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见过各位大人。”梁氏向众人行礼,手脚都在打颤。
原来是知县夫人,怪不得披麻戴孝的。
陆笑兮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年近花甲的知县还能娶到这般年轻貌美的夫人。
再环顾一周,就更惊讶了。
这房间里装潢奢华,各类摆件齐全,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类金银玉器,连挂在门前的帘子也是上好的江南棉布制成。
和外边粗糙的外观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要是不跨进这扇门,光在外面看,即便看一整年,也不会发现这其中藏有的奥秘。
那莫知县,把银钱都花到这里来了?!
光凭小小知县俸禄,装潢下房间还好,这些金银玉器是绝对买不起的。
“各位大人,民妇是无辜的啊。”梁氏腿一软跪下来,“民妇也不知道这些金银首饰是用修路的银子买的,若是知道,打死都不肯要的。”
她抓起一把金链子就往人怀里塞:“这些你们都拿去,能换回来一些是一些,可要是还不够,民妇也没有法子了!”
众人都退让不敢接,唯有陆笑兮接过来,在手上颠了颠,然后放回了梳妆台上。
她走到宋彧身旁耳语几句,宋彧了然的点点头。
“那好,今天就到这里了。”他吩咐道,“这间房今晚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接近。李师爷留下,剩下人都回去歇息吧。”
众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散了,都面面相觑,然后退下。
李师爷留下来,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不知知县大人留下官有何贵干?”
“不用紧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宋彧示意阿弥给李师爷端了椅子。
“请知县大人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李师爷忙道。
宋彧颔首:“第一,十万白银平时放在什么地方,谁在看管,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银票不见的?”
李师爷答道:“银票平时放在衙门的仓库里,有衙役看管,钥匙只有莫知县一个人有,一直贴身保管。”
“我们今早发现莫知县的尸体,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十万白银,取了他的钥匙去仓库查验,发现原来装在箱子里的十万银票,已经不翼而飞!”
宋彧皱起眉:“‘我们’是指谁?是一起发现的,还是有前有后?”
“是下官和王主簿二人一同发现的。”李师爷突然头上一阵冷汗,跪下道,“知县大人明察,我们没有动过银票,我们开箱子的时候,箱子就已经是空的了啊!”
宋彧“嗯”了一声,和煦道:“本官并未怀疑你们。兴许有人在你们发现尸体以前取钥匙拿走了银票,又把钥匙还回来也未可知。”
李师爷明显松了一口气。
宋彧又问:“第二个问题,莫知县在此处做了多久,跟夫人梁氏是什么时候成婚的?”
李师爷侧着头想了想:“莫知县在这里做了有六年多,梁氏从前是他纳的妾室,跟了两三年了,今年莫知县的正室夫人走了,梁氏就从妾抬到了妻。”
“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葺的?”陆笑兮插了句话。
“…好像,也是今年,正是正室夫人走了以后。”李师爷说着压低了声音,“说起来,莫知县也有些宠妾灭妻之嫌,有什么事都带着妾室,正室在家养病,也没见他多上心。房子也是根据妾室的喜好修葺的。”
宋彧点点头:“了解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李师爷回身走了几步,回头又问,“那这屋子里的金银是否需要清点?能挽回一些是一些。”
宋彧道:“现在还不确定是否真是莫知县挥霍完的十万白银,若不是,我们也无权动这些财物。所以先不清点。”
李师爷依言退下。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宋彧和陆笑兮两个人。
“你都看出了些什么?”宋彧饶有兴致的问。
刚刚陆笑兮跟他耳语,说的就是想跟他单独留下来,一定是有什么发现。
陆笑兮轻轻一笑:“我可以大胆断言,这十万两白银不可能是莫知县挥霍光的。”
“何出此言?”
