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觉得有理,于是韩非提笔便写。
太子丹说得在理,三晋本为一家,若是赵国亡了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秦王一定会主张灭韩,韩非只希望那一天来得更晚一些,他想劝说秦王存韩。
是夜,比瘠拱手对赵九元道:“大人,您果真猜得没错,韩公子非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了韩国方向。”
赵九元颔首道:“务必保证此信安然送到韩王手中。”
“诺。“虽然不理解南山侯为何一方面要将韩公子非抓来秦国,另一方面又不阻碍他搞合纵之事。但大人的事,又岂是他一届小喽啰能猜到的。
章台宫小会。
“大王,春平君正在组织五国合纵,是否让桓齮将军攻城?”尉缭拱手道。
“桓齮如今在何处?”秦王稳坐高台,眼眸似笑非笑。
“正在赵国宜安。”
李斯道:“目前燕国、魏国、韩国、均派了使臣入赵,另魏、韩支援赵军共计五万人。”
秦王又问:“燕国呢?”
“燕国给赵国送去了粮草物资,并未派兵。”赵九元道。
春平君多次书信李园,都被李园以分身乏术为由给拒绝了。
楚国因为有姚贾的牵制,所以也没派兵增援。
“立刻传信桓齮,让他战,而且这一战要打得漂亮!”嬴政当机立断。
赵九元瞧着二十七岁的嬴政,此刻的他王霸之气逼人,已经是帝王之气纯熟的样子了。
没了青春男大的气息,越发老成持重。
一言一行,皆在昭告世人,他是一个王,一个拥有雄心壮志,可以雄霸天下的王。
桓齮一路势如破竹,半个月连克赵国三城,六国皆惊。
尤其是韩王,吓得差点当着朝臣的面发抖。
“秦军何时变得如此厉害?赵国精锐竟然完全不是秦军的对手?”韩王头上顶着大大的疑惑。
丞相张据道:“臣自秦国回来,听闻赵九元授铁匠以新式锻铁法,此法制出来的刀剑,比其寻常刀剑更具有韧性,而且秦军骑兵勇猛异常,恐怕赵国难以招架。”
“那可如何是好?”韩王安大惊失色,赵国这般惨烈,他弱小又无助的韩国又该如何?
干脆献上王之印,对秦俯首称臣,如此还能取得一线生机。
韩非知道韩王安对秦献上王印后,仰天流泪,愤然书写出一篇《佞臣论》。
历史上的韩非可没写出过这一篇来,按照历史轨迹,韩非现在已经被秦王下大狱,李斯再顺便递上一杯毒酒了。
赵九元对李斯嫉妒而杀韩非一事存疑,韩非一心存韩,嬴政又要灭韩,韩非不可能丝毫没有动作。
或许他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触及到了谁的利益,或者违背了秦吞并他国的利益,这才导致的被杀。
李斯嫉妒韩非而杀之,说来说去有一丢丢站不住脚。
毕竟韩非能入了嬴政的眼,还是因为李斯的推荐。
韩非入狱,如果只是关起来,嬴政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因为后悔而要赦免他。
除非韩非本来就犯了死罪。
其根本原因是政治利益的不同,是大一统和分裂存韩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仅仅把韩非之死归咎于李斯的妒忌,实在过于片面。
而李斯这杯毒酒是因为什么原因送去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韩王以为献上王印,就能阻止嬴政对韩用兵了么?
三个月,秦兵打到了肥地。
这个地方恍若有魔力一般,秦军主力在这里打不动了。
赵将赵葱好像真的和他的名字一样,聪明了一把,在肥地这边牵制住了秦军主力。
秦王本就没有打算立马占领赵国多少土地,他立刻令杨端和、李信等人集结二十万大军,朝着韩国方向去了。
韩王安得知此事后,后悔到捶胸顿足。
早知道就不要派兵去赵国掺和这烂摊子了。
拥有大才的韩非此刻被秦王圈禁在了秦国,韩丞相张据又是个嘴巴狠辣,实则无德无才的废物,根本没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韩国国土持续缩水。
而秦兵游刃有余。
正当韩王在宫中几近崩溃时,秦王却下令撤军了。
“他秦王是什么意思?拉着马在寡人的土地上溜了溜,然后又跑了?”韩王愤怒至极,咬牙切齿。
上次秦王为了韩非入秦也干了这样的事,这是第二次了,他们秦国这次又想要谁?
