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处?”
赵高眼神一亮,看来侯爷这是无大碍了。
“在前侧殿。”
赵九元跟随赵高来到侧殿门口,只见郭开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真是个历史小人。
李斯坐于上首语气威严:“郭开,你未经允许,擅自入我秦国,加害我秦国柱石南山侯,你难道不知道秦法的厉害吗?”
一旁的廷监呵斥道:“欲杀我秦国重臣,按《大秦律》,当以车裂。”
车裂……五马分尸?
郭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是身体抖动地更厉害了:“冤枉啊,我没有要杀南山侯啊!”
“哦?那你说说,你究竟要干什么?”李斯沉声,似要将郭开给生吞活剥了。
“我乃赵相,只是奉我大赵太后之命,邀请南山侯前往邯郸一叙呀,并没有要杀了南山侯。”郭开灵机一动,连忙说道。
“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郭开声泪俱下:“这真是个误会啊,我真是赵相。”
“你撒谎!”廷监冷冷道:“分明是你包藏祸心,要杀我秦国重臣,郭开,你还不认罪!”
李斯凑到郭开面前,低声道:“郭开,你可见过车裂?”
郭开脸都吓白了,强撑着自己的仪态,声音颤抖地说:“我来秦,是非曲直,都是你们秦人说了算。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是不会信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斯嘲讽一笑:“还是个有种的。”
廷监瞟了李斯一眼,而后对郭开道:“你且好好想一想,要不换一套说辞,说不定我们信了,将你的车裂之刑,改为腰斩!”
最后几个字的咬地尤其重。
郭开瞳孔猛地一缩,脑海里自动呈现人被大闸刀斩为两半的血腥画面,他哆哆嗦嗦道:“此确是如此啊!在下并未撒谎啊!”
李斯也不等郭开说什么了,大声道:“带下去!用刑。”
五根粗麻绳套在郭开的四肢和脖子上,他整个人魂都快被吓飞了,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李斯见赵九元的衣摆露了出来,快步走上前,关切道:“赵兄可还有大碍?”
赵九元梗着脖子道:“无妨,大好了。”
“方才见李兄坐于堂上,审讯郭开时,好不威风。”赵九元笑道。
“你还有心思笑。”李斯埋怨道:“以后出门,身边不可无人跟随。”
赵九元抬手点了点,就当点头答应了。
赵高垂眸低笑。
“大王要亲自审讯郭开,我此不过是吓吓他罢了。”李斯拂袖,两人并排走着,赵高悄然跟在后面。
郭开被拖进了监牢之中,从惊吓中悠悠转醒。
忽然,牢房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吓得郭开若老鼠见了猫一般,直往后缩,直到缩到了墙角。
郭开吓傻了一般的表情,定眼看来人,此人正是先前用车裂和腰斩威胁他的廷监。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郭开崩溃道。
廷监歪头一笑,抬手一挥,十几个郭开的同伙被拖了进来,他们身上多多少少受了刑,眼下正奄奄一息。
郭开又被吓了好一大跳。
秦人残暴,秦人残暴啊!
“丞相,救命啊丞相!”还有人没彻底昏死过去,见到了同样身处监牢的郭开,哭着喊着。
郭开哪里敢动?
他恨不得立马和这些人撇清关系。
“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郭开跪在地上大声喊冤。
“开也不愿,开也是听命行事,若是不来,开也是死路一条啊!”郭开哭哭啼啼的,准备扒拉廷监。
“郭开!”
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进了郭开的耳朵,他一愣神,朝着监牢四周望去。
“你可知罪?”
又是这个问题,秦人就只会问这一个问题吗?
