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古言,无穿越,无重生,无金手指)
大婚当天,孟菱歌原以为会嫁给状元郎关意桉,从此过上夫唱妇随的幸福生活。
可没曾想到,多次求娶她的状元郎在新婚当日出轨她的庶妹,被发现后还要求两女共嫁一夫。 孟菱歌不愿受此羞辱,当众退婚另嫁,却只有幼时的竹马温止陌愿意娶她。
温止陌年少便惊才绝艳,可惜被人所害,沦为痴傻,严重时连双亲都不认识,却从未忘记过孟菱歌。
有人惜她如宝,有人弃她如敝履。
痴傻又如何,舍弃她者她弃之,珍惜她者她珍之。
然而王府之中危机重重,庶弟庶妹均是心怀鬼胎,状元郎又对她贼心不死,孟菱歌周旋其中,做好了拼尽一切护好夫君一生的准备,却未料到,她被阴谋算计害到走投无路之时,她的痴傻夫君会恢复神智,而他们的故事,也才正式开始。
宰相府,玉涧居。
院子各处都妆点着大红绵绸,廊前灯笼上张贴的喜字许是没挂好,被风一吹,晃晃悠悠地掉落,被吹到了不远处的假山水池。
孟菱歌身着大红嫁衣,头戴金冠玉钗。行走间瞥见沉没到水中的喜字,心头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敛下心神,提起裙摆,孟菱歌脚下加快,身后桃红色衣裳的丫头冬青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两人抄小路,径直到了雅翠居。院里空荡,连一个丫头都没有,只有主卧里传出一阵阵缠绵缱绻的靡靡之音。
女声魅惑,男声暗哑。
孟菱歌柳眉轻蹙,坚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冬青别出声,脚步轻缓地移步到主卧窗前。
“小妖精,今日你这里可安全?等我娶了菱歌,便能经常出入宰相府,到时多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仅隔了一扇窗户,听得更加真切,孟菱歌几乎能确定这个男音正是今日要与她成亲的关意桉。
只是平时关意桉在她面前一直是温润知礼的翩翩公子,此时这声音却轻佻得不输青楼的登徒子。
里面很快传出女子娇媚的轻喘:“意桉哥哥,府中下人都在为你和大姐的婚事忙碌呢,连我的下人都被使唤走了。只要意桉哥哥温柔些,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从小到大,府中的好东西都是大姐先挑,她挑剩下的才是我和三妹的。意桉哥哥明明是我先看中,却还是被大姐给抢走了。明面上我抢不过她,可意桉哥哥的新婚之夜,燕儿偏要赶在她前头。”
“再说,以后哪有今日刺激?”
尾音轻颤,女子一句话转三个语调,柔弱婉转,听得人浑身酥软。
最后一句话明显让男人更加兴奋,里面传出的声音愈加不堪入耳。
孟菱歌面色冷沉,她未料到往日里唯唯诺诺,最老实顺从的二妹还有这么荒诞无耻的一面。
确实很刺激。
她这个新娘正凤冠霞帔等着关意桉来迎娶,结果人家却在她的府上与她二妹在床上颠鸾倒凤。
“小姐…”冬青拉了拉孟菱歌的衣袖,满面担忧。
吉时将近,新姑爷却与二小姐好上了,这让小姐颜面何存?冬青气愤地想冲进去将这对狗男女暴打一顿,又顾忌事情闹大会伤了小姐名声。
孟菱歌眸光清冷拉着冬青便轻手轻脚退出了院外。
冬青眼眶泛红,不甘心道:“小姐难道就这么算了?关公子与二小姐不要脸,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姐?”
“你也说了,他们不要脸,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孟菱歌垂眸敛目,声音冷了下来。
“既然关意桉与孟环燕要寻刺激,便索性让他们再刺激一些。找几个小厮去前院,大喊有贼人闯入雅翠居,贼人武艺高强,轻功了得。动静闹得越大,越多人知道越好。”
现在前院已经来了很多宾客,喜宴暂未开始,宾客正是闲聊无趣之时。其中肯定有不少朝中武将,宰相府喜宴当天闯入贼人,这贼子不仅是未将宰相府放在眼中,亦是羞辱众位武将。
他们不会错过这个热闹,更不会放过这次在众人面前展露身手的机会。
“小姐,若闹到前院,此事可就没有退路了。”冬青心中纠结不安。
小姐若是当此事没有发生,她为小姐叫屈。可小姐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亦是不妥。
虽然做出丑事的是二小姐与关公子,可传扬出去,小姐也会被人耻笑。
更严重的是,本朝律法规定,男女双方成亲当日女方身份便会在官署处变更,从待字闺中变更为已婚妇人。
若变更后女方实际并未嫁人,便是挑衅律法,会被处罚分配给年迈出宫的太监为妻。
事情闹大,关意桉与小姐的婚事多半会作罢,到时小姐在短短一日如何能再寻到合适夫家?
若是今日小姐未嫁出去,岂不是会被迫嫁给年迈太监?
这亦是万万不可的。
“退路?”孟菱歌冷哼,“关意桉寡廉鲜耻,色胆包天,若我还与这样的人成亲,才是彻底没了退路!马上去办,另外通知赵管事,将雅翠居后院围起来!动静轻点,不要惊动他们。”
“是,奴婢马上去办。”
冬青脚步匆匆,想起房间里头那对男女刚才的孟浪之语,为小姐不平之余亦感觉到一丝庆幸。
小姐说得对,在成亲当天看清关意桉的为人,远比成亲后再发现要强得多。
小姐向来主意多,能让她将此事闹大,想必是有了应对之策。
恰逢秋末初冬,寒意凛人。
宰相府的宾客大多安置在前院暖房,贵客所处的客房更是熏笼了炭火,小瓷碟装满干果糕点,妇人与孩童嬉笑正欢,男人们却兴致不高。
接下来的宴席大餐,名贵好酒,席间歌舞才是他们的兴趣所在。
当房间外面传来第一声抓贼人的呼喊后,男人们眸光便亮了亮,各自交替了一下眼神,继而听到贼人武艺高强,轻功了得之时,武将们便迅捷抓起武器,争先恐后往外奔去。
文官们速度不及,却也不想错过这热闹,彼此结伴而行。一路上议论之声不断,所到之处无人不知雅翠居闯入了厉害的贼人。
宰相孟行渊正在其中一个房间陪客,听到动静飞快跑出门外。宰相府的规矩虽然不是很严格,但是下人都是管教过的,按理来说,后院进了一个小贼不应该闹到前厅来。
更何况今日是府中大小姐成亲的好日子。
除非是有人特意交待的。
孟行渊面色凝重,按下阻拦众人的心思,抄小道往雅翠居赶去。
他一路疾奔,赶到之时却还是晚了一步。
雅翠居院门大开,武将们已经冲进厢房,里面传出女子尖叫以及男子打斗的声音。
孟行渊暗叫不好,住在这厢房的是他的二女孟环燕,虽是庶女,可也一直备受他疼爱,现在被一群男人闯入闺房,定然会毁了她的清誉,往后只怕不好议亲。
他愤怒地走过去,准备质问那些同僚,怎能随意闯入姑娘家的闺房。
可等听清了里面众人的声音,到了唇边的质问生生咽下,喉中涌上一股腥甜,竟被气得当场吐出血来。
“本官以为是盗贼,原来竟然是个淫贼,让我看看这淫贼长什么样子,竟敢到宰相府偷香窃玉?这这这…这淫贼怎么与状元郎长得一样?”
“哪是长得一样,分明就是同一人。关意桉,你这小子还未成亲怎么就急着入洞房了?而且,这姑娘好像不是你的新娘子吧?”
