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心情不好吗?”
“这你都看出来了。”
“你写脸上的。”
“怼我很顺口。”
半个小时前。
他妈妈陈女士横车挡在他面前,半降车窗,“上来,谈谈。”
他走一步,车跟一步。
只好上车。
老生常谈,谈了又谈的话题。
陈女士优雅的装扮,紧了紧风衣,,“陈钦洲,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说要继续读研,我让人联系国外的学校。联系好了,你又不去了。你读的金融学,不知哪门子的兴趣来了,要跑去做新闻,我也让你去了。结果呢?什么工作表现你心里清楚。”
陈钦洲翘着二郎腿,充耳不闻。
陈女士:“你是在报复我吗,拿你自己的前途?我跟你解释过了,我和你爸离婚,没要你的抚养权是迫不得已。那时候他经济条件比我强得多,我以为你跟着他能享福。哪知道他会给你找个那样的后妈?”
他知道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理解,道歉,什么都不会有,只要回应,下一秒就是一场更激烈的争吵。
放空盯着绿化带。
灌木丛钻出只小流浪狗,小狗到处嗅嗅闻闻,刨开土,没找到吃的,漫无目的往前,麻木地重复动作。
“我找过你,告诉过你。”他盯着外面那株风中摇晃的草说。
陈女士勃然大怒,“那时候你那么小,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容易吗,那时候要是跟你爸对抗,我就一切都没了。你要恨就恨他。好不容易他死了,我重新幸福了,你凭什么事事来气我!”
“呵,你和你爸不愧是父子,流的同一股血——”
他拉开车门下车,狠狠甩门把话锁在里面。
“陈钦洲,陈钦洲”她放柔挽留了几声,他没回头,她又气不打一处来,“把头发染回来,黄得发光像什么样!”
陈钦洲几岁时就不得不看人脸色,讨人开心。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驾轻就熟。
陈琼华只身打拼,到在商会占据一席之地,笼络人心的能力更甚。
然而他们母子两人之间,正常的交流都少有。最好的沟通是不沟通。
他背着单肩包,漫无目的往前,走过林荫路,期许亭,砚湖,抬头,睨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提了提裙摆,避开地上映着晚霞的积水,走进了食堂。
他心情不好时连活人味都觉得烦,却鬼使神差地跟去了人最拥挤的地方。
“心情不好?”
“这你都看出来了。”
“你写脸上的。”
“怼我很顺口。”
宋汀沅一样样摆好被他说食量大的菜,微笑:“你对我也没留情。”
他低头一笑,像被怼一通反倒舒服了,拿着餐碟去窗口,“突然饿了。”
过了会儿,拿回几大碟,把特色菜都拿了个遍,“宋汀沅。”
“一起。”
怎么一会一个叫法。
竟然有羊肉串,东区这个餐厅,她最喜欢的有两样,一是五谷奶昔,第二就是这个羊肉烙饼。
遥大有和西北地区对口的农产品扶持,羊肉都是从西北运过来的,吃草长大的羊,味道很正。
估计是刚出炉的,她刚才没看见。
她用纸巾垫着烙饼,吃了一个角,感觉情况不对,周围很多人在看他们,窃窃私语传来:
“那是金融系的陈钦洲吧,好帅呀。”
“金发,就是他,前阵子和美院的系花一起主持过中秋汇演,妈呀今天居然碰到了”
“听说还是富二代,豪得一批,开跑车上学”
“他竟然也吃食堂?”
