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寻原本的预想里, 他至少要为自己成为爸爸这件事解释一二。
看来, 宁叶的确经常和孩子提起自己。
而这小孩在成长的过程里或许很缺父爱。
边寻的神色高深莫测起来, 缓慢而矜持地整理起自己的西装袖口。
“?”宁之萄虽然觉得爸爸说的话怪怪的,但似乎也没有错呀?
她挠了挠头,并不纠结,语气接受度十分良好。
“爸爸!你怎么来接我了?妈妈呢?”
边寻回过神,“爸爸”这个称呼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得到这样的称谓, 一个他原本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成为的身份——父亲,这是一个很有力量的词汇,让人不自觉地柔软而又坚硬。
做出这个惊天动地、几乎可以创死整个边家的决定之后,边寻连日以来焦灼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但,一想到这个称呼其实本不属于他,而宁叶曾把它赋予另一个男人。
边寻的心,缓和中带起了妒忌。
虽然认下了孩子,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一时半会边寻根本没有做爸爸的感觉和经验。
所以他的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只是尽可能地把眼前这个小孩和其他讨厌的小孩区分开。
这对他而言倒并不难, 毕竟孩子实在是很像她妈妈。
“你妈妈现在还有点忙。”他回答小朋友的问题。
宁之萄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
以前也是这样的呀,爸爸说他的工作比较自由,但妈妈上下班却需要打小卡片, 所以一直都是爸爸接她上下学的呢。
边寻在原地杵了会儿,暂时不知道当个爹要做什么,所以他云淡风轻地从怀中掏出皮夹,拿出了一个非常厚的红包,递给宁之萄。
“让你妈最近都花这个钱。”
边寻神色平常,只要是有数的钱,就能花完。
只要花完,就得找他。
宁之萄接过了那个和她脑袋差不多大的大红包,很困难地用抱小猫的姿势抱在了怀里。
远处停在巷口里的一辆保姆车缓缓向前,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其实只有边寻才对这种行为没有概念,一个长期本能厌恶儿童的男人,暂时能想到对孩子的示好方式,就是打钱。
但一般来讲,小朋友在大人不在的时候也不敢收这种东西,特别是有家教的情况下,大人会告诉孩子不能自己收下那么贵重的东西。
保姆车内,一双美眸目睹一切,十分玩味。边寻已经知道了自己有个私生女的事,但他的神态毫不亲昵,而只是给钱了事。
徐蓝依是个优秀的科班演员,她对人物微表情的分析极为擅长。她看得出来,边寻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挣扎,几分很难察觉的暗恨,他的脑中经过了无数多的考量,最后才勉强接受。
即便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边寻也完全没有表现出对亲生骨肉的亲近。这个人的确凉薄冷情,对亲缘淡漠至极,但这也正是徐蓝依看上的地方。
所以他只是给钱了事,因为他知道宁叶要的就是钱,她的孩子,想必也一样。
教育出了问题,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徐蓝依惋惜地摇摇头,让车子开走了。
然而,对宁之萄小朋友来讲,她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爸爸经常给她东西呀?妈妈也常说爸爸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太贵了,但是他依然还是那样给。
在她来这里之前,爸爸就是这样给她一张卡,说这张卡要给妈妈花,谁也不能阻止。
所以宁之萄并没有推辞的意思,在怀里抱好大红包后,睁着圆溜溜的葡萄眼,“谢谢爸爸哦。”
“嗯。”边寻神色缓和。
他给钱,孩子道谢,就像过年的时候给红包叫人一样。
这个合理且合乎逻辑的方程,让边寻有种解对题的微妙爽感。
他想了想,又面无表情严肃地说,“务必让你妈妈花这笔钱,知道吗?不要用别的卡了。”
宁之萄似懂非懂。
都是爸爸的钱,有什么区别嘛?
嘱咐完这件事,钱也给了,边寻一时就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
宁之萄却毫不别扭地蹦跶着,跟爸爸分享着生活大事件,“我知道妈妈今天会很忙哦,早上的时候妈妈就已经把豆豆泡好了,在手机上可以点一点,然后就会嘟噜噜启动,然后回家就能喝到热的豆奶了,爸爸,你想喝吗?”
