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理了理思绪,说道:“岳父放心,菁玉活过来了,只是那妖道太过歹毒,我们只救回了菁玉的一魂一魄,其他两魂六魄不知所踪,岑仙子给了返魂香招魂,再过两三年,菁玉就能苏醒了。”
林海乍喜又惊,失声道:“两三年,怎么要那么久!菁玉昏迷中不能进食,可怎么熬得下去啊!”忽然反应过来,接着问道:“岑仙子可有留什么东西?”
水溶想了想,没有说出辟谷玉的事,毕竟是仙家之物,传出去怕有人觊觎,便道:“前辈施了法术,菁玉不用进食也无碍。”
林海这才放下心来,涵玉咬牙切齿问道:“姐夫,你杀了那妖道给大姐报仇了么?”
“当然,那妖道已经魂飞魄散了。”
涵玉握拳愤愤道:“害我大姐,真是死有余辜!”
林海对黛玉道:“去跟你母亲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安心养病,等她大好了,咱们一起去看你姐姐。”
黛玉点头称是,连忙进去见贾敏,转述水溶之言,贾敏紧张地听完,本就发红的眼眶又更红了一些,淌眼抹泪道:“我苦命的女儿,两三年都不得醒,还不知要怎么受罪呢。”
黛玉劝慰道:“母亲往好里想想,姐姐总能醒过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姐姐定能平安顺遂。”为了让贾敏宽心,接着道:“而且我看姐夫照顾姐姐特别用心,比那几个丫鬟还妥帖呢。您就安心调养,等您大好了,咱们一起去探望姐姐。”
贾敏除了心疼菁玉受这一番生死劫难,还担心菁玉昏迷的几年中水溶失去耐心另有新欢,届时菁玉又当如何?此刻听黛玉说水溶陪岑仙子闯清虚观救人,又细心周到照顾菁玉,说明他对菁玉情深义重,这才稍稍觉得好受了点。
水溶陪林海用过午饭后直接进宫面圣,自古皇帝多追求长生,求仙问道数不胜数,昨天晚上神仙降临北静王府,这件事肯定会在京城传播开来,越传越面目全非,皇帝岂能不知,还是要对皇帝说明,同时以与妖道恶战受伤为名,交了他手里的兵权回家养病,好更方便地照料菁玉。
庆熙帝对剑仙十分感兴趣,问了好几个关于修仙的问题,水溶却是一问三不知,回道:“启禀圣上,剑仙前辈只说与内子有缘,这才现身相救,并未传授过内子什么仙法。内子受此劫难魂魄不全,多则四五年,少则两三年才能醒过来。”
庆熙帝大惊之下,微微有些失望,叮嘱水溶好生养病,又问道:“那妖道是个什么来历?为何要拘王妃的魂魄?”
水溶所知不多,只知道那妖道为的是菁玉魂魄之中的命轮,命轮估计是岑薇的法宝,具体什么用处他一概不知,但这仙家之物,说出去对菁玉百害而无一利,便将岑薇说过的话转述出来:“那位剑仙前辈说妖道三百年前勾活人魂魄炼丹,被她打成了重伤,那妖道躲在这里,杀死清虚观的张道士,化为张道士的模样为非作歹。”
庆熙帝道:“幸亏你们收了那妖道,否则还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害死。你回家好生养病,朕还有许多事情交代给你。”
“谢圣上关心。”
水溶出宫坐上马车回家,走了不多时,马车忽然停下,只听外头一个男音道:“北静王爷,请留步。”
水溶听得清楚,这是贾雨村的声音,掀开车帘淡淡道:“贾御史有何事?”这贾雨村面相不错,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气派,然而水溶对此人印象十分不好,再加上他是甄应嘉举荐上来的人,更加没什么来往。
水溶面容俊美,喜怒不形于色,平时也没见什么嚣张跋扈的事迹,贾雨村仗着有甄家做靠山,走上前道:“听闻府上昨夜有神仙降临,王妃死而复生,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水溶不欲与贾雨村多言,淡漠道:“贾御史的贺喜本王收下了,回府。”
“王爷且慢。”贾雨村连忙按住马车,腆着脸道:“只不过听说王妃出了点事,要好些年才能醒过来,王爷年轻气盛,不知可挑了丫鬟伺候?若还没有,下官膝下有几个温柔伶俐的养女,仰慕王爷已久,愿伺候王爷王妃,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水溶皱眉,谁给了贾雨村的胆子打他的主意,趁着王妃昏迷的机会当街送婢为妾,谁知道是不是给他身边安细作,撂下车帘冷冷道:“本王府上难道还缺丫鬟不成,贾御史还是留着自己使唤吧,回府。”
