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的店老板不仅没有去怪罪伙计的意思,反而有气无力的跟着附和:“王爷大气,把那些方子都能卖给我们,大家开店赚钱一起变多了,这本来是好事……但是自从出了凭票,只有和王爷相关的店才能用凭票买东西……”
“唉!”老板深深叹了口气。
他是既羡慕有凭票的人能去买东西,又羡慕那么多跑来买糕点的人进了凭票铺子。
“不知道去钱庄存钱,能不能把我们店也搭上关系……”老板这话不知道在心里琢磨多久了,他心不在焉的站起来问,“你们想要点什么?”
“不着急,我们先看看。”温仲南扔了一个揶揄又替人高兴的眼神给齐承明。
齐承明矜持的把两只手背到了身后,心中尤其高兴。
人生中头一次主持发行货币——做这么大的事,说心里不虚是假的。但这么快,和他的产业无关的普通百姓铺子都急着想要加入凭票体系了,这也让他高兴又惊讶。
“老板,别着急,往后王爷肯定有办法的。”齐承明煞有其事的假装自己只是个过路人,这么安慰着老板。
他不会急着让其他人全都一窝蜂加入这个体系,以防过渡得太急太汹涌,反而闹出事来。而且现在的很多人是跟风眼热这股热度,实际上,柳州城的“繁华”只是一波表象。
这只是刚刚开始互相转化造成的热度。
真正的冲击,得等到柳州城以外的人来对待凭票,比如那些商人们,他们带来的钱财们,他们在四处城市奔波倒卖货物时对凭票的看法评价。等这些东西沉淀下来以后……差不离也是几天工夫,齐承明才好和一群人商量着稳妥的放出下一步怎么惠及其他百姓的店。
如果发展一直保持良性,在将来物价混乱之前……说不定柳州人真的要经历一场“繁荣的狂欢”。
能趁机全都大赚一波,有钱交上今年的赋税军饷,再留点余钱就更好了。
齐承明觉得自己在做美梦,但他决定先这么期盼一下。
第二天,观望了一天的商人们已经去找头天大胆买了凭票的同行询问情况了:“——这东西怎么样?”“不会又是一回银票吧?”
他们不放心的窃窃私语着互相询问。
“对对!”满面红光的商人大声附和着,满脸都是不赞同,“不要买,买那个多担心出事啊!”
观望的商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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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第二更啦!
“呵……狡猾。”
蹲守在从户街边上, 毫无形象的蹲坐在路边和几个同伴喝酒的黄栋抬头听见这么一句,嗤笑了一声,埋下了头。
想要买凭票的商人们都涌到了王府隔壁住着从户们的这条街上, 因为平民百姓们不会去白家食楼那种大酒楼,他们最多来这边套近乎。商人们就都转悠到了这里。热闹哄哄的,像是变成了一条新的集市。
刚才那场对话就发生在两个刚来柳州城没多久的脸生商人身上, 他们问的那个商人——嗯, 那人黄栋认识。
那不就是和王府有合作、正在负责养猪场的王商人吗?
他作为‘本地人’,肯定已经用上了凭票, 现在这么说话毫无说服力, 但是……劝解的话术很有用。
聪明的两个商人马上面露怀疑,上下打量着王商人精神抖擞的模样:“我怎么一个字都不信你说的话呢?”
“看他这样子,不会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怕我们跟他抢凭票吧?”另一个商人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质疑着。
王商人马上瞪起眼睛,不服气的反驳:“怎么可能?我观望了一整天, 就是没有买凭票!谁知道这东西哪天会不会重新变成一张废纸?或者买着买着不顶用了呢?”
