一圈,指了一下外面,“去河边吧,这里人好多。”
苏阿细跟在江垣后面,他走路比她快很多。有点不适应,她小跑着跟上去,“你要看流星为什么叫我一起?”
“一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你舍友呢?”
江垣:“……我跟男的看星星?”
这样说的话,其实他也不是很想看流星雨吧。苏阿细低头。
操场南面有一条人工河,是学校里面的。河水很绿,灯光很暗。
他跟女生独处的时候,对身边的事物会稍微上心一点,虽然也只有一点,但不至于总是吊儿郎当、老子无所畏惧的样子。所以现在,看起来还算靠谱。
两人站在护栏边。
脚下的淙淙流水,从夏天流向秋天。晚风踏月而来,只因你在身边。
苏阿细抬头看着天空,“我记得以前小时候,我爸爸给我指过北斗七星。你说现在怎么都看不到星星了?”
“化工污染,光污染。”
“我以前看过一颗红色的星星,但是它只出来一会儿就没了。”
“恒星一直在燃烧,老了以后体积膨胀,释放出很多能量,就变成了红巨星,红巨星就是红色的。不过你看到的还有可能是飞机,或者孔明灯。”
苏阿细讶然:“星星也会死亡吗?”
“嗯,会变成白矮星,中子星,黑洞。白矮星和中子星最终可能也会成为黑洞。”
“为什么会这样?”
江垣又往她那边挪过去一点:“地球上有生老病死,宇宙里也有。万事万物都是这样。”
“星星好像比我们更孤单一点。”
“他们也需要交流的。”
“交流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胡扯:“你往哪边转,我往哪边转,咱俩可别撞一块儿了,多丢人啊。”
苏阿细扶着栏杆笑,明眸皓齿,在暗夜里换发出生机。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她随即把脸别开了。
江垣很少看到她这样笑,他垂下了眼睛:“我以前在天文台看过心宿二,红色的一颗大火星,是天蝎座的主星。也就是诗经说的七月流火的火,预示着盛夏。古代的农民会看星星,他们发现心宿二开始往西方落的时候,夏天也就结束了。”
苏阿细随口一说:“可能我跟你看的是同一颗。”
“那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心。”
(注:天蝎座的主星=天蝎座的心脏)
接着两个人都沉默了。
江垣又说:“你知道看到天蝎座的星星有什么意义吗?”
“什么?”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江垣俯下了身,咬着字说,“该嫁人了。”
“……”苏阿细抬手撩了一下头发,顺势挡住半边脸,“你这样说很没有礼貌。”
“对不起。”江垣看着她,敷衍地道歉,“你生气了?”
“没有。”
苏阿细没想到,他们的默契需要通过几万光年以外的星星来促成。
当然了,更需要有强大的勇气来胡说八道。
不过,尽管有点尴尬,苏阿细还是觉得心里有一丝丝暖意。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你是天蝎座啊?”
江垣点头:“嗯,你呢?”
“双鱼。”
“那你年初生日,比我大啊。”
“我98年的。”
江垣沉默了一下,突然俯身,手支在护栏上,鬼兮兮地问了句:“走后门了?”
苏阿细哭笑不得,她不太想直面他的脑回路。
江垣又问:“你不会跳级吧?”
“……”
苏阿细把话题岔开:“到底有没有流星。”
“没啊,好像过点了都。”
以后谁再相信空间里转发的那些百年一遇的天文消息谁就是狗屎。
真的。
苏阿细舒了一口气。
眼见她转身离开,江垣犹豫着开口,“我送你回……”
“阿细!你在干嘛!”突如其来的尖嗓子冲着他们这边喊了一声,“回宿舍吗?”
苏阿细指了一下白安安:“我舍友。”
江垣点头:“那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