“大王,不管如何,韩国这次只损了三座城池,并未动摇国之根基。”张据道。
韩王紧闭双眼,双拳攥紧,整个人恍若吃了苦黄连一般,想要嘶吼,却又有苦难言。
半晌,他仰天悲伤道:“寡人的国土啊!”
秦国,咸阳。
赵九元府中。
“哈哈哈,寡人只是稍微出手,赵、韩两国便如丧家之犬一般。”说到这段时间秦国的胜利,嬴政心情便十分舒爽。
在赵九元这里,嬴政少了几分面对朝臣时的威严,反而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赵九元笑着祝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赵九元不要那般造作,平常一点就好。
两人于庭中相对而坐,身旁还有李斯、尉缭、隗状等人。
“如今山东六国皆因大王对赵、韩两国出兵而被搅动,春平君定然会主导六国合纵,下一步就该秦国趁机浑水摸鱼了。”李斯放下手中豌豆黄,开口道。
尉缭喝了口茶,将嘴里的豌豆黄都咽下去,而后道:“大王,楚国既想要琉璃,又不想以城池交换,一直限姚贾于楚,是否招姚贾归秦?”
嬴政沉思片刻后道:“不,姚贾正是要在楚,才能震慑一些蠢蠢欲动之人。”
说罢,嬴政看向赵九元:“赵卿你有何看法?”
赵九元道:“大王,臣以为,与其说国土之争,不如说民之争,我秦国关中沃野,土地肥沃,却还有大片土地荒芜。若是这些地方都能种上粮食,秦国的国力必定更上一层楼。”
“赵卿所言极是,寡人正有此想法。”嬴政赞同道。
“寡人欲昭告天下,秦国愿意接纳六国流民,许其土地屋舍,令其可安居乐业。”
“大王英明。”众人齐齐道。
“只是要如何实施?”王绾想不出具体的办法来,只能开口问。
见秦王政看着她,赵九元又说道:“眼下便是一个成熟的时机。”
“先前大王为破解六国合纵,釜底抽薪,迎了太子丹入秦,如今是时候将太子丹放归燕国了。”赵九元道。
“为何?太子丹若回燕国,整个燕国必定跟随其抗击秦国,岂不又给秦国增添了麻烦?”隗状不解道。
李斯明白了赵九元的意思:“正是要再一次令六国合纵,才能消耗六国国力,使其产生更多流民。”
战争,是最令人家破人亡的机器。
合纵又怎么会产生更多流民呢?隗状还是没有想通。
嬴政勾唇笑道:“赵卿此计,计在攻心,命顿弱常驻赵国邯郸,联系郭开,这一环可少不了郭开。”
“大王,太子丹这里?”李斯问询的语气。
姬丹毕竟是嬴政曾经的兄弟,如今两人立场不同了,嬴政必须得亲自处理好他与姬丹的关系。
“寡人自有安排。”嬴政语气淡了些。
赵九元又道:“大王,臣有一个请求。”
“赵卿请讲。”
“届时无论发生什么,请大王饶韩公子非一命,此人可事秦,但其心有母国,必定会为其国而奔走,做出损害秦国利益的事,请大王在合适的时机将其投入秦狱之中,使其无法与外界接触。”
李斯侧眸,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第125章 我恨你
就在章台宫嬴政的秘密基地中,君臣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整个计划的细节全部推演清楚。
一场秦国针对六国庶民设下的圈套就要开始了。
秦军从韩撤军,然而却没有离开韩国边境,韩王成日里惶恐不安,不知在哪一刻,竟然生出了反抗的火花。
韩王火速派遣使臣与春平君会晤,眼下秦赵两国交战,双方在肥地纠缠。
赵葱死守肥地,不出城迎战,王翦除了每日派遣一百名大嗓门儿兵士前去辱骂叫嚣外,也没有别的实质性动作。
双方好像就这样形成了默契一般。
太子丹再次登了韩非的门,这次的韩非显然没有上一次那般淡定了。
秦国这是打定主意要灭了韩国。
他身为韩国宗室,绝不能袖手旁观。然而秦王拒不见他,见不到秦王,他也没办法劝说秦王放弃攻韩。
姬丹道:“丹理解公子现在的处境,是赵九元让秦王强行将公子纳入秦国,就是要让公子眼睁睁看着韩国沦亡,公子难道就没想过赵九元为何要这样做吗?”