“那我们不是更应该趁现在买了??”第一个商人没被他的话绕回去,反而一脸聪明的得出自己的结论, “只要趁现在买用凭票, 就能买到精美稀有的货, 倒手卖出去,还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是啊,我也得抓紧时间……不然……”说这话的商人喃喃沉思着,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连忙住声,警觉的看看周围。
听说这可是本地的瑞王爷扶持造出来的凭票。
瑞王爷好啊,总能造出稀奇古怪的玩意,运到外地全是暴利。待他们也慷慨, 商人们都喜欢他,争先恐后的恨不得投入门下。不知道为什么瑞王爷的名声在外面很差,但他在本地的名声盛极。这样一个王爷,造出来的凭票能变成废纸?再差到哪里,那票也能兑换眼见为实的东西吧。
官府就做不到这一点,大家才不信的。
这些是信任的基础……他当即决定应该去买凭票才对。
但让这个商人说到一半突然止住的原因是,他猛然警觉的意识到,现在是柳州人愿意把凭票高价卖给他们商人买东西用,但是这样不长久也不划算,哪里比得上直接加入凭票买卖方便啊?作为一个商人,他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该去抢和王府和柳州本地生意合作的机会吗?!
去晚了,就该被其他商人占了!
这个商人猛然警醒过来,一句话不说的匆匆钻进人堆里不见了。他走得飞快,但架不住商人中间聪明人太多了。好几个商人互相看了看,一句话不发,就像背后着火了似的急匆匆追着那商人跑了。
争先恐后的。
王商人作为一个“托”,孤零零的留在原地笑了笑,脸上全是得意的快活:“唉,我都说了我没买……你们这群人啊,就相信自己想的东西。”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巧雅致的木盒子,这是柳州卖的最火的一款香膏。王商人熟门熟路的用食指捻了一点油滑白腻的半透明膏体,往脖子下抹了抹,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古朴微香,好歹遮了一下养猪场里惯有的秽味。
然后他就背着手,美滋滋的晃悠走了,等待着下一波慌慌张张跑来询问的外地商人。
坐在路边的黄栋把全部经过都收进了眼底,却没被人注意,看尽了好戏:“……”
他如今一天有大半时间都是灰头土脸的,和几个汉子一样都穿着方便干活的薄衫,手上捧着一个木碗,围坐在一只毛竹做的小酒桶前,里面盛着散打的浊酒。
现在柳州城里装马桶的活计都归黄栋管。
但已经不是他亲自带人去忙了。过了最初那几天,后续的重复工作都靠黄栋带出来的基建小队里的汉子去干,他只需要把握总体的方向,每次过一下眼就够了。
所以黄栋最近主要接一些替大户人家修整墙屋,研究本地建筑手法、砖瓦之类的精巧活。忙完了一场,就可以坐在街头和同伴们大声吹嘘休息,打上一小桶便宜的浊酒,一群人轮流舀上一碗,痛痛快快的吃着煮豆子,辣螺蛳,享受着市井鼎沸的闹腾人声。
……美坏了!
隔了一个冬天没吃螺蛳了,别说本地人想念,才来半年多的黄栋也开始爱上这一口了。
“春天的螺蛳味道还不好……再过两个月,那才香呢,个头大,特别肥美!”一个本地的年轻汉子遗憾的这么说着,手上摸螺蛳的动作也不慢,捡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到时候我一定尝尝!”黄栋举起一碗晃动的酒,听馋了,猛灌一口。他从刚来这里就听这伙人吹嘘清明前后的螺蛳有多好吃,这都听了大半年了,终于有机会吃上这份本地的风味。
“……王爷?”黄栋一抬头,远远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少年皇子向他这边目标明确的走了过来,脸上带了点微妙的遗憾:“黄先生——我想你吃不上了。”
“什么?”黄栋怔了几秒。
半个时辰后,回家换了身整洁衣裳,跟去王府书房里,听完了一耳朵机密事的黄栋,脑袋都是嗡嗡的。
“我预备在岭南那边近海的位置建造船坞。”齐承明没有废话,上来就把这件事交给了黄先生,“我还要——能够真正在海上航行的海船,不是近海的那种船。资料我这边能提供一部分,黄先生,你能负责吗?”
古代的匠人,或者说建筑大师,往往都是知识渊博,触类旁通的。别人不清楚真假,齐承明知道小表弟推荐的黄先生是真的知识面广,人也很天才。他能担起这份责任吗?
