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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当救世主,不是去吹唢呐(无念旧)

前六十章:大宣地图。傻白甜养成中。
(来喽)(穿越新手摇号中)(卖艺卖进王府)(秀翻全场)(遭遇背刺)(暖床工具人)(不是)(干仗了)(升级了)(见男主了)(夺笋了)(踹王爷了)(住豪宅了)(当官了)(恋爱了)(人没了)(伤心了)(肘了)
后八十章:岚国地图。黑莲花进化中。
(换身份了)(被抓到青楼了)(接客了)(毁灭了)(当老板了)(遇到虐文剧情了)(进宫了)(被抓了)(见到他了)(诱拐女主)(救助男主)(我敲厉害)(嘿嘿)
最终形态:功德无量沙雕莲进化成功。
故事的最后,每个人都过上了又有钱又有爱的生活。
开局卖艺葬父——
王妃:小姑娘挺可怜还会吹唢呐,买了。
进了府才发现: 不是说好看中人家的才华,怎么叫我给王爷做小妾? 打咩!打咩!打咩! 王爷的白月光谋害正妻。我来battle。
王爷不肯放王妃和离。我来强拆。
天下大旱,经年无雨,天灾降世——没关系,我会出手。
你问我穿过来到底干嘛来了?没办法,谁叫我摇号人设摇到了救世主……
晏尧正:朕的女人谁敢动?绾绾,朕许你钟鼓为盟,江山为聘,只愿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竺绾绾:不好意思。跟你不熟。

往常热闹的渚州大街,还没有开始一日的喧嚣。
门市上各家店铺也只是刚开了店门,开始洒扫门前厅内。
突然,一声嘹亮的唢呐长啸响彻长街,为数不多的行人立刻向吹唢呐的人望去——
只见城内最豪华的酒家渚香楼大门正对面,一披麻戴孝的少女跪坐于墙下,端着唢呐吹出一曲哭灵。
那曲调如泣如诉,催人泪下。
少女面前摊开一张白布,题首是“卖声葬父”四个大字,下书几行小字:
老父乃地主家奴,不幸坠房身故。家贫无力葬身,万望乡亲父老相助,以全孝道。
渐渐地围着少女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众人听着少女吹着唢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有些个熟识的街坊邻居,不禁哀叹着:“这不是竺家闺女么。娘死的早,如今爹也去了,可怜见啊。”
少女正是竺家绾绾。
乡里乡亲的都是古道热肠,怜悯竺绾绾年纪轻轻就无依无靠,纷纷朝白布上丢下铜钱。
一曲吹罢,竺绾绾把面前白布上散落的铜钱拾入怀中:“承蒙各位父老乡亲相助,小女子在此谢过了。”
说罢俯身重重行了一礼,又开始吹奏丧曲。
一位小二打扮的小哥挤了进来,满面愁容地道:“姑娘哎,姑娘,你这大清早的就在人门口哭丧,还叫人怎么开张啊。我们掌柜的叫你赶紧挪个地方去,别耽误了我们做生意。”
众人朝小二示意的方向望去。
酒楼门口,胖胖的掌柜抚须而立,眼神里全是冷漠精明的算计。
竺绾绾哀求:“掌柜的,小女叨扰了。求您宽恕一二,待小女攒够了棺木钱立刻离开。”
竺绾绾专门挑了此处卖艺,因为这里是整个街区人流最多的路口。
南来的北往的,赶路的闲晃的,但凡路过的,都难免驻足一番,发发善心。
竺绾绾怎么忍心放弃此处的巨大人流量呢。
掌柜道:“姑娘身世可怜,叫人不忍。可是在我们酒楼门前哭丧终归不妥,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这些银钱你拿去,走远些寻个别的地方摆摊吧。”
小二将一锭碎银放入少女手中。
竺绾绾朝小二和掌柜露出感激之色,恳切地说:“掌柜的,求您别赶我走,我给您吹个开门红,保管您今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说罢不等掌柜张嘴,少女提起唢呐便是一顿爆裂输出。
什么《开门红》《好运来》《好日子》《财神到》,什么《八星报喜》《福星高照》《恭喜恭喜》《越来越好》,顷刻间一个喜庆招财大串烧信手拈来。
围观的众人从未听过此种热情洋溢、精彩绝伦的唢呐表演,只凭一人之力却仿佛吹出了十人合奏的热烈欢腾。
不知不觉间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把酒楼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架暗红帷盖,四马合拉的华贵辎车在人流中停下。仆从想要上前来开路,却被密密层层的人群堵得进退两难。
马车中一位夫人柔声问道:“福满,何事?”
名叫福满的仆从上来秉明了状况。
车中夫人掀开小窗一角垂帘,朝人群中央那个卖艺的少女望去,只见她手持唢呐一脸严肃却吹得嘹亮喜庆,与身上披麻戴孝的装束格格不入。
看样貌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待细看那面容,却叫夫人心头一震。
福满道:“要不要将人赶开?”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行事。无妨,在酒楼吃个早茶再启程吧。”
于是车夫在酒楼门前的空地停好车,丫鬟侍卫一行人簇拥着夫人进了渚香楼。
掌柜的见一开张就是这么大阵仗的客人,喜笑颜开地迎上前去招呼,门外的喧腾先暂时抛之脑后。
夫人在二楼靠窗的桌边坐定,出神地望向楼下吹唢呐的少女。
掌柜的见夫人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必是大富大贵之家,便谄媚地笑着介绍着自家的特色菜单。
福满点了饭食,见夫人还一错不错的望向楼下,便问道:“掌柜的,楼下这是……”
掌柜的苦恼不已:“实在是对不住啊。这姑娘一大早就来我门前吹吹打打的,说是卖身葬父,给她银钱她也不走,非要给我吹开门红,引了这一大群人在这看热闹。着实打扰贵人清净了,我这就叫人把她赶了去。”
夫人道:“苦命人家,自强不息。且确实功力不凡,也算雅俗共赏。”
正在热烈吹奏的欢快曲调突然戛然而止,众人朝楼下望去。
人群中出现一位少爷装束的男子,带着三四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对着吹唢呐的少女一阵奚落:
“好哇,就说怎么遍寻你不着,跑到这大街上哭丧来了?还卖身葬父?你还有什么身可卖的?你爹在我家还有三十五年工期没做完呢,这剩下的三十五年拿你抵上。”
竺绾绾眸中涌出熊熊怒火:“我爹在你家修葺房顶不慎跌落摔伤,你们不给我爹叫人医治,生生拖到他咽气。乡里乡亲们说说,赵财主家如此做法,与杀人凶手何异?”
男子冷笑一声:“可笑,贱命一条,也配看医?是他自己摔死,还想赖到我赵家头上?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你报官啊,我倒要看看官府要给你个什么说道。”
竺绾绾气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报官,她当然已经报过官了,可是官府袒护赵家,只判定父亲是摔伤致死,与旁人无关。
父亲不仅得不到赔偿,还要赔付卖身七十年的违约金,家里的两间破瓦房都已经被抵出去了,还远远不够。
父亲逝世两天,尸身只得停在义庄待葬。
她身无分文,连个棺木钱都凑不齐,更别提买墓地墓碑了。
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签了卖身契的奴仆连命都不是自己的,更遑论什么人权,什么法度,什么工伤赔偿,什么天理昭彰。
虽然竺绾绾十四岁的躯壳里是,来自现世二十四岁的成年人灵魂。
可是这些天在这个社会遭受层层压迫、处处碰壁,也着实让她喘不过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随身系统面板一直显示待机状态。
系统:初始状态……
人设:摇号中……
技能:自身唢呐技满级。
技能加成:音波攻击一级。
其他设定:暂无。
明显设定构建还未完成,她就被匆忙投送了。都不给人上个培训课,发个穿越说明书啥的。
穿越系统的职场新人竺绾绾暗骂:shift!这也太草率了!
一睁眼,爸死!房无!一穷二白!