“天啦,本官眼睛脏了…本官行善积德,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住百姓,为何要这般惩治本官,让本官见到这么不知廉耻,恶心下作的奸夫淫妇…”
他自小聪明,纵便家中贫困,依旧有众多赏识他学问的人。
他一直是在夸赞,羡慕,吹捧中成长的,内心深处有自信满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三个月前考中状元,与宰相府嫡长女孟菱歌定亲后,收获的褒奖追捧更多,他的优越感便也到达顶峰。
姑娘们的青睐,好友间的倾羡,高官的赏识,一步步将他从自信推向自负,让他生出可以凭借智慧将众人玩弄于股掌的错觉。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今天本是他人生中又一辉煌得意之时。可他并不满足于此,收到孟环燕的邀约时,他明知前去有被人撞见的风险,依旧自负地认为他能应付任何意外情况。
可现在这意外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赤裸着身体面对几个魁梧的武将,遮住了脸又遮不了身体,遮住了身体又挡不住脸,来回推搡下全身被人看了个干净,真是屈辱到了极点。
“各位大人,大家都是同僚,还望行个方便,先将衣物还给我。今日之事全是误会,待我穿戴整齐肯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关意桉极力保持镇定,看到来的仅有几个武将,心中已有了主意。
他如今虽然只是六品翰林院编修,比在场武将的官阶都要低,可到底顶着状元郎的头衔,今日又与宰相嫡女成亲,是当之无愧的朝廷新贵,武将们并不想彻底得罪了他,略一思索便笑着将衣裳抛给了他。
“各位大人大恩,意桉谨记。实不相瞒,床上的姑娘是宰相府二千金孟环燕,我与她本就郎情妾意,互有好感。只是在此之前,我已与孟家嫡女有了婚约,我不忍父母与孟家大姑娘伤心,只能将这份心意藏于心底。今日我与环燕嫡姐成亲,她一时情绪失控约我见面,我们彼此互述相思,情难自控,冲动之下做了错事…”
“事已至此,为了孟家两位姑娘的名声,还望各位大人帮我隐瞒此事。意桉不是始乱终弃,不负责任之人。待我与孟家嫡女成亲后,我便会说服她,同意我纳环燕为妾。”
关意桉一边火速穿着衣裳,一边巧舌如簧。
一桩大婚当天偷情新娘庶妹的丑事,被他说成相爱之人情难自禁,将他从淫贼的角色切换到身不由己,苦命鸳鸯的弱者。
可在场之人也没有傻的,听到他的解释,虽未继续开口羞辱,眼神里却满是戏谑与不屑。
“意桉所说句句属实。各位不信可以问孟二姑娘。”关意桉焦急的转头看向孟环燕:“环燕,你快些与各位大人解释下。”
孟环燕缩在被子里的身子一丝不挂,幸而刚才武将们踹门而入,大喊擒贼之时,关意桉将被子盖到了她身上,否则她的身子被这群粗鲁武将看到,就真颜面无存了。
偷情之事被这么多人撞破,孟环燕原本非常害怕与惊慌。可关意桉字字句句说到她心坎上,让她真有了被人横刀夺爱,爱而不得的委屈与错觉。
她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泪眼婆娑。
“是真的…关公子不是淫贼,是我心甘情愿,我想嫁给他,我会与嫡姐一起服侍好关公子…”
她才不会一直是妾,按关意桉对她的喜欢,取代嫡姐的位置指日可待。如今有这几个大人的见证,关意桉更加不能负她。只要来日可期,忍这一时屈辱又何妨?
武将们嘴角带笑,关意桉求娶孟家嫡女之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关意桉与孟环燕的这一出深情戏码,并没让他们感觉到同情,只觉荒谬可笑。
可既然双方都是心甘情愿,又是孟府私事,他们确实无权干涉。
至于隐瞒此事?那根本就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这一路来的动静这么大哪里隐瞒得了,何况耳力好的人早就知晓门外还有一群赶来的观众。
“精彩精彩!我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到宰相府上偷东西。原来是孟宰相自家人,偷的也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窈窕佳人。我等是来得晚了些,却也没错过这一场好戏。”
“孟宰相今日的请帖上写的只有嫡女出嫁,如今这情况再嫁一庶女,我等可来不及回去再取一份礼金,看来只能先欠着了。”
“哎,刘大人此言差矣,我刚才可听状元郎说了,得等孟家大姑娘同意了,才能纳孟二姑娘。你这礼金呐,暂时不用急…”
“哈哈哈…”
门外哄笑声起,紧接着进来七八个文官,最后进门的正是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的孟行渊。
他失望的看着关意桉与孟环燕,心头的郁结之气依旧难散。
关意桉五次登门与他求娶的都是嫡女孟菱歌,他本就欣赏关意桉的才识,又见他对菱歌如此痴情执着,方才应下这门亲事。
可如今这伪君子,竟然在大婚当日与环燕行荒唐之事,还言之凿凿喜欢的一直是孟环燕,形势所逼才不得不娶菱歌,如此出尔反尔,阴险奸诈的小人嘴脸实在令他生厌!
还有二女孟环燕,自己前几日才问过她是否有中意之人,当时她扮乖巧温顺,扬言全凭爹娘做主。结果她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勾搭姐夫,委实愚蠢又贪婪。
可厌归厌,气归气,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便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最好是趁菱歌尚不知情的时候,尽快将婚事办完,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后,孟行渊挤出一丝笑来,拱了拱手。
“年轻人糊涂,让各位见笑了。此处毕竟是姑娘家闺阁,谈话多有不便,各位随我到院子里说话。”
寒风刺骨,落叶纷飞。
雅翠居院子宽大,有两张石桌,数张石凳,众人依次坐下,走在最后的关意桉重重地跪到孟行渊面前。
“岳父大人,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是我对不起菱歌。可我对菱歌与环燕的心都是真的,菱歌温婉端庄,环燕娇媚可爱,小婿都割舍不下。难得她们都对小婿有意,只要岳父大人答应将她们姐妹都嫁给我,小婿保证今生只要她们两人足矣,绝不三妻四妾。”
孟行渊脸色阴沉,他从未想过让两个女儿共嫁一夫,可如今这似乎已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敛了敛神色,道:“起来吧。今天是你与菱歌大婚的日子,你不可负了菱歌。既然环燕铁了心要跟着你,等你与菱歌大婚后,再来顶小轿子将环燕接过去便是。”
关意桉闻言心中石头落了地,他知晓孟行渊这是同意将菱歌嫁他为妻,再纳环燕为妾。
只是他笑容尚未传达到嘴角,院外却传来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不同意。”
第3章 你没得选
孟菱歌一身嫁衣红艳如火,发髻高挽,珠翠满头。她步伐端庄优雅,一举一动仪态万千。
只是眉宇间神色淡然,眸光更是透着疏离。
孟菱歌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近,按照规矩先行见礼。
“菱歌见过陈将军,刘大人,周太傅,李都统,张总督…”
她在宫中宴会上见过这些官员,按照官位大小依次称呼,无一出错。
众大人眼露欣赏,寻常女子大婚之日遇到这种难堪事,早就羞愤交加,大哭大闹了,这姑娘却是镇定自若,礼数周全。
关意桉为了个轻佻的庶女,冷落这么端庄贤淑的贵女,当真是得不偿失,本末倒置。
最后轮到关意桉时,孟菱歌尚未开口,关意桉便抢先红着脸道:“菱歌,你来了,我这边会尽快处理好,马上便来迎亲…”
他才识过人,长得也非常俊秀,望向孟菱歌的眸子有一丝歉意,更多的是春风得意,笃定自信。
他笃定孟菱歌刚才那句不同意不过是一时意气,姑娘家撒娇耍性闹闹脾气,他稍加哄劝便能安抚。
他自信以他的才华相貌,以及官府对出嫁女身份的管控,纵便如今被人捉奸在床,依旧阻止不了他与宰相嫡女的婚事。
孟菱歌面色不变,淡淡问道:“迎亲?不知关公子迎的是我,还是孟府二姑娘孟环燕?”
关意桉嘴角轻抿,“自然是你。菱歌,我与你有婚约有前,你当然是我唯一的妻子。环燕是你庶妹,往日你们便姐妹情深,我纳她为妾一来可与你做个伴,二来也是为了后宅安宁。你放心,今天当着各位大人的面,我保证绝对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关公子刚才做了什么事,可还记得?”孟菱歌嘴角讥笑:“宠妾灭妻之事,你我尚未完婚前,你便已经做了。我与孟环燕往日确实算得上姐妹情深,可那是之前,如今我对她只有厌恶,我既不可能与她并嫁一夫,也不会嫁给一个新婚当日不尊重我,羞辱我的男人。所以关公子,不要再说迎娶我的话,太让人恶心!”
关意桉面色微恼:“菱歌,你是识大体的女人,差不多就行了。今日确实是我的错,可环燕迟早是我的女人,如今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我愿意给你道歉,你又何苦咄咄逼人?”
孟菱歌气笑了:“若是装聋作哑,执迷不悟便是识大体,这样的识大体我不要也罢。你的道歉我更不需要,既然你与孟环燕彼此情投意合,又有了夫妻之实,我愿意成人之美,今日你便将你心仪的女子带走!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关意桉狼狈地看了一下众人眼色,众官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孟行渊一声不吭,孟菱歌的丫头冬青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他是杀父仇人一般。
此时他才意识到孟菱歌并不是与他撒娇耍赖,而是真的不想再与他成亲。
这女人未免太较真。
自中了状元后,喜欢他的贵女不计其数,其中也有比孟菱歌身份更显赫,相貌更出挑的,他之所以选中孟菱歌,自然不单单是因为身份相貌,更重要的是因为孟菱歌懂事温婉,一看就是顾大局,识大体的好女人,这种女人才最适合做妻子。
可现在孟菱歌揪住他的一点过错,便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显然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他对孟菱歌不由得有些失望。
可眼下,这婚必须结,否则他因一时色心,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之事会令他成为京城的笑柄。
“菱歌,有什么话等我们成亲后再说。刚才我与岳父大人都已经商议好了,你别的都不要想,安心做新娘子便好。宴席马上便要开始了,莫要耽误了吉时。”
他期盼的眸光转向孟行渊,恭敬道:“院子里风大,各位大人还是先移步到前院吧,麻烦岳父大人帮小婿劝劝菱歌,我现在便动身,大约一刻钟后便来迎娶菱歌。”
孟行渊听了这么久,见关意桉态度尚可,他的气已经消了一些。
何况他本来就从未想过退亲。
关意桉是京城当下最优秀的青年才俊,虽然今天行事荒唐,可到底还是一心要娶菱歌为正妻,男人嘛,有时色迷心窍难免犯糊涂,经此一事往后他应该也会收敛。
环燕虽不争气,可看在她娘的份上,还是得为她考虑几分。
这般思索,便微点了点头,站起身道:“菱歌…”
孟菱歌看孟行渊神色,便知道她爹要说什么。
关意桉那些歪理已经听得她足够恶心,现在实在不想再听孟行渊那一套为她好的说辞。
“爹,你不用劝我。”她打断道:“我知道女子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已经听从爹的命令同意与关意桉的婚事,可如今是他对不住我。他在大婚之日与我庶妹鬼混,置我于何地?置宰相府于何地?”