“是因为公子之才,足可令韩国生还啊!公子难道就没想过回到母国吗?”
韩非面露痛苦之色。
不是他不想回去,是他回不去了。
他也是近些日子看多了《大秦邸报》才想明白,赵九元手中掌握了多大一个杀手锏。
秦王稳坐咸阳宫,而赵九元就是他的鹰犬,赵九元让秦王足不出户,就拥有看天下大势的便宜。
那群小说家,就是行走的情报机器,乃至舆论机器。
一旦他自秦而逃回韩国,等待他的将会是韩国君臣庶民的口诛笔伐。
不用怀疑,赵九元一定能做得到。
还不如现在就留在秦国,等有机会可以劝说秦王。
“公子的意思,非都明白,只是非也有自己的苦衷。”韩非无奈道。
“公子在秦,南山侯也并未藏私,让农家之人将秦国的种植丰产之法悉数相传,他日公子归燕,定然能让国中庶民安居乐业。”
“哈哈哈,安居乐业?”姬丹好笑地看着韩非:“先生来秦后,也学会了玩笑。”
“秦亡我大燕之心不死,我大燕谈何安居乐业?”
“公子非,你要想清楚,你是韩人,一辈子都是韩人,你的父母兄弟子女均在韩国,韩国沦亡,他们绝不会有好下场。”姬丹捏着袖子恶狠狠地说道。
“秦人逼你来秦,是看中你的著述能力,能够为他们所用,你的作用,便是让韩国丢失一个大才,让同文学府多一个法家之师而已,你于韩国无用,你在事秦!”
韩非拼命摇头,恍若葡萄一般瞪圆的眼眸里泛出了水光:“不……我没有。”
姬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毋庸置疑道:“你有,你一直都有,并且你还沉沦于此,你这个韩国的叛徒。”
“太子丹!你在做什么?”李斯重重地推开门,大声呵斥道。
姬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李斯,顿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韩非的衣裳。
“今日大朝会,廷尉不在朝中,来公子非府上做什么?”姬丹的语气十分不善,他向来看不起李斯这等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之人。
“我在何处,不是公子能管的。”李斯语气不耐道。
韩非扯了扯两边的衣袖,拱手对李斯一礼:“斯兄此来为何?”
李斯垂眸看向韩非,多日不见韩非,他又沧桑了许多。
“南山侯要见你,我正好顺路,想着与你同去。”李斯道。
“既如此,那便走吧。”韩非看了一眼太子丹,对他拱了拱手后说:“在下失陪了。”
姬丹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既然大朝会已经结束,那他势必要见到嬴政。
韩非跟着李斯走后,太子丹便驱车去了章台宫。
嬴政正在宫中园子里欣赏歌舞,太子丹见到此场景,顿然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嬴政还可以如此享受?
列国一切的苦难,都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
如果没有他该多好。
姬丹甩了甩自己的脑子,他在想什么?他竟然真的想杀了嬴政。
“你来了啊,寡人前些天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你,你快坐下,与寡人一同欣赏这舞蹈。”嬴政眼神示意赵高,命其给太子丹准备桌子和餐饭。
姬丹显然心不在焉,他拱手道:“秦王还有心思玩乐,可丹却失了兴致。”
“哦?你最近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嬴政假装什么都不清楚地问。
太子丹震惊地抬起头,人怎么可以无耻成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自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却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嬴政,你真是这个天底下最虚伪的人。
姬丹语气埋怨:“大王还记得,曾经丹问过你的志向?你说你还没想好!现在你一定想好了吧?”