他都已经回答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真的冤枉至极啊。
牢房潮湿阴暗,郭开弓着身子,眼睛微微眯起。
见牢房外一高大男子隐在暗处,他缓缓靠近,心下疑惑不已。
此人分外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他不确定的道:“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多年未见,邯郸的故人你都忘了吗?”黑影不现身,却给郭开带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刹那间他寒毛耸立,毛骨悚然。
“是你……”郭开魂再次吓飞。
嬴政从小质赵,在赵国受尽屈辱,郭开当年跟随在赵王偃身边,自然也是欺负嬴政的罪魁祸首之一。
现在他来到嬴政的地盘,嬴政又是个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完了,一切都完了。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愿当个缩头乌龟,缩在赵国,也不要听了春平君的威胁,来这秦国做这样危险的事。
他双腿一颤,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退,而后软趴趴的跪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大王……我们真的是多年没见,您也越发的高大威武了。”
赵王偃如今已死。
嬴政要找人算账,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呀。
不行,他还不想死。
“大王……当年,当年开也只是个跟在赵王身边的从属,欺负您和太后,也是身不由己呀。”
郭开膝盖扫跪地面,几乎是手脚并爬,爬到嬴政跟前的牢房栅栏前,扒拉着木头,可怜兮兮地解释道:“大王,开当真实属无奈啊,这一切都不是开的本意啊。”
嬴政沉声:“那么这次,你入秦欲杀我秦国国师,也是无奈?”
郭开瞪大了眼,急道:“正是啊,此计都是春平君与太后的谋划,和开无关啊!开若不从,在大赵就没有立身之地了啊,大王,您一定要听开一言啊!”
“开真是的冤枉的,开没有想要杀国师,开若真想杀,也不可能还把他带走了。”
嬴政侧过身,不再看他。
郭开心脏怦怦跳动,好似要跳出来了一般。
他急忙又说道:“春平君也只是想请南山侯入赵,并不是想杀了他。”
“开一直觉得此计非常不妥,十分荒唐。但开拗不过春平君和太后,请大王明察呀!”
郭开快要崩溃大哭了,秦王不信,他就死定了啊。
“你让寡人如何相信,春平君会做出这样的事?”嬴政蹙眉,眼神紧紧盯向郭开。
郭开道:“大王开所言,句句属实!”
“开已经是您的囚徒了,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弥补,可这真不是开的本意啊!想一想,开不好好做一国丞相,竟只身来这秦国吃苦,这是为了什么呀?”
“先赵王去世,现赵王年幼,太后把持朝政,春平君权倾朝野,开不过一边缘人罢了,还请大王恕罪,开真的是无心的。”
焦急之下,郭开吐字如机关枪似的,飞快的往外蹦。
嬴政缓缓开口道:“寡人欲灭赵国,你认为需要多久?”
“两年够吗?”
郭开大脑差点宕机,他瞪大眼:“啊?”
“现在死,或两年之后与赵国同亡,你选哪一个?”嬴政语气中带有令其覆灭的决绝。
“开想活!开不想死啊。”郭开大哭。
“选!”嬴政呵道。
“开不想死!”
“开想活!”
嬴政的语气毋庸置疑:“选!”
“开选择活!”
廷监提起一根棒槌,狠狠敲击在郭开的后脑勺上,郭开顿时一头栽倒在地。
赵九元刚好目睹这一幕,心中暗笑:真是报应。
还是打太轻了。
只听嬴政飘然道:“拉去刑场。”
郭开像条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嬴政面无表情地冷哼,随后拂袖出了牢房,见站在李斯身旁的赵九元,他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来。
“赵卿可还有恙?”
赵九元拱手道:“回大王,臣已无恙,不知大王要如何处置郭开?”