孟菱歌眸光坚定:“爹,这一回,就让女儿为自己做一回主。旁人说我善妒也好,狭隘也罢,我真的无法容忍关意桉今日所犯错误,我要与关意桉退亲。他送上门的聘礼就当是给孟环燕的,我的嫁妆他一样也带不走。”
“你要退亲?菱歌,你可想好了?”孟行渊皱眉劝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要意气用事…”
他这个女儿才貌双全,芳名远扬。原本是不愁亲事的,可如今已到了新婚之日再退亲,纵是关意桉的错,她依旧会被人非议。
若是没有朝廷对出嫁女身份的管控,倒是可以等此事风头过了,再给她择一门好亲事,可现在这个关口,除了关意桉,她还能嫁给谁?
哪怕是之前对她有意的男子,只怕也会怀疑她与关意桉之间是否清白?那些长舌妇人更是会给她安上善妒的罪名。
孟菱歌果断道。
“爹,我想好了。求爹成全,允我退亲!”
“退亲?”关意桉欲离开的身影停下,恼羞成怒道:“孟菱歌,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今日的身份便是出嫁妇人,若是今天没有成功嫁出去,便只能配给太监。这短短一日,我看还有谁敢娶你?你除了嫁给我,根本就没得选!”
“是吗?”孟菱歌丝毫不惧的与他眸光对视:“你现在便回去准备迎娶孟环燕吧。等你上门之时,我应该也已经择好夫婿了。”
“好!孟菱歌,你给我等着!”关意桉说完,愤怒地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众位大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般无法收拾的场面。
他们佩服孟菱歌的勇气,却并不认为她退亲是个好的决定。
虽然孟菱歌与关意桉尚未拜堂,更未圆房。可这世道对女子的名节极为看重,哪怕是定亲再退亲的姑娘,声誉都会受损,更何况成亲当日再退亲的。
退亲的事一传扬,宰相嫡女的好名声便算是毁了。
再想在短短一日内找到一个合适的夫婿,几乎不可能。纵是有青年才俊对她心生爱意,家中长辈考虑名声以及婚事的仓促,也不会同意。
孟行渊有些责怪道:“菱歌,你娘最近身体不好,若是知晓你这么冲动,又要为你担心。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哪能这么轻易退亲?你便是为你娘着想,也应容忍,稍后先与关意桉成亲,别的事以后再说。”
孟菱歌摇头,面色清冷:“爹,娘知晓真相,也会同意我退亲。她只在乎女儿过得好不好,不必像爹一般权衡利弊,顾惜颜面。爹放心,这次我择选夫婿不再劳烦爹了,女儿亲自去选合适的,府中喜事照办,女儿照常出嫁,不会给爹带来麻烦。”
她说罢便款款往外走去,虽脚步匆忙,每一步却依旧端庄优美,莲步生花。
“菱歌,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固执…”孟行渊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
他知晓孟菱歌已打定了主意,不会再听任何劝告。也已经猜到先前让下人到前院大声嚷嚷应该就是孟菱歌的主意。
这个嫡女向来有主见,他若是再阻止,就真伤及了他们之间的父女情份,眼下只能先静观其变。
武将文官们与他们保持一小段距离,既保持了分寸,又不会错过这场令人期待的热闹。
“孟府嫡女竟然要亲自择夫,好大的口气,老夫从未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姑娘,可惜我那几个不孝子太拿不出手。否则…”
“你也就是光说说罢了,孟姑娘这性格要是男人绝对是人中豪杰,可她是个姑娘家,这性格就未必是好事了。依我看,她今日只怕是自取其辱。”
“是啊,谁敢要她,便是与状元郎关意桉为敌,关意桉虽暂时官价不高,可皇上赏识他,他本人又确有才学,高升只是时间问题,没有几个人敢得罪这个潜在的劲敌。”
“再说,姑娘家亲自择夫这事,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个大男人被姑娘家选中,就得马上成亲,这岂不是阴阳颠倒,乱了规矩。我看孟姑娘,今日是悬了…”
众人议论之声不绝,都不看好孟菱歌的决定。武将们声音大,有些话自然传到了孟菱歌耳中。
她仿若未闻,姿势仪态都未受半点影响,径直去了前院。
前院早就被府中进贼的消息弄得闹哄哄地,此时见新娘子身后跟着一大群官员,众人不明所以,也跟在后头,人群越聚越多,待走到前院中间空处时,孟菱歌走到角落台阶上,下方便已是围满了人。
底下的人群交头接耳,刚才雅翠居发生的事一传十,十传百,瞬间便众所周知。
孟菱歌双手交叠在身前,面色沉静。她环顾了一眼下方的人群,便朝身后的丫头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下人井然有序地给客人们送上热茶,取来炭火,添了板凳。
“今日天寒,令各位贵客久等,是孟府招待不周。可并非是孟府有意为之,而是我的婚事出了一点状况,具体情况有很多大人亲眼目睹,我便不多说了,总之我与关意桉关公子的婚事作罢,往后再无关系。”
她一开口台下便彻底安静下来,听到这里台下妇人都惊诧的睁大了眼,刚听到新郎偷情新娘庶妹已经让她们够震惊的了,没想到新娘子竟然敢主动退亲。
朝廷之所以限制出嫁女身份的规则,原因就是京城曾出过多起新婚之日闹矛盾的案子。
有的是因为嫁妆聘礼,有的是因为规矩礼节,有的是因为态度身份…导致新婚双方大打出手,分道扬镳。
为杜绝此事,也为了让女子更加温顺服从,朝廷便出了这一条规则,这样即便成亲当日,新郎有令新娘不满的行为,新娘为了不被惩罚配给太监,也只能容忍。
自此规则制定后,京城就再无出过一次新婚当日退亲的婚事。
这规则让女方无论新婚当日受多大委屈都不能反抗,也纵容了男方有恃无恐,到了新婚之日便嚣张胆大起来。
关意桉今日敢与孟环燕偷情,自然也有这个原因。
女子都知晓这项规定不公,可她们却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所嫁的男人能怜惜她们几分,而从未想过退亲。
毕竟配给太监的处罚实在令她们胆怯。
如今孟菱歌敢说她们不敢说的话,敢行她们不敢行的事,她们有佩服,有震撼,有激动,更多的却是惊惧。
孟菱歌气度从容,神色如旧:“朝中规则众所周知,虽然我与关公子退亲,可却还是必须在今日出嫁,否则会被律法严惩。故而菱歌今日斗胆在此征寻夫婿,只要双方同意便可即刻成亲。如有公子对菱歌有意,请上台一叙。”
台下鸦雀无声。
当众征夫,他们莫说见识,连听都不曾听过。
虽然孟菱歌家世长相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可刚刚退亲又征夫,且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谈论婚事,还是令众人无法接受。
倒是有几个年轻公子跃跃欲试,却被身旁大人阻拦。上台后若是不能被孟菱歌相中,会被人取笑,若是被孟菱歌相中,也有不少的麻烦。
今日来的宾客非富即贵,对待婚事都是慎之又慎,无人愿意这么仓促招摇的议亲。
纵有妇人对孟菱歌有几分怜惜,也不愿冒这么大风险为她解围。
孟行渊一副了然的表情,僵持几分钟,想着孟菱歌应该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拍了拍手,准备说几句场面话,让这场闹剧结束。
等关意桉上门时,只要菱歌愿意低头,这门亲事便能照常进行。
可他才登上台阶一半,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推开,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衣的男子兴冲冲的越过他,脚步迅速的跑到了台阶之上,站到孟菱歌身前。
男子面如冠玉,一双星目却透着点点茫然。
台阶之下好几个衣着光鲜的侍卫惊呼:“世子爷,您怎么跑到那去了,赶紧下来。千万别摔着了…”
第5章 竹马
高大的男人凑到孟菱歌面前,仔细打量着她那张粉雕玉琢的杏脸,突然嘴巴一撅,满脸委屈,大哭起来。
“小菱儿,你怎么嫁给别人了?你明明答应嫁给我的,你说话不算数,你骗我,你骗我,呜呜呜…”
他生得清秀,可身量颀长,比孟菱歌足足高出一个头多。这么高的男人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边哭还一边偷偷打量她,场面实在有些古怪。
先前侍卫的称呼,以及这句小菱儿,让孟菱歌很快想起了这男人的身份。
温止陌,安顺王长子,安顺王府的世子爷。
安顺王温暮川与宰相孟行渊是至交好友,孟菱歌幼时,温暮川经常带温止陌来宰相府。大人喝酒谈事,温止陌便时常找孟菱歌一起玩耍。
孟菱歌是孟府长女,底下两个庶妹年纪都只与她相差一两岁,温止陌却从不搭理孟环燕与孟夕瑶,每次来了就只找孟菱歌玩耍。
他经常带来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又处处护着孟菱歌,粉嫩的小人儿自也乐意跟在他身后,穿梭于宰相府的各个角落。
印象中似乎确实有一次,温止陌捧着她的小脸,认真问她。
“小菱儿长大后嫁给我,好不好?”
