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官也忙得不得了,要计算余粮,看看有多少能存入空荡荡的仓库储藏,有多少是上缴以后留给百姓们度过今年冬天的食物。
还有今年种下土豆玉米的田地分布图,要一一勾选巡查,去分派种子……
柳州众人顶着火辣辣的天气忙得脚不沾地。
包括棉花也开了花,虽说数量稀少,只够王府的人先攒出一部分棉衣的。
宋故收到消息后,思忖片刻,都交给了柳奶娘去安排绣娘,采摘出来的棉花种子全部统一投入了下一年的种植。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忙完秋收这一阵,去年的飓风把人都吓怕了,谁也不知道今年的雨季里还会不会出现大灾。
齐承明自然是心心念念盼着什么时候郁林州的任务会显示完成,给他发手摇发电机的。
……他却不知道,在他苦苦煎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京城那边是以最快的程度上报了来自治水钦差大臣沈书知的奏折。
并,引发了新的一场轩然大波……
如果齐承明知道他是怎么又躺赢了这一轮,他也许会发现京城里那些官员的猫腻。
但可惜二皇子殿下远在千里之外……他不知道,看到奏折的鸿仁帝又一次大发雷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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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蝴蝶翅膀掀起的大风暴要来了,让我们小明茫然躺赢这一轮
要说沈书知的奏折是在五六月里递了上去, 却在七月里才到鸿仁帝在看的御案上。
……这绝不是因为什么路上的耗损时长,郁林州那边还在急切等着怎么处置暂时关押的官员呢,沈书知心知肚明新君虎视眈眈, 就盼着这个机会,他只会发挥最快的速度。
在六月里,奏折就递到京中了, 然后在六部被卡住了一会儿。
这和沈书知的老师还有点关系——
抱病多日的礼部尚书不得不在沈书知和三皇子派系划清界限后重新出来扛起大梁。师徒俩最近甚至连一次交心谈话都没有, 沈书知就飞快的溜出了京,现在又闹出这么大一出。
礼部尚书心情复杂, 在见到那封奏折后暂且把它压了下来。这倒不是代表他的势力大到都能代替鸿仁帝做处理, 而是他吩咐人动了手脚:
把这奏折放到了鸿仁帝最晚处理的那一堆无关紧要的折子里,压到了最底处。
这样一来,鸿仁帝最早查看也是一旬后,若是有事情绊住他的眼睛,拖到月余后发现也有可能。
然后礼部尚书做出了一个最关键的决策:“把惣儿叫过来, 让他安排人……”
他对着和他有几分像的青年侧耳低语了一阵,待儿子满脸恍悟的点头应下, 礼部尚书还带着病容的脸上才泛起一抹健康似的红润, 又咳嗽了两声:
“你沈师兄递上来的那份奏折里, 有几个名字都是和大皇子有关系的,去罢,好好处置,咱们能撕下来大皇子一块肉去……以后的重任都得靠你扛了, 惣儿。”
“咳咳……对外你和师兄一定要装作割席断义的样子。不过,我和你师兄不会真的划清界限的,总能留几分情分。”礼部尚书叹息着说,“他是一时糊涂, 惣儿,你也别怨恨他,分得清什么是助力什么是意气用气,这其中的分寸……你懂吗?”
“父亲,你好好养病,别操心了。”青年忧虑的说,用力点着头,“我知道,咱们的前程都系在三皇子殿下身上,等师兄回来,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的。”
礼部尚书欣慰点头,疲累的微微阖上眼帘:“出去吧。”
他现在身体犹如枯木,一天下来也只有那点精力去强撑着处理朝堂上的要事,其他时间都得养精蓄锐。
等青年的身影出了门,礼部尚书才重新睁开双眼,神色复杂:“……”
他叮嘱儿子的话只有一半是真的,因为他心中对知儿的行为有所猜测,却又拿不准全部,所以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万一以后真出了事,知儿总能脱身出去,这样也好。
而且,恐怕这次事件过后,不管真假,知儿是必须和三皇子一派划清界限了。那就借着最后一次的推力,让他再为三皇子搭把手吧。
至少他们于家,是从头到尾的不可能、也不想脱身出去的。
这边的门外。
于惣心事重重的跨过门槛,深吸了口气。
如果说不怨恨,是假的。
要不是沈师兄毫无预兆的在那群河东人面前与三皇子殿下划开界限,父亲也不至于拖着病体出来强撑。于惣知道,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等他稳重可靠的接过父亲在朝堂上的势力了,父亲才能松开手安心养病了。
他不能闹脾气。
沈师兄是他的助力,是三皇子殿下的助力,不是想逃就能逃得开的。
这一次的事……哪怕拼着让陛下狐疑,大皇子也要伤筋动骨了。上一次大皇子那边的损失还没恢复呢,两相叠加,他以后还能与三皇子殿下为敌吗?