边寻眉梢扬起,从小孩的描述中大概能理解,这是一个能远程操控的定时豆浆机,或者破壁机,宁叶怕自己太忙没时间回来打,但又希望小朋友能喝到热的,所以提前把事情都考虑到。
边寻不知想到了什么,微有些出神。
她似乎一直是这样。
一直很会爱人。
在上学时,他们在一起之后,宁叶知道他不喝那些劣质奶茶之后,有时候会给他带鲜茶。那些贴心而无声的细节,换做旁人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但宁叶会留意。比如后来她会在自己点奶茶之后,加钱换成双杯的外卖保温袋,另一个杯托里用来放他的热茶,就那样一路拎给他。
比如有时候他们的课程前后用同一间教室,等边寻到的时候,他常坐的、固定的位置就已经被她的笔记本占好,桌子里还放着她勤工食堂拿来的、还热着的奶黄包。
相比于他只会给钱,她的好都在细微之处。
她也这样爱过别人吗?
边寻拒绝想象那一家三口的画面,否则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会再次褶皱起浪。
宁之萄的目光看向边寻身后,眼睛亮起来,小手费劲地挥舞起来,就像雏鸟划拉翅膀,乳燕投林。
她妈妈下班赶来了。
边寻没有回头看,垂在身侧的指腹微微一紧,神色却不辨喜怒,转身上了迈巴赫离开。
“什么,刚才你爸爸来了?”
牵着手走回小区的路上,宁叶震惊地问,宁之萄慢悠悠上下点头,“是呀。”
宁叶心头讶异,边寻都已经精准到了幼儿园门口,难道是已经知道了?
她问,“你爸爸和你说什么了?”
宁之萄挠挠脑袋,“爸爸说他是我爸爸。”
宁叶心里一咯噔。还真知道了。
她心里先是有点尴尬和紧张,但片刻后,也释然了。
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剧情都会推着边寻发现自己的女儿,才好往下走剧情,她即便不主动说,边寻也总会知道自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只是淡淡的尴尬萦绕在心头。
忽然有点无法面对边寻,本来大家是纯洁的前男女朋友关系,现在突然成了一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关系不只是亲密了,简直是直接跨过求婚结婚乃至婚姻生活,直接迈入了某种一家三口的状态。
这太怪了。
当然,以他们现在这种复杂的关系,也很难成为一家三口,毕竟他们也不可能住在一起吧?
那太怪了。
无论是她带着孩子住进边寻的大豪宅,还是边寻这个大老板住进她们娘俩的小两居,都充满了尴尬和不适。
但现在边寻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宁叶自己一个人带,总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特别是工作一忙起来立刻就捉襟见肘。把小朋友交给陌生人,哪怕是江行和这样温和靠谱的好人,宁叶都无法完全放心。
但是孩子爸爸就不一样了,这是这世界上除了她以外,她唯一能在孩子的事上放心的另一个人。
而且,现在边寻已经知道了自己提前有了个亲生女儿,等到了要把孩子创造出来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无法沟通。
尽管男女主的剧情线仍在进展,但不可否认,有个人能帮一把、搭把手,宁叶心头还是松了口气。
目前的状态,宁叶在大部分时间能把萄萄带得很好,她只需要他能在自己抽不开身的时候帮忙照顾小朋友,两个人是队友关系,互相帮助而已。
回到家,破壁机提前定好的程序也已经完成了,小小的房子里飘散着红豆的温香,宁叶打开机盖,倒入新鲜牛乳,红豆豆奶就做好了。
她买的破壁机是小号1L的,母女俩一人一杯的量,正好。
要是生活里真的多了一个其他男人,不仅目前的生活平衡会打破,各种习惯也会不适应。
不过幸好,边寻看起来也没有要闯入她们生活的意思。
宁叶和萄萄一起喝完了甜甜的红豆牛奶,看了电视上的英语短片,学习了新单词,打工人下班后的休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孩子到了睡觉的时间,剩下的一两个小时才是真正属于宁叶的放松。
她其实也没什么爱好,闲暇时间做的最多的就是散散步。宁叶把客厅、卫生间、厨余垃圾收拾好,提着出了门,扔垃圾顺便在小区里走一走。
结果刚一出了单元门,边寻就站在路灯下,淡淡地抱着胳膊。
宁叶一愣,这次倒是可以请他上去坐坐了,反正也不怕他发现家里小孩,但他们又实在不是可以发出这种邀请的关系。
不知道边寻什么时候来的,也没知会一声。
宁叶一时也忘了,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一切联系方式。唯一知道的手机号,某人还固执地不愿意解除六年前的最后一条禁令。
于是只能在楼下等。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上次还是前男女友,再见已是爸爸妈妈。
那个在捡到孩子时率先冒出来的问题,此时被同步扔到了两个人面前。
她在未来怎么会和边寻组建家庭呢?