“嫁给止陌哥哥,有什么好处?”
“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爹你娘我爹我娘都不行,还有我也不行,等小菱儿嫁给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你好,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那…我愿意嫁给止陌哥哥。”
“说好了,那我们拉勾,谁说话不算数,就变成小傻子。”
“嗯,拉勾,说话不算数就会变成小傻子。”
可是后来,金月国与蓝羽国开战,安顺王带兵出征,温止陌便再没来过孟府。
不出一年,孟菱歌从爹娘口中得知,温止陌在寺庙受了惊吓,变成了痴呆的傻子,有时糊涂的连府中亲人都不认识。
孟菱歌非常担忧,以为是温止陌没及时娶她,导致真遭到了报应。她紧张地与爹娘说明情况,闹着要马上嫁过去。
结果爹娘说温止陌是被奸人所害,与她无关。眼下世子连人都不认识,去了亦是无用。又说她是闺阁姑娘,不可再随意见外男,将此事搪塞了过去。
时间一晃过去将近十年,连她都险些遗忘这段美好的回忆,温止陌竟然一直记得,还能一见面便认出她来。
这一声小菱儿穿过十年岁月,让孟菱歌有种沧海桑田的宿命感。
下面的侍卫已经追了上来,小心的哄劝温止陌。
“世子爷,我们快下去吧,小的看到那边有人在斗蟋蟀,可好玩了。”
“求您了,世子爷,让王妃看到您在这儿,小的就死定了。”
这几个侍卫是一直跟在温止陌身边的,知道斗蟋蟀是温止陌最喜欢玩的活动,平时这么一说,温止陌便会高兴跟着他们离开。
然而今日却失了效,温止陌固执地站在那里,依旧委屈地看着孟菱歌,嘴里还一直嘟嚷着说话不算数会变成傻子。
他看着清瘦,却有一股蛮力,侍卫们又怕伤了他,不敢用大力,一时竟是奈何不了他。
台上闹成一团,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孟菱歌看他挣扎的样子,虽明知他没吃亏,却也有了两分心疼。
温止陌当初是多么天资聪颖,丰神俊朗的人啊,如今却一举一动都要被侍卫约束。
“你们放开他。”孟菱歌向前两步,厉声道:“这里是孟府,这儿是我挑选夫婿的地方,温世子上了台,便是有与孟府结亲之意。你等先行退下,让我与温世子说几句话。”
少女面若凝霜,声音冷清。眸光却极具震慑力,让几个侍卫不自觉得松开了手,慢慢退了下去。
温止陌见侍卫退下,高兴的笑了,又朝孟菱歌更靠近了一点。
“小菱儿真厉害。”
孟菱歌紧绷了大半日的脸也不由柔和了两分,幼时她跑得快一点,会背一首诗,或是多吃了一块糕点,温止陌都要夸她。
小菱儿真厉害。
她在温止陌眼中,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有人惜她如宝,有人弃她如敝履。
关意桉在新婚之日与她庶妹偷情羞辱她,温止陌痴傻了却依旧会在她孤立无援时奔向她。
孟菱歌扫了一眼台下或打量或看好戏的眼神,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笑眯眯的温止陌身上。
他的五官太过精致,纵使如今痴傻,依旧英俊挺拔。这长相,甚至在关意桉之上。
只是安顺王府有财有势,这么多年也未将他医好,可见病情确实严重。
但是其品性宽厚,对她的态度更是难得,再加上两人幼时的情谊,确是不错的选择。
孟菱歌心头思绪万千,很快下定决心。
“温世子,我与别人的婚事退了。你愿意娶我吗?”
温止陌愣了一下,随即认真的点头:“当然愿意。我与你拉勾了的,不娶你的话我会变成傻子的。”
孟菱歌皎洁的脸上染上红晕,“那我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温止陌眸光亮了亮,“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爹你娘我爹我娘都不行,还有我也不行,等小菱儿嫁给我,我就会名正言顺的对你好,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他果然全部记得。
孟菱歌眼睛发红,眸光熠熠:“那你现在回去准备一下,我在这里等你来迎亲,你到了,我便嫁给你。”
温止陌高兴的双手摇晃,“小菱儿要嫁给我了,我要去准备十六人抬的大花轿。”
他蹦蹦跳跳的跑下台阶,招呼那群侍卫:“与本世子回府,快点快点,别让我的小菱儿久等了。”
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孟菱歌这场声势浩大的择夫这么快便结束了,还选定了安顺王府的世子爷。
要说这世子爷没傻之前确实是人中翘楚,可十余年前那场惊吓后便只剩下七八岁孩童的智商,这种情况要娶一个世家贵女,并不容易。
孟菱歌未订亲前也是贵女中的典范,可如今成亲又退亲,加上仓促择夫之事,再想嫁一个身份显赫且不怕得罪关意桉的夫君,亦是艰难。
这么一思量,这场亲事虽处处透着离奇,倒也说不上谁配不上谁,似乎还挺合适。
第6章 姻缘
眼见温止陌要带人离去,反应过的孟行渊连忙去阻拦,激动道:“温世子做不得主,这门亲事不算数。菱歌,不可胡闹!快点与温世子解释清楚。”
安顺王如今还在外征战,府中由安顺王妃,也便是温止陌的娘亲做主。安顺王妃仅温止陌这一个儿子,向来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她得知儿子吃个酒席却摊上一桩亲事,只怕会以为孟菱歌退亲后找不到合适夫君,便赖上她儿子。
这误会可就大了。
可不能让温止陌就这么回去折腾,到时解释不清,既影响他与安顺王的交情,又会把这桩丑事闹得更加没法收拾。
他正要去阻拦,便听一道威严又清脆的声音从远而近。
“怎么?宰相大人还要对世子动手不成?”
孟行渊僵在原地,不用回头他也听出了这声音正是来自安顺王妃。
真是无巧不成书,安顺王妃来得不早不晚,偏偏在他命人阻拦温止陌时出现,看来又得费好一番唇舌解释。
孟行渊满脸堆满笑意,这才缓缓转过头,冲着安顺王妃低头道:“王妃误会了,两个孩子闹着玩,下官怕冲撞了世子,所以才想着劝解一番。”
“闹着玩?”安顺王妃蹙眉:“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家嫡女已经答应嫁给我陌儿为妻,如今陌儿都要回府准备花轿了,你说是闹着玩?莫非你们父女耍弄我们安顺王府,想赖掉亲事?”
安顺王妃其实并不是刚刚到的,早在孟菱歌登台之时,她便站在人群后头的阴暗处。
最开始看到温止陌跑上台时,她确实是担忧与不愿的,可在看到温止陌脸上的笑容与说出那一长串嫁给他的好处时,安顺王妃改变了主意。
这十年来,没人比她更清楚温止陌的情况。
自受了那次刺激后,温止陌极少笑,极少说话,严重时连她这个娘亲都不认识,可他竟然还记得十年不曾见面的小姑娘。
他与孟菱歌对话时的状态,简直看不出痴傻的症状。
那么,让他与孟菱歌成亲,说不准真的可以改善他的病情。
温止陌在府中有时也会念叨小菱儿这个名字,直至今日,安顺王妃方知他口中的小菱儿就是孟府嫡女孟菱歌。
孟菱歌成亲当日退亲,的确名声受损,可那是因为关意桉太不是个东西。况且若不是有这一码事,孟菱歌这样的世家嫡女也不会嫁给已经痴傻的陌儿。
三年前她便已筹划给陌儿择一贤德贵女为妻,可安顺王府虽然显赫,奈何陌儿情况特殊,相看姑娘时更是不配合,经常将姑娘家吓跑,闹得京城世家的姑娘一听说陌儿的名字便惊慌失措。
平民百姓或者商贾之户倒是有姑娘愿意嫁进来,可陌儿病情难以治疗,若是再娶个老实木讷,没有手段,身份低微的姑娘入门,等她与王爷老迈,这两口子岂不是任人欺凌?