“对面女生是谁呀,好漂亮喔,以前没见过啊”
有人偷偷拿起手机拍照。
宋汀沅被盯得不自然,“看来你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他习以为常,拧开饮料喝了口,指自己的脸,“没办法,这里长得还算时髦。”
“我们换个地方。”
他去窗口要了几个打包盒,装好放包里,拉着她跑出去。
晚霞燃尽,蓝调时刻,单车车轮压过发脆的宽大梧桐叶,车铃叮当响。
两辆单车一前一后,一个比一个车速快。
风吹起她的头发,越过街道越一张张青葱年少的脸庞,她久违地感到一种肆意,鲜活。
“你要带我去哪?”宋汀沅问,如果不是不知道目的地,她一定超他的。
“跟上。”
她随他转了个弯,前路豁然开朗,空气中浸润着花香,人仿佛坠入花海。
“到了。”他拖长调子,停在学校附近一家咖啡厅前。
木质落地立式牌匾写着“花开”两个字。
一株合抱之木的异木棉紫色花团锦簇,坠落的花朵堆积在地厚厚一层。
遥大人对这家店不要太熟悉,她说:“我以前图书馆没找到位置,经常来这自习。”
他进去,打开包,一摸,不太热了,拿去找老板加热。这里是不提供加热的,但他和老板是朋友。
对街茶楼,庄曜凯,郑霖,谢望忱一起喝茶。
“阿忱,”庄曜凯说,“跟你说话呢,怎么老往外面看。”
谢望忱收回目光,“这树挺少见。”
异木棉在遥城并不少见,但对街这棵长势格外喜人,枝桠丰茂,约摸三层楼高,正值花期,满树红紫,风中摇曳。
很巧,三人下午都来了这边,庄曜凯就攒了个局。
郑霖来朋友的4S店保养车,谢望忱给张教授送贺礼路过,庄曜凯么……
谢望忱说:“听说你中午约继母吃饭了?”
庄叔从庄曜凯老妈去世,身边女人没断过,婚也结了三回。
风流是真的,爱儿子也是真的,无论怎么乱来都没搞出过新孩子。
当然,庄曜凯也不傻,但凡发现影响他地位的人,他都会快刀斩乱麻。
庄曜凯和他爸的红粉佳人向来互不打扰,这次一起吃饭,还是他主动约的,倒是新鲜。
“这次不一样,人不是菟丝花。名下两家投资公司,是好几个大学的客座教授,一手抓名一手抓利。”头茬的雨前龙井,沁心润脾。庄曜凯见了人家后,发现:“老庄还不一定能hold住人家。”
郑霖眯眼,从小到大见过多少叔伯年轻时警惕精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老了后心变软脑子变糊涂,反倒被迷住眼,落进局里,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听说她有个儿子,没比我们小几岁,见过没?”
没见过,查过。
起初她想领证,老庄拖了很久,就是顾虑她儿子会影响庄曜凯。
庄曜凯思衬片刻,“她那儿子心思很深,不简单。”
读的金融,却找了家新闻公司上班,而且风评不好。
原定出国深造,现在毁约不去了,相当于自折羽翼。
装二世祖装得很好,前几年学校的档案骗不了人,她那儿子绩点全系断层第一,拿过很多大奖,能力远超常人。
无论如何,肯装也算是表态了:对庄家的东西不感兴趣。
没必要再防着。
郑霖点头:“你自己看着办。”
“我的问题回答完了,说说你俩的。”庄曜凯说,“对了,阿忱你这种幸福的人就别吱声了,上回和嫂子去霖儿餐厅吃海参的事都传遍了。”
谢望忱睨他一眼,也不否认,不着痕迹又转向外面。
异木棉下,他俩进了一趟咖啡店,两分钟左右又出来,她站花树下,他举着相机指挥动作拍照。相片从相机上方出来,她看了看,似是觉得不错,换她给他拍。
两条有一定距离,如果不是男的一头金发太吸睛,他又对宋汀沅长相过于熟悉可能都认不出。
保时捷里那位。
“跟你说话呢,就一个树,那么好看?”庄曜凯起身,倒要看什么那么好看。
他手一抬,按了个键,窗帘合上了。
庄坐回去,搞不懂他,方才巴巴看,目不转睛,这下直接把窗帘关了,“我看最有病的不是霖儿,是你。”
郑霖每时每刻要定位姚夕够神经的,占有欲算神经级的,但好歹郑霖是对人,谢望忱是对棵树,他看一眼树能少片叶子还是咋的。
他摊手。
庄曜凯懒理他了,问郑霖,“霖儿,你跟姚夕真结束了?”
