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奥了个埃里克!你知道的吧,子午的主捧竞选人从没有维诺瓦的麦特欧那么强的地位和资源扶持!”
“我的主官现在仍听从您的号令作为方向,是她尊重您这个前辈。”他的声音放缓,做出攻击的预备动作,语气里也沾染了许多嘲讽,“没有她的尊重,先生,你算什么东西。”
奥埃里克无动于衷,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你要站在执微竞选人那边?”
“是的。”危颂颂的目光彻底沉静了下来。
她的话语简短起来,似乎她全部的话在之前已经尽数说完。
到了此刻,危颂颂只是说:“如果您做不到子午主捧竞选人应该做的事情,我会和您争夺组织内的资源。”
“我会成为新的,子午主捧竞选人。”
这两位说话根本没避着人,或者说,危颂颂就是在说给附近的子午竞选人听。
毕竟场上目前有四方势力,以麦特欧为首的维诺瓦,在和以执微为首的小组织集合体打群架。还有一些不参与的在劝架和看戏,剩下的,就是子午。
执微一边看打群架,一边看打嘴架,她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但不影响她在危颂颂的发言后,开始为她鼓掌。
虽然现场现在乱得很,但不影响她为了危颂颂的野心鼓掌!能者上,庸者下,就是这样!小狗神也可以做主捧竞选人!
执微是为了危颂颂的野心鼓掌,但在危颂颂看来,执微是在为她对她的支持而鼓掌。
危颂颂感受到了执微对她的肯定,她所有的迷茫尽数消弭,彻底坚定为一把利剑。
只剩下奥埃里克的脸色苍白着。
他看了一圈,看见了子午许多竞选人眼中明晃晃的情绪,他面对地位不保的事实,和危颂颂的不满,脊背弯了一些,像是迟暮的老人。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他喃喃着。
危颂颂叹息了一声:“您什么都做错,老奥埃里克。但从执微竞选人提出了竞选唯一神开始,燃烧了三千多年的竞选神明的火炬,分明在吞吐出最后一丝余烬。”
她闭了下眼睛:“不要迟疑犹豫着去衡量未来了,在这种变革下,神明的未来都不甚清晰,何况你我。”
“万事万物都在改变,老奥埃里克,这或许已是旧时代最后的嗡鸣,新时代正在路上。”
“如果你跟上它是如此吃力,那么,让我来。”
危颂颂的副官就和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一边高兴,一边止不住地用惊奇的目光瞥着她。
执微也够惊奇的。
执微对危颂颂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宣读着小狗神的纲领,继承了组织给的内容,她似乎总是缺乏一定主见,总是可以被说服的样子。
但她此刻站在四公的场合里,在星际所有选民的见证下,神情坚定地赫然夺权。
执微扬起眉梢,看着危颂颂,目光有些停顿。
安德烈从执微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量,嘀咕着:“主官,哎,你对她的计划是对的。”
执微:“……来,你分析一下我计划什么了?”
她学坏了,她对安德烈严肃着表情,说:“我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因为执微真的不知道她计划了什么。
安德烈心服口服:“我能力有限, 我甚至无法总结描述你每一步做的什么导致了此刻的结果,主官。”
他只是轻叹一声,感慨执微好细腻的设计。
执微一头雾水。
场内的不少竞选人, 都用那种畏惧里带着钦佩叹服的眼神, 抬眼扫一下执微, 又低垂着眸子不再多看。
执微则是困惑。关于危颂颂这边的事情,她计划了什么吗?
她没有啊!顶多,算是之前在沉没星海的时候,她为了拖延时间,忽悠过危颂颂一下两下的。那么一点点忽悠,危颂颂八成早消化光了才对。
她自认她什么都没做,她可以理气直壮地困惑。
但显然,除了她之外的其余人,都并不困惑。其余人清醒得很哩!所有人都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 是执微一手策划出来的。
不只是危颂颂的事情, 而是此时此刻的所有。
全息直播同步播报着四公现场的全部消息, 星网上的实时评论也在同步讨论着这一切。
难道小组织们是突然联合起来的吗?难道维诺瓦和小组织联盟毫无预兆就会在四公现场打架吗?难道子午是毫无铺垫就开始内讧争权的吗?
