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书瑶打了字：没关系，那我们就……
还没打完整，季悦在群里问
季悦：你不来？
陆明雪：去不了呢，要忙社团里的活，安排周六写稿件呢
季悦：什么社团一天不让人休息要干二十四小时啊？赶紧退团好了
陆明雪：[哭唧唧]院里的学生会，还是要好好珍惜的吧
季悦：不就是写稿件，高铁上写也可以吧？
陆明雪：要和学姐学长们对接工作
季悦：请个假呗
陆明雪：新人，不敢这么嚣张
群里一条条不停冒出的消息突然停住了。
许书瑶怕自己这时候发消息等会不小心打断了季悦的话，所以暂时没回，切出去看了下黎城的游玩攻略，范围主要在市区。
市区里可以玩的倒是蛮多的，古迹、大商场、好吃的都多。
有的玩她就放心了。她收藏了几个推荐最多的帖子，又切回群里看消息。
刚切过来，正好看到新的一条消息。
季悦：小雪，当初是你先提的吧，说生日你一定要来的
许书瑶想起来，她们四个在晖州玩的时候，讨论她和陆尘的事情，陆明雪得知她还没有成年，就说，许书瑶过生日的时候她一定要在场。
但当时大家都没想到之后的情况会这么复杂。
距离远，还有事务缠身。
群里过了半分钟才跳出新消息。
陆明雪：[笑哭]哎呀真的很忙啦，实在没想到现在这个情况呀
陆明雪：顾青岚去吗？你去的话我就努努力请假去
许书瑶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句话心里有一点点不是滋味，她还没琢磨清楚什么原因，季悦跳出消息。
季悦：？？什么叫顾青岚去你就去，你是去看顾青岚的吗？
陆明雪：不是啊，我只是想她去的话，我们四个可以聚一聚
季悦：哦所以许书瑶过生日不重要，我们四个聚一聚更重要，或者说，顾青岚更重要呗[翻白眼]
许书瑶挠了挠头，两手握着手机，指腹呼呼地出汗。
以前在高中宿舍她们两个就常常会因为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吵起来，许书瑶想劝架但是完全插不上话。
现在在手机上了，她总能打点字出来调解一下吧？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陆明雪有她自己的立场，她想四个人聚一聚没有任何问题。
人都有自己更亲近的朋友，许书瑶高中时期沉闷得半天才能憋出一句话，成绩也不如陆明雪，和陆明雪没什么深入交流的，要说她们两个是朋友关系，也只能算得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原本这些也没什么，可一旦拿一种关系和另一种关系做比较了，性质就不同了。
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被比较，而且还是站下风。
她可以理解陆明雪，虽然自己心里会有点不舒服，可只要呼出一口气这点不舒服就能过去了。
但季悦站在她这边，她如果就这样不在乎陆明雪说的话了，又会显得季悦很傻。
许书瑶坐在椅子上弓着背，拽着手机的手指甲泛白，心脏跳得比八百米开跑前下蹲准备时还要慌张。
处理人际关系真难。
她又想退缩了。
她想继续当个遇事就调头、什么都不用管的社恐。
许书瑶往下一趴, 左脸颊挤在桌面上，眼睛盯着虚空，发了会儿呆。
过了一阵又一下支楞起来。她不能再退缩了, 要直面问题。
群里陆明雪和季悦两人理论的消息攒了快五十多条了, 她一条条扫了一遍, 然后切出去，点进陆尘的聊天框。
她现在好想叫声尘哥，不过忍住了。
但没完全忍住。
许：小土哥
陆：你妈
许书瑶抿着嘴, 笑得眼睛弯弯。
不知道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明明小时候陆尘说脏话时许书瑶还会被吓哭, 但现在居然会被逗笑。
许：我想叫你哥，就叫一小会儿可以吗
陆：你有求于我
许：……
陆：你叫我一声名字我也敢答应的