男人清冷幽深的目光在她五官神情间描摹。
他今晚自然也是为了孩子的事而来,不过他的目的是观察一下宁叶的态度。
毕竟他是贸然宣称自己要当她小孩的爸爸。
孩子同意了,她呢?
宁叶尴尬了一会,微有些讷讷,“你都知道了?”
边寻目光清冷地看着她,虽然还不完全知道她孩子的爸爸是谁,但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嗯。”
既然已经说开,宁叶的双肩也放松下来,在夜色下的路灯光晕中延伸出瘦削温柔的线条。
“哎,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瞒你。”她声线清越。
边寻垂在身侧的指腹摩挲起来,不瞒他,难道要主动告诉他奸夫是谁?
总裁丝毫没觉得自己在心里把对方定义成奸夫有什么不妥。
夜灯下,宁叶抬起头,语气诚恳,认真地和他商量,“那,以后在孩子的事上,如果我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就麻烦你也做一些吧,当然我会多出力的。”
你就多出钱。
边寻却只是斜睨她一眼,微顿,“你同意了?”
“?”宁叶一呆。
这当爸爸的事还有她同不同意的份?
随即她反应过来,边寻问的其实是分手之后还能不能一起共事的意思,这是一种对边界的厘清,也方便两人以后共同抚育宁之萄。
“同意呀,都是为了孩子。”宁叶轻轻叹息,自觉语气非常诚恳。
但眼前男人的黑眸却冷得掉渣,像是又从阴曹地府走了一圈回来,恶鬼一样地凝视她半晌,气笑了。
薄唇勾勒出阴冷的弧度,愠怒和酸妒在胸腔交替着翻涌。
就是为了给孩子找个爹是吧。
边寻一脸漠然,“那我也没意见。”
他认了。
宁叶和他在孩子的事上有了共识,心头放松,连带着那份疏离感也雪融不少,瓷白秀致的脸颊上多了几分浅淡笑意。
边寻漠然看她片刻,忽然问:“你之前那个……”
宁叶抬头,杏眸眼底盈盈地映了些灯光,“哪个——”
边寻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好了,不用说了。”
他不想听。
宁叶:“?”
神经爸爸。
还好没有传染给宝宝。
隔天,夏露幼儿园的小朋友要排队打针了。
宁叶在公司里盯着点,扭头一看,江行和的空位一直是空的,从早上就没来。
他今天请了假,每年家里医院给周围幼儿园孩子打针的时候,他都会请假去帮忙,宁叶一开始还没能领会原因。
等她踩着休息时间匆匆赶到幼儿园门口,在宛如百兽哀鸣的现场,终于明白了江行和脸上无奈的笑意。
现场鬼哭狼嚎,牛鬼蛇神,不时有不明小朋友从这头窜到那头,或者逃到游乐设施里边不出来。
宁叶到的时候,柚子老师正趴在滑梯管道口,焦头烂额地让里边的小朋友爬出来。
宁叶连忙在现场四处寻找,看见宁之萄拉着章思洁的小手,两人乖乖站在周医生那队里。
她前一天晚上已经给孩子讲了,这个医生阿姨打针一点都不疼,但看着现场这情况,两个小姑娘还是吓得脸色发白,被其他小朋友的情绪渲染得紧张起来。
家长们和老师们努力维持着秩序,勉强让孩子们排成了队列。
三点水儿童医院的车停在幼儿园里,总共三个医生,每人各支一张桌子,旁边配一个护士。桌面上摆放着针管,一次性针头,疫苗药剂,碘酒。
空气中弥漫起了独属于医院的冰冷卫生气味,刚刚站稳的小朋友又开始咧嘴哭了起来,并很快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此起彼伏高高低低。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小朋友们,今天我来给大家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好不好?”