事实和真相,在星网的实时讨论里,被选民拼凑了出来。
人们眼中的执微,一向是一位亲切而强硬, 对神明极度忠诚, 城府极深的野心家。
她是怎么造就了此时的盛况,就不难推测了。
首先,不难看出她一定提前联络了各种非银红组织, 并将它们团结起来。之后,她周旋游走在银红之间,在两方组织面前玩弄权术, 让维诺瓦的重点放在了自己身上,又将子午中的角逐摆在明面上。
那一定是漫长的计划与细腻的实施,才造就了今日的场面吧!
一边是打架,一边是夺权,往上再数多少届选神,都没有这么精彩的名场面。
选民都看呆了。
鹑火还在统计最新舆情和数据,她盯着全息直播的评论区,和星网上各路专家评论家的分析。
《子午内讧夺权!子午各竞选人实时排名汇总》
《执微竞选人统领的小组织联盟成员揭秘!竞选人卢米农或为重要角色!》
《斯瑅威家族对维诺瓦的控制程度再次加深》
《麦特欧竞选人在兰蒙学府进修期间的作品一览》
【我长到现在已经亲眼看过三届选神了,也看过很多届历史往届留存资料,但我不得不说,这届是相当精彩的一次了】
【刚才我还在想打架这种事情子午怎么会不参与进去,子午向来喜欢这种体力活。转眼一看原来子午在内斗?】
【之前都是维诺瓦内斗,子午武斗,现在怎么反过来了?这还是我熟悉的银红吗?】
【执微竞选人,你们看见她的表情了吗……她偏头和金发副官轻声笑语,目光落在场地内,扫视着为了利益撕扯的三方势力……】
【她谋划了这一切,她此刻站在那里验收成果,她好可怕,我这辈子都不想和她为敌……我会把这句话刻进我们家族的训诫传承里。】
鹑火巧妙地出手引导了一部分舆论,维系着执微亲和体贴的形象,弱化了她在选民眼中“幕后黑手”“魔王”的形象。
操纵培育着选民去认为她这么做,是为了“效忠神明”“统领神职”“回收神格”,以便可以“为选民做更多事”。
她思维敏捷,动作很快,她甚至都没去看热闹,一直在后面忙着工作。
贪狼和安德烈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贪狼起码还需要警戒,安德烈不用,他站在最好的观赏位置上,发现没有人去揍麦特欧,他好遗憾啊!
他看了会儿热闹,敬佩地盯着执微的背影。显然,在安德烈眼里,他认为这一切可以追溯到执微第一次和危颂颂见面的时候。
主官最晚也一定是二公的时候,就制定了这份计划。二公的危颂颂、三公的卢米农,到此刻四公的盛况,她一步一步设计谋划,一点偏移也没有。
坚定、残忍而果断地计划了小组织联合、维诺瓦和小组织联盟的矛盾、子午夺权内斗。
安德烈直到现在,回忆过往的那些事情,才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之前三公的对手,主官会选择卢米农,他的性格是有恩必报的,这样就是将他死死拉到了我们这边。一个底子不清白的竞选人,注定不是对手,反而是撬开多数小组织,表达联盟意愿的示好牌……”
执微:??我是这么想的吗?
“去沉没星海,还有奥维隆……是啊,我记得,凯勒汀出身于奥维隆,难怪她会站出来……郁见,她的铁票仓选区有一处位于沉没星海附近,她也是从司徒宝花的阴谋里因为主官而幸存的……”
执微:?!什么玩意儿?
“还有菲尔尼约尔,我记得他们家和欧文财团有仇……敌人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朋友……”
执微:哪里来的朋友?从未听过的朋友!