要不是竺绾绾在现世曾是专业的红白喜事吹手,工作经验丰富,也算是见惯了逝者,要不然一睁眼就要面对老父亲冰冷的尸身,搁谁,谁顶得住啊。
当务之急当然还是筹措银钱把父亲安葬了,再继续等待系统摇号分配人设。
也不知道这人设要遵守什么规章制度,忍无可忍的时候她刀个坏人算不算违章。
这几天,赵财主家这缺德儿子一直寻她的麻烦,她想刀人的心思都要藏不住了。
男子见竺绾绾含泪咬牙说不出话,得意洋洋道:“我奉劝你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老实点回去在我府上做个小的,本少爷就给你一条活路。不然,别怪本少爷不客气。”
竺绾绾看身边几位家丁摩拳擦掌的样子,只得转身逃跑,边跑边喊:“救命啊。赵家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乡亲们救我。”
赵财主家是远近闻名的恶霸,围观的平民百姓自然不敢和赵少爷叫板。
可是长工摔死,被赵家抛尸街头的事,确实也有所耳闻。
众人心疼竺绾绾的遭遇,却无能为力,只能有意无意地挡在家丁和他中间,好让他们不要将她抓了去。
竺绾绾像一只灵活的小蛇一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绕是家丁身强力壮,却也一时无法将少女擒住。
竺绾绾忽地窜出人群,爬上酒楼斜对面丈余高的拴马桩顶端站定。
围观群众也不约而同地向拴马桩靠拢,将拴马桩层层围住,使得赵少爷和家丁无法近身。
赵少爷狞笑着吼道:“让开,都让开。小蹄子窜得倒高,等我逮着你的。”

看来如果今日不惩治了赵恶霸,她竺绾绾恐怕没法正常营业了。
父亲待葬,搞钱是第一要务,谁都别想耽误她。
只能出手。
竺绾绾端立于拴马桩上,冷冷注视着赵家少爷,朗声道:
“赵家恶霸,为富不仁。作恶多端,草菅人命。吾今借路,遣发丧行。唢呐一响,大显威灵。父老乡亲们,捂上耳朵。”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少女端起唢呐,吹出乐声。
这乐声不同寻常,尖锐刺耳,振聋发聩,仿佛三更鬼哭,阎王夺命,听了叫人头皮发麻,耳朵嗡嗡作响。
大家赶紧捂上耳朵。
刚捂住耳朵,便仿佛陷入无声世界,什么喧闹都听不到了。
而赵少爷和他的家丁境况却全完不同。
他们想要堵住耳朵,却仿佛被魔音穿耳一般,骇人的唢呐声就像是千万根利针一样扎进他们脑中,根本无力抵抗,只得死死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发出凄惨地嚎叫。
竺绾绾面如冰霜,继续吹奏着。
诡异的丧曲虽然也传到了酒店二楼的众人耳内,但毕竟离得稍许远些了,杀伤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只是听着叫人牙床发麻,浑身不爽。
亲眼目睹了赵家少爷和下人痛苦不堪的样子,周遭乡亲却丝毫不受干扰,众人皆悚然。
福满讶异:“这唢呐乐声竟能如此诡秘?”
夫人也困惑。
只得继续默然注视着少女。
一曲吹停。
家丁们终于不再满地打滚,缓了缓神,用力揉着头痛欲裂的额头,渐渐恢复神智,准备扶少爷起身。
可是再看赵家少爷情况却非同一般了。
他还是紧紧地闭着双眼,似是昏迷不醒,面上一副受了重伤的神情,口角都流出了鲜血。
这下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竺绾绾的唢呐声确实有鬼了。
家丁惊惧不已:“你,你使得什么妖法?”
竺绾绾冷然道:“送魂罢了。作恶多端的人,自有鬼来收。”
家丁们一听大惊,纷纷急切地呼喊摇晃着少爷。
可是少爷面白如纸,仿佛三魂丢了七魄,虽有出气,却无进气了。
只得抬起少爷的身体慌忙往赵家赶回去,先禀报老爷再说。
待赵家人远去了,乡亲们看着竺绾绾从拴马桩上下来,纷纷好奇问道:“姑娘,你没事吧?你是怎么吹的,赵家少爷就那样了。”
竺绾绾感激地朝周围人深深行礼:“感谢各位乡亲们出手相救。那个恶霸,只不过是听了我的曲儿受了内伤,回去怕是得躺上三五个月了。”
一位年长的大伯赞道:“姑娘你厉害呀,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能耐。这唢呐技艺恐怕十里八乡的老把式里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看众人与少女热络地聊天,夫人朝福满行了个眼色。
福满得了授意,迅速下楼来到竺绾绾面前:“姑娘,我家夫人有请。”
竺绾绾抬头朝二楼望去,一衣着华丽的贵夫人坐在窗口,远远望着她,露出温和善意的一笑。
竺绾绾随福满上了楼,福身见礼。
夫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身着大红毛毡斗篷,头戴宝石金簪,看着就雍容华贵。
如此这般面对面见了,竺绾绾的长相更是叫夫人心下大惊。
世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盯着竺绾绾的脸出了好一会儿神,夫人道:“叫什么?多大了?卖身葬父?”
“回夫人,小女竺绾绾,十四了。只卖艺,不卖身……”
福满将一锭金元宝放在竺绾绾面前的桌上。
“这是十两黄金,我买你入府,做我的人。如何?”
夫人的表情高贵冷艳,霸气逼人。
竺绾绾第一次见货真价实的金元宝,眼睛都直了。
心里飞快地换算着: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等于十贯铜钱、等于一万文铜钱。十两黄金……十万文钱?
自己十三四岁、干巴瘦豆芽菜一般的小姑娘竟然能值个十万文钱!
这是何等殊荣!
多谢夫人抬爱!