四王之中,独北静王水家功劳最大,至今权势犹存,且得当今宠信,贾雨村一个御史台大夫,水溶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贾雨村原想男人都好新鲜,谁不喜欢娇妻美妾,北静王妃这几年一睡不醒,趁机塞几个自己人进去,能笼络住水溶最好,哪知水溶竟然当街给他撂脸子一点面子也不给,贾雨村目瞪口呆,暗恨水溶不给自己面子,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愤愤走了。
京城的消息传得快,不过一天,这事就传到了林海耳中,顿生厌恶,对贾敏道:“听说贾雨村要打溶儿的主意,今天溶儿刚从宫里出来,贾雨村在那大街上就要送养女给他,被溶儿严词拒绝了。”
贾敏当年在梦中见过贾雨村的所作所为,又知道他当上官后对甄士隐一家不闻不问,找到封氏却只为纳娇杏为妾,对此人十分厌恶,是以后来给黛玉择师时就将他排出在外,不料贾雨村搭上了甄家,依旧回京起复,又攀上了贾家和王家,如今已官至御史台,林海对贾雨村向来远之不与其来往,没想到他竟然趁着菁玉昏迷的空档送婢给水溶,对贾雨村的厌恶不屑更甚从前。
贾敏冷笑道:“早就知道这贾雨村忘恩负义,做出这等事也不稀奇,可恨他不该打咱们女婿的主意。”思忖片刻道:“溶儿告病在家,不理政事,太妃治家严谨,贾雨村想弹劾他也无从下手,老爷却要留心提防些。”
林海如今是内阁文渊阁大学士,官至正一品,位高权重,等着揪他错处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御史台,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贾雨村弹劾官员素来狠准,万万不能让林海着了他的道。
水溶回到王府,北静太妃刚从菁玉的房间里出来,看到水溶愁道:“你说菁玉这一睡就好几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既然她也无碍了,不如挑几个整齐的丫头放书房伺候你吧。”她对林海要求女婿不得纳妾的规矩能理解也能接受,但现在这种特殊时期,菁玉最快也得两年才能醒过来,总不能委屈了她儿子。
水溶否决道:“我知道母亲这是关心我,不过不必了,菁玉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思想别的。”
北静太妃便不再提了,问道:“圣上怎么说?可允了?”
水溶道:“允了,咱们家权势已经不小,兵权我是不想再碰了,趁这个养病的机会远离那些是非也好。”
北静太妃出身皇家,她父亲和怡亲王是昭华帝的兄弟,昭华帝生性多疑,父亲一生都是个闲王,多少抱负才华都只能寄情于风花雪月,如此也得以善终,但到底还是意难平,皇家手足都如此,异姓王又岂能幸免。
☆、第三世(一百二十七)
七月十九,北静王妃猝死,当晚一位神秘女仙降临王府,携北静王水溶一起夜闯清虚观,杀了冒充张道士的妖道,北静王妃死而复生,却一睡不醒,这件事很快传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一夜之间,清虚观从帝京第一道观沦为不详之地,观里的道士陆陆续续地离开,只剩下了几个老道士守着萧条的道观度日。
与此事一起传开的还有御史台大夫贾雨村欲赠养女给北静王被严词拒绝一事,贾雨村沦为官场笑柄,说起来是养女,其实不过是家养的姬妾罢了,南方有不少盐商为了搭上京中权贵,家中的养女不仅自己收房,还赠与他人为妾。满京城谁人不知林家的择婿条件,六年前水溶求聘林家长女之时就答应过不纳妾,此次还不惧危险与剑仙一起闯清虚观大战妖道救回妻子,怎么会将其他女子放在眼里,贾雨村拍马屁拍到马脚上,被人嘲笑了好久,且贾雨村当年将妾室娇杏扶了正,更为世人所不齿。
庆熙帝听闻贾雨村此举,心中厌恶又多了几分,留着贾雨村乃是为了收拾甄应嘉,他还真当自己深得帝心了,乘人之危妄图搭上北静王府,反碰了一鼻子灰,暂且先留着他,价值用尽了再一一治罪。
朝堂上暗流汹涌,水溶以养病为由在家甚少出门,除了往日来往密切的亲朋之外概不见客,期间李若崔容过来探望菁玉,安然来得最频繁,贾敏渐渐好转,基本没什么大碍后全家登门探望,北静太妃陪着贾敏一起到菁玉房中,贾敏看着昏睡了快半个月的女儿,眼圈一红心酸落泪,北静太妃劝慰贾敏,最后也忍不住拿了帕子拭泪。
一行人离开菁玉的院子,贾敏在花厅陪北静太妃闲话家常,黛玉则留了伺候菁玉的四个大丫鬟灵芝、苏叶、木香和石燕问话。
黛玉先吩咐跟着一起过来的丫鬟雪雁夏月给四人各赏了一个碧玺戒指,然后道:“以前我来王府玩耍,都是苏叶和石燕伺候我,有缘分更有情分,我就不绕圈子了,王妃是你们的主子,更是我嫡亲的大姐姐,这段时日,我姐姐的身体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