这就是于惣他们一派无法抵御的诱惑,是最佳的时机!!
即便如此,于惣想到父亲从小对沈师兄的谆谆教诲,种种疼爱,还是愤愤不平的低声骂了一句:“忘恩负义!”
如此两三天过去,宫中传起了风言风语。
于惣好生精细做了一番手脚后,大皇子在鸿仁帝考察两个年长儿子的时候竟然出起了神,被痛骂了一顿。反而是三皇子答得尽善尽美,不卑不亢,得了一个笑脸。
鸿仁帝挥退了两个儿子后,左思右想,最后敲了敲桌面:“福满,去查。”
“是。”福满公公恭敬应下,脸上的笑容因为饶有趣味,变得更深了。
不多时,面白肥胖的大太监就悄悄回来,低语了许多:“正五品的镇抚赵大人,北明侯大人,钦天监……兵马司……都有异动。”
“放肆!”鸿仁帝大怒,“他们是想造反吗?!”
这一连串名字,全是武勋或在外的官员。
最要紧的是,这些人几乎都与大皇子的伴读家有些细枝末节的关系,鸿仁帝不觉得这是多心。
“奴婢已经交给禁卫军去查了。”福满公公很知趣的不再沾染这些,口中说的是禁卫军,实际上他知道,接手这回事的只可能是陛下那支心腹队伍。
鸿仁帝的心情大坏,自这天过后就看大皇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惹得大皇子也惶恐不已,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勉强了许多,过得很是煎熬。
三皇子的心情就只剩乐呵了。
想他自小文武双全,在上书房的时候就备受父皇夸赞,是出彩的头一人。就因为晚生了两年、晚去朝堂两年的肘掣,一转眼变得处处被动,在各种挖坑中变得处处落于老大身后,当着百官显尽了狼狈。
从那以后三皇子就恨透了老大,再没有一丁点自以为宽宥的兄弟之情,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次次发狠的招呼老大,要不是母妃天天镇着他,三皇子觉得自己早就斗倒老大了。
可惜他也明白……母妃比他老练狡猾,他要是早早斗倒老大,说不定老六就会冒出来坐享渔翁之利。他们必须先把那个嫡皇子斗倒才行。
可惜事不遂人愿,一下就到了今天。
竟然又有了这么大好的一个针对老大的机会!这一回母妃竟然也没说什么,三皇子什么都不需要沾手,只需要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老大那个可恨的家伙就可能倒台……真是,太妙了!
转眼一旬过去。
随着那些官员被陆续下狱清算,大皇子快受不了了。
青年在大皇子所里焦躁的转着圈,犹如困兽,脸上阴云密布,恐怖得很:“……赵大人也被下狱了,父皇这是对我失望了吗?!”
大皇子妃安静坐在旁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的娘家势力也被皇上这一旬雷霆发作剪除了不少,已经没有什么手段了。
大皇子看都不看妻子,恼火的喃喃着:“上一次还不是这样……上一次父皇还会偏爱我的!”
他是皇长子!!
这一次的事端来的太快了。
某天他突然听门人急报,说三皇子那边的沈大人掌握了一条要命的情报,把与他有关的一些官员勋贵的罪证名单都记录了下来,就地关押了一批人,然后上了奏折清算了。
这回事被他们的人暂且压了下来,但最多也拖延不了几日,须立刻拿主意才行。
大皇子了解了一下……是证据确凿,也有很多罪证是泼脏水污蔑。
他一点都不意外,如今当官的哪个不贪,哪个屁股干净?区别只是能不能把事瞒下去,看君父愿不愿意管这一摊乱麻罢了。
尤其是这件事还是三皇子那边的人上奏折,父皇真的会信吗?沈书知说他和三皇子切割开了,他就真的切割了吗?