阿巴阿巴……
钱钱,香香。
富婆,贴贴。
唯恐夫人反悔,竺绾绾当即从善如流地跪下:“但凭夫人差遣。”
竺绾绾心里暗暗得意。
看看,就算系统还没给我发金手指,本姑娘就能靠自己的职业特长解决燃眉之急了。
夫人一定是看中了我出神入化的唢呐技艺。
还得是我。
竺绾绾看过父亲的卖身契,父亲十岁卖进赵地主家,只卖了半贯钱。当时正闹饥荒,祖父家养不起那么多人口,就把父亲贱卖了。
如今父亲停灵在堂,急需赎身除籍,买棺下葬。
问过邻里的老人们,办一个像样的葬礼需要五两银子。她本来还准备好好地乞讨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钱了。
夫人思虑周全,害怕竺绾绾年纪小没经验,于是派年级较大的福成、福稳二人,带着几名护卫去帮竺绾绾先解决卖身契事宜,后办葬礼。
待一切安排妥帖后,再离开此地,返回沣都府上。
竺绾绾带着二位老仆下楼时,看到围观看热闹的乡里乡亲还没散。
一位大娘道:“姑娘,我这里有几十文钱,你拿去吧。刚才看你身世可怜,专门回家取了些钱来给你。”
另一位大爷说:“我这里也有些。”
围观众人也纷纷说道“我也有些”、“不多你别嫌弃”、“好孩子,快些收下把父亲安葬了吧”。
竺绾绾看着这些陌生而又温暖的面孔,突然鼻子酸酸的。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有钱有势的人,但是他们不仅愿意自发地保护自己不受恶霸伤害,还竭尽所能地拿出钱才来支援自己。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面对父亲新丧,地主欺压,她一度感觉寸步难行,暗无天日。
可是如今街坊邻居们纷纷表达善意,暖得竺绾绾感动不已。
竺绾绾微笑拜谢众人,语气里难掩欣喜:“谢谢各位乡亲们慷慨相助,小女感激不尽。刚才楼上一位贵人姐姐已经付了十两黄金买我入府,我有钱为父亲赎身下葬了。”
众人纷纷好奇地向楼上望去。
一位大叔担忧地道:“你可打听好是哪家大户人家要买你入府,掏了这贵价莫不是要入府为妾?你可别被人哄骗了去。”
“大叔放心,贵人人美心善,一定不会亏待我的。这不,还叫两位叔叔帮我去赵财主家赎身呢。”
看着竺绾绾天真的面庞,再看身后的仆从们。
虽然都身着下人衣饰,但是料子看着决计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的下人能穿的。
且二人模样周正,连跟着的侍卫都是一身正气……
罢了,只能嘱咐叫竺绾绾机灵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竺绾绾感念乡亲们的关怀,内心震荡,思虑片刻,慷慨激昂道:
“乡亲们,我先去商讨父亲卖身契事宜,再去义庄为父亲入棺,如果各位得闲可以来送父亲一程。待下葬后,我在这渚香楼摆宴答谢各位乡亲的相助。”
一位魁梧的汉子高声说道:“忙自然是要帮的。赵财主家一贯横行霸道,只怕你们几人不足以震慑他。
咱们都去给姑娘撑个场子,做个见证。如果他家还有意为难姑娘,咱们就算闹到衙门去,也要给姑娘讨个公道。”
“去,都去!”大家附和着。
众人群情激奋,看来是对赵财主家的罪恶行径忍耐已久,今天无论如何豁出去了也要帮竺绾绾一回。
于是竺绾绾带着仆从侍卫,父老乡亲,邻里邻居足足几十号人浩浩荡荡踏进了赵财主家门槛。
众人拾材火焰高。
赵财主虽然凶狠,但是看着众人斗志昂扬的样子,难免也有些发怵。
儿子还躺在病床上不得动弹,他心里虽恨,面上却也不敢再寻竺绾绾的麻烦,痛快地结算了所谓的违约金,将竺父的卖身契当众销毁。
乡亲们像是打了胜仗一样扬眉吐气,马不停蹄地又分头帮着竺绾绾买棺的买棺,买地的买地,刻碑的刻碑。
不到半日,竺父便在众人的帮扶下风光大葬了。

掌柜的乐得跟个笑面佛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渚香楼一共三层,此时楼上楼下都坐得满满当当。
今日果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竺姑娘为父摆丧宴,乡里乡亲都可以来,足足坐满了三十桌。
谁见了不夸一声,竺姑娘,孝女也!
其实竺绾绾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吃席,跟着她帮忙的乡亲也就六、七十号人。
可能各家带了家属来吃一口,家属又带家属,坐着坐着,就坐满了三层酒楼。
竺绾绾对大宣朝的物价没概念,不知道这样一桌九凉九热的席面需要多少钱。
自己只剩八两黄金,也不知道够不够买单。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进来,竺绾绾嘴角上扬得有些牵强。
她慌了她慌了。
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内心发笑。
呵,小姑娘家,到底还是年轻。
福满看着还在源源不断进来的宾客:“夫人,这瓜娃子怕是付不起这席钱了。过一会儿,该愁哭了。”
夫人清呷一口杯中橙色茶汤:“去,把她喊来吧。”
竺绾绾苦着脸前来拜见。
“怎么,大事都解决了,反而看着不高兴了?”
竺绾绾苦道:“夫人,我不太会算账。这么多人吃席,得花多少钱呀,你让福稳帮我算算,八两黄金够不够。”
“那你下去吩咐了,别让人再往里走了。现在打住,大概刚够。”
竺绾绾为难:“可是乡亲们今天确实帮了大忙,要不是他们拦着,我怕是早被那恶霸捉去了,事情也不会解决得这么顺利。我心里感激,不忍心拒了他们。”
想起乡亲们的善意,她心里暖融融的。
可是越来越多的人闻声赶来吃席,属实压力有点大了。
看竺绾绾纠结地皱着眉头扁着小嘴,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唾弃。
果然这般容貌的女子,都惯爱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惑人心性,惹人怜爱。
大抵王爷看到那女人,也是这般心境吧。
娇娇怯怯的狐媚手段,凭白惹人厌恶。
虽然心中微愠,夫人面上却做出慈爱温和颜色。
站起来走到竺绾绾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别怕。旁的不说,本夫人帮你摆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还是小菜一碟。”
竺绾绾露出大为震动的表情,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弱弱地说:“可是……可是我怕我还不起……”
“没事,不用还。你都成我的人了,还需要还么。”
夫人嘴角牵起一抹傲然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出现了!这霸道总裁的姿态做派。
竺绾绾瞳孔地震。
万万没想到,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对她说出这种台词的人,居然是一个富婆姐姐。
这是什么剧情设定呢?难道这位是我失散多年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
竺绾绾感动得泪光闪闪:“夫人,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夫人看着竺绾绾的脸微笑,默然不语。
千恩万谢一番,竺绾绾又高高兴兴地下去迎客去了。
渚香楼的酬客宴一直从申时摆到亥时才宾客散尽,掌柜的赚了个盆满钵满。
第二天清算账目,竺绾绾把昨日剩余的黄金花光后,福满又付了五两黄金。
打点好行李,竺绾绾告别乡亲们,跟随着夫人的车队上路了。
坐在侍女的车厢里,面前两个少女,穿着统一的杏色工作服,梳着双丫髻。
一想到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竺绾绾亲切地打招呼。
“两位美女好呀。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呀,我是竺绾绾,十四了,你们多大了呢?”
圆脸杏眼的女孩冷冷看着竺绾绾不说话。
另外一名尖脸桃花眼的女孩笑眯眯地开口:“我叫玉梨,她叫玉棠,我们都十六了。”
“原来是姐姐呀。姐姐们好。”竺绾绾摆出少女的憨笑。
玉梨说:“以后就要一起伺候王妃了,你刚来什么都不懂,咱们王府规矩多,你可要好好学着些。”
王府?王妃?
竺绾绾震惊了,还以为是普通的富贵人家,没想到,富婆姐姐竟是如此高贵的身份。
这我何德何能啊?一下子就靠上了这么大的树?
难道系统金手指开了?
赶忙点开系统面板一看。
系统人设依旧显示摇号中。
本来以为要在这个社会行走江湖卖艺为生,混个温饱艰苦度日,不成想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好的工作机会,竺绾绾难掩激动。
这可是皇亲国戚呀。
老板身份尊贵,家大业大,她竺绾绾混个稳定收入还难吗?
如今只要在王府乖乖干活,岂不是把饭碗牢牢攥在手中。
再不用流离失所,这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她很中意。
竺绾绾美滋滋地想着,正准备打探一下,像她们这样的侍女,一个月能有多少工钱的时候,玉棠翻了个白眼开口了。
“听说你卖身葬父,还请客吃饭,足足叫王妃给你花了十五两黄金?”
竺绾绾听她语气不善,喏喏道:“是……是啊,怎么了吗?”
“怎么了?哼,粗鲁莽撞的穷酸乡下人,也配王妃为你花那么多钱?你一辈子都还不起。”
竺绾绾一听就不乐意了,怎么就粗鲁莽撞,怎么就穷酸乡下人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干,这玉棠怎么就开人身攻击了。
再说了,她玉棠不也是伺候王妃的下人嘛。
都是打工仔,她凭什么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不等竺绾绾反驳,玉梨轻轻扯了扯玉棠的衣角,软语相劝:
“这位妹妹身世可怜,王妃慈悲助她,是王妃的功德,你可莫要这么说,叫人听了去。主子做的事,岂是咱们能妄议的。”
玉棠杏眼微眯,不悦地看着竺绾绾:
“哼,我看了她这脸,就没由来心烦。你说说,她长得与西院那人这般相像,王妃为何买她回去,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玉梨道:“像,确实是有几分像的。但这是王妃的意愿,咱也不好猜度主子的心思。”
“一想到那人害得主子小产,我就恨不得跟她拼命。小公子都七个月了,好不容易怀稳了,被那贱人害得……”
玉梨赶紧捂上玉棠的嘴:“莫说莫说,传到主子那去,又要惹主子伤心了。”
玉棠转过身去不再说话,独自坐在角落抹着眼泪。
玉梨也叹了一口气,看着竺绾绾的眼中,满是复杂神色。
竺绾绾好端端的吃了一瓜,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原来王妃买她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看上她的唢呐技艺,也不是看她身世可怜,十有八九最大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长得与“西院那人”很是相像。
看来西院那人也不是个善茬,居然害得怀胎七月的王妃小产了。
这不妥妥血海深仇么?