“当年邯郸,我说我一定要成为燕王,而你要成为秦王,我们两人两处治国,共尽天下大事,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面对太子丹的质问,嬴政有一瞬间的触动。
是啊,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几岁的孩童,如今都快到而立之年了。
“丹猜想,如今你嬴政的志向,怕不止在秦,而在天下吧?”
姬丹指着嬴政,愤怒又痛心道:“嬴政!你是否还顾念昔日的情谊?那些在赵国受苦的时光,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嬴政烦躁地挥退舞乐,他厉声道:“寡人一刻也不敢忘。”
姬丹心头一颤,他这才恍然发现,嬴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赵国阿政了。
“可你现在都在做什么?你说过,你绝不会进攻燕国的。”
姬丹几乎歇斯底里:“你变了,你变得冷血无情,令我感到陌生,感到害怕,你不再是以前我认识的阿政了,你胸中藏着一头猛兽,总有一天它会吞噬掉我们所有人,也吞噬掉你自己。”
“嬴政,我恨你!”
太子丹说罢,眼眶绯红,涕泪几乎要决堤,又被他狠狠抹去。
嬴政心中受伤,声音微颤:“你恨我?”
“对,我恨你!恨所有人!”
姬丹破罐子破摔:“是你们把我诓骗到秦国为质,我本以为你会好好待我,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冷落我,折磨我,这就是你待我态度,我恨你!”
姬丹的嘶吼声在章台宫的回廊里撞出了回音。
嬴政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他忽然踉跄着扶住椅背,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略微泛白。
回不去了,终究是回不去了。
“姬丹,你我之间终究是立场不同,寡人原谅你今日的无礼。”
片刻,嬴政闭眼痛心道。
“你既在我秦国为质,当守好自己的身份,莫要再做出这等出格的事。”嬴政揉着太阳穴,让人将太子丹带下去,送回渭阳君府上,命赢呑好生安抚。
嬴政坐在章台宫主位上,沉默良久。
寡人、寡人,还真是孤家寡人。
嬴政自嘲似的笑了笑,很快他又恢复成严肃君王的模样。
话说李斯将韩非带到了赵九元府上,彼时赵九元正在让人制作面包。
他院子里有泥糊的烤炉,面包这种简单的西式点心还是能制作出来的。
“不知南山侯找在下何事?”韩非拱手问道。
赵九元笑道:“公子来秦也有一年多,不知公子在此生活如何?”
韩非虚擦了一下鬓角的薄汗道:“秦国因为有南山侯,已经变得和山东六国大不相同,民以食为天,南山侯在庖厨一道的传承,就足以令秦国庶民受益终身了。”
言下之意是,我在秦国吃得很好,正是因为吃得好,所以做其他事时,也更为利索。
“这些美食还只是冰山一角,先生与李兄是同窗情谊,我又十分欣赏先生的才华,先生大可时常来我府上,也不拘泥于我是否在家,自去寻厨娘,差给些银钱便是。”赵九元挑眉看了一眼李斯。
李斯这厮,不满于自己在秦王面前给韩非求情,对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下你舒坦了吧?
让你来我免费给你吃,韩非来得加钱。
李斯不可闻地轻轻冷哼。
“这……实在太过叨扰。”
韩非本想说他可以去天一阁,但转念又觉得,这是个能够接触秦国机密的好机会,或许就能从赵九元这里套出什么消息呢?
“这有什么?我与李兄乃忘年交,李兄又与先生是同窗好友,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先生也可以称我一声九弟。”赵九元客套道。
“九弟不甚好听,还是称一声赵先生吧。”韩非面皮没有李斯那样厚,与赵九元相识相知也不带任何恩情色彩,他还是恪守自己的那一套礼节。
“非兄觉得如何,便是如何,不用拘谨。”赵九元爽朗一笑,正巧此时面包也烤好了。
赵九元让人从冰库里取出早已打发好的奶油,切开面包,将奶油抹在面包切开的缝隙中。
“这是何物?”李斯好奇问。
“这是奶油,取牛奶和牛奶熬制出来的黄油不停地搅打而成。”这个奶油是淡黄色的,所以形状也不如现代的奶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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