郑霖面色霎时变沉。
从度假山庄回来后发生了两件事,一是岑琳主动对庄曜凯说试试。二是姚夕和郑霖分手了。
姚夕最近在国外旅游,朋友圈里时常上传和帅哥的合照,白人华裔都有,着装都很凉爽节省布料。
一副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的架势。
庄曜凯问:“你俩怎么回事,真要断?”
“是她要断。”
他拍了一把郑霖的肩,“人等着你哄呢,主动能怎么,少块肉?她现在还愿意气你,等有天真的气都不想气了,你想哄也没用了。”
他跟姚夕是发小,比跟郑霖认识得还早,忍不住又说,“她以前是挺爱玩的,说到底都是小打小闹,没出格,你是她花心思最多的,谈的最久的。”
不说还好,一说,郑霖抬头,脸要气坏——这很光荣?
“好,行。总之她对你是认真的。她从小被宠着,小孩心性了些,心大,但心里也有杆秤,你让她心里平衡平衡就好了。”
郑霖是他们几个里年龄最小的,性格却最阴郁。约摸小学时期,他母亲爱上了一个港城人,抛弃了他们父子,去了港城,郑父痴心不已,数次去港城挽留都没成功,至今未再娶。
不知他感情上寸步不让的性子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若是两人都硬要较一场劲,彻底拜拜是迟早的事。
“好,随你们,我不管了。”庄曜凯给两位倒满茶,清了清嗓子,“好了,说我的。”
做这么多铺垫,他就是想说自己的。
另外两位都不是愉快的状态,他嘴角不合时宜地勾起一抹笑,“我打算下周带岑琳见家长。”
这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谢望忱怔然。
郑霖眺他一眼,欲言又止。
岑琳倏然提出和他交往,可她的心在谁身上大家心知肚明,多半把他当止痛药用了,朋友圈子里知道这事的都不看好他俩。
见父母,要结婚的意思。
不论从感情深度还是交往时长来看,这个行为都过激了。
庄曜凯笑问:“阿忱,你怎么说,没意见吧?”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自然没意见,因为压根和自己无关,问:“岑琳知道吗?”
庄曜凯这人,心思看似大条实则缜密,利己主义又罗曼蒂克,擅长看破不说破也擅长将错就错。
庄曜凯摇头,“到时候直接带她过去。”
谢望忱:“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用不着问我。”
他和郑霖心里都一个字:癫。
到底是私事,不会插手。
再聊了会儿,到了离开的时间。
谢望忱稳坐不动,四平八稳,“你们先走,我再坐会儿。”
郑霖和庄曜凯对视一眼。
这场小聚以三人都觉得对方是神经病告终。
他按开窗帘,异木棉下的咖啡厅,临街最好赏花的桌位。她和那个男人面对面坐,边吃东西边聊天。
茶凉了,侍应生来问是否需要续茶。
他点点头,视线不移,“麻烦了。”
“好的,老师,莘姐没事就好。”
“没关系,你们也累一天了,早点休息”
宋汀沅到家,在玄关口边换鞋边给张教授去了通电话了解情况,好在事情顺利处理了。师母再三说一定要让她有时间去玩,再给她做排骨汤。
遥大离得远,她回来已经很晚了。
楼下灯竟然还亮着。
谢望忱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电脑放在腿上,约摸是在工作。
依旧只开了一盏柔光灯,周遭寂静无声。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不适应了,感觉有点阴测测的。
怎么在这工作。
在等她?
然而下一刻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个礼拜不见,他只瞟了眼她,头也未大抬。
冷淡得她怀疑前两天手机里和她聊天的不是同一个人。
他说话了,声音没什么温度,“回来了。”
“孙姨在冰箱里给你留了夜宵,吃点?”
“嗯,回来了,你还在忙?”她还不饿,指指楼上,“不用了,我先上去了,你忙完也早点休息。”
“也对。”
对什么?她停住脚。
他掀起眼皮,放下交叠的长腿,朝她走来,“在外面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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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总:在外面吃饱了,家里的吃不下了
这章主要是铺垫,交代些杂事,写得长了点[可怜]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捞了件睡袍系上, 微顿,松了松略紧的领口,紧了勒,拉开门,“有事?”