“船坞我可以造……”黄栋眉头紧皱的看完了殿下给他的厚厚资料,谨慎的没有松口,“造船,我得找本地的船匠一起研究。”
“当然。”齐承明脸上有了笑容。他本来就是指望黄栋去本地组建一个适宜的造船班子,带着有经验的老匠人一起揽这桩活计的,
“如果本地有现成的海船,买回来改造也行,怎么快怎么来。我会让刘匠户一家跟你一起去,老规矩,他们辅助你处理琐事。”
黄栋放到现在,就是一个适宜的总工程师,你不能指望他去做底层的工作。
他的知识、天赋和眼界都能让他成为一条大船上的船舵,牢牢把控住船前行时的方向和进度;又或者是一个交响乐团中的指挥,哪怕突然把他放到一个不算擅长的区域,他也能很快上手明白自己的职责。
“这件事很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辛苦你了,黄先生。”齐承明诚挚的说着。
“明白了。”黄栋只是很沉稳老练的应下,轻描淡写,“这不算什么——能哪年回来吃上清明的螺蛳就成。”
他看起来乐在其中。
不管去哪里,对于孤身一人又去除了心结的黄栋来说,能为殿下效力。能心安理得的沉迷在无数陌生或者迷人的建筑难题里,汲取新的有趣知识、精进磨练自己、心无旁骛的搞定这些东西、他会非常有成就感。
来南方大半年,他的肤色晒得更加不像是文质彬彬的士子了,结实的肌肉,满是风霜沧桑的自在模样。现在他看起来很糙,但你让他回到过去那种日子,他绝对不愿意。
黄栋就这么告退了。
他要回去收拾行李,安置平日跟随他的基建班底,筛选跟他去岭南的人,这是一件非常机密的事。准备好以后这两天就得出发了。
“唉。”齐承明在书房里长叹一口气,这才招人进来。
小德子和小成子今天都在,也不需要多有规矩,两个太监分别撤了残茶重上,捧上一盘清香柑橘后,就被齐承明挥手示意坐到书房旁边的矮塌上歇着说话。
“殿下,不要太忙了,小心身体。”小德子看自家殿下连轴转的忙了快一旬,真挚的说。
小成子耳聪目明,听见了刚才那声叹息。他踌躇几秒钟问:“殿下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烦心事本来没有,这几天就该有了……都走了,唉。”齐承明惆怅的下意识捏了捏干涩的眼角。
昨晚给温二买了些干粮,今天他回客栈收拾东西,等会就该去送他离开了。黄先生现在也要走了,过段时间把《赤脚医生手册》全篇抄完了,表兄得了也得走。
齐承明本来没有这份别离愁绪的,但一个个熟悉的人接连离开,终究还是勾起来一点他的心思。
小德子和小成子对望了一眼,他们只知道温公子和表少爷这段时间都得从军去了。
——这就是宋总管昨晚发梦似的在那里幽幽念叨了大半晚上的原因?
小德子没什么主意,抛了个眼神:‘怎么办?’
小成子平时心细,他定定盯着地砖两秒钟,就突然想出来一桩事:“殿下,秦先生那边也有事要禀,是关于这两天的凭票发放的。”
理事劳累身体,愁别是心思郁结。两者相比之下,小成子觉得还是让殿下心思松快点好。
秦先生办事爽利、那么能讨殿下欢心,还有个总是想围着殿下说好话的知府在,应该就没空发愁了。
“哦,对。”齐承明抬眼看了下天色,借机从基建系统面板上辨认出现在的时间。穿越这么久他还是没办法和别人一样看天色。
去城门口送别温二前,还有时间去县衙一趟。
正好齐承明也准备再找县衙的人商量,怎么安排商人和城里其他的百姓铺子。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这一轮的基建任务有三:建立货币的任务前两个阶段都完成了,平抑物价的准备任务也完成了。只剩下造船任务时间长久……
快了,等他把柳州凭票铺陈到整个柳州境内,估计建立货币的第三阶段也能完成了——只差时间发酵。
齐承明这么想着,当即动身前往了县衙。
这一回——
他碰上了风尘仆仆刚从外地回来的沐知州,以及谄媚笑容依旧、让人鄙夷觉得不似好人的陆知府,还有笑容疲惫的秦师爷。
“有一个消息,王爷。”沐知州沉吟着说,“加征的赋税军饷是减不了了,这一次的数额朝中定准了。但我有一友人说愿献上银两、米粮、丝绸锦缎等八船物资为王爷分忧,书信族亲和船都已经往这边来了。”
“嗯?”齐承明侧目。
他如今应对这些莫名其妙来的孝敬已经很熟练了,平静问着:“你那友人是什么情况?”