他在那里轻声嘀咕着,只有执微能听见她的声音。执微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都凉了。
喔,所以就是,看着是陌生人,其实仔细一盘点,发现都是熟人喽?
她怎么就计划了这一切了?她分明什么都没错,她一直在躲着事情跑,但命运就是追着她不放!
执微甚至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废帝”奥埃里克、“红发狂热爱好者”凯勒汀、“野性地母”郁见、“莞莞类卿”菲尔尼约尔……可别人不觉得。
大家都觉得这就是她的目的。
她只是想保住夏弥茨的身后声名,不要让他被活着的人类与未来的世界随意定罪,结果一眨眼,场下三方都在进行乱战,只有她一个人赢麻了。
执微没法保持安静了。她发现她越想安宁一些,事情越复杂。她走出她位置前方固定的演讲台:“别站着了,安德烈,走,我们也下去。”
安德烈兴冲冲地瞪大眼睛,期待地问:“我们加入哪方?”
他恨不得上去殴打麦特欧。
“我们去拉架。”执微忍无可忍,“先把那边揪胡子扇耳光的分开,好吗?”
执微顺着错落的阶梯,灵巧地下到场地内,她近距离打量了一下局势,发现在没有护卫官参与的情况下,维诺瓦的大组织名头也帮不了维诺瓦的竞选人,小组织的凯勒汀简直是在一打十。
她束起的红头发,亮得像一团火焰,随着她的身影穿梭在一众贵族老爷的人群里。
她打得很漂亮,间或还对着镜头展示自己。她打得并不凶狠,于是观赏性很强,被打的人总有一种自己随时可以回击的感觉,就一直在和她纠缠,一直被打。
执微稍微看了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战斗水平超群,在竞选人中是极其罕见的存在,基本能屠杀她此刻的对手。
她像是一只优雅的波斯猫,玩弄老鼠一样摆弄着那些人。
麦特欧此时也来到了场地内,他站在执微身边,跟着看了一会儿。
“提名竞选人需要强健的体魄和出众的战斗能力。”他突然开口,和执微搭话,“显然,凯勒汀赢了太多。”
执微倒是很好心:“你不叫停吗?我看已经有一些人受伤了。”
倒是没有特别血肉模糊的受伤,但被打了一个乌眼青,后面的公选还怎么参加?被淘汰了或者进入下一轮了,以后还怎么和别人相处?这不彻底留下黑历史了?
麦特欧毫不在意:“没关系。选民喜欢看这些。”
他望着执微:“需要冒险给选民看一些人们想看的。”
“冒险?”执微拧着眉毛说,“这叫什么冒险。”
麦特欧微笑起来:“也是。这样的程度,在你眼里当然算不得是冒险。”
“你总是会做更冒险的事情。就像,其实我之前大概就猜到了,你一定会为夏弥茨说话。”
执微抱着胳膊,盯着他的绿眼睛:“你又知道了。”
“你会下意识地对很多人特别好。”麦特欧有些困惑地说,“为什么偏偏对我很坏?”
他问:“我在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
执微有些无语,以至于她直接笑了出来。
“我们也算是认识一段时间了,彼此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执微摇摇头,“别一定要问,或者一定要说这些了。你分明知道答案。”
他果然不再提了。
麦特欧只说:“三千多年来,没有银红之外的竞选人可以即位神明。”
他似乎是在感慨什么。
“我总希望你加入维诺瓦,这样才不辜负你的才华,你的天赋也可以兑现。”
执微立刻就拒绝了。她每次面对这件事,都是下意识地拒绝。
“我喜欢锈齿轮这个组织,包括这个名字。”她思索了一下,说,“人类在时间的洪流里,本就锈迹斑斑,状如齿轮。”
“其实仔细想想,这名字很有趣。”执微说起这个,眼神亮晶晶的。
麦特欧凝望着她。
“你总是站在客观的位置,去看待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像个旁观者,足够理智,保有抽离感。”
他的神情有些微妙,更多的也有些不解:“于是,你甚至不需要发出求救的声音,人们便为你站出来,拥护你的正义。”
执微:……是吗?
