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为之骄傲半生的儿子,如今却身穿囚衣,头戴枷锁,脚上镣链,一身狼狈怎不叫她心碎至极。
想加快脚步过去,可却不能,因着是女眷,虽不用带镣铐之类的,但却把她们所有人都用一根绳子一节一节的捆在了一起。
她想走近都不能。
傅砚知见母亲哭泣,眼中不忍,赶紧扬起笑以示安抚。
姚氏见了更是心痛难忍。
张嬷嬷见到大公子的模样也跟着掉泪。
傅婉茹只看一眼便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赵姨娘母女看一眼后便红着眼眶转头似不忍再看。
就在负责押送的衙头正清点着人数时,两个衙役抬着一个人小跑着过来。
“头,这还有一个。”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随即傅砚知和姚氏等人俱是心神巨震。
“父亲…”
“老爷…”
第107章 通房丫头的逆袭之路(十四)
傅丞相人虽清醒着,却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血污,一看便是受过刑的。
傅砚知激动之下便冲了过去,旁边衙役刚要拦人,被负责此次押送的衙头挥退。
“父亲,你怎么样?”
傅丞相看着自己儿子如今的模样,眼里浮现痛惜。
“我没事,不过一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傅丞相虽是一介文臣,却也有铮铮铁骨。
傅砚知看着父亲短短几日已是半白的头发鼻尖一酸。
“是孩儿无能···让父亲母亲受苦···”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生死更是帝王一念之间,该来的躲不掉···真要说,那也是父亲连累了你们···”
傅丞相说着沉痛的望向姚氏等人在的方向。
为官几十年,他无愧于任何人,唯愧对家人。
姚氏等人皆是红着眼眶担忧的望着他。
气氛一时间颇有些凄风苦雨。
正在这时,清点好要押送人数的衙头一声令下,立马便有衙役扯了扯两边的绳索便准备出发。
队伍沉默的行进着。
从僻静的道路到得出城的主街,来往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这些被流放的人。
“这是丞相府一家吧?”
“可不是,那个长相最好的公子怕就是傅家大公子,可惜这般人才···”
“那个血呼啦的老头可是傅丞相?”
“应该是···”
围观人的指指点点虽无恶意,却也让傅砚知等人脸皮紧绷。
从高高在上的世家贵人到阶下囚,这心理的落差岂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不说大男人如何,便是姚氏等人都恨不得遮面而过。
傅婉茹等年轻姑娘更是恨不得低头钻进地缝。
在众人的注视下,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由的加快,直到出了城门,众人才觉得脸皮的温度降了些。
出城不过一里地,一处歇脚的凉亭处早已等候了不少人。
见得流放队伍立马便有人上前来。
随即便见一下人上前递给衙头一个钱袋。
衙头自然接过,接着一挥手,其他衙役便让犯人们停下稍作休息。
随即等候在此的人便纷纷向着犯人处走去。
送吃送喝送衣送钱的不一而足。
而傅家这边也是人最多的。
“你说什么?安哥哥要和我退婚,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是你这贱奴胡说八道,我不信。你去叫安哥哥亲自来跟我说,不然,我绝不接受退婚。”傅婉茹不可置信的对着安府来的嬷嬷道。
“傅小姐,你要认清现实,你现在这身份如何还能配得上我们公子。”
嬷嬷姿态高高在上的斜倪了傅婉茹一眼随即便冲着姚氏道:“傅夫人一向贤惠仁德,定是能明白两家现在再无结亲的可能,我们夫人心善,之前送的聘礼就不追究了,只求您家答应退婚好了了这一桩事,莫耽误我家公子另外婚配。”
一旁的傅婉茹听到这,心中仅存的一点期待到底落了空,整个人再次崩溃,大喊着:
“不能答应,我不同意,你让安世康自己来跟我说,否则,我绝不同意···”
安家嬷嬷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予理会只看着姚氏道:“我家夫人让我来这一趟已是给足了傅家面子,再多做纠缠那便不好看了,傅夫人您说呢?”