“他是我的同年士子,太原王氏子弟,如今在桂州做官。”沐知州介绍着,“世家奢华,王爷即便无心,这批物资收下也无妨。”
他的潜意思是,这点财物对世家没什么要紧的。
齐承明恍然,心中却深思起来了……
嘶,他这个被放弃出局的王爷,现在终于也被世家盯上接触了啊。
因为什么,柳州凭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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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第一更!
万一世家就是突然看他能赚钱能搞事, 接触一下呢?
有了这一波资助,柳州百姓的日子起码会好过很多了——东西还没到,齐承明已经盘算好它们该怎么使用了。
“王爷, 昨天今天有好多商人来和农人签契立约, 他们疯了,连最不值钱的腌芥菜都买!”柳州县令汇报着, 简直乐开了花。
因为每一笔契钱都有县衙官员微不足道的一份, 这是他们最正经的外快,积少成多,这笔钱真不少哇!
“这也是我要说的。”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主簿站了起来,“王爷,我看见不少别的铺子……也在收凭票。”
“啊?”齐承明吃了一惊, 又觉得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昨天他和温二路过的那家糕点铺子竟然还算是老实的。不老实的人都开始聪明的收用了啊,又没有哪里规定他们不准用凭票买卖。只要拿着凭票能到钱庄里兑出真钱来就好。
这其实才是齐承明原本制定凭票体系的目的才对——从他和县衙掌握着的众多铺面开始推行凭票, 再靠着凭票的吸引力, 带动全城一起用凭票。
所以不管是商人还是铺子的举动, 都是为了尽快获得凭票,从而买稀有的东西获利。
想到这里,齐承明谨慎的说:“买腌芥菜也行,反正这种东西总能卖出去。”
“县丞, 你记录好这几天的数据,我每天都要看。包括以后超过一两银子的每一笔对外签契买卖,我会多招几个账房先生过来帮着记录下来。”
“你们先暂时不管那些商人百姓,出一个通告宣布凭票谁都可以使用就行……”这一步是为了昨天那种糕点铺子的老实老板, 打消他们的顾虑。
“再观望一段时间,明白了。”县令温顺的点点头,没有疑问了。
但是负责赋税的县丞和好奇心强的秦师爷就不行了,两个人差点同时开口疑惑的问:“为什么连对外买卖都要记录?”“对外买卖影响凭票吗?”
他们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齐承明。
沐知州不由自主点了下头,如果不是两个人先问了,他也是要问个清楚的。
“呃……”齐承明斟酌了一下语言。
他该怎么解释这是经济学的知识呢?古代人不明白这些。
铸币权分开以后,把柳州和柳州之外视为两个不同的经济体的话,就得用上汇率了。
现在其实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因为每个人都还在并用铜钱与凭票,柳州和柳州之外还是一体的。但是等官府一宣布新政策,百姓一去重新铸币,物价开始飙涨。到时候柳州百姓手里只有凭票不受影响,铜钱的部分亏得血本无归该怎么办?
齐承明要做的就是在那种时候争取达成柳州的凭票化,尽量减少百姓们的损失。然后就是一段在狂风暴雨中维//稳的艰难时期了——那时候的铜钱,完全可以当成柳州城外的外汇。
也就是凭票和逐渐虚高泡沫的外界铜钱之间要拥有汇率的。这样才能在未来拥有一种正常的货币使用,以及稳定住柳州的物价,把柳州打造成狂风暴雨中的一座稳固堡垒。
齐承明没法这么解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要这些数据记录是有备无患,现在没用,以后要派上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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