宁叶牵着宁之萄,一抬头,身穿白色防护服的江行和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面带清俊柔和的笑意,没有穿那种让孩子害怕的白大褂,而是打扮得像是臃肿的大白球,身上那种镇定纯净的磁场,很轻易地就吸引了小朋友们的目光,连哭声都忘了。
他蹲下来和孩子们平视,先抛出了一个悬念,然后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中,一边带动队伍往前,一边开始娓娓讲故事,秩序很快就井然起来。
宁叶叹为观止。
这简直就是孩子王?
先天带孩子圣体啊。
明明他只比自己大一岁,还是单身未婚,但带娃经验丰富得不可思议。
周姐之前跟宁叶闲聊时说过,小江没有继承家里的医疗事业,但就像是他家的定海神针、一种吉祥物的存在,或许是从小在儿童医院的氛围里,接触过太多小孩,所以他招架小孩特别有一套,简直是当代社会稀有男人。
当然,这话是在周姐发现宁叶是边总初恋之前的事了。
后来周姐再也不敢撮合宁叶和小江,但不需要别人的夸奖,宁叶也能感受到江行和身上众多的优点。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当然,尽管有江行和维持秩序,等针尖儿滋滋冒水,往小朋友胳膊靠近的时候,该害怕还是害怕,还是会有不断躲避的情况。
宁叶握着宁之萄微微发凉的小肉手,尽量安抚着孩子,让她听江行和讲的故事。
幼儿园外。
西装革履的总裁下了车,蹙眉看着操场上排队打针的情况。
他还是从小天才电话手表上得到的消息。显然,自己能顾及的事,宁叶都不会麻烦他这个继父。
边寻扫视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宁叶母女俩。
顺着她俩的目光,他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她同事怎么也在这儿?
边寻皱了皱眉,带上车门,抬步往幼儿园走去。
忽然,道旁一辆并不显眼的低调保姆车打开了车门,“边寻?”
边寻脚步微顿,侧目看见徐蓝依的身影,并不做停留。
但他再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知道生育的痛苦吗。”
锃亮的皮鞋停了下来。
徐蓝依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彻底把自己埋藏多年的秘密告诉他——因为她知道,现在他们面临同样的情况,他们都有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孩子。
边家人现在还不知道边寻有了个私生女的事,一旦知道,边老爷子必会震怒,整个边家被边寻夺权打压下去的人都会趁机反扑,以期在财产分割上多撕咬下来一块儿。
而徐蓝依面临同样的情况,一旦公开,事业粉们会首先反扑,更严重的是黑粉狂欢,可能会攻击她所有的代言品牌方和剧方,以求从她身上给自己正主撕下来几块肉。
他们是同病相怜之人。
“顾梓勋是我的儿子,和宁之萄在一个班。”
这句话一出,边寻皱眉,终于转身。
说出这句话的徐蓝依神色释然,长舒一口气,像是把郁结在心口多年的大石头搬开了。
边寻,是第一个让她自揭伤疤的男人。
而边寻看着眼前的人,黑眸定定。
他在思考一件事。
——他们公司的视听产品线和徐蓝依的代言还没到期。
要是徐蓝依忽然爆雷,隐婚生子被公布,她粉丝抵制她的话。
自己应该让她赔多少钱?
总裁衣着考究,气质矜贵,他的目光并无波澜,但心里已经打算让法务部做应急预案,提前把合同吃透,砸好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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