姚氏看了看傅婉茹已经白了又白的脸色,以及开始涣散的眼神。
心中一叹,随即面无表情道:“退婚我们答应了,你可以走了。”
安家嬷嬷满意一笑,随即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一张银票,一副施舍姿态道:“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您收好。”
姚氏冷冷道:“心意领了,钱拿回去。”
说着便已转过身。
安家嬷嬷见状,轻嗤一声,随即把钱塞到了自己怀里。
另一边。
许柔婷满眼是泪的看着傅砚知。
“傅大哥,你还好吗?”
傅砚知淡淡一笑道:“如你所见,还行。”
许柔婷见他这样,心中更是难受。
一开始得知傅家被抄,傅砚知被下了大狱,她便心急如焚的跑去找她爹想办法。
而这一次一向对女儿还算容忍的许将军,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蠢货,傅家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此次过后他们傅家再无翻身的可能,赶紧把你的心思收一收,记住了,以后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傅家的事,不然,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直接把你远嫁。”
许柔婷被父亲一巴掌震得愣在当场,再对上父亲那狠厉的眼神以及那番话,终是不敢再说。
连派人去牢里探望也不敢。
今日她也是偷偷过来给傅砚知送行。
许柔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随即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道:“傅大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路上打点官差用,此去山高路远,你多保重。”
说着便要把银票塞到傅砚知怀里。
傅砚知侧身躲过,淡声道:“你来送我,我很感激,但钱我不能收,你拿回去。”
许柔婷捏着银票的手僵住,泪眼迷离间看着傅砚知一如既往的冷漠,终是痛苦着跑走了。
傅砚知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依旧的淡淡的。
既是过客,便不需要再有交集。
一炷香后,衙头看了看天色,便吩咐所有人上路。
临走前,傅砚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看城门口处。
人流依旧熙熙攘攘,可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一抹身影。
傅砚知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情绪,转身。
一番送别,人情冷暖各不相同。
不舍有之,失望更多,痛苦有之,麻木更多。
不管他们现在何种心情,通通都在复一日的艰苦流放路上变得无足轻重。
日头越来越晒,路程越走越多,吃不饱睡不好,这些曾经的千金之躯早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想其他。
每天盼着的也就是能多休息一会儿,吃饱一点。
走出一百多里地时,本就受伤还带着枷锁的傅丞相再也坚持不住。
当晚,在到得驿站时,傅丞相便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犯人们都是混居一处休息,傅砚知和姚氏等人见此立马上前担忧的将傅丞相扶到一侧草垫子上躺着。
傅砚知探了探傅丞相的额头,随即忙起身道:“父亲发烧了,我去请大夫。”
说着便来到门边,给守门的衙役说了情况,又塞了一块他藏起的碎银,这才劳动衙役开门让他去请大夫。
作为犯人,衙役虽不怕他会逃跑,但也不敢松懈,只得看在银子的份上陪着他一块去。
等他将大夫找来,一番救治,这才让傅丞相熬过一劫。
只是,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女眷们也在咬牙坚持半月后,开始陆陆续续病倒。
傅砚知作为傅家唯一的壮年男丁,自然担负起照料家人的责任。
一次次的为众人请医问药,终是把身上藏起的那些银票用了个七七八八。
第108章 通房丫头的逆袭之路(十五)
为了让傅丞相的身体上好受些,在离开京城几百里地后,傅砚知花了巨大的金钱代价终于换得他能与普通犯人一样,把枷锁与脚镣都卸去。
傅砚知知道自己必须得好好的才能护住家人,便把自己身上的枷锁也卸掉。
一路上不是在背着傅丞相走一段就是背着姚氏走一段。
而面对傅婉茹也想要歇息让傅砚知背的要求。
姚氏直接出面拒绝,根本没管傅丞相难看的神情。
傅丞相心疼自己的女儿,姚氏更心疼自己的儿子。
天天背着他们两个老家伙已经够辛苦,难道还要把儿子当牛使唤,是个人都要背吗?