眼前孟菱歌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胆大,果断,有主见,相貌不俗,最重要的还是陌儿喜欢。
况且她如今境况尴尬,此时安顺王府助她一回,她若感恩定然会真心待陌儿,她若任性亦可用此事拿捏她。
安顺王妃越想越感觉合适,越看孟菱歌越是顺眼,此时她倒有点感谢关意桉那个蠢货不懂得珍惜这至情至性的姑娘,白白便宜了她安顺王府。
“下官无有此意。王妃的意思是?”孟行渊话说到一半,方回过味来,震惊的张大眼,不确定问道:“您的意思是同意世子迎娶小女菱歌?”
安顺王妃笑着点头,“正是。你说世子做不得主。如今王爷远在战场,王府诸事都是我在处理。我同意陌儿迎娶孟府嫡女孟菱歌为正妻,宰相大人,你说说我可做得了主?”
“当然,当然…全凭王妃做主。”孟行渊额头上冒了一屋细密的汗,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紧张的。
他与安顺王爷本就是至交,对安顺王府的情况非常了解。虽说温世子痴傻,可菱歌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只要安顺王妃看得上她,借着安顺王的荣光,也可荣华富贵一辈子。
而且,论人品贵重,安顺王与王妃也远比关意桉的爹娘要厚道靠谱。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好的结果。
手下见这边有了新情况,机灵的退下。由着温止陌带着侍卫兴高采烈的离开。
各位大人看够了热闹,见事情已成定局,纷纷凑上前来。
“恭贺安顺王妃…”
“恭贺宰相大人…”
孟行渊笑着拱手回礼,想起十年前安顺王见菱歌与温止陌相处融洽,也曾提过结儿女亲家之事。只是温止陌受惊吓痴傻后,他便不再乐意让菱歌与温止陌见面,安顺王猜到他心思,往后回京也再未提过此事。
没想到光阴似箭,兜兜转转,菱歌最终还是要嫁给温止陌。
这姻缘两字,果真玄妙。
等到宾客唏嘘地各自重回宴席,安顺王妃笑着道,“既然今天是我儿娶妻之日,我得尽快回府筹办,时间匆忙,聘礼方面…”
“聘礼肯定是来不及置办的,下官能理解。”孟行渊马上识趣地接话。
他本就不是贪图女儿聘礼之人,婚事仓促,安顺王妃还要忙着通知亲友,准备宴席,布置新房…若他还要求聘礼,倒是强人所难了。
“那当然不行!”安顺王妃扬声道:“我安顺王府的世子爷娶妻,怎能没了聘礼?只是一时倒难想到周全…这样吧,关家那小子准备了什么聘礼?把他的聘礼单子拿上来,我让人照他的规格,上十份!”
第7章 偏袒
孟行渊的脸色却有些难看,犹豫了下才道:“关家并不殷实,没有聘礼单子,只是准备了两套衣物,四匹布,以及必备的八件套。”
八件套是梳子,尺子,压钱箱,如意秤,镜子,都斗,剪刀,算盘。都不是值钱之物,却各有美好寓意。
安顺王妃知晓关意桉家境窘迫,聘礼比不得世家,可这毕竟是娶朝中一品大臣的嫡女,再怎么也会安排些金银类的贵重礼品。
未料到会这么寒酸,这么点东西连平民百姓家都不如。
这下连安顺王妃都替孟菱歌委屈,拿这么点东西便娶了人家如花似玉的贵女,结果不仅不珍惜,新婚之日竟然还与新娘庶妹偷情,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关意桉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便是拿出一个月的月俸来办聘礼,也能置办几样像样的东西。”安顺王妃讥讽道:“孟大人现在与我已是亲家,我便直言。这关家小子明显就是小气吝啬,也就是碰到了你这么好说话的人,要换成别人,拿这点东西上门早就赶出去了。莫说嫡女,这聘礼庶女都看不上,不过你那个庶女不检点,配她倒是正好。”
孟行渊被这一番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可他确实无从辩解。
莫说旁人了,他看到这些聘礼时,再想到自己给孟菱歌准备的嫁妆,也有些肉痛。
当时关意桉态度诚恳,表示考上状元前家中欠了不少外债,最近的月俸偿还后剩不了多少,等菱歌过去便让其当家,到时手头宽裕了再给菱歌置办些值钱之物。
他心里不舒服,可关意桉一口一个岳父大人,让他也不好多言。
不只如此,念及关意桉的住处太过简陋拥挤,他甚至出资给关意桉买了一个小院,用于菱歌与关意桉婚后居住。
现在看来,这院子也是白白便宜关意桉与孟环燕了。
孟行渊赔着笑道:“聘礼嘛,心意到了就行。”
“问题是关家小子心意也没到啊。”安顺王妃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人。他这点东西我照他的十倍百倍也配不上世子妃的身份,这样吧,我稍后让府中管家带人去办,能置办多少便置办多少。世子接亲时一并带来。”
说罢安顺王妃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处又停了下来。
“孟大人,今日你府上嫡女庶女一同出嫁,这规矩么我还是得多说一句,安顺王府比关家离这里要稍远些,我们还要准备聘礼,所以自然会来得慢一些。”
“可嫡庶有别,嫡女尚未出嫁,总不能让庶女的迎亲队赶在前面。关家那小子来迎亲了,你也得让他先等着,得让世子接走世子妃后,他才能接走你府上的庶女。”
既然同意了陌儿娶孟菱歌,孟菱歌便是她自己人。关家那小子欺负孟菱歌,便是欺负安顺王府。
她得让这小子看看,孟菱歌退了他的亲事,选择陌儿,是多么明智的事情。再者,得让他知晓什么叫舍贵求贱,自食恶果。
交待了孟行渊,安顺王妃还是不放心,又将自己的贴身丫头及侍卫留下,嘱他们办好此事,方才离去。
这些孟菱歌并不知情。
在看到安顺王妃同意这门亲事后,她就知此事已成定局,便寻了个机会偷偷退了下去。
原则上未拜堂前,她是不能见男方父母的,她退亲又当众择夫已是离经叛道,虽然安顺王妃没有介意,可她不能全无规矩。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今天的婚事出了这么多变故,娘亲瘫痪在床不能前来,此时肯定心急如焚,她得赶着去安抚。
房间里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孟菱歌赶到之时,嬷嬷正端着药束手无策。
“大小姐来了,夫人一直担心着,不肯吃药呢。”
“给我吧。”孟菱歌顺手接过药碗,坐到床边。
床上的娘亲今日穿了一件喜庆的大衣,脸上施了点粉黛,看着比往日气色稍强,只是紧皱眉头,一脸担忧。
“你们到门外等候。”杜诗茵遣退下人,这才拉着孟菱歌的手,叹道:“都是娘亲身体没用,没治理好后宅,这才连累了你。娘亲是真没想到二丫头会这般自甘下贱,自己名声不要了,还让你被人耻笑。”
“娘,先吃药。”孟菱歌将勺子上的药汁吹了吹,送到杜诗茵唇边,“你得为女儿庆幸才是,今天便知道了关意桉是不可托付之人,女儿还能重新选择,若是他今日伪装得好,女儿嫁给了他,为他生儿育女后才知他真面目,要想脱身可比现在难上太多。”
“虽是这么说,可温世子他…他那个情况,连自保都难,以后如何护你周全?现在是有安顺王夫妇在,等他们老了,你们可怎么办?”
