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庶长?
先前不还是大良造吗?
这就又升了?
韩非将信将疑地接过信,未及拆开,李斯做了个请的手势:“此间事了,你我之间不若暂时放下陈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 你——”李斯收回手,挑眉顺气,自己安慰着自己。
不生气,不生气!
这种气,他从前受太多了,也不差韩非这一点。
这时,韩非别扭道:“走吧。”
狗东西!能不能别嘴硬?
两人来到驿站,寻了个僻静房间,驿站官奉上酒水并两盘子齐国特产——烤鱼。
将鱼腹掏空,抹上盐巴,放到炭火上烤,烤得里外焦脆,吃起来没有腥味,反而有股焦香。
两人坐定后,韩非这才打开信。
李斯有些不爽,韩非之才在他之上,赵兄似乎也很看好他。
若是韩非事秦,他李斯又该何去何从?
“你我之间,也有十余年未曾坐在一起喝酒畅聊了。”李斯按捺住心中的不满,语态平和地开口。
韩非抬手,示意李斯先不要说话。
李斯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篇文章洋洋洒洒千文,却每一个字都踩在了他韩非的心坎上。
这赵九元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孽?
他激动之下,竟是抓起李斯的手腕:“赵先生自何处来?师从何处?为何如此了解于我?”
李斯咬牙道:“你为何有此问?”
“非遇此文,如困荒漠中遇一甘泉。”韩非喉咙微微滚动,咽下一口唾沫,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似是口渴难耐。
韩非松开李斯的手腕,端起桌上的酒水,一口饮尽。
“快哉!非此生能有如此知己,便是死也无憾了。”这激动起来,口竟然也不吃了。
韩非震惊之余,竟觉得此文真是他的良药。
赵兄岂会奉你为知己?
就冲你这话,你已有取死之道!
李斯头一回见到如此癫狂的韩非,他眼底悄悄闪过一丝暗芒。
但眼下还不知顿弱在燕国的情况,他必须要稳住韩非,令其见不到燕太子丹。
“先生自终南山而来。”李斯语气冷淡。
“终南山?他是秦国人,为何从前籍籍无名?”韩非十分困惑。
李斯很快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面对韩非。
“先生虽生于赵国,却自小长于秦,一直隐居于终南山,说是秦人也不为过。”
秦赵之间有世仇,难怪秦王能如此信任一个赵国人,便是因为此赵人从小生长在秦国。
然,粗读这篇文章,其中博大的思想,岂能是偏居于一山之人能写得出来的?
必定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
或许有高人相助。
韩非又喝了几口酒,他的酒杯一空,李斯立刻给他续上。
第70章 燕太子丹入秦为质
等韩非彻底醉了,李斯冷哼一声,换茅焦进来守着韩非,他得出去冷静冷静。
不然他真怕忍不住手刃了韩非。
赵兄都没说把他视为知己,竖子安敢?
燕国,蓟城。
顿弱手持符节进去燕王宫,燕王喜很是疑惑,太子明明已经派人去齐国,准备暗中与韩公子非接触,这秦国使臣怎么会到他燕国来?
不应该去齐国吗?
“外臣顿弱拜见燕王。”顿弱行礼后,身体站得笔直,眸光直视燕王喜。
燕王喜被顿弱这决绝的眼神给吓了好一跳,总感觉他随时随地要血溅当场一样。
他咳嗽了两声,太傅鞠武会意,而后开口问道:“秦使为何来燕?”
顿弱大声说:“赵相郭开公然刺杀忠臣良将,致使李牧遁北不敢归,有违道义,秦王欲出兵质问赵王。”
燕王喜大惊。
现在六国正在秘密合纵伐秦,秦国竟然还敢出兵伐赵。难道秦国已经强大到不惧怕六国联合了吗?
太子丹心底一顿,秦王又要出兵伐赵,赵国若灭,燕国危矣。
可是为何秦国要派使者入燕?难不成是怕燕国支持赵国,阻碍了秦国吞并赵国吗?