陆笑兮走到梳妆台前,抓起一把刚才梁氏塞给他们的首饰。
“这不是纯金的。”她掂量着一根金项链,“是镀金。或者说,这里所有的金首饰全部都是镀金。”
镀金,顾名思义就是在物体的表面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子,价格跟纯金项链比可差得远。
“还有这些玉坠玉镯子,看着挺晶莹玉润的,其实都是廉价的黄龙玉和东陵玉。”陆笑兮又道,“这样的玉石和首饰,即便摆满这间屋子,也不可能值十万白银。倒是知县的俸禄,如果全搭在里面,说不定也能买起。”
宋彧推过轮椅,仔细辨别:“这玉石也就罢了,黄金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我瞧着都一个样。”
陆笑兮小得意的抬抬下巴:“我是谁,京城首富的女儿,从小摸真金白银长大的,这金首饰的重量不对劲,我一摸就出来了。”
“笑兮真厉害。”宋彧一本正经的夸赞,反而让陆笑兮不好意思起来。
“哎呀,别说我了。”她忙道,“你呢,对这案子有什么发现没?”
宋彧垂下眸子:“目前还没有清晰的头绪,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作案可能。他们对巨额银两的看管不到位。”
“不到位?”
“不错,放有银票的箱子应扣上至少两把锁,一把钥匙在知县手上,一把在主簿手上,这样不容易出事,即便出了事,也容易追查到线索。”宋彧分析,“现在只有知县一人有钥匙,存在他监守自盗的可能,也有其他人盗取钥匙行窃的可能。”
陆笑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搜查他们的住处吗?”
“搜查住处可能没有用,银票位置小,很方便藏。”宋彧道,“今晚我们先守株待兔。”
这天晚上,陆笑兮和宋彧先住进了县衙的客房。
但他们都没有睡,一同靠坐在塌上,互相讲话提神。
此时的陆笑兮已经洗漱好了,只穿了薄薄的单衣,光着脚丫走来走去。
一会儿倒水喝,一会儿又端来些点心。
宋彧知她是累了,怕睡着才不停的找事做。
“困了就睡吧,今日本就奔波了一天。”
“不要,我还要看好戏呢。”陆笑兮说着打了个大哈欠,手臂伸直,袖子滑落下来,露出光洁的手臂。
宋彧连忙移开目光。
“我发现你…似乎并不经常戴首饰?”赶紧扯了个话题。
在他的记忆里,京城贵女们出行没有不戴一身华贵首饰的,唯有陆笑兮,总是干干净净轻轻松松。
“嗯。”陆笑兮点头,“可能是因为我从小都不缺首饰吧,太多了,不知道戴哪样,戴了又沉甸甸怪累的。干脆就什么都不戴了。”
“夫君喜欢看我戴首饰吗?”她追问。
“嗯…都好。”宋彧半天憋出两个字。
他给的聘礼里其实也有不少首饰,如果陆笑兮愿意戴,那当然是更好的。
可那些首饰可能又比不过陆家自己的,所以也没好意思提。
斟酌了半天,就觉得肩上一沉,竟是陆笑兮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宋彧一时啼笑皆非,伸手扯过一张薄毯,盖在了陆笑兮身上。
盖毯子的时候,他无意中瞥见陆笑兮的脖子上系有一根红绳,心念一动,小心翼翼的把红绳的另一端捻了出来。
果然是一枚通体白皙的玉佩!是他送给她的那一块。
没想到一贯不戴首饰的陆笑兮愿意把他的玉佩放到最贴近身体的位置,宋彧感到心田涌上一股热流。
他自我感动了半天,问题又来了,这玉佩怎么放回去呢?
宋彧没有选择,轻轻扯开了陆笑兮的衣领,小心翼翼的把玉佩吊了下去。
他发誓他真没想看!可一时间春光旖旎,没想看也都看到了。
那热流又往上涌,涌到鼻尖,若非他大口呼吸,逼自己平静,只怕就有鼻血滴下来了。
宋彧还在控制自己,陆笑兮就已经稀里糊涂的滑落,整个人栽在他的腿上了。
她枕着宋彧的腿,自顾自的换了个舒服的躺姿,然后环抱住他的腰,脑袋埋进他的怀中。
动作之娴熟,像是这么做过千千万万遍。
宋彧不知道的是,上辈子的时候,他在批阅奏折,陆笑兮就时常这样躺在他的怀里。
一醒一睡,互不干扰。
他吹熄了案几上的蜡烛,静静的坐在黑暗中等,以免光亮扰到陆笑兮睡眠。
他的手轻轻拨弄着陆笑兮的青丝,第一次这么遗憾他的双腿没有知觉。
没过多久,门前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阿弥猛地推门而入:“抓到了,公子,抓到人了!”