自己长得与那人相像,进了府还能有好果汁吃?
怕不是有什么龙潭虎穴等着自己?
总不能是虐不到正主身上,拿她这个长得像的当个人肉靶子吧。
看富婆姐姐那慈眉善目,端庄优雅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坏人啊。
可听着玉梨和玉棠的对话,竺绾绾心中警铃大作,开始坐立难安了。
富婆姐姐,我心里可是把你当做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来供着的,你可别有两幅面孔啊。
呜呜,我怕怕。

车架在王府门口停下。
跟着众人下了车,看着富丽堂皇,高大庄严的府门,纵然竺绾绾心里惶惶不安,也难掩震撼神色。
富贵迷人眼啊。
管家福海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一边跟随着王妃往后院走,一边回禀着近日府上诸多事宜。
待终于穿过重重楼阁轩廊,到达后宅厅中,众人皆跪下拜见王妃,竺绾绾也跟着行礼。
王妃端坐上首,那居高临下的贵妇气质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
王妃叫竺绾绾走上前来,道:“这丫头以后就叫做绾儿吧,就在本宫院里做使唤丫鬟了。福海叫管教嬷嬷好好给绾儿教教规矩。”
管家福海应了是,静静地注视了竺绾绾良久,看得竺绾绾心里发毛。
待管教嬷嬷把竺绾绾带下去,屋里旁的人也都退下了,福海才低声问道:“娘娘,这个绾儿是……”
王妃嘴角牵出冰冷笑意:“很像吧。乍一看,跟那人足有七八成像。回头再换上一样的衣服妆容,怕是能像个十成十。”
“可是这丫头看着就像是个……没心眼的,能为娘娘成事吗?”其实福海想说这丫头看着就不太聪明,但是思虑一番换了措辞。
虽然已经尽力收敛,模仿着下人们的恭顺和卑微,可是竺绾绾那像刘姥姥乍然间进了大观园一般,藏不住的惊叹和欣喜,还是叫福海尽收眼底。
王妃敛眸,语气森冷:“你可别小瞧了她。才十四岁的年纪,练就了一手唢呐绝活,带着一众乡亲大闹财主家,为亡父赎回了自由身。确是好胆量,好计谋。看着憨憨的,只怕是有意藏拙。”
福海沉默不语,细细回想着刚才少女的眼神中,是否暗藏着伪装后的心机。
“反正你多看顾着,别叫她闯出什么祸事。过些时日,本宫找人将她调教一番,送到王爷床上去。王爷既然喜欢这般容貌的女子,本宫便为他送一个大礼。”
“可是王爷速来不喜别人替他作主,西院那人更是他的逆鳞。如若惹得王爷不悦,将她杀了,那岂不是……”
“杀就杀了,不过一条贱命罢了。”
王妃轻轻转动左手食指的羊脂玉扳指,仿佛说的只是碾死一个蚂蚁。
“她区区一条贱命倒是不值一提,只怕王爷怨您找了这样一个赝品送到他面前碍眼。您与王爷近来积怨颇深,再不可让王爷对您动怒了。”福海担忧地说道。
“动怒?呵,那又如何。本宫就怕他不怒。他们二人把害得我这么苦,岂能让他们高枕无忧。本宫就是要兴风作浪,让他们也不得安宁。”
“王妃,报仇一事从长计议,您身子刚小产不到三月,万不可忧思过重,伤身伤心啊。”
王妃痛苦地闭上眼睛,满脸疲惫:“自从她入府,本宫再没有一天开心过。如今连孩子都失了,这日子也没有什么盼头了。哪怕有朝一日手刃仇人,也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福海面上也露出忧思神色:“可是娘娘,这绾儿与那人长得如此相像,如果也像那人一样心机狠辣,图谋王爷,有心与您争抢,您岂不是失算了。”
“早已穷途末路,大不了鱼死网破。”
看着娘娘面如死灰,福海心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竺绾绾跟随着管教嬷嬷来到下人房里,安排好了住宿就开始听管教嬷嬷训话。
竺绾绾虚心受教。
为了保住小命混个温饱,为了不给富婆姐姐添麻烦,竺绾绾会竭尽全力适应这个环境的生存法则,遵守王府的规矩。
这就是她身为打工人的觉悟。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路上多留神哇。
虽然打工仔竺绾绾心理上适应的不错,身体上的表现却实在是差强人意。
她瘦小孱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不了重活。
就连简单的活计,也是一塌糊涂。
去厨房帮厨,切得乱七八糟,毁了食材。
去后院洗衣,粗手笨脚,伤了布料。
不细致。不干净。不妥帖。毛毛躁躁。
就连丫鬟统一的双丫髻都不会梳,只会给自己团两个坨坨在头上。
这就是众人眼里的竺绾绾。
玉棠这下可逮着机会奚落竺绾绾了。
“噢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王府又来了个主子呢。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你真当你是千金大小姐呀。给我仔细着些学着,别叫王妃知道你废物一个,把你乱棍打出去发卖了。”
竺绾绾低下头不言语,这丫头说话可真难听。
我可是富婆姐姐亲自买进来的,还用得着别人教训。
饶是这样做着心理建设,竺绾绾难免心里反思。
难道我真的是个废人?在古代连个下人都做不好?
这要是让富婆姐姐知道了怎么行,她要是后悔了,自己可是还不起那十五两金。
竺绾绾只得更加小心谨慎,埋头苦干。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
王妃自从回府当日一面别后,竟是再没有召见过竺绾绾。这叫竺绾绾又是心安,又是心惊。
心安是因为,看来并不是因为她与谁相像,王妃才买她进来,她现在就是一普通打工仔。
心惊的是,难道王妃就此把她彻底遗忘了,那她不仅没有机会报答王妃,此后要是一直这样在后院打酱油,这不妥妥屈才了么。
这日,王府内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浓厚。
打听之下才知道,今日竟然是王爷寿辰。
看着周围丫鬟小厮们忙得脚不沾地,来回往前厅传送着酒水美食,竺绾绾百无聊赖地在回廊上来回溜达。
不是她不想帮忙,是因为管家福海特意叮嘱过:绾儿今晚就别去前厅露面了,免得毛毛躁躁冲撞了贵人。
管家的吩咐,她不敢不听。
突然玉棠找到竺绾绾,怒道:“你怎么在这躲清闲,还不赶紧去帮忙传菜。”
“这……”
不等竺绾绾辩解,玉棠将手中一个被银盖子扣得严严实实的盘子放到竺绾绾手中。
“端着,往前厅宴上送去,拿过去自有侍应接手。你可别揭开盖子漏了热气儿,惹了主子动怒,到时候打死你。”
“是。”竺绾绾心里翻个白眼,这个玉棠说话,真是不中听。讨厌滴很。
双手捧着盘子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朝前厅走去。
虽然管家下过命令了,但是玉棠的话她也不敢违逆。
玉棠是王妃近旁伺候的大丫鬟,在后院众人面前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感觉跟个小组长似的。
也算她的顶头上司了。
我等下进去就送个菜,什么也不说,旁的也不做,应该不会冲撞了贵人吧,竺绾绾心下思量。
到了宴厅门口,虽然已经是冬夜了,可是厅里人多,火盆子也烧得旺,所以一点也不冷,门口的帘子朝两边挂起。
竺绾绾走上前来,门口的侍女说道:“端进去吧。”
厅里酒宴正酣。虽然觥筹交错,鼓乐齐鸣,人声却并不很是喧闹。宾客们彬彬有礼地推杯换盏,小声交谈。
看来王公贵族的宴会还是规矩限制颇多,大家都不敢放浪形骸啊。
还以为宴会气氛能有多嗨呢,如此循规蹈矩,真没意思。竺绾绾腹诽。
竺绾绾不敢抬头四下看,学着其他侍女的样子躬身将盘子捧到上首宴桌前,等着近旁伺候的管事把菜端上主桌。
银盖被掀开——
一瞬间,管事掀盖的手诡异地停顿了。
这奇怪的反应弄得竺绾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先是拿余光左右瞟了瞟,发现似乎大家都在朝她这里看。
准确地说,是朝她手里的盘子看。
她赶忙抬头,自己双手捧着的盘子盖子掀开,盘中空空如也。

就知道那个玉棠突然找我定是不安好心,原来是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面前宴桌上,身着石青蟒袍的男子沉声道:“哪里来的贱婢,平白无故,扰人兴致。拖下去,杖二十。”
啊?这王爷怎么肥事?