杜诗茵越说越是忧心,“娘听说,他正常时还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商,有时发起病来谁都不认识,会攻击伤害身边亲近之人。他这样,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伤害你?伤害你们的孩子?甚至他这种情况,你们连孩子都不一定会有…”
她知晓孟菱歌今日的无奈,能嫁给温世子作正妻已是比继续嫁给关意桉,或者被官府强制配给太监都要好很多的结果。
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女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凭什么因为男人犯的错误而被逼到这一步。
若是她身体康健,怎么都要去找关意桉的爹娘讨个公道,不像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孟行渊对三个女儿都很好,对菱歌这个嫡女更是格外看重一点,可他一个男人粗心大意,又耳根子软,女儿的婚事交给他真是失算。
只是如今说这一些也都没有意义,想到这里,她不免落下泪来。
“娘,温世子的情况没那么严重。说不定他的病情还有治好的时候,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我今日选他为夫婿,便不会嫌弃他。”
“我从小就认识他,他重诺,说过的话从未食言,他答应护着我,就一定会护着我。而且女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管他是好是坏,他给我多少,我都加倍还他。”
孟菱歌说的轻松随意,杜诗茵抹了抹泪,仔细叮嘱道。
“你有空常回来。若是在安顺王府不好过,回来要告诉娘。娘不怕丢人,他们若是欺负你,娘一定给你撑腰。”
杜诗茵只有一儿一女,为了这两个孩子,哪怕舍了性命,她也甘愿。
话说出口想起今日是女儿大喜之日,哪有娘亲一直说扫兴的话,便挤了点笑意,轻声交待:“不过,嫁人了到底不比在娘家时,你也还是要守着规矩,安顺王常年不在京城,你只要把安顺王妃哄好了,便出不了什么错儿。至于温世子,你得小心谨慎点,他若是发病,你便让下人去侍候。总之,保护好自己,也别落了错处在旁人手中。”
“娘,女儿知道了。”孟菱歌温顺点头。娘亲身子不好,小弟又年幼,若非不得已,她真不想现在出嫁。
都怪关意桉那个混帐东西,明明对她无意,却五次三番求娶,既想依附宰相府的权势,又朝秦暮楚,哄骗爹答应了亲事,如今退了他的亲又因为朝廷不公的规矩,不得不另嫁他人。
想到这里,孟菱歌轻声道:“娘,等我出嫁后,你多留意,给三妹寻个好亲事。”
“夕瑶?”杜诗茵诧异道:“你不是和她一直不对付,怎么…”
孟家三个姑娘一嫡两庶,嫡女孟菱歌,庶女孟环燕,孟夕瑶。杜诗茵仁厚,两个庶女都养在她们娘亲名下,有独立院子居住,但只要是人便都有私心,府中的好东西自然都是先让孟菱歌挑选,剩余的才会送到庶女手中。
因为这个,孟夕瑶意见颇大,经常使性子,在杜诗茵与孟菱歌面前哭闹多次,相比之下,孟环燕就懂规矩得多,永远都是老实胆小的样子,从不奢望不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孟菱歌订亲后,杜诗茵派人盯紧了孟夕瑶,完全没去管孟环燕。哪知道孟环燕平素都是装的,背地里早就与关意桉勾结到了一块儿。
孟菱歌垂眸道:“关意桉与孟环燕的事,是三妹通知人告诉我的。”
不管孟夕瑶是什么意图,此事若不是她提醒,现在孟菱歌都嫁给关意桉了,想想与那对狗男女差点住一个院子,成为一家人,孟菱歌都恶心。
孟夕瑶此番帮了她大忙,之前与她那些小矛盾便不值一提。
爹在仕途上顺风顺水,但儿女亲事方面明显欠缺,让娘帮忙留意,也算还了三妹的仗义。
杜诗茵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应允:“既是你交待的,娘亲自会用心挑选。”
母女俩还想再聊会儿,却听到冬青在门外道:“小姐,那姓关的来迎亲了,你快去看看吧。”
孟菱歌站起身,皱眉道:“他迎得是孟环燕,我去看什么?”
冬青焦急道:“可他的花轿停在了玉涧居门口,二小姐已经坐进去了,但是姓关的不走,说迎娶的是孟府嫡女。”
孟菱歌柳眉一沉,道了句我去看看,便疾步走了出去。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见关意桉,可这混账东西把花轿停在她院门口可不行,不能弄脏了她的地儿!
关意桉负气离开后,很快清醒过来。孟府嫡女是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求来的亲事,断不能就这么退了。
孟环燕虽妖娆知趣,做个妾室还凑合,当他的妻子就远远不够格。
他本来想的是孟菱歌为妻,孟环燕为妾,最好将来有机会把那个任性可爱的孟夕瑶也一并纳了,那便真是享尽齐人之福了。
可惜今日失算,贪图一时刺激被人抓了现场,与孟菱歌解释时又口不择言,这才惹恼了佳人。
他根本就不相信孟菱歌会另择夫婿,世家大户成亲哪有这么简单仓促,孟菱歌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他?
不过是气头上放出来的狠话罢了。
关意桉回到住处,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带领准备好的花轿,慢悠悠地往宰相府赶。
他想着此时孟菱歌的气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只要他态度再诚恳点,孟菱歌自然只能乖乖与他成亲。
最好一顶花轿把孟菱歌与孟环燕一并接过来,还多省了一顶花轿的费用。
成亲之日一妻一妾,还都美艳不可方物,不知要羡煞多少同僚。晚上入洞房前还有两个选择,当然,按规矩与重要性,还是得先到孟菱歌那里去。
他一路想得飘飘然,拼命压抑住嘴角的笑意,到了宰相府,方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府上似乎更热闹了一些,奇怪的是众人的眼神,看向他时不像艳羡佩服,倒似不屑与取笑。
岳父大人也变了一副脸面,让他靠边先等候,便扭头不再理会他了,倒时不时望向外边,似乎在等待别的什么重要人物。
关意桉有些惶恐,他找到了往日与他亲近的同僚,打听情况。
结果便得知孟菱歌当众择夫,且选中温世子,马上便要嫁到安顺王府。
这个消息对关意桉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孟菱歌竟然这般决然,为了报复他,宁愿嫁个痴傻世子,都不愿意再与他成亲。
“看不出你如此痴情,为了个庶女,竟然会在大婚之日用这种方式羞辱宰相嫡女,不过现在你也算求仁得仁,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庶女娶回去了。”
听到同僚的取笑,关意桉心中一阵抽痛,见鬼的求仁得仁,他要的是买珠宝时赠送个漂亮的盒子,从未想过为了个漂亮的盒子把珠宝给丢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在温世子到来前先说服孟菱歌,让她上自己的花轿,只要将孟菱歌娶进门,拜了堂,安顺王府便不可能强抢他的夫人。
他趁人不备,命人将花轿直接抬到了玉涧居,结果花轿刚刚停稳,孟环燕便钻了进去。
关意桉还惦记孟环燕带给他那种销魂馉骨的滋味,又不想吵闹惹人注意,便任由孟环燕坐在里面,一边焦急等候孟菱歌。
见到孟菱歌风风火火走到跟前,关意桉激动的眼眶发红,“菱歌,我来接亲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因为我的错惩罚你自己,做出误自己一生的决定。等我们成亲拜堂后,你要打要骂都行,只要你还愿意与我成亲,我便任凭你处置。”
他有一双深情的狐狸眼,这般脉脉温情看过来,鲜少有少女可以抵挡住。
若不是他今日做的事情实在太无耻荒唐,孟菱歌还真有可能迷失在他制造的假象中。
“任凭我处置?”孟菱歌冷笑:“我让你现在自杀请罪呢?或者你此刻到宴席上,下跪忏悔?”
这两个选择一个要命,一个屈辱,都是关意桉不可能接受的。
“菱歌!你别太过分!”关意桉双拳紧握,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我是你夫君,你这般折辱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求你别闹了,今天已经耽误了太久,再晚便会错过吉时,我们的婚事筹办了近两个月,你忍心就这么放弃吗?”
“你与孟环燕在房间里鬼混时,可有想过对我是多大的侮辱?婚事筹办并没有浪费,温世子马上会来接我,而你带着你郎情妾意的心上人马上滚出我的院子!”
孟菱歌脸上显现几分厉色,“收起你虚伪的面具,你现在来求情,不是知晓自己做错了,而是舍不得我的身份与嫁妆而已。而我选择嫁给温世子,当然也不是为了气你,而是我认为他远比你坦诚优秀,他的家世教养更是你一辈子都无法追不上的,有这么一位人中之龙在面前,我怎么可能还看得上你这个一贫如洗,妄图靠女人一步登天的废物?”
身为宰相府的嫡女,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更知道何谓杀人诛心。
对于关意桉这种在贫困家庭长大,如今考中状元入朝为官的人来说,最讨厌的事莫过于被人说他的家境。
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那句妄图靠女人一步登天的话更是直接扯开了他的遮羞布,将他最难堪最隐秘的一面剖解在众目睽睽之下。
关意桉看着面前冷酷的女子,明明还是往日端庄矜贵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冰冷绝情,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他或者真的高估了自己,或许孟菱歌真的并不爱他。
孟菱歌若对他尚有感情,说话断不应该如此不留余地,更不应该每一句话都往他的心口上扎。
他失望之余更生出无法压制的怒火,“孟菱歌!退亲只是你说的,我尚未同意,你便在我面前大谈一个痴傻世子如何优秀,你太不知羞耻了!我现在怀疑你并不是完璧之身,所以才不敢嫁我,只能找一个傻…”
“啪!”孟菱歌用尽全身力气,抬手一巴掌扇在关意桉脸上。
“你给我滚出去!”
她发现关意桉真不是个一般人,能不停的打破她对无耻下流的认知。
明明是关意桉新婚日偷情,如今被她退亲又不甘心,便污蔑她水性杨花。
这区区两句话,传扬出去便可以置一个女人于死地。
这样的男人,与他说话,都要小心会被他泼脏水。
关意桉捂着脸,又愤怒又无助。
就这么离开实在是不甘愿,可孟菱歌软硬不吃,他实在无计可施。
僵持间,花轿中的孟环燕缓缓走了出来,用手捂着嘴惊诧道:“哎呀,大姐,你,你怎么可以对夫君动手呢?男人的脸面是最重要的,大姐往日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意桉哥哥,让我看看,你瞧瞧,都肿了,我给你揉揉…”
她打扮的像只花蝴蝶一般,挤到两人中间,轻嗔了孟菱歌两句,便贴在关意桉身上,对着他的脸又摸又揉。
矫情造作的如同青楼妓子,关意桉本是不喜,但想到孟菱歌对他的羞辱,孟环燕现在的投怀送抱正是给他解围,便冷着脸将孟环燕抱了个满怀。
“你姐姐在生你我的气呢,都说了她是妻,你是妾,她却依旧狭隘善妒,她若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便不必烦心了。”
“夫君,大姐不比我,她爱惜颜面,抹不开面子。你呀将她抱上花轿不就行了,上了花轿后我再给你劝劝她,夫君可别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抓不到一个小女子?”