姚氏看着自己儿子日渐消瘦的脸颊,心酸的不行,后面傅砚知再要背,她都不让,尽量自己走着。
而傅丞相毕竟受过伤又病了一场,身体总归大不如前,时不时的还是要傅砚知背着走。
傅婉茹被姚氏死盯着也不敢再提要求,只能每日苦哈哈的跟翠柳两人相互扶着往前挪。
时间在他们越发麻木的的脸上慢慢的艰难的爬过一月。
此时已离京城千里之遥。
天气也越发炎热。
负责押送的衙役们也许是受这天气的影响脾气越发暴躁。
稍有不慎便是一顿鞭子。
每日天不亮便赶着犯人们出发,午时日头最大时找个阴凉处歇脚。
为了不耽误押送的行程,犯人们每天必须步行至少三十里地。
所以哪怕下午时分日头还烈着他们也要驱赶着犯人们赶路,毕竟走到这个时候,大部分犯人行动都是较慢的,不驱赶着怕是天黑前也完不成规定的行程。
而这时候的大部分人都有夜盲症,夜晚是没法赶路的。
这日,犯人们刚就着一小碗水咽下黑馍,感觉还没休息多久便被差役呼喝着抽着皮鞭叫起赶路。
有那身体极度劳累一时起不来的,差役直接过去便是一顿鞭子,直把人抽的惨叫连连。
其他磨叽的犯人见状,赶紧拖着疲惫的身躯强撑着起来走到队伍中去。
在差役的这一番杀鸡儆猴下,犯人们继续麻木的赶路。
直到天黑,他们才再度得以休息。
这晚,没有可以投宿的驿站,差役们便在树林中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停下,以此作为晚上休息之地。
此时的犯人们经过一日的暴晒,已是极度干渴。
听到差役说可以休息时,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
没有人有力气说话。
所有人都安静而渴望的等着衙差们发放今晚的食物和水。
可等差役们只给一个黑馍馍却不再给水时具都傻了眼。
有犯人询问,差役直言,要想喝水自己去找,要不就拿银钱来买。
不少人都露出些微绝望的神情。
这黑漆漆的夜色怎么去找水,这不明摆着又要压榨他们。
经过这一个月大部分犯人手里亲朋送来的银子都已花用了个干净。
此时哪里还有银钱买水。
一旁的傅砚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还会为银钱发愁。
可此时看着差役们明着要钱的举动,又想到身上所剩不多的银钱,不禁眼神沉了沉。
这里距离跟临墨他们约定的地点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若是钱都被花用了,那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可随即看了看姚氏与傅丞相等人已经干裂起皮的唇瓣,傅砚知抿了抿唇,与姚氏等人说了一声便起身往衙头那边走去。
很快,傅砚知便带着两个水壶回来了。
一个给傅婉茹几个女眷,一个便给傅丞相和姚氏。
姚氏等傅丞相喝过后没有立马自己喝而是让傅砚知先喝。
傅砚知本还想推拒让姚氏先喝,可姚氏哪里肯。
自己儿子这段日子比所有人都辛苦,她看在眼里却毫无办法,只能尽量照顾好自己不给儿子添加负担。
傅砚知对上母亲慈爱关切的眼神,心一软,乖乖的喝了一小口才能赶紧递回给母亲。
他们这边温情脉脉。
而其他没有水喝的犯人们却忍不下去了,不一会儿便传来争吵哭闹声。
傅砚知一行人抬头看去。
随即便看到一个男人用力的拽着一个女人往差役们休息的地方拖去。
不管女人如何挣扎反抗,最终她还是不敌男人的力气,直接被丢进了衙役中。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个男人便端着一碗水咕噜一口气喝完。
而那个女人也在男人拿到水的那一刻被其中一个衙役扛着往一旁的灌木丛后走去。
没过一会儿便响起女人绝望的哭啼,其中还夹杂着男人不堪入耳的粗喘与调笑声。
而这一幕仿佛终于触到了流放路上难以避免的某种开关。
接着陆续又有几个女人或自愿或被家人强迫着用身体去换取一家人的用水。
大多数的犯人们看着这一幕具是麻木的神情。
人都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哪还会讲究什么礼义廉耻。
而傅家的女人们见到这个场景却是满脸惊骇不已。