你们这宴会死气沉沉的,有什么兴致能扰的?
我还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干,怎么就要杖二十了?
就我这小身板,二十杖打下去,还能活?
就端了个空盘子,就要送命了?
王爷你听我解释啊。
竺绾绾心里内牛满面,跪下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女不是戏弄王爷,小女恭贺王爷寿辰,特来献上才艺。”
王爷凤眼微眯冷然道:“投机钻营,自作聪明,谄媚奉承,拉下去,再加二十杖。”
说话间两名侍卫就要来拖竺绾绾,她赶忙抬起头朝主席位四下扫视,想找到王妃求饶。
席上正中,赤金龙袍男子高坐于上。
另一侧,王妃远远坐着,却没有看向竺绾绾,垂眸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竺绾绾情急,一边拼命下沉身体抗拒侍卫的拖拽,一边疯狂大喊:
“王爷饶命,小女真是来贺寿的。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鹅~祝你生日快乐!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吉祥如意富贵安康笑口常开天伦永享一帆风顺二喜临门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三倍速唱完生日歌,八倍速输出着吉祥话,一套技能放完,堪堪被拖到正厅门口,竺绾绾脚后跟还勾在门槛上使劲,努力抵挡着侍卫的拖拉。
厅内乐声早已停下,众人忍俊不禁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倒豆子般的妙语连珠。
“且慢。”
主席位上终于有人喊出此话。
众人朝上首望去,皇上眸光深邃,风轻云淡道:“王兄今日寿辰,大好的日子,何须动怒呢。此女倒也有趣得紧,既是来贺寿献艺,若献得好,朕便赦你无罪。”
皇上都发话了,王爷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竺绾绾心道,看看,看看,一母同胞的两兄弟,皇上是多么的仁爱子民,格局宽大。
而王爷呢,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心眼就那么丢丢大。
侍卫放开竺绾绾,竺绾绾抹了抹头上急出的汗,做出从后腰摸出唢呐的动作。
管家曾教诲过,唢呐喧哗,难登大雅之堂,叫竺绾绾以后在王府不要再吹起唢呐。
于是竺绾绾只好把唢呐藏于空间袋中,多日不曾取出。
眼下这情境,刀都架脖子上了,只怕要是再不上个才艺,立刻就要被拖下去打死。
生死面前,管家命令先放到一边,竺绾绾掏出她两辈子吃饭的家当。
厅中众人只见少女站定,端起唢呐,一阵热烈高亢,曲调激昂的乐声传出——
霎时间,仿佛叫人看见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旌旗猎猎,战鼓雷鸣,刀光剑影,飞沙走石,将士们冲锋陷阵,浴血奋战,直到胜利的号角响彻云霄……
厅里众人都被这感染力极强的唢呐曲调震住了,从未听过如此让人惊心动魄热血沸腾的乐声。
竺绾绾吹的是《iwantmytearsback》和《贝多芬病毒》。
她在现世曾是竺家唢呐技艺第九代传人,年纪轻轻就凭着高超的唢呐技艺闻名乡里。
她平常最喜欢用这两首曲炫技,如今不假思索便秀了出来。
两曲吹罢,满座皆惊。
众人纷纷仔细打量着吹曲的少女,只见她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丫鬟的杏色襦裙,头发梳成了两个毛毛糙糙的坨坨。
瘦瘦小小的身体,却能吹出如此气势磅礴的乐声,令人惊叹。
皇上冷峻的面庞微微勾起唇角,望向竺绾绾的表情中带着玩味:“上来回话。”
竺绾绾走上前来跪下。
“叫何名?多大了,哪里人?”
“回皇上,小女竺绾绾,十四了,渚州人氏。”
皇上似乎对刚才的吹奏很满意:“你吹的是什么乐曲,朕竟从未听闻。”
竺绾绾犹豫片刻答:“小女吹的是,贝多芬病毒把眼泪憋回去……”
竺绾绾想,这地方应该没人认识贝多芬吧,我就不替这歌隐姓埋名了。
听到竺绾绾这奇怪的回答,皇上如冰山一般凝固的面容,突然有了一丝诡异地松动。
他先是不可置信一般地皱了皱眉,而后便是一阵朗声大笑。
厅内众人虽不明所以,只得静默无声。
此女说的话可笑吗?没听出来。
吹的曲有趣吗?也不见得。
年少的天子喜怒无常,任谁都不敢猜忌皇上的想法。
竺绾绾见皇上有笑颜,赶忙求饶:
“皇上,王爷,刚才是个意外,许是小女端错了盘子,无意扰贵人兴致。小女诚心恭贺王爷寿辰,望皇上王爷宽恕小女。”
皇上道:“起来回话。”
微微沉吟,皇上道:“这曲儿倒是中听得很。王兄,你这王府卧虎藏龙啊。此女虽然稍显莽撞,但朕很欣赏。你若愿意,朕就把她要了,带回宫去。”
一直在旁默默观察着竺绾绾的王爷听闻此言,大惊,赶忙跪下:
“皇上万万不可。此女入府不久,身份不明,今日贸然冲撞御前,恐怕别有用心,对皇上不利。”
竺绾绾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王爷啊王爷,不会云你就不要云,你再云下去我就要背上刺客的锅了。
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又跪下准备慷慨陈词一番辨明身份,余光看到王妃终于从座上缓缓起身,前来跪下回话。
难道富婆姐姐准备为我解释说明?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竺绾绾期待地看着王妃。
王妃道:“皇上,此女是我省亲途中,路过渚洲遇到她卖艺葬父,遂动了善心将她收入府中为奴。虽然不是什么为非作歹之人,但此女身份微薄,行事鲁莽,只怕入不得宫中。”
皇上微微一笑:“无妨。朕只是喜欢她吹的曲,想收她入教坊做司乐罢了。”
众人皆心下长吁一口气,原来不是收入后宫啊。
皇上又道:“既然她入府不久,那便留在王府好好管教,待学好了规矩,再送入宫中。此等奇葩,朕很喜欢。王兄,你可不要舍不得哦。”
内侍走下来递给竺绾绾一块金色腰牌。
“朕赐你入宫的通行令牌。”
竺绾绾跪地目瞪狗呆,脑子里一直在无限回放着“朕很喜欢”四个字。
咱就是说,皇上都喜欢我了,那我自称一句本仙女不为过吧。
不仅不用受罚,还要进宫去教坊司当司乐。
教坊司,那是什么地方!
国家艺术汇演中心!
宫廷礼乐庆典事务机构!
全国顶尖艺术工作者的聚集地!
我被皇上亲自吸纳进去,这不得相当于直接被钦点出道?