不可能。
听闻秦国来了一个奇人,秦王政十分看重他,还是亲自将他引入朝堂的。
那个人给秦国带来了新的粮种,传言可以亩产千斤。
然而粮种还没有完全铺开,传言是否为真,并不知晓。
在那个人的谏议下,秦国建立起来一支强大的骑兵。和以往的骑兵不同,秦国的骑兵战斗力迅猛无比,所过之处,安隘无法阻拦。
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或许,他可以入秦一趟,亲自前去探一探秦国的底。
燕王喜看向自己的儿子太子丹,见他眼神散于一处,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怒意涌上心头,可碍于顿弱在此,也不好发作。
顿弱又道:“赵国欲吞灭燕国,秦王不愿燕国受赵国掣肘。故而命外臣来燕国,与燕王商议共同出兵伐赵一事。”
共同出兵伐赵?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眼下六国正暗中商议合纵一事,若是他燕国率先倒向秦国,其他五国该怎么看他?
是将他燕国视作齐国一样的阴沟老鼠吗?
太子丹道:“燕赵两国虽有矛盾,但这是我两国之间的事,与秦国无关。”
燕王喜松了一口气,不愧是他儿子,有魄力。
顿弱道:“太子丹与我秦王是旧相识,秦王经常提起太子丹,诉说往日情谊。”
太子丹心神一震:“当真?”
“秦王说,您与他年少时同在赵国,少年情谊,自是与旁人不同。”顿弱拱手道。
原来嬴政心中还有他。
太子丹想,或许他可以身入局。
顿弱是个老人精了,看太子丹的面貌,便知他心中所想。
既然太子丹也有此意,那此事便不用大费周折了。
翌日,燕王喜派太傅鞠武前来驿馆说和,燕国愿以太子丹入秦为质。
大国之间的交往,相互送质子,乃为常态。
顿弱也没多做为难。
他道:“秦王与太子丹乃年少情谊,必定会好生对待太子丹的。”
鞠武躬身作揖道:“还请秦使对我燕国太子多加照拂。”
燕太子丹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坐上了去往秦国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太子丹的思绪飘向了昨夜与燕王喜以及太傅的对话中。
“太子当真要去秦国?”鞠武有些不愿。
太子乃一国之储君,除非国家危亡时刻,否则用不着入他国为质。
太子丹却道:“我总觉得秦国有些不对劲,他们在做一些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
“六国密谋合纵,如今韩非进了齐国,李斯不会轻易放过他,我燕国要想长久存活下去,就必须弄清楚秦国究竟在做什么。”
“我儿所言有理,秦国虎狼之心,灭赵只是第一步,说不定哪天就轮到大燕。”燕王喜最喜欢太子丹这副魄力,他自己没有,但儿子却养成了。
未来燕国交给他,或许真能在秦国手底下长存。
太傅鞠武却是忧心忡忡。
太子丹还念着与秦王当年的那点情谊,可时移,事移。
太子丹太天真了,以为秦王会真心待他。
当年的弱小质子,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君王,两人的立场早就不同了。
秦国是不会放弃攻灭东方六国的,这是他们几代人的夙愿。
随着车铃铛声的逐渐晕染,天边的彩霞照耀着渐渐远行的车队。太子丹感受着耳畔的风声,心中思索着,也憧憬着。
韩非宿醉后醒来,只觉头痛欲裂,等他彻底清醒,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人五花大绑。
李斯端坐在桌前看书,听到床上人的动静,他搁下书,侧眸看向韩非。
“你醒了?”李斯语气淡淡的。
“斯兄,这是做甚?”
“昨夜你喝醉了,满屋子乱窜,到处毁坏东西,斯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
韩非:??
他从前也喝醉过,怎么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斯兄,眼下我已清醒,快快帮我解开。”韩非扭了扭身子,企图挣开绳索。
“公子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李斯不慌不忙地说。
李斯都已说出这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斯兄这是担忧我去燕国面见燕王?”
李斯摇头道:“燕太子丹已出发质秦。”
言下之意,六国合纵,已不攻自破。
“非兄,昨日称李斯为秦使,今日却成了斯兄,还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斯重新拿起了书本,缓缓说道。
“你——李斯,你无耻,快给我解开。”
“非兄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安然待上半日就是。”李斯不为所动。
半日之后,韩非若再想赶上燕太子丹的车马,也不成了。
韩非气急败坏。
李斯从前也没这么无耻过,他在秦国究竟经历了什么?