“寡人欲令其为秦间,安插在赵国。”嬴政道。
“大王睿智。”赵九元赞道。
还得是咱们迷人的老祖宗的智慧啊。
等郭开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身上套着夹板,双手被挂在木架子上,整个人几乎悬空了。
他来不及挣扎,只见一身廷尉官服的李斯正冷眼瞧着他。
郭开瞬间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昨日还没问大人您是谁。”
李斯不屑地冷道:“大秦廷尉李斯。”
郭开崩溃地笑道:“早已听闻廷尉大名,真是如雷贯耳。”
李斯摆手:“能在死前知我名讳,你也算死而无憾。”
郭开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刑场,周围全是围观的秦国百姓。
以及正尥蹶子,眼神里是兴奋,跃跃欲试的五匹老马。
郭开心道:凉了。
这时,廷监在李斯的授意下,对前来围观的雍城百姓道:“赵国丞相偷偷潜入秦国雍城,劫杀我秦国南山侯,其罪按《大秦律》,当处以车裂之行。”
“其党羽当腰斩。”
李斯抬眸,缓缓抬手一挥,立刻有人将那十几名赵人一个一个地送到闸刀下。
只听惨叫声源源不断,郭开吓得险些尿了出来。
他拼命抬头望天,然而夹板束缚着他。无论他往哪个方向瞧去,都有人被裂成了两半。
被腰斩之人不会立刻死亡,因此痛苦的呻吟声源源不断的传入郭开的耳朵里。
仿佛还有人在说:“丞相,救救我。”
“救救我啊——”
廷监又道:“起鼓!”
“车裂郭开!”
立刻有兵士上前取下郭开的夹板,解开套在他身上的绳子。
兵士闻到一股子骚味,也只微微顿了顿,继续把人拖到五马中间了。
郭开的身下拖出两道带着臭气的水痕。
他拼命挣扎,拼命大喊:“昨夜秦王明明允我不死!”
“我不要死!”
“我不要死啊!”
郭开挣扎无果,四肢脖颈被套上了比昨日在讯时更粗的麻绳。
“活该,竟然敢刺杀国师!该死!”
“杀了他!”
“对,杀了他!”
周围庶民齐齐喊着要杀了郭开。
郭开崩溃大哭,人已经麻了。
马向前走动了几步,郭开只觉得四肢被巨力拉扯,整个人悬空在了地面上。
他已经哭不出声了,因为脖子上的那股扯力,几乎让他翻出了白眼。
这样的场面血腥赵九元并未参与,她怕看多了做噩梦。
李斯见事态差不多了,对廷监道:“停!”
廷监挥手叫停了鼓声,郭开被重重地摔回了地上。
刹那间,仿佛劫后余生一般,郭开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哭,一边打嗝。
赵九元再次见到郭开时,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跪在秦王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多谢秦王不杀之恩。”郭开对嬴政行着叩拜大礼。
秦王政瞧着他,像是在瞧一个什么有趣的猎物。
赵九元缓缓走上前来,拱手对嬴政道:“大王,还请大王宽恕臣无礼之罪,臣有一请求。”
“哦?赵卿要做甚?”嬴政笑看赵九元。
赵九元缓缓开口:“大王,臣只想以德报怨,以解臣与赵丞相之间的恩怨。”
她说着,回眸看向殿中郭开。
一记刀子眼甩过去,吓得郭开立马点头答应。
以德报怨好啊!
终于不是打打杀杀了。
他的小命保住了。
“好啊,准了。”嬴政笑道。
郭开心里觉得古怪,怎么这秦王见了他脸臭地跟块鞋底子似的,见了赵九元就立马笑脸盈盈,这脸变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能与赵九元打好关系,他小命就稳住了。
更何况,那日在船上,赵九元说过欣赏他……
但是下一秒,郭开一双眼都快瞪裂了。
只见赵九元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一指厚的湿木片,约三四指宽,上头还刻着一个大大德字。
郭开瞬间惊呆了,以德报怨,没说是这种德啊!
他立刻摆手道:“想必南山侯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敢跟你开玩笑,丞相你敢跟我开玩笑吗?”赵九元面色正经,缓步走到郭开面前。
郭开神色一紧,讪讪道:“不敢,不敢。”
“那么丞相是不接受在下与你之间的调解了?”