许书瑶又笑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这个梗。
许：陆尘, 能不能夸夸我
许书瑶看着发出去的这句话, 羞耻得腮边发酸。
陆尘没问原因，很直接地甩过来几个表情包。
[毛绒小狗跳起来点赞]，上面还有个“棒”字。
后面又跟了各种猫猫狗狗点赞的表情包。
最后他发一句：瑶瑶世界第一棒
夸得有点过头啦喂！
许书瑶爬到床上去，趴到枕头上，捉着手机笑, 小腿交替荡来荡去。
她发过去一个蛋仔点头“嗯嗯”的图。
回完陆尘，重新回到宿舍群里, 顾青岚还没回，另外两人又吵吵了几十条消息。
以前高中, 她们两个吵架后要顾青岚去调解半天，或者隔个十天半个月才找到和好的契机, 而这期间宿舍的氛围总是怪怪的，许书瑶大气不敢出，畏手畏脚的, 连刷牙都不敢太大声。
今天却要鼓起勇气去劝架。
许书瑶快速看完消息，然后找了个动图。
她手指在屏幕上方反复起落，最终还是发出去了。
许：[你们不要再打啦！.gif]
她发了一张《紫禁之巅》里晴天与天蝎在雨中的斗舞图，小影在一旁劝“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动图在群里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
群里一时没有新消息弹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怎么效果这么夸张？
许书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闯祸了，惹火她们了，她紧紧盯着聊天框，人僵在床上动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天信息跳了出来。
季悦：许书瑶？
季悦：是许书瑶本人吗？
季悦：不会是陆尘拿了许书瑶的手机吧？
陆明雪：……额
季悦：不跟你吵了，省得给陆大爷看了笑话
陆明雪：……@#%&*
季悦：@顾青岚
许书瑶呆在床上，脑袋上飘过去一行问号和省略号。
em..
还可以这样的吗？
她没想借陆尘的名头哎。
不过……陆尘竟然这么好用啊。
那就，就这么，让他先背下这个锅吧。她去给陆尘好好道歉好了。
她给陆尘发消息。
许：陆尘，陆陆～尘尘～
陆尘：……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许书瑶心里一跳，他怎么直觉这么准呢。
许：hhh，还好啦，下次见面我会带你去吃喝玩乐的！
陆：哦，我好期待
许书瑶感觉这个家伙又在阴阳怪气了。
群里的消息就此打住了，到十多分钟后顾青岚回复。
顾：那天不确定有没有空，到时再看吧哈哈
许书瑶在群里发了个“好”。
另外两人也回了OK和手势。
虽然最后可能只有季悦一个人来，但许书瑶仔细做了游玩攻略，并准备询问现在的舍友们那天有没有空一起去玩。
此时她又意识到，大学舍友们和高中舍友们又不认识，她们可能玩不到一起去。
到时候她身为中间人要做好平衡可不是容易的事。
这太为难胆小鬼了。
不过她还是问了舍友们，那天她们都有空。
许书瑶想，这样也挺好的，人多热闹嘛。
做攻略忙到晚上九点半，许书瑶对着课程表准备好明天的书本，然后去刷牙，收拾睡觉。
再次爬上床时，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郁闷地鼓了鼓嘴。她好像忘了什么事。
正准备躺下，手机震动两下。
陆：好得很[死亡微笑]
许：怎么啦
陆：没点数？就一点不在乎我？
许：……
这个省略号刚发出去，许书瑶脑子里火花一闪，她想起来了，她之前和陆尘约定过每周视频一次，还是她主动找他视频。
虽然只做了这样的约定，但前面几天陆尘天天给她打视频，导致今天他没视频过来，许书瑶还有点不习惯了。
而且，今天该她主动才对。
许：视频吗？我现在打给你？
陆：哼，终于记得我了
许：[捶背.gif]
许：那我现在打给你吗
陆：等等
陆：十一点再打
为什么要这么晚？