果然,我这唢呐技艺不会被埋没。皇上慧眼识珠。
竺绾绾望向皇上的眼神中颇有钟子期遇伯牙,高山流水得觅知音的激动与欣慰。
于是跪谢皇恩浩荡,欢天地喜地退了下去。
令牌都赐了,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收此女进教坊司了。
王爷和王妃不敢再劝阻皇上,唯恐违抗皇命。
有惊无险地离开前院,竺绾绾一颗悬着的脑袋才算是又长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好险啊好险,差点被坑死。
想想也是,那么多宾客在场,甚至圣驾亲临,她一本正经样的端着一个空盘子进去,不是有意戏弄就是别有用心。
入了王府总听他们说,王爷会动怒、王爷会动怒,今日一见,果然王爷真的特别容易动怒。
纯纯暴躁狂人设嘛。
都怪这个玉棠。
才几天,就给她设下这么凶险的职场陷阱。
她一定要好好在王妃面前告一状,让王妃看清这个心机歹毒的小姑娘。
再摸出刚才皇上赏的令牌在灯下仔细瞧瞧。
一块长方形金属上面,两边雕刻龙纹,中间书写御赐两个大字。
沉甸甸,金灿灿。
是纯金打造的吗?
竺绾绾心头一喜,这成色看起来比以前王妃赐她的那个金元宝还亮呢。
皇上真不戳。嘻嘻。
不仅欣赏我酷炫的唢呐技能,还给我安排出道位,还夸我是个奇葩。
♪听我说,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

王妃回到东院,被玉棠玉梨伺候着卸妆梳洗,卸下一身疲惫。
待一切收拾妥当,王妃斜倚在塌上,美目半闭,状似无意问道:“不是叫福海叮嘱过了么,这丫头怎么会冒冒失失冲撞御前。”
玉棠当时挖坑一时暗爽,事后细想了才开始后怕。
若是那绾儿真的惹出什么祸端,恐怕到时查出来,自己也难脱干系。
如今听到王妃话中冷意,玉棠瑟瑟缩缩跪倒在地,求饶道:
“王妃恕罪。奴婢看人手不够了,便叫她去帮忙传菜,谁知她竟然敢闹这么一出,惹王爷动怒,请王妃责罚奴婢。”
王妃冷厉目光扫向玉棠,怒骂一声:“蠢货。福海叫她先不露面,自然是没到时候。如今你这么早把她送到王爷面前现眼,坏了我的大计。”
玉棠一听王妃发怒,更是惊惧不已,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本想后头调教了,把她送去给王爷。如今,却得了圣上青眼叫她入宫。罢了,一不做二不休,那本宫就先下手,破了她的身子,叫她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王妃眸中带着决绝冷意:“玉梨,去办。玉棠,本宫念在你跟随我多年,今次且罚你三月月例。再不听本宫旨意冒然行事,这东院怕是就容不下你了。”
虽然被罚了钱,但好歹命保住了,玉棠连忙磕头谢恩。
竺绾绾忙完宴厅打扫工作,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把玉棠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王妃。
结果来到王妃院子门口,却被玉梨告知,王妃已经歇下了。
玉梨提出来一个食盒,打开来是一小碗乳白色的汤。
“王妃念你今日宴上献艺有功,特赐一碗雪花荔枝汤。”
甜食脑袋竺绾绾立刻眼前一亮。
雪花荔枝汤?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竺绾绾心里暗喜。
富婆姐姐虽然在宴上没有和我眼神交流,但是心里还是牵挂着我的,心疼我今晚喊话费嗓子,特意给我这么好的东西喝。
在玉梨温柔地注视中喝完了冰冰凉凉的甜汤,竺绾绾意犹未尽地交回了小碗,还在美滋滋地回味无穷:
这跟我以前喝的荔枝椰奶乌龙茶好像呀。啊,好好喝,我爱奶茶,喝完这一碗,我感觉我又行了……
美着美着,脑袋一沉,两眼一黑。
竺绾绾感觉自己在睡觉。
因为她睡得又舒服,又难受。
舒服是因为,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香气萦绕的卧室里,周围灯光幽暗,温暖安静。
难受是因为,她感觉身体好奇怪,就好像脖子以下全部离家出走。
整个身体毫无知觉,这种感觉诡异又恐怖。
偏偏在这时,系统“叮”的一声来了一封信件。
自动弹开,自动播放。
【尊敬的宿主,您的人设摇号完成了。
人设确定:救世主。
具体详情,请升级系统后查看。】
竺绾绾想笑。
平平无奇打工仔,可可爱爱小吹手一枚,王府的食物链底层,让我当救世主?
摇号系统出错了吧。
想点开面板查看详情,却发现自己的手毫无知觉。
焦急中,意识一点一点清醒。
越清醒,越恐惧。
“我手呢?我手呢??我手呢???”
竺绾绾大喊着从迷糊中醒来,头上冷汗涔涔。
王爷一脸阴郁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犀利薄唇中尽是冷言冷语:
“聒噪什么?想吸引本王的注意,呵,不知廉耻的贱婢。”
竺绾绾顾不上听他鄙夷,自顾自地哀求着:“王爷,我麻了,我瘫了,我脖子以下没知觉了,怎么办,找个大夫给我看看求求了?”
竺绾绾是真着急啊,她才十四岁啊,突然这身体就不中用了,是不是脑瘫了啊?
越想越怕,越想越委屈,她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难道这具身子天生病体,已经病入膏肓?
这孩子命咋这么苦啊?
王爷冷然注视着竺绾绾整个身体不自然地躺着,双手绑着手腕,搁在胸前,做祝祷状。
哼,故意做出这般摇尾乞怜的样子,妄图动摇我怜儿心肝儿的恩宠地位?
痴心妄想。
不过是王妃的歹毒计谋罢了。
他回房时,她已经这样被绑了双手送到床上了。
虽然明知她是被下了迷药,可是,她怎么敢?
这个卑贱的女人居然敢在自己的床上睡得这么香……
听闻下人禀报,王妃捡了个和羽怜很是相像的女子回来,养在东院。
这样看来,睡着时,桃腮杏面,唇若涂朱,确有几分相像。
可是一醒来,她就聒噪个不停。
再想起今日她在宴厅中粗鄙放肆的样子,他顿时心头火起。
顶着羽怜那般模样的脸,做出如此种种令人看了就生厌的事。
她怎么敢??
既然此女甘做王妃的棋子,那他也绝对不会对她客气。
“贱婢,还在本王床上赖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滚下来!”
看着王爷阴沉着脸怒吼出声,想到下人们口中王爷最是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竺绾绾心头逐渐被恐惧占据。
她泪眼汪汪地扁着嘴:“王爷,你别生气,我想滚,可是我动不了。我瘫了。你叫人把我丢出去吧。”
看到她这般哀求,王爷阴霾的唇角牵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哼,说吧,贱婢,为何爬上本王的床。”
竺绾绾继续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躺在这了。”
竺绾绾回想着失去意识前的场景,回想着王妃院门口,玉梨给她喝得那碗甜汤。
难道……
难道玉梨也像玉棠一样,挖坑害她?
不对,玉梨素来与自己无怨无仇,也不曾表现过不友好。
而且还是在王妃院门口……
如果没有王妃授意,玉梨敢自己做主把她放倒,送到王爷床上来吗?
王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自己跟老公吵架和不好,竟然出此下招。
为了稳固地位,修复裂痕,拿我当工具人使了是吧。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把我送来暖床,你根本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有本事你自己争宠啊!