韩非又想起了赵国那二十万人,全程似乎只有姚贾和顿弱的身影,可这两人怎么能说服得了李牧叛逃?
分明有人暗中见了李牧。
那人一定是赵九元!
那么李斯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也一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韩非一直叫嚷,李斯甚为烦闷,干脆出去透气,换茅焦进来与韩非说话。
茅焦是个死面馒头的性子,韩非绕不动他。但茅焦不忍韩非一直被绑着,于是给他松了绑。
韩非一边活动着麻木的手腕,一边气闷道:“事情既然已成定局,非也无可奈何。”
茅焦拱手道:“委屈公子了。”
韩非冷哼,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诡计多端的秦人!
郭开远在楚国,还没等他收到来自韩非的好消息,就在驿馆看到了秦国上卿姚贾。
郭开顿觉不妙,赵嘉问他缘故,他打着哈哈,不肯对赵嘉说实话。
看着比赵王迁长几岁的前赵太子嘉,郭开心底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目前这个想法的实施条件还不成熟。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赵国细作传来消息,李斯已经成功说服齐王,齐国商贾贸易使用秦篆。
韩公子非被困齐国,燕太子丹入秦为质。
这次还没冒出头的六国合纵,就这样宣告破产了。
赵九元是从嬴政那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先生,寡人的大秦可再向前一步。”嬴政心潮澎湃。
赵九元泼冷水道:“大王的大秦刚刚度过危机,还请休整一番,待时机成熟再向前一步。”
“为何?”嬴政不解,他觉得赵九元行事作风太过保守。
他就想快快行动,带领大秦铁骑,为大秦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赵九元语重心长道:“大王,春耕过后,气候变化万端,我大秦的国土上就没下过几滴雨,臣担忧如此情形下去,恐秦国大旱。”
嬴政方才还兴奋的神色顿然收敛起来。
春耕后不下雨,必定会影响夏收和秋收。
秦国百姓才掌握了土地丰产的法子,就要面临来自天灾的考验。
像这种大规模的天灾,赵九元不是神,也无力解决。
只能想一些法子缓解。
“大王,先前已经教给内史一些抗旱的法子,还请内史为大王讲一讲。”赵九元道。
“召内史腾。”秦王当即下令。
内使腾正拉着一批农家之人商讨兴建水利一事,秦王传召,他立刻换了衣裳进宫。
不多时,内史腾匆匆赶到。
“拜见大王。”
“坐。”
“刚才寡人与赵卿谈及抗旱一事,你可有决断?”
内史腾心下一喜,这不正好就撞到专业上了吗?
“回禀大王,先前大庶长在传授农技时,有关于水利方面的,均一股脑塞给了臣。”
说着,内史腾看了看赵九元,随后又道:“眼下似有旱灾苗头,臣打算在秦国境内,组织庶民在其田间合适处挖水凼,如此一旦下雨便可蓄水,干旱时可舀水救田。”
“除此以外,臣还命农家之人勘探合适的地方,修建陂塘蓄水,陂塘可应对较大的旱情,请匠人将大庶长给臣的龙骨水车制作了出来,可用于引水入田。”
听了内史腾一番言辞,嬴政道:“彩!”