她娇笑着打情骂俏,顺带给关意桉出主意。
其实孟菱歌不上花轿,她能从妾室变为正妻,对她来说亦是再好不过的事。可如今关意桉不愿意罢休,僵持着不走,她担心时间久了,连她都嫁不成。
这才嬉笑着赶来解围,反正孟菱歌今天这一番话与这一巴掌都已经伤透了关意桉的心,纵使她嫁进关家,关意桉对她有气,也不会让她好过。
现在关意桉带来抬花轿的人与他的几个亲近手下大概有二十余人,孟菱歌只带了几个丫头,其他人等在院外,只要闹得动静不是太大,速度够快,确实可以将孟菱歌捉上花轿。
关意桉明知此举不妥,可他如今已被架住,不把孟菱歌娶回去,宰相嫡女婿的身份以及孟菱歌数目惊人的嫁妆不再属于他,他亦会沦为旁人茶余饭后谈笑的闲资。
何况今日孟菱歌如此张狂,不娶到府中好生管束,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眸光阴沉,他将孟环燕推到一边,便劈手朝孟菱歌抓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孟环燕站在一旁看戏,顺便吩咐那群看呆了的手下:“愣着干嘛?还不帮新郎倌将新娘子扶上花轿?”
关意桉的手下醒悟过来,纷纷围拢上去。抬花轿的轿夫却犹豫不前,他们只是挣一点辛苦钱,不想为此摊上大事。
早在关意桉出手之时,孟菱歌便迅速躲了开来。她身后几个丫头壮着胆子挡在前面,一边阻拦关意桉,一边喊着小姐快跑。
孟菱歌并没有惊慌失措,这是她孟府的地盘,关意桉想在她的地盘抓走她,简直做梦!
府中有隐藏在暗处的侍卫,虽然今天可能多数去了宴席,但应该有轮值守卫她院子的,她有危险时肯定会现身。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离关意桉这畜生远一点,不要与他有任何接触,避免他又借此生事,坏她名声。
只是关意桉像个阴魂不散的鬼一般,紧紧缠着她,眼看就要被他抓住,孟菱歌心下生恨,准备转身再甩他一巴掌,让他两边的脸相得益彰。
却听院门外一阵喧闹之声,当先一个身影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一路疾奔,众人尚未看清他的脸时,他便一头撞在关意桉的腹部,将关意桉给撞飞了出去。
“就是你抢我的娘子,我撞死你!看你还敢不敢?撞死你,撞死你…”
关意桉倒地后,那身影还追向前去,继续往他身上撞,每一下都用足了用力,痛得关意桉呲牙咧嘴,连呼救命。
“快快,快把他们分开,把关公子救出来。”
孟环燕花容失色,带着关意桉手下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关意桉解救出来。
“你是何人?竟然敢袭击朝廷命官?来人,将这莽撞之人拿下!”
孟环燕见的世面并不多,京城贵女聚会以及宫中宴会都不是她能轻易去的地儿,所以他并不认识冲进来的人正是温止陌。
见到这人一股蛮力,将关意桉撞的嘴角流血,还以为是府中的宾客或者哪个官人的下属。
温止陌带来的人此时都跟了进来,闻言挡在温止陌身前,喝斥道:“谁敢?”
从屋檐上又飞下几个劲装侍卫,站到孟菱歌身后。这便是府中的暗卫了。
顷刻之间,双方实力已逆转。
孟菱歌走到温止陌跟前,轻声道。
“温世子,可有受伤?”
温止陌摸了摸头,摇头道:“我没事。有我在,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小菱儿。”
“你赶快滚!今天是我与小菱儿成亲的日子,我放你一次。”温止陌瞪着关意桉,愤然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纠缠小菱儿,我便撞死你…”
看到温止陌额前都红肿了一大片,孟菱歌吩咐道:“去房间拿药膏出来。”
“我不要药膏。”温止陌笑得眼睛眯起来:“我是来迎亲的,我只要小菱儿嫁给我。小菱儿坐我的花轿好不好?”
他可怜巴巴的等候着,生怕孟菱歌拒绝。
院门口摆放着一辆大红色花轿,看上去确实奢华耀眼,比关意桉请来的花轿要大一半不止,非常显赫大气。
孟菱歌乱糟糟的一颗心,安静了许多。
“冬青,去取我的盖头来。”
冬青快步跑到房间,取来盖头,轻柔的盖在孟菱歌头上。
“娘交待过,让我抱娘子上花轿。”温止陌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弯腰便将孟菱歌抱在怀中,蹬蹬蹬地从关意桉面前跑过,一路送到花轿上。
孟菱歌透过盖头下方的微光,看到花轿里贴心地放了软垫,扶手处包了厚厚的绸布。
花轿外传来温止陌兴奋欣喜的声音。
“小菱儿,坐稳了。我要娶你回家啰。”
“嗯。”孟菱歌低低应了一声,想到温止陌说这句话时定然是对着花轿笑得见眉不见眼,嘴角也不由噙上笑意。
很奇怪,她此时竟觉得格外轻松自在,连多日以来对新婚的担忧及不安感都消失无踪。
关意桉被孟环燕半扶着,眼睁睁看着孟菱歌被抱上花轿,温止陌走在花轿前边,喜娘与陪嫁丫头跟在其后,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
他心痛的双眼发红,指甲都陷进肉里。
这一切明明都是他的,孟菱歌是他的,孟菱歌的嫁妆还有陪嫁丫头都是他的,甚至于本来宰相府的一切资源未来都可能是他的。
可现在全没了。
他再大胆也不敢直接上前与世子抢女人,温世子即便痴傻,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这一切都怪他太过于自信,贪得无厌要寻刺激,更怪身边这个女人太孟浪妖娆,偏偏要选在今日挑逗勾引他。
说不准他偷情会被人撞见,就是这贱人故意让人发现的,否则前院的客人怎么会突然跑到她的院子里来?
他越想越恼怒,看向孟环燕的眸光便更阴冷。
娶妻娶贤,如此害他前程,误他姻缘的祸害,怎堪为妻?
孟环燕并未察觉到他的变化,她艳羡地看着豪华的花轿离去,心中竟然有几分失落。
好似拼了命争抢来的东西,突然发现竟然是别人扔掉的那一种失落。
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得关意桉看中已是天大的福分,再敢奢想其他的,便只会落得一场空。
她重重哼了一声,讨好道:“大姐真是疯了,放着夫君这么优秀的男人不要,竟然跟一个傻子跑。那温世子有什么好,长得不如夫君,还痴痴傻傻的,也就是家世与一身蛮力罢了…”
“夫君,既然大姐执迷不悟,就让她去吧,有她后悔的时候。你不是说吉时快到了吗,我们的花轿也快点走吧。”
她喋喋不休,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原本还以为要等几个月才能嫁给关意桉,到时还要与大姐斗智斗勇,结果她只是略微出手,大姐便出局了。
没想到偷情被抓到还有这好处,真是天助她也。
她沉浸在这欣喜中,直到关意桉的手掐上她纤细的脖颈,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看来你很满意这个结果?是不是你故意让人发现你我的奸情?你说啊?”