亏我还拿你当做富婆本婆,菩萨本萨,真善美本美。
那些时日的仰慕与爱戴,终归是错付了。
现在看来,或许一开始进府就是个阴谋。
唉,可悲,可叹,可怜,可恨。
竺绾绾的眼角滑下伤心的泪水。
王爷看她出神不作答,寒声质问:“回话,贱婢。连本王的问话,你都敢不答。”
竺绾绾带着泪光的眼眸瞪向王爷。
哪怕是他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不带这么没礼貌的。
没看人正伤心着呢,他还给人身上扎飞刀。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贱婢贱婢,一口一个贱婢,招你惹你了,又不是我自己来你屋里头的。没看我被绑来的么。”
竺绾绾特别委屈,感觉自己被迷晕了捆猪一般,送到陌生男人床上,特别伤自尊。
不对……或许她现在作为一个下等人根本就没有自尊。
来到这个见鬼的任务世界,一天到晚都在装鳖扮乖,活得老玉玉了。
如果今晚就要把小命交代了,那她高低得放肆放肆。
反正此时她是躺在床上的鱼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爷冷然道:“女人,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棋子,一个被送来给本王暖床的工具。不要妄想用眼泪打动本王。”
竺绾绾一听心头小火苗突突地冒。
“你把我丢出去得了!谁稀罕给你暖床。你当你是谁啊,霸道总裁啊。”
“……”
看王爷默然无语,竺绾绾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
“人真正的霸道总裁,全名加起来有一百个字,每天早上从四百平米的床上醒来,被八百个佣人伺候着吃饭,开着直升飞机去上班,动动手指就让王氏破产。你,哼。”
竺绾绾发出一声嗤笑。
王爷冷厉的眉峰拧成一个川字,完全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但她的小脸上,却满是藐视模样。
王爷咬住了后槽牙:“呵,敢这么对本王说话,你还是第一个。别以为被皇上看中,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说着,王爷踢掉了鞋子,脱了外袍,直接跨过竺绾绾的身体上了榻。
竺绾绾惊恐地眼睛睁大,一秒变怂:“王爷,恕小女冒昧,请把小女、把奴婢丢出去吧,我还是个孩子啊。”
“呵,欲擒故纵?下贱的女人,就凭你,也配肖想本王?像你这种人,就算脱光了送上门来,本王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记住,本王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
说罢,王爷在床内侧拉出棉被盖上,仰面朝天,睡下了。
竺绾绾:……

第7章 盖棉被纯聊天
虽然王爷已经放出了狠话,但是竺绾绾完全不清楚眼下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她什么时候可以动?
什么时候会被丢出去?
这王爷如此阴晴不定,会不会突然发癫,飞起一jio把她踢下床?
竺绾绾密切关注着王爷的一举一动,提防着这个她永远无法得到的男人。
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红烛垂泪,气氛诡异。
王爷被她纯真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没由来的一阵不自在,思索一番问道:“是王妃安排你来献艺的?”
竺绾绾撇撇嘴:“这你倒是误会了。不对,我想想。”
如果今晚被送来暖床是王妃有意安排,那说不定玉棠骗她到前厅出丑也是王妃授意。
反正这场阴谋的主谋绝对是王妃没跑了。
王爷见她皱着眉头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黯然神伤,便也不再追问,反正就是一个棋子,全然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罢了。
想起她今日在宴上的所作所为,让皇上都另眼相看。
“哼,一个平平无奇的的黄毛丫头,居然值当皇上钦点入教坊,你倒是叫本王看看,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王不知道的。”
这王爷阴阳怪气也是六的。
“对对对,您说得对。我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吹手,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竺绾绾敷衍着。
“你不是还会巧言令色?今晚在宴上,能说会道,出尽风头。”
王爷的眼中三分讥讽,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
“那王爷倒是小瞧我了,我唱得比说得还好听呢。”竺绾绾也抬起杠来,也不看本姑娘被逼得求生欲爆发是谁害的。
“哼,既然如此,本王便允许你献丑一番。”
“咳咳,王爷见笑。”竺绾绾清了清嗓子。
“白龙马,嘿嘿,蹄儿朝西,嘿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嘟嘟哒哒哒哒嘟哒……”
王爷冷眸微眯:“胆敢戏弄本王?”
“对不起我换一个。原来王爷不喜欢摇滚。”
竺绾绾在暗想着,唱什么歌才能展现出我完美的歌喉,炫酷的技艺,拖延挺长的时间,以及稳住这暴躁狂的情绪?
思索一瞬,竺绾绾开口。
“谁让你心动/谁让你心痛/谁会让你偶尔想要拥她在怀中……”
少女的嗓音清丽绵软,唱起这首歌来仿佛箜篌弦动,空灵飘逸。
毕竟竺绾绾以前吹唢呐也不是一日成神,也是需要经过漫长的练气阶段的。
她最喜欢用这首歌练气,自然熟稔脱口而出,并且今次将此曲的婉转缠绵演绎得淋漓尽致。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如果女人总是等到夜深/无悔付出青春/她就会对你真……”
“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终于越陷越深/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可以奉献一生/为她所爱的人……”
王爷入神地欣赏着,突然侧头,警惕地看着竺绾绾。
“为何要唱这种曲儿?是王妃安排的?”
“没有,不是,我自己瞎唱的。”
这王爷怕不是有什么猫饼,看别人干什么都感觉是王妃安排的。
看来王妃也有猫饼,阴谋确实多,把王爷都给阴出惯性了。
“女人,本王奉劝你,不要试图给本王吹枕边风,不要试图左右本王的意愿。”王爷声音冷如霜雪。
竺绾绾无奈:“王爷您真有意思嘿,这不是您让我唱歌的嘛。我唱我喜欢的歌,不行吗。”
“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情啊爱的。你故意唱得如此伤悲,难道不是王妃的授意?”
竺绾绾内心白眼翻天,懒得说了。
沉默片刻,王爷感叹。
“从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覆水难收。”
竺绾绾没说话。
“你为何不问问,本王为何与王妃走到如此境地?”王爷侧目。
感受到王爷针刺一般的目光,竺绾绾讪讪道:“那请问这对爱侣为何走到如此境地呢?”
“就算我们是结发夫妻,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本王只纳了羽怜一人,她为何就容不下羽怜呢?”王爷痛心道。
“是的是的,您没有错,您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竺绾绾语气很是谦卑,说得却不是很中听。
“大胆,女人,你竟敢指摘本王?男人纳妾,何错之有?”
“没有没有,小人不敢,王爷说得很有道理。”敷衍文学顶一下。
过了半晌,王爷轻声道:“唉,王妃,本王到底该与你何去何从。”
见王爷似有迷惘失落,竺绾绾道:“王爷不妨不问问自己的心。王爷心中,到底谁是最重。”
略微沉吟,王爷道:“如今自然心中牵挂全是羽怜。”
“王爷既已对王妃无意,为何不好聚好散呢?”
“什么意思。”王爷稍有震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
当然是分。
这王妃王爷两口子,一个心机深沉、佛口蛇心。
一个狂妄暴躁、唯我独尊。
真真绝配。
但是,必须分。
已经变心的渣男,为什么还要占着年级轻轻的老婆不放。
王妃才二十四岁,人生还很长。
如果这段感情已经走到绝路,为何还要画地为牢。
再爱下去就不礼貌了。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吧。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只能敷衍道:“无甚意思。只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王爷默然无语,像是倦了一般闭上眼睛。
看王爷像是想睡了,竺绾绾顿感不妙,hello,我还在呢?
我还没被丢出去呢?
你睡着、我看着,算是肿么回事呀这。
思虑一番,竺绾绾试探道:“王爷今天寿辰,自然是要与心爱的人共度良宵。不如……”
王爷冷冷道:“今日是十五。”
“哦。”竺绾绾颓了。
每月十五和三十,只能去正妻房中,不允许去妾室处。
王爷和王妃现在正在闹别扭,自然不会与王妃同寝,正好叫王妃逮了个机会,把竺绾绾这个小杯具送到了王爷床上。
看王爷如睡去一般,竺绾绾也只好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爷又开口问道:“刚才你唱的曲儿,叫什么名。”
“叫《问》”。
“再唱一遍。”
“……”
合着把她唱歌当催眠曲了。
无奈,竺绾绾只好又上了一遍才艺。
把副歌狠狠唱了几个回合,才算一曲终了。
王爷眼眸轻合,呼吸均匀,好像已经睡着了。
竺绾绾还是浑身不得动弹,这迷药药效也太强劲了。
入夜了,冬日的夜晚微微有些凉意。
竺绾绾突然鼻子痒痒的。
“啊呜啾——”
打了一个大喷嚏。
王爷蓦地眼睛睁开,望向竺绾绾的眼中有被惊醒的迷蒙。
竺绾绾赶忙道歉:“对不起啊王爷,实在是有点冷,我没忍住……”
王爷“哗”一下张开大被,盖上了竺绾绾娇小的身躯。
“哼,女人,别胡思乱想。本王只是怕把你冻死了,回头圣上要起人来本王不好交差。”
“了解,了解。”竺绾绾狗腿道。
王爷的被子又大又暖,还带着微微的花叶清香。就算两人都盖上,中间的位置还能再睡进去两人。
但是为什么王爷睡着,我陪着?