大皇子当时还是镇定的让门下的人去运作,只要把那封要命的奏折悄悄隐去,不把这场风波拿到朝堂上去说,他私底下哭一哭,也就各打五十大板过去了。三弟除了有个好外家好娘亲以外,还有什么?大皇子一直都有点瞧不上这个弟弟。
但……朝中有着风言风语,越来越烈。父皇也反常的避而不见,压根不给他机会。
这风向不太对,大皇子连着几日心神不宁,和清客府官讨论了好久都不得要领。他能做的该做的事,已经全都做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黑暗的静默的朝堂上,好像还有一股看不见的敌人隐匿着,对他露出了獠牙。
再接下来的发展就证实了大皇子的不祥预感。
……父皇格外严厉敏锐的反应,毫不留情的雷霆打击,一个接一个的把大皇子派系有罪的官员下狱。摆明了带着勃然大怒要较真这次的事情了,一点都不关心他倒了势后,三弟会不会一家独大。
大皇子前所未有的惶恐恼怒着。
那张一直温文尔雅的面皮下露出了真实的惶然软弱。
他……是被父皇突然放弃了吗?
到底为什么??
大皇子不甘心的久久枯坐着,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沐大学士府上。
沐解听着连日街上的马蹄声,吩咐管家紧闭门户。
每一次马蹄都会带走一家下罪的官员,惹得沐府全家老小都战战兢兢起来,平日说话声音都低了,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沐解只把自己天天关在书房里,写字独自享受着这几日静谧,他苍老的脸上一点惶色都没有,只有饱经风霜与看透世事的沉着平静。
“第一个要暂且出局了。”沐大学士心中了然,面上还有些复杂的冷淡。
如果说三皇子的人截获了沈书知的奏折后,伪造并传消息给了大皇子的人,试图让他们乱了阵脚去做多余的事,大皇子那边明明冷静的没有多管,鸿仁帝却依旧大怒,对年轻力壮的大皇子起了疑心与防备。
那么掺和其中推波助澜的一股暗流就一定是——
这群与上辈子行动有异的官员同僚们,他们都是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的人。
“真是可怖啊,呵呵……”沐大学士也不由得感慨。
虽说这一批人都是忠诚于未来的新君、忠诚于那一位年轻陛下的。是沐大学士的同僚而不是敌人,他还是从这次事件中窥到了一丝寒意。
想想吧。
满朝文武百官,不分已知的利益纠葛,不分官位,不分大小,不分京官外官,没有任何联系与推想……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隐藏的二皇子势力,随时可能冒出来咬上一口,并默契的互相助力。
当大皇子和三皇子只知道争夺君父宠爱,互相斗得如火如荼,不把百姓的苦难放在心上时,这群官员在暗中发力,煽风点火。一个个再微不足道的职位悄悄做点手脚,就导致了现在鸿仁帝冷酷的想要剪除大皇子羽翼的苦果。
这群重生官员只是小试牛刀,微微发力,在那群大皇子派系官员的行动中添油加醋罢了啊。
无数推翻不了的罪证叠加在一起,就变成了真实。
重生的沐解虽说心思已经偏向了未来新君,但他仍然在观察其他皇子,从没有一刻放弃。
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沐大学士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漠的表情,毫无感情的注视着自己写出的这个“民”字,把纸揉了。
他已经预料到了皇上接下来的反应。
……当今皇上好歹是他教出来的。
虽然性子很是敏感自私,却也对百姓有那么一点关爱。
他观几位皇子,真真是第一反应去隐瞒,去争权夺利,丝毫不关心郁林州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河堤多年出事致使多少万人遭灾。
……大皇子这次讨不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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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沐大学士看不惯的官员包括那些重生的,因为他们也在帮未来新君争权夺利,在趁这个机会暂时扳倒大皇子,作为将来新君回京时的惊喜。
但沐大学士对新君还是很欣慰的,因为他知道郁林州的百姓一定会被新君安置好。
(大皇子不会这么轻易的彻底下线,只是暂时沉寂。实际上没有大罪以前,皇子都不会丧失继承权,顶多是谁更不得皇心一点。)
(今天第二更没写出来呜呜,明天继续!)