“赵卿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嬴政眸光一转,看向赵九元。
“今年春耕,庶民多种粟,此物虽耐旱,却会因旱而减产,大王可令商贾多向他国购买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赵九元道。
“确该如此。”嬴政点头。
赵九元拱手道:“干旱时粮价上涨,庶民田产不丰,只能向商贾购买粮食以度日,大王当设太平仓,丰年收粮,荒年开仓放粮以平抑粮价。”
“大王,大庶长所言有理,商贾均是囤积居奇之辈。一旦嗅到苗头,粮价必定会大涨特涨。”内史腾无比赞同。
“设置太平仓,便是由朝廷加设杠杆,维持物价,与民便利,如此庶民的生存条件不仅会更好,他们还会更加感谢大王的良苦用心。”赵九元接着说。
嬴政道:“允了,寡人即刻下诏,在秦各地兴建太平仓。”
“商贾逐利,我大秦不可给其太多的生存空间。”嬴政语气不善道。
赵九元猛然抬头:“大王不可。商贾一事,还需有个度,不要一杆子打死。”
“为何不可?”嬴政不解。
“饬力以长地财,谓之农夫;通四方之珍异以资之,谓之商旅,臣举个例子。”
赵九元举栗子道:“陇山产良马,渭河饲牛羊而产皮料,雍地有铜矿,而蜀地多盐铁,若无商贸,各地物产便难以流通,如同死物,发烂发臭,实在可惜,庶民过冬需要皮料、生存需要盐粮,这些从哪来?都是商贾从原产地货运而来。”
“可商人与民争利。”内史腾道。
赵九元摆手道:“不能这样想。”
“远了不说,就说这次推行秦篆,也是从商贾入手的,臣说,农为筋骨,商为气血。”
赵九元喉咙有些发干,她端起桌案上的茶水饮了一口,而后缓缓说道:“大王无需将商人看作洪水猛兽,也不用在意庶民见巨商巨富而使田土逐渐荒芜,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做大生意的。”
“这家农户产鸡蛋,那家农户产素布,鸡蛋可以用来换取素布,这叫各取所需,大王抑商,却无法遏制这样的交易,照臣看来,堵不如疏,与其抑制豪强巨富的存在,不如设法规范他们。”
“《秦律》对市已有所规定,臣暂且不做评价。”
商鞅变法后,秦国就采取了重农抑商的国策,后秦相吕不韦商贾出身,一下子又提升了秦国商人的地位。
商贾对于秦王政来说,是一块绝佳的好板砖,哪里不顺打哪里。
故而赵九元的这番说辞,嬴政并不会觉得难以接受,这也是源于嬴政对《秦律》的自信。
《秦律》对商贾有严格的规定,可谓面面俱到。
赵九元虽很不喜欢《秦律》,但现在还不是变更它的时候。
这时,赵高进来禀告道:“大王,姚贾大人自楚而回,要见大王。”
“宣。”嬴政大手一挥。
姚贾稍稍掩盖住自己的疲容,大阔步走进殿内,躬身作揖道:“臣姚贾拜见大王。”
“上卿请坐。”
姚贾在赵九元对面的桌案旁坐下。
“大王,赵丞相郭开欲将公子嘉带回赵国,楚王不同意。”
第72章 一把斧头换两只羊
“此乃赵国内事,上卿此去楚国,可有看到楚国现状?”比起已经一败涂地的赵国,一直地处南方,民俗神秘莫测的楚国,他更感兴趣。
“臣回秦途中,路过楚魏边境,发现两地村民正在为争一条河的归属大打出手,臣恐两国将起战事。”姚贾先出使韩国,给韩王上了一波强度,而后又因为郭开而去了楚国。
赵九元听罢,觉得十分好笑。
两村械斗,演化成两国械斗是吧?
真·战国这个小村子。
“不知王上方才在商议何事?”姚贾好奇的问道。
嬴政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赵九元,又看了看端坐不动的内史腾,而后道:“春耕后,久不下雨,或有旱灾。”
姚贾叹气,这一路他也看到了,天久久无雨,刚长起来的那些作物就在太阳底下暴晒着,着实令人感到心痛。
“又提及商贾一事。”嬴政对赵九元道:“依赵卿所言,寡人不抑商,如何能保住农田不流失?”
赵九元神秘一笑:“大王,臣没说不抑商啊。”
嬴政:??
你刚刚话里话外,不就是此事吗?
赵九元庆幸嬴政是个能听得进去话的老板,她道:“大王误解了臣的意思,对于那些恶商。尤其是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踩着庶民鲜血上位的恶商,臣持坚决打击的态度。”
“臣先前针对旱情,提出建立太平仓。待天灾时,开仓放粮,以抑制上涨的粮价,这是一种由朝廷管控商事的方法,不知大王可还记得?”赵九元歪头看向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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