这个点的话，虽然往常舍友们还没睡，但她早就进入梦乡了。
许：你要忙到这么晚才有空吗？可我一般十点半就睡了
陆：十点半睡？
许：嗯嗯
陆：那我们十点二十五视频吧？
许：哦，你是不是这两天来陪我都没时间写作业，现在还在补作业？那我们其实可以明早再视频的。
陆：不，十点二十五
许：好吧
许书瑶并没什么怀疑，看了眼时间，距离视频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虽说是十点半睡，但是她一般到十点二十就会困。
为了不像昨晚那样视频的时候她都睡着了，她戴上耳机，找了个搞笑的综艺来看。
可惜她失策了，她躺着看的，生物钟到点起效，十点二十五分时，她刚刚合上眼皮。
她好像很快陷入了梦里，梦里是真实的回忆。高三那年，学校为了让他们多学一会儿，晚自习突然宣布要延长一节课。
原本他们十点下晚自习，十点半熄灯睡觉。晚自习延长后，十点四十才下晚自习。
她和很多同学一样，在那个只有圆珠笔写字唰唰和书页翻动的轻响声中，沉默专注地低头啃知识。
到了快十点半，“咚”的一声，有人脑袋瓜砸桌上了。
是许书瑶。
她在朦胧美好的梦里突然砸得头痛眼花，捂着额头揉，全班同学都朝她看来，她无比窘迫地涨红了脸，又装作镇定，放下手坐正了，盯着错题集看。
每个字都认识，都看进去了，但组合起来却看不懂。她好困。
而且刚才太窘迫了，她心绪难平。
之后又过几分钟，教室各处陆续出现“咚”“咚”“咚”的闷响。
最后一节晚自习没老师，到第二天早读课，老班来班里视察，站在走廊上读书的陆尘伸手，手里的书本晃了晃，引得经过的老班驻足。
陆尘声音不大不小，走廊上的和靠近窗边的同学都听见了。
“早啊老班，学校这么开明了，再开明点呗，让大家自由选择多上一节晚自习还是一节早自习。”
“我不觉得你早上能起得来。”老班背着手，狐疑地瞧他，像是想看穿这小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你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陆尘背靠着走廊的围栏，一边的胳膊肘撑到围栏上，瞥了眼教室，勾了下嘴角：“瓜都拍一晚上了，愣是一个没熟，听着不舒服。倒是有个声音够脆，可惜不能吃，饿得学不进去。”
老班：这臭小子又在叽里咕噜什么？
他转头去找班长问情况。
昨晚咚咚磕桌子的同学纷纷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尘。
几个同学心里五味杂陈，有人觉得他怎么那么逗，也有人觉得被冒犯到了。但当天最后一节晚自习，他们都很感激地提前回去睡觉，改上第二天的早自习。
现在想想，陆尘这么事儿事儿的，也算是无意中帮到她了呢。
混沌间接起视频通话请求，迷糊的眼扫过屏幕，对面昏暗，只陆尘眼睛里有点光。
许书瑶早已睡得意识昏沉，不分现实和梦境了，也不知道自己发没发出声音。
就和昨天晚上一样。
“许书瑶？”
耳机里响起陆尘冷感的、不带任何情绪和情感的声音。
许书瑶动了动嘴巴，答应了声。
好像是真实地动了。也可能是在梦里动了。
也有可能陆尘都没叫她，是她做梦梦见陆尘在叫她。
不过，不管她有没有真的“嗯”了声，在这个回应结束后，陆尘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许书瑶。”
声音温柔得像捧着雪人，怕它化了，小心翼翼，声音都颤抖。
许书瑶有点不敢相信，努力把胶黏在一起的眼皮又撑开一点。
屏幕里，陆尘的眼里有微弱光亮，像月色下的湖，夜晚并不风平浪静，湖面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闷热的夏天，即使只是看着这样荡漾的水波，也让人心里凉爽舒适。
可这不对。
这怎么可能和陆尘扯上关系？
陆尘的眼总是利落的弧度，眼神凌厉，像要削所有人，像不把任何人放眼里。
偶尔他会对长辈露出阳光温暖的微笑，但他从没有今晚这样奇怪的眼神。
许书瑶困得不行，把手机往前凑了点，仔细看他的眼睛。