第121章
最终苦果爆开的时候, 是鸿仁帝顺着这一切顺藤摸瓜、从他的御案最底下翻出了那份要命奏折的时候。
——他气疯了。
“放肆!朕哪天被欺瞒过去,是不是还都要看你们的眼色行事?!”
自从二儿子与华嫔的事发以后,鸿仁帝最恨自己被人欺瞒操纵。
且多年前他势弱的时候不得不对臣子忍气吞声, 现在他竟又尝到了相同的滋味。难道在面对儿子的问题上,他一个当老子的还得忍气吞声吗?!
帝王的一场勃然大怒,带来的是无数人头滚滚落地。
血色染红了菜市场口。
有一些官员本能的意识到了不妥, 陛下情绪过激, 这刑罚太重也太急了。现在把事做绝了,过后万一后悔了, 这都该让君臣父子之间该如何自处啊?
他们就本着忠君劝谏的想法试图阻拦一二, 可这一回,不管是谁去劝都没用了。
“好哇!你们也是向着那孽子说话的?”鸿仁帝的厉声训斥响彻了大殿,唾沫星子喷到人脸上,僵硬跪着的臣子连动都不敢动。只有大殿阴影里不引人注意的福满公公脸上笑的越发灿烂,竟有几分低调的看乐子的恶劣愉快感。
死掉的一个接一个全是那份名单上的人, 极少部分是投靠大皇子的势力,大部分是真正沆瀣一气的有罪官员, 为了郁林州河堤的利益上下欺瞒吃得满嘴流油的家伙。
只可惜在‘一些人’暗中的小动作过后, 鸿仁帝气疯了, 他认定了大皇子背着他悄悄联络上这么多官员,为自己谋财夺利,勾结官员外臣。这些都是结党的对象。
好啊,十六岁的皇长子, 放在几十年前已经该是太子了,放在前朝都能登基当政了,他这是想做什么?!
在逐渐年老的皇帝第一次尝到被年轻力壮的儿子欺瞒一道的滋味时,年老的人往往会应激到发狂——他听到了权利悄无声息从手指缝里溜走的声音。
若在平时, 鸿仁帝绝不会误会谏臣的意思,但在这一刻,狂怒的鸿仁帝把臣子骂的狗血淋头。
陛下都搬出这种理由了,这是一时气到牛心左性了,哪个臣子还敢继续作声?
再多说一句就要被泼上脏水洗都洗不清了!
……这件事便诡异的沉寂了下来,再也没人敢劝一句了。
大皇子所。
“殿下!那些家眷都递了话进来,皆是哭求的……”大皇子妃不安的说着,话都没说完,就被大皇子暴躁不耐的打断了:“让他们别闹了!去陈情的大人都被降罪了,我又能做什么?”
短短几天工夫,大皇子就从原本那个文质彬彬,一言一行皆是温和雅致的模样变成了现在神色颓废,眼中布满血丝,压力极大的样子。短短的胡茬在他的下巴上出了一层,看起来很是邋遢,大皇子今晨起来心烦意乱,却顾不上修整。
“但总归是咱们的……”大皇子妃想到那些往日相识的助力家眷,现在一个个哭花了脸,在她娘家苦苦哀求,嫂子也是眉头紧皱,恻然的硬着头皮往宫里走了一趟。
“父皇对我们已经很不满意了。”大皇子深吸了一口气,让头脑清醒一些。他勉强保持温和的口吻,他转过来牵住妻子的手,“咱们两个行事得靠在一处,不能再惹父皇厌恶了,明白吗?”
大皇子妃笑都笑不出来了,只能应下:“……是。”
道理她明白,但她也知道,大皇子所这次真的要败落了。
如果大皇子身为领头的,遇到事却冷酷的把追随的人全都抛下了,连一声求情、甚至一个求的姿态都不肯做,还有谁不心凉?还有谁敢继续追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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