郭开嗅到了危险,秦王如此宠爱赵九元,今天这顿打要是不挨,他可就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于是他立刻陪笑道:“怎么会呢?南山侯愿意与在下以德报怨,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呢。”
“那你可要接好了。”赵九元话音刚落,只听「啪」得一声。
木片碰撞皮肉的声音狠狠在大殿内炸响,郭开只觉得半张脸都麻了,就连牙齿也松动了几颗,嘴里全是血腥味。
李斯噗嗤低笑。
郭开脸上赫然印着个大大的德字。
嬴政暗笑。
以德服人还能这样用,也就赵卿能想到了。
赵卿向来不吃亏,这次被郭开这个小人暗害,也罢,就让他好好出出气。
“丞相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觉得我以德报怨不好,想要以死来抵消对我造成的伤害么?”赵九元语气冰凉,好似索命阎王一般。
郭开瞬间吓了好一个机灵。
“不不不,这是应该的,就该以德报怨,以德报怨好啊。”他拼命摇头,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拼命的点头。
“那就好。”
赵九元勾唇一笑:“那就麻烦丞相,稍稍抬起脸,'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看,孔子都说了两个德字呢,丞相才只有一个,恐怕不合礼数。”
郭开险些吐血。
这都是什么歪理?
秦国的南山侯真是可怕,他郭开这辈子,就栽在此人手上了。
郭开左右两半张脸肿得老高了,各顶着一个大大的德字,呜咽着。
打人不打脸,赵九元还专挑他的脸打,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躲在屏风后面的小小扶苏震惊不已,他对自家先生的认识又上了一层楼。
他心中碎碎念,以德服人竟然是这个意思么?
六岁的扶苏已经在接触诸子百家,诸家主张中他觉得儒家似有可取之处,但他更喜欢先生的主张。
先生向来是个风趣之人,先生说以德服人是这个意思,那么必定就是这个意思。
儒道之德便是他的武器。
扶苏打定主意,自己也要有一把向先生那样的以德服人尺。
以后他就用这个来惩戒他人。
此刻的赵九元还不知道,自己只是怕用手打人手疼这个举动,让扶苏自动领悟了《抡语》,扶苏从此以后在魔兽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赵九元收起木片,退到李斯身后,一副淡然的模样站定,而后拱手对秦王道:“大王,臣之仇已报,这就退下了。”
郭开又疼又气。
赵九元,你个无耻小人!
仗着秦王的宠爱,对一国丞相为所欲为,竖子!
呜呜呜!
郭开委屈。
嬴政颔首,赵高引着赵九元离开。
在秦王的凝视下,李斯步步引诱郭开,令其成了秦国安插在赵国的间人。
毕竟是一国丞相,好处还是要给的,只是威胁居多罢了。
秦国要灭赵国,届时他这个赵国丞相要么与赵国共存亡,要么再寻找一个新的靠山。
如此看来,似乎秦国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他与秦国柱石南山侯的恩怨已经通过两个德字化解,赵九元应该不会再对他做什么了吧?
回到住所,赵九元寻顿弱道:“上卿为我大秦奔走,将琉璃销往各国,着实辛劳,请饮此杯,以慰辛苦。”
她端起茶杯,顿弱亦举杯。
“国师寻在下可是有要事交代?”顿弱知道赵九元的性子,他从不主动找任何人,若真找了,便一定有要事。
“知我者,上卿也。”赵九元放下茶杯,揭开盖在桌上的盖子。
盖子下放着两盘羊肉馅儿的饺子,顿弱酷爱羊肉,这都是给他的。
顿弱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不客气得吃了起来。
赵九元趁着他吃饺子的空档道:“大王有意令郭开为间人,此举于我大秦有利,赵国失了李牧,国力虽大为削弱不弱,但主力仍在。”
“若是上卿能在赵国大展拳脚,削弱赵国国力,使其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于秦而言,将会是一场没有硝烟即可取其国的战争啊。”
顿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一下子便理解了赵九元的意图。
“国师所言,在下定然好生思量。”顿弱点头道。
赵九元之意,乃是用琉璃来撬动赵国的国脉。
果然,顿弱吃完饺子的第二天,琉璃厂那边就宣布停产了。
现在市面上多存的琉璃就剩几尊,件件如仙华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春平君从秦国琉璃厂求购到一尊七彩莲花,此莲在阳光下可向外折射出七彩光芒,当属琉璃中的精品,世间只此一尊。
第123章 姚贾带瓷器入楚
倡太后对琉璃爱不释手,每日都要欣赏许久,连带着看不顺眼的春平君,她都给看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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