就是说,她一声令下,人们就推举她做老大?
……甚至不用她一声令下。
是这个意思吗?
第129章 四公(五) 绝不!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到底是谁最开始给她加各种滤镜的啊?
执微在喉头哽咽了一下, 明显有些困惑。
但她又不能和麦特欧解释什么。她怎么说?她在麦特欧和所有选民的眼睛里,和幕后大魔王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说什么,这群人都会解释出新的误会的!她不仅不能解释, 还得硬生生承应下来, 希望这些事情就停在这里, 赶快翻篇算了。
麦特欧望着她的沉默,倒是安静了一会儿。他似乎坠入了更深层次的不解当中,执微只是望着他的眼睛,都能在他灰蒙蒙的绿眼睛里,看见很多漂浮着的深沉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无法理解,反而是盯着执微,似乎想这样长久地看下去,直到窥破执微所有的伪装。
执微拧着眉毛:“怎么?”
麦特欧声音很轻, 似乎是从远处飘来的一样:“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 一种近似于爱的东西, 执微竞选人。”
执微纳了闷了。爱就是爱,还在这里说什么近乎于爱?什么是近乎于爱的东西?善良?怜悯?慈悲?宽和?
嚯,这些好像的确是不错的东西,但她身上有吗?她只是有的时候有些同情心和共情的心思会飞扬出来, 可是, 近乎于爱?不是爱吗?
“那是什么?”执微干脆直接问道。
麦特欧给出了一个执微完全没有预想到的答案。他说:“软弱。”
他认为近乎于爱的东西,是可以被叫作是软弱的。
他敛着眸子,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一样:“我不明白, 软弱也能造就成功吗?”
执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发现她没法回答。
这是什么问题?根本就在她的思维之外了,她怎么说?她没法说!
好在, 麦特欧也并没有想在执微这里得到答案。
他只是呢喃了这么一句话,得不到解释,他也并不在意。他仍旧是按着他以往接受到的教育,和他活到现在所总结出来的经验,如往常一般地那样生活下去。
麦特欧:“接下来,是你一个人的场合。”他看着执微,似笑非笑。
他说得没错。接下来,只有执微可以重新让众人冷静下来。
子午那边,危颂颂压下了奥埃里克的所有反击,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她所有的情绪,已经在之前漫长的压抑中,全部消耗殆尽了。
属于子午的竞选人们,彼此目光相接后,巧妙地试探着彼此目光中的神情。
危颂颂在冒头之后,快速确定了自己的地位,她允许奥埃里克如同之前一样继续保持安静,反正他也是在沉默着的,不说话的,就继续就可以了。
她又制止了试图下场跟着打架的同伴,她只望着执微。
果然,没过多久,执微就结束了和麦特欧的对话,走到了凯勒汀身边。
“不要打了。”执微一向很亲和,此刻说话的语气反而有些冷淡,只是叹了一声,“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凯勒汀默默地停了手,抿着嘴,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四公的场合内,表演的素养大过了许多争论,人们不是真的想把对方打死,哪有一上来就这么说话的?
执微:“凯勒汀竞选人,是吗?很荣幸见到你。”
她特意和凯勒汀打了招呼,想向选民和在场的竞选人都证明,这真的是她第一次和别的小组织的竞选人见面。
但凯勒汀的眼神有些发直。她盯着执微,目光有些愣愣的,半晌后,她急忙仓促地笑了一下,才点点头。
卢米农走了过来,和凯勒汀交换了一个眼神。
执微:……等等,她开始有些懂了。
她就说怎么这次公选的时候,冒出来这么多之前从未见过的人试图“帮”她呢。
原来是你啊,卢米农,你在搞什么?你不会真的在试图报恩吧?
什么报恩鸟卢米农?别报了!你报错了你知道吗?!
卢米农走过来后,只是警惕地望着麦特欧:“抱歉,麦特欧竞选人,我想问,关于夏弥茨的定罪,你还是要为难执微竞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