宋汀沅乖乖站在门口,入眼便是他胸前到腹沟, 半隐半现的线条漂亮的肌肉。
这男人生怕被她多看一眼, 拢了拢。
宋汀沅:“……”
没人想看好吗。
“那个, 我在群里跟孙姨说了晚上有熟人过生日, 吃了再回家,你没看到?”
谢望忱看到了,也猜到是谁过生日,但不是那位金发男, “什么熟人那么熟,只和你一起过。”
她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单独……?”
“看你们吃的挺开心,我都想让赵晋给你们送个蛋糕助兴了。相片呢?拿出来看看拍的怎么样。”
宋汀沅紧张,“就你一个人?没别人看到吧?”
她惦记着外人面前的恩爱形象。
他皮笑肉不笑, 伸手关门, “没正事我睡觉了。”
“不是,我是去给老师过生日的”她推门,解释了张教授家的事, 又解释一同吃饭的人,“他叫陈钦洲,算是同事吧,碰巧遇到,就一起吃了饭。”
“算是?”
“他还没毕业,就是个小孩而已。”
他脸色好了点。
至于拍照,适逢异木棉花期,店里有拍立得,陈钦洲说要不拍个,她就答应了,和同事互相拍个照怎么了。
“他当时心情不好,我不想扫他的兴。”
“后来吃饭的时候想让他轻松点,讲了两个笑话,这样而已。”
直到这句话之前,谢望忱都是半玩笑的意思,这句话后,他才真有了生气的意思。或者不能说生气,几分失望几分自嘲,“宋小姐真博爱。”
触到他眼底的沉,她不敢大声说话了,喃喃:“你是不是生气了?”
“还有事?”他又要关门,语气冷硬。
“那这个……”她小心地提起拎的袋子,“在棠城逛街,看到一个适合你的墨镜。”
就买了。
现在不确定,“你还愿意要吗?”
不要算了,过几天他不气了她再送。
他看她半天,一把拿过。
是一个户外运动品牌的男款高端系列,很日常。
“看你总开很暗的灯,阳光下会眯眼。”她想着他眼睛或许有点畏光。
他一顿。
不是刻意留心,不会发现这点,大多数人只会认为他不喜欢强光而已。
她因为职业原因,习惯性留心细节。见他要了,应该是不气了,提议说:“要不要戴上试试?”
他把玩了一下,戴上,单腿靠着门框,双手虚虚抄在胸前。
模样慵懒,松弛又有气场,比包装上的模特更有感觉。
“很适合你。”她真诚地说。
他取下别在领口,略一抬头,状似不刻意地问:“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不突然啊,看到就顺手买了。小时候奶奶但凡出差就会给我带东西,”她说,“对了,我明天估计加班,你能不能帮我把给孙姨和爷爷带的礼物转交一下?”
这次的关门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只看见他闭了闭眼,转头甩上了门。
又怎么了???
她在原地讷然。
几天不见,比小孩还小孩,说翻脸就翻脸。
第二天,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下楼看到她,眉楞挑了挑。
她暂时不敢惹他,装没看到,低头小口喝粥。早上孙姨做了海鲜粥,白水鸡蛋,芝麻牛肉,还在烤箱边守着薯饼。
他去厨房洗过手,在旁边坐下,拿过鸡蛋在桌面磕破,滚了滚,修长指节剥蛋壳。
然后她面前的餐碟里多了个剥好的鸡蛋。
“晚上加到几点?”他问。
“……”
无人理会。
“给爷爷的东西在哪?”孙姨的礼物她已经给了,是个非遗手工编织包。在桌上,他看到了。
她说:“沙发。”
放沙发上的,是条羊绒围巾。
其实爷爷和孙姨的她本来没打算买,毕竟棠城不远,除了笔墨纸砚有些特色,其他东西在遥城买也一样。可买了给他的墨镜后,考虑到只送他太突兀,就又挑了些东西。
他又拿了个鸡蛋剥,说:“行,我下午带过去。”
孙姨在厨房探出头问他们薯饼要软的还是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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