又不知怎么的，那眼神转瞬间变了，一种浓烈的情感借着夜色的遮掩，不可控地溢出。
许书瑶惊得瞌睡少了点，正要定睛细看，对面屏幕一歪，陷入一片漆黑。
再下一秒，通话被关了。
许书瑶睡眼惺忪地看着黑漆漆的息屏界面，稀里糊涂地想，她是不是还在做梦呐。
高数课许书瑶是不敢走神的, 和高中的数学课一样，打个哈欠，大脑只是放松了一秒, 再回神, 已经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了。
等周一早上的第一节课结束后她才拿手机看消息。
昨晚陆尘和她有过两次视频通话, 她隐约记得，第二次通话他提醒她把耳机摘下睡。
又是那样软乎乎的哄小孩一样的声音。
陆尘以前从没这样讲过话，兴许又是她在做梦。
但许书瑶托着腮, 沉思了片刻, 最后得出结论, 她总不可能两天做同样的梦，所以这两天晚上, 陆尘真的有很温柔地和她说话。
她忽然张大嘴巴, 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原来如此啊，陆尘晚上会变温柔。
之后两天他倒是八点多就拨个视频通话过来，态度冷冰冰，拽拽的，或者很欠揍, 再听不到那样温柔的声音。
这一周，陆尘仍然在每个深夜点开她的聊天框, 输入她的名字，发过来, 有时一晚上发好几次。
像在暗示她，他几点几点还在失眠。
她找了些治疗失眠的法子, 比如睡前读高深的物理书……但这对陆尘无效，他报的力学相关专业，对物理有着深沉的爱。
再比如, 她找了一些助眠白噪音分享给他；助眠建议帖子，告诫他不要临睡前才洗澡、不要在睡前玩手机……但是对他通通无效。
这种事情还是要对症下药，找到他失眠的原因才好。
周三早上的一个课间，她发消息问。
许：陆尘，你晚上为什么睡不着啊？
陆：……
陆：怕黑
许：你宿舍不是四人寝室吗？
陆：不止是天黑
陆：手链喜欢吗？
许书瑶左手腕转了一圈，红色和蓝色的绳子很搭，下面那颗红色爱心透着些粉意，刚摸上去时凉凉的，捂一会儿就温润润的，手感很好。
许：喜欢！这个爱心很漂亮！
陆：爱心？
陆：爱，心？
陆：爱，心！？
许：……怎么了
这个难道不是爱心吗？她狐疑着又看了眼手链上的吊坠，是爱心状的啊。
陆：呵呵呵
陆：呵呵呵呵！
陆：许书瑶
陆：[图片]
许书瑶不用点开图片，都能看出是陆尘左手比了个中指，背景是室外的绿植和一些过路的学生。
许书瑶皱巴起眉毛，举着手，转头去问旁边的舍友：“祝萌，你看我手链下面这是什么？”
祝萌正在打手机游戏，两手按出了残影。闻言快速一扫：“手链啦，是手链！”
许书瑶：“……”
她又隔着祝萌去问里面坐着的潘一诺：“潘一诺，你看我手链下面这是什么？”
潘一诺看着晃来晃去的吊坠，说：“这得看是什么人送你的，如果是你的朋友，那这就是友谊之心，如果是你自己买的，那就你自己清楚了。”
她想到了前几天祝萌在宿舍里提到许书瑶的男朋友，她又补充：“如果是情侣的话，就代表爱情。”
许书瑶：“那，它是爱心形状的吧？”
潘一诺迟疑了下，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她只好点头：“是。”
是啊！潘一诺都这么认可了，那肯定没问题。
不知道陆尘怎么回事。
不过她又改口。
许：心形？
陆尘没回。
许：心？
许：爱？
许：陆陆？我知道你很爱我的，吊坠很漂亮！我很喜欢！我也很爱你！
许：[比心.jpg]
远在申城的陆尘，扫了眼消息，快步拐进下一节公开课的教室，随便找了一排座位，书包往桌上一磕，坐下后人靠上椅背，脸色铁青，眼睛像要将手机瞪出两个窟窿。
他们两个在表达不同的意思。
且不说现如今，“爱你”早就词意膨胀成“谢谢你”的意思了，对想表示感谢的人比心再正常不过。
就说许书瑶说的这个爱，在她看来，跟人类爱阿猫阿狗什么的没区别。
陆尘咬了咬牙，不甘心，但又没辙，她还没成年，他什么都不能教她，也不能教训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