宋彧还没来得及反应,陆笑兮咻的一下从宋彧腿上坐起来:“什么抓到了,抓到谁了?!”
阿弥倒吸一口凉气,转过身去:“小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宋彧忍住当场放阿弥回家种田的冲动,耐着性子道:“讲重点。”
“是,是。”阿弥还背对着他们,“果然不出您所料,今夜有人偷偷潜伏到莫知县的住处,想要偷里面的金银玉器!”
“带路。”宋彧坐回轮椅上。
他想让陆笑兮在屋子里继续休息,被她亢奋的拒绝了。
三人绕到白天来过的那间装潢华丽的房子门前,就见几个衙役死死的将一人制服抵在墙上。
正是李师爷。
四周散落着些许从他怀里掉出来的首饰,看来是刚刚行窃完毕,被捉了个正着。
“知县大人。”衙役们冲宋彧行礼。
他们被要求偷偷潜在这所住处附近,看到可疑人士也不阻拦,只等这人偷完东西,再上前制服。
这样人赃物证具在,不怕他不认罪。
听到宋彧来了,李师爷立马开始求饶。
“知县大人,下官是一时糊涂啊!”他哭道,“下官养了家里五口人,还有有病重的老母亲,实在是入不敷出啊。”
“可以理解。”宋彧认真的点点头,“把人先关押下去,清点偷盗赃物的价值,按规定判罚。”
“得令!”阿弥指挥着衙役,把李师爷带了下去。
“知县大人网开一面啊,知县大人!”李师爷还在嚷嚷,但没有人搭理他。
“清点赃物的价值就交给我吧。”陆笑兮上前拨弄了一番,“嗯…价值不高,就值几十两银子。算他走运了。”
偷盗几十两银子未遂,可能就关押三天。若这是真金白银,那判罚的时间可就长了。
“话说夫君,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人来盗窃?”她问宋彧。
宋彧似乎很喜欢听她喊“夫君”二字,眉眼透过几分欢愉:“其实我并不确定,但只要防备松懈一些,总有人会动这些歪心思。”
这时阿弥从远处跑来,兴冲冲的问:“公子,咱是不是可以开始审问,开始搜查了?那十万两的银票,莫不是就在这李师爷家中?”
“我倒觉得不像。”陆笑兮托起腮来认真分析,“如果我是盗走了十万白银的人,现在肯定安安分分的待着等着风头过去,不会再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偷这些金银首饰。”
“不错。”宋彧也认同了陆笑兮的看法,“其实今晚的这场守株待兔,是一次排除。越是晚上来盗窃的人,越不会是真正带走十万白银的人。”
阿弥困惑的抠抠脑门:“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明日一早对外宣称抓到了偷盗十万白银的嫌犯,就是李师爷。”宋彧吩咐,“再看其他所有人的反应。”
今晚的行动并没有惊扰太多的人,结束后他们各自回去休息,很快睡下。
陆笑兮折腾了一白天和大半夜,困得不行,倒下就直接睡了。
她迷迷糊糊感觉宋彧收拾完毕后睡在她身边,但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宋彧也不在身边。
他才睡了几个时辰?当知县真是个吃苦的活。
陆笑兮匆匆忙忙整理好自己,吃了宋彧吩咐凝冬给她准备的早膳,再去县衙打听情况。
人还没走进去,就听到王主簿喇叭一样的大嗓门。
“你说李师爷盗走了十万两白银?简直是无稽之谈!”他嚷嚷,“他平时是爱贪小便宜,但是对咱们嘉山县是当做自己家来建设的,绝不可能把修路的钱中饱私囊,我敢用人格担保不是他!”
“你一个新来的知县,对我们嘉山县了解多少,对我们县衙了解多少,有证据吗?就这样草率判案?!”