“不,不…”孟环燕拼命挣扎,从天堂到地狱不过瞬间,她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直到她脸色都变了,关意桉才松开手,任她滑落在地。
得到自由的孟环燕大口喘着气。
“夫君,真不是我,你,你误会了。”
“不是你就好。”关意桉阴恻恻的开口,用脚踢了踢孟环燕,“上花轿。”
身份低微的庶女就是好拿捏。
出了口气的关意桉心情好受了一点。
如今孟菱歌是娶不成了,先纳个妾回去,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这女的不堪为妻,不过在床上倒还有些用处。何况她长得也有两分神似孟菱歌,留在宰相府顾忌太多,纳到他府上,便是任他为所欲为了。
“是。”
孟环燕低眉垂眼,乖乖地走进花轿,自己取了盖头盖上。她出嫁匆忙,并没有人给她准备陪嫁丫头。
她本想带自己贴身的两个丫头离开,可杜诗茵不肯放人,丫头的身契都是孟府的。
她便只能一个人独自出嫁。
她知道杜诗茵是为自己的女儿孟菱歌出气,才不给她配陪嫁丫头,她对此倒也不在乎。
反正她之前的丫头也是听杜诗茵的,用起来还要提防。她的夫君如今已是朝廷官人,嫁过去了哪能不给她配丫头的。
亲自调教出来的自己人,用起来才顺心呢。
令孟环燕担忧的事情是嫁妆。
宰相府中对姨娘庶女并不吝啬,不过都是表现在吃喝用度上,能到她们手上的现钱只有月例银子。
她又是这般鲜嫩的年纪,自然什么新鲜玩意都想尝试,月例银子很难有剩余。
她能带走的也就是半箱首饰以及几件漂亮衣裳。
她娘亲陆姨娘胆小怕事,虽然杜诗茵有病在身,将府中事务分了少许给她管理,她却不敢有半点藏私,一点体己银子都没有昧下。
得知她做了丑事,娘骂了她许久,才将压箱底的两张泛黄的银票给了她。
总共也才两百两,看那色泽,明显是存了多年的。
她本不想要,可一点银两都没有,到了关家难免不受待见。
即便拿了娘的银子,一个官员的正妻就这么点嫁妆,也还是不够体面。
坐在晃悠的马车内,孟环燕心里想的都是嫁妆这件事,并没有意识到即便孟菱歌退亲,关意桉也完全没有娶她为妻的意思。
至于刚才关意桉对她的粗暴,她认为不过是男人落了颜面,迁怒于她罢了。
别的方面她或许比不过孟菱歌,但若论哄好男人的手段,她自认难有对手。
花轿行到后院与前厅中间,关意桉本想绕路避开前厅,不与宾客及温止陌孟菱歌碰面,灰溜溜将孟环燕悄悄抬走算了。
他来过宰相府多次,知道有小路可以不经前厅,直接出府。
可花轿正准备转弯时,便出来一个面貌周正的侍女带着几个侍卫拦在花轿前,喜笑晏晏道:“关公子,这条路摆满了温世子带来的聘礼,无法通行,您还是从前厅过吧。迎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不着避着人吧。”
“你…”关意桉气极,没想到现在区区一个侍女都敢取笑他。他记性极好,从侍女所穿衣物一眼认出其是安顺王府的人。
他抬头往小路看去,前方不远确实有两排红色箱子摆在路中间,将整条路堵得严实。
若是将红色箱子码在小路两侧,勉强还可以让花轿通行,可现在箱子是突兀的放在路中间,别说花轿,连行人都无法通过。
关意桉知晓这是安顺王府的人故意使坏,就是想看他出丑,哪怕他派人将箱子挪开,依旧还会有别的手段让他只能走前厅。
温世子一个痴傻之人应该没有这么多心思,不知是他手下人替主子出气还是受人指使,此举实在欺人太甚。
孟菱歌已经被他们安顺王府抢走了,温世子还揍了他一顿,他像个落水狗一样狼狈凄惨,安顺王府却还要羞辱他。
关意桉眉目冷沉,问道:“温世子与孟大姑娘是不是还在前厅?”
侍女娇笑着道:“是。温世子带来的聘礼足有四大马车,现在还未搬完,孟大姑娘的嫁妆也极为丰厚,这一来一回,,一搬一送,可得费些功夫呢。”
关意桉当然知晓孟菱歌的嫁妆繁多贵重,他看过嫁妆清单,虽算不上十里红妆,却至少价值万金。
孟菱歌的嫁妆倾尽了宰相府的一半财力,除了公主出嫁外,京城再无人有这么豪横的陪嫁。
良田商铺,金银财宝,生活用品,家具箱笼一应俱全。
孟行渊送给关意桉的小院,他已住了月余,却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置办,全家都等着孟菱歌的嫁妆,嫁妆一到便什么都齐全了。
如今全便宜了温世子那个傻子,而他只能带着一个一贫如洗的庶女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空院子。
现在他们还要以胜利者的姿态邀请他去看,那些与他失之交臂的财富,好诛心的手段!
既然避无可避,那他便如这些人的意,好好儿去看看。
好好儿记得孟菱歌与安顺王府今日给他的屈辱,总有一日,他会把这些属于他的东西再夺回来,把这些人给他的屈辱加倍还回去!
他转身大步带领花轿往前厅走去,脚下几步的时间,他脸上的阴森寒意便转变成谦和温厚,真成了一脸欣喜来接亲的新郎。
一路遇到各种打量取笑的眼神,他都回以真诚一笑,对凑过来贺喜的宾客,他也拱手道谢,尽显从容风度。
前厅院落中间的空处,现在两侧已经摆满,一侧是安顺王府带来的聘礼,一侧是孟菱歌的嫁妆,琳琅满目,一直蜿蜒延伸到府外。
孟菱歌的花轿未落地,停在院落门口,温止陌正与孟行渊低头轻语,花轿两旁围满了亲友宾客,恭贺称赞声不绝。
饶是做足了准备,关意桉依旧觉得这一幕刺眼得很,这一切与他料想的迎亲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属于他的位置换成了温止陌。
关意桉一出现,热闹喜庆的气氛一下子停滞,宾客的脸色的表情都有点意味深长。
“岳父大人,温世子。”关意桉嘴角带笑,主动凑上前去,拱手道:“恭喜岳父大人喜得良婿,恭喜温世子与孟大姑娘喜结良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宾客想从他的脸上或者声音中寻摸点不对来,却发现他笑容真挚,声音平缓,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感觉。
有人在心下喑道好有城府,有人则在心中暗呸了一口,虚伪造作。
孟行渊应付的点了点头。
温止陌谨慎的拦在花轿前,看着他道:“你离我的小菱儿远一点,你再敢跟着她,我便撞死你!”
关意桉见他凶神恶煞,心下有点发怵,却依旧强撑着道。
“温世子,今日之后我们就是连襟了。菱歌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她。当然我的条件也远不如世子,她选择你本就在情理之中。菱歌先前说成全我,实则倒是成全了她…”
这话的酸味太过明显,连温止陌都听出有些不对。
“你是不是在说我娘子的不是?”
关意桉冷笑不语。
冬青愤愤不平,应声回道。
“是的。世子爷,关公子拐弯抹角说我家小姐嫌贫爱富,所以才与他退亲选择您的。”
她就知道关意桉没安好心,费这么些唇舌还是想给小姐泼脏水,明明是他做下丢脸之事,却总想把罪行安到小姐身上。
“欺我娘子!拿命来!”
温止陌一声咆哮,便从手下侍卫手中夺过长刀,径直往关意桉身上砍去。
“救命!”关意桉抱头乱窜,再也顾不得面子风度,围着他的花轿拼命奔逃。
他原本是想假装大气去与温世子搞好关系,以图来日算计,顺便趁这个傻子听不懂人话,含沙射影讲几句给宾客听听,为自己挽回些名声。
谁知温世子这个傻子傻得并不彻底,倒是有些疯,一言不合便提刀砍他。要不是他跑得快,又有人劝架,他险些殒命于今日。
以温世子的地位与病情,便是真砍死了他,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而他一代奇才,尚未施展抱负,便这么冤屈的死了,那才真是可惜可叹。
“世子爷,不可,不可啊!新婚之日不可见血,您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孟行渊将温止陌拉到一旁,夺下他手中的刀,耐心劝导:“世子爷,时辰到了。你该接新娘回安顺王府了。”
“对,娶小菱儿要紧,我得先成亲。”温止陌忘性大,听到娶新娘,马上将关意桉抛之脑后。
他咕哝着娶新娘,娶小菱儿,也不与孟行渊再打一声招呼,便走到迎亲队最前面,骑上马匹,带领花轿扬长而去。
他生得高大英俊,此时身穿红袍骑着骏马,明艳无双。竟是将被称为京城才貌双绝的关意桉都给比了下去。
他与花轿走在前面,后面是连绵不绝的送亲队。大件家具两人相抬,小件嫁妆单人挑,还有一辆马车运送贵重物品,大件小件全都描了红色朱漆,流光溢彩。
一路热闹喜庆,人人侧目。
等到全部的送亲队都出了宰相府,已是将近一个时辰后。这段时间,关意桉与孟环燕也想插进队伍中,可连续几次,都被挤了回来。
安顺王府那个面貌周正的侍女甚至直接走过来,让关意桉懂些规矩,等孟家嫡女的送亲队走完后,再动身。
关意桉再气愤不甘,也不敢再挑衅安顺王府,只得瞪着发红的眼睛,缩在一角,看着这与他毫不相关的热闹。
等到这一切终于结束,他整个人都透着颓废,有气无力地对孟行渊道:“岳父大人,承蒙您信任,时辰到了,我要…”
他结结巴巴地,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若娶的是孟菱歌,他会承诺以后好好待她,得到那么多的嫁妆,他定然要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好感谢一下。
可如今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又没得到一点好处,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心里又是愤恨又是泛酸,往日的伶牙利齿都没了用处。
“既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就好好过日子吧。”
孟行渊摆了摆手,并不想再与他寒暄。自然也没有一点想帮助他们的意思。
关意桉又是失望又是如释重负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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