尤其是傅婉茹和三小姐傅婉婷以及丫鬟翠柳更是惊愣当场。
待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的三双眼睛都看向傅砚知。
眼神里的怀疑恐惧都快溢出来。
傅砚知脸色黑了黑。
“不要这么看着我,只要有我在定会护着你们。”
听他这么说,几人虽还带着丝怀疑,但到底放心些,毕竟傅砚知一直以来虽不跟她们姐妹亲近,但做为大哥却是让人信任的依靠。
只是,下一秒,傅砚知的话又让她们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不过,你们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不要单独离开队伍,去哪都要两两一起,以防万一。
毕竟,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们身边,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所以你们自己也要多加防范。”
几人惴惴不安的微微颔首。
随后几天人群里大部分的女人都为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出卖了自己。
这也让傅婉茹几人更是惶惶不安,只能谨记傅砚知的话,去哪都叫上伴。
而傅砚知摸着自己已经空了的荷包,再三思虑后。
这日,许是犯人们脚程快了些,道路更好走了些,太阳还未下山,他们便赶到了此次休息的驿站。
在犯人们都躺下休息时,傅砚知直接站起身到得姚氏与傅丞相休息的地方,随即交待了自己即将要去做的事,又说了几句看顾好傅婉茹和其他人的话后,便大步去了门口处。
随即在守门衙差好奇的询问时,傅砚知掏出最后一块碎银与守门的衙差求了个可以单独外出的机会。
也许是远离了王城,更或许经过这段时间看下来,更是相信傅砚知的人品,(或是单纯就觉得傅砚知一个人根本不敢跑,因为他一跑,家中的所有人都将被处以不可饶恕的罪责。)
所以,那个守门的差役连给衙头禀报一声都没有,直接就让他走了。
傅砚知没有任何耽搁,直往驿站不远处的的山林里跑去。
手中无钱,只得去打些猎物来换些花用,顺便还能给家人补充下营养。
抱着这个念头,傅砚知不知不觉便往山林深处走远了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留在驿站的姚氏等人看着越来越漆黑的夜色,不免开始心里担忧。
而就在这时,一个稍显凶相的差役开门走进了犯人们居住的地方。
眼神在众犯人之间来回打量,主要是在女囚犯的身上停留。
场面很安静,不少人心里都开始打鼓,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来的。
直到这个衙差的眼神在扫到傅婉茹时眼神猛的一亮。
第109章 通房丫头的逆袭之路(十六)
傅砚知进入山林后,寻着大型动物的足迹一路往深处摸去。
很快便让他打到了一只野鹿,见天色渐黑便又迅速返回。
到得天色彻底黑透,傅砚知直接把野鹿驮到驿站的厨房,卖给了驿站。
因着他此时囚犯的身份,价钱被压的很低,仅给了五两银子。
傅砚知没有计较,拿了银子便转身往关押犯人的地方而去。
此处是个小型驿站,犯人们都被关在了后院角落的一间屋子。
傅砚知还未走近后院,便远远听到呼喊求救的声音。
当下心头一紧,快速跑过去。
随后便看到傅婉茹正被差役强行拖走,而他父亲上前阻拦却被一脚踢飞的场景。
“老爷···你没事吧···”姚氏与张嬷嬷上前扶起傅丞相担心道。
“快···快把人拦下···”傅丞相急道,随即又要上前拦那差役。
姚氏赶紧把他拉住,脚步一转便要自己过去。
就在这时,压抑着心中怒火的傅砚知在傅婉茹仍旧挣扎的间隙,快速上前挡在差役与傅婉茹中间,在差役愣神间将傅婉茹拉向身后。
“差爷这是作何?若是有什么事要帮忙尽管找我,家中女眷笨手笨脚没得给您去添麻烦。”傅砚知声线平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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