县衙的空地上,王主簿和宋彧一站一坐,相互对峙。
“判案确实讲究证据。”只听宋彧平淡道,“那担保就不需要了吗?你既然为他担保,你也跟他一起下狱吧。”
“你说什么?!”王主簿吃了一惊,“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除李师爷外,你的嫌疑是最大的。既然你为李师爷担保,自己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要抓起来,不是很合理?”宋彧不等他再辩解,即刻下令,“还不动手?”
衙役们都愣了愣,再才慢慢动起来,将挣扎的王主簿带去了狱里。
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衙役们都是不认同的,碍于知县发话不得不照做。
似乎这刚做了两天的知县就已经完全不得人心了。
陆笑兮走到宋彧身边:“又排除了一个?”
“还不确定。在发现真相以前,每个人都是嫌犯。”宋彧笑笑,“但是已经差不多了。”
他看起来很轻松,但陆笑兮知道,他这么做的压力是很大的。
如果这么一路下来没有找到盗窃银两的幕后黑手,他往后在嘉山县将毫无公信力。
也可能会直接通过不了考核,被人赶回京城。
自宋彧宣布嫌犯是李师爷和王主簿以后,又过了六天的时间。
莫知县过了头七,按规矩就地下葬,他的夫人梁氏哭成了一个泪人,给宋彧反反复复的磕头。
“多谢新知县大人,替我夫君洗清冤屈!”她边哭边道。
“梁夫人勿忧,莫知县没有做过的事,本官自然不会冤枉到他头上。”宋彧道,“只是不知梁夫人未来要怎么打算,可需要衙门帮助?”
第91章 你不能看
梁氏忙道:“不必不必,民妇谢过知县大人好心,如今夫君安葬了,民妇也准备启程回娘家。”
“那也可以。”宋彧道,“不知梁夫人娘家在何处,可需要衙役护送?”
梁氏再度婉拒:“不劳烦各位官爷了,娘家就在隔壁的隆邱县,一天的功夫就到了。”
她的包袱都已经收拾好了,等莫知县下葬,就准备离开。
这么匆忙倒也情有可原,她如今身份尴尬,继续留在衙门里也不合适。
“梁夫人留步。”宋彧突然喊住梁氏的背影,“梁夫人的包袱这么小,莫知县的遗物是否忘了拿?”
提到“包袱”二字的时候,梁氏下意识紧张的护住了包袱。
“什么遗物?”她问。
“就是那一屋子的珠宝首饰。”宋彧提醒道,“那可都是你们的私有物品,难道梁夫人也不要了吗?”
梁夫人似浅浅的松了口气:“知县大人提醒的是,是民妇忘记了。”
“本来以为是我夫君挥霍了那十万银两,想着把首饰留在那里还债的…如今看来不需要了。”她说着低头告退,回去了自己原先的住处,金银首饰装了整整一大包。
然后雇佣了一辆马车,也不知去往什么地方。
“多带几个人,穿便装,我们跟上她。”宋彧吩咐阿弥,“当心,离远一些,万万不要被发现。”
阿弥迅速准备好一辆马车,宋彧上车的时候,发现陆笑兮已经在里边坐好了。
“阿弥?”他挑眉。
听到宋彧呼唤,大夏天的,阿弥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你别怪阿弥,是我自己钻上来的,他也没办法。”陆笑兮殷勤的把宋彧扶上来,“快走吧,再不走就跟丢了。”
“你啊。”宋彧点了点她的额头,对阿弥道,“快启程吧。”
因为路坑坑洼洼,马车走得慢吞吞的,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官道上。
不出众人意料,梁氏的马车上官道以后并未向她所说的娘家“隆邱县”方向走,而是完全走了相反的方向,绕去了嘉山的另一侧。
那边荒无人烟,只有一片空的校场,战时朝廷会在那里操练军队,现在和平这么多年,只怕早就荒废了。
一行人还是耐心的跟着,等到夜幕降临好一阵,才见梁氏的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路边有一间小茅草房,里面点有灯火,应该是有人在等她。
“跟过去看看,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宋彧坐回轮椅上,自己推动着慢慢向前。
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力,正是陆笑兮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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