王爷为什么不把我丢出去呢?
有什么阴谋?
胡思乱想着,竺绾绾也陷入了梦想。
第二天一早。
王爷被侍女玉桃伺候着起床更衣。
待一切收拾妥帖后,竺绾绾还裹在大被里睡得香甜。
后半夜药劲儿终于过了,竺绾绾就能翻身了。
还好她翻来翻去也只是在这半边翻滚,没有翻到王爷身上去。
看竺绾绾一梦黑甜,大有赖床势头,王爷道:“把她叫醒。”
玉桃轻轻摇了摇竺绾绾的肩膀。
竺绾绾努力睁开眼睛懵懂地看着面前的侍女。
身后王爷冷厉的声音传来:“本王命你,以后,不准给别人唱昨晚那个曲儿。听到没。”
“嗯……?”
在竺绾绾迷糊的时候,王爷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玉棠走进来,恨恨地盯着竺绾绾。
“还不起来?等着人伺候呀?别以为你爬上了王爷的床就是主子了。贱婢就是贱婢,永远改不了那乡野村落出来的土腥气。”
我特么……

听到玉棠尖酸刻薄的声音,竺绾绾一下就气灵醒了。
虽然是第二次做人了,但是咱也不是没火气的。
忍一时咬牙切齿,退一步越想越气。
凭什么总是让着她。
她竺绾绾今天高低得和玉棠battlebattle。
呼啦一下坐起身,竺绾绾怒目相对:
“你才贱婢,你全家都贱婢。怎么,你也想睡这个床,那你来啊。看王爷不一jio踢死你。花有百样红,人与狗不同。”
“你……”
玉棠没想到竺绾绾竟然敢回嘴,一边撸袖子一边朝床边冲过来。
竺绾绾也打起精神摆出战斗姿势。
“住手!”玉桃厉喝一声,站到中间隔开两人。
“在王爷房中舞舞扎扎的成何体统?嫌命太长了?”
玉桃伺候王爷多年,年长玉棠许多,本身也老成持重一些,压人一等的气势不容小觑。
“玉棠,别怪姐姐没提点你。既然绾儿姑娘已经侍了寝,就算王爷还未给名分,身份也与我等下人再不相同。你可莫要惹得王爷动怒,丢了小命。”
“可是玉桃姐姐,她居心叵测借着王妃上位,我气不过……”
玉桃一道凌厉眼刀扫过去:“姑娘怎么进房的,还不是全凭王妃安排。轮得到你置喙?”
玉棠动了动嘴,几欲开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咽下了这口气。
玉桃唤来一名举着托盘的小侍女,道:“绾儿姑娘,王爷吩咐了,以后你的饮食起居就由玉萝来贴身伺候。绾儿姑娘不用再做杂活,安心在院里待着等候皇上传召便是。”
呜呼,托皇上的福,王爷居然给我安排小保姆了。
不错不错,看来天大地大,还是皇上面子最大。
我要好好抱紧皇上的大腿,以后不愁狐假虎威。
可是听她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一致认为王爷和我昨晚已经生米煮熟饭了。
我黄花大姑娘的闺阁名声啊,就这么没了。
这要传出去,以后我还怎么找对象呀。
我要怎么才能让人明白,我和王爷清清白白,只是盖棉被纯聊天的关系呢。
换上玉桃送来的滚雪细纱云纹裙,头发被玉萝梳成双螺髻,左右各簪上一枝白玉簪。
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没学会梳头从而一直蓬头乱发的竺绾绾,第一次人模人样了。
这么一打扮,顿显姿容秀丽,楚楚动人。
带上她的专属人形跟宠小玉萝,随着玉棠去拜见王妃。
玉萝比她年纪还要小一岁。小脸圆圆的,笑起来有甜甜的小梨涡。
竺绾绾见她第一眼就喜欢。
竺绾绾这边美滋滋收了小跟班,一侧带路的玉棠看着她那欣喜劲儿,恨不得拿白眼把她翻死。
进了王妃的屋子行罢礼,起了身竺绾绾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昨晚才大彻大悟。
大概在王妃眼里,她竺绾绾都不算是个人,只是一个花了十五两黄金买来的物件儿。
这也没办法,怪自己当初很傻很天真地跟着王妃入了府。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
这个社会阶级制度森严,上位者就是有权利决定下层牛马的生死,想要生存就必须认清现实。
但是第一次如此被人诱骗,造人背刺,竺绾绾还是非常不爽。
王妃在她心里那个善良美丽、救苦救难的表面人设已经大崩特崩。
下头了,不会再爱了。
虽然不得不谦恭卑微,但是叫她再做出仰慕亲近之态,却是办不到。
王妃把她的别扭看在眼里,心道,才侍寝一晚,就开始拿姿态了。
但终归是自己一手操作这一切,到底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
踌躇着要不要给她个什么名分,王爷那边并无示下,她不好揣度王爷的意思。
也不知道昨晚见到这人,王爷是欢喜还是厌恶。
这人最后也没被王爷丢出房来,应该算是纳了。
唉,哪个女人愿意把别的女人,送到自己心爱的人床榻上呢。
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心痛了,可是昨晚却翻来覆去一宿睡不着。早上起来,头痛旧疾隐隐有些发作了。
王妃轻抚额头眉头微蹙靠在几上不说话,厅内翻涌着难言的沉默气氛。
王妃思虑良久,道:“去把那对金累丝点翠镶宝如意镯拿来,赏给绾儿。绾儿初入王府,也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需好好给绾儿添置一些,别叫人看了说王府慢待了绾儿。”
竺绾绾在心里撇嘴,栓q了,婉拒了哈。
还敢收你的那个什么金balabala镯子,两个金元宝就把我骗进王府卖身了,这下给金镯子,是不还有什么神坑等着我呢。
正在这时,一名侍女进来通报:“王妃,侧妃传绾儿姑娘去西院问话。”
西院侧妃?王爷的心肝宝贝儿,找我干嘛?摆明了没有好果汁吃啊。
竺绾绾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王妃,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拒绝。
王妃会意:“好,去吧。玉棠跟着,看顾着些,侧妃娇弱,绾儿莽撞,别叫绾儿冲撞了侧妃。”
怎么就去吧。
怎么就人家娇弱我莽撞了,我又不是什么乡野莽夫。
一个一个又说我贱婢,又嫌我莽撞。
我谢谢你们了。
带着小玉萝和玉棠,跟随着伺候侧妃的婢女玉蝶往西院走。
路上玉蝶就开始敲打起竺绾绾了。
“我们侧妃,那可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儿,金贵着呢。”
“我们侧妃,自从进府以来,那可是恩宠隆盛。”
“我们侧妃,身子可是柔弱得很,你这村野贱婢可收着些你的蛮劲儿,别把我们侧妃吓到了。”
玉棠看玉蝶一直给竺绾绾上夹子,心里乐死了。
竺绾绾在玉蝶面前站定,满面嫌恶:
“有完没完?说破天儿了去也还是侧妃罢了。你个丫鬟嘚瑟什么。闭上你那聒噪的臭嘴,几天没刷牙了,滂——臭了都。”
说罢转身大步向前,自顾自走去。
玉蝶属实没想到,她一个刚侍寝一晚的贱蹄子就敢如此顶撞。
呼哧呼哧喘着气儿给竺绾绾在心里记下一笔。
进了西院才发现,这西院的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王妃的东院。
看来王爷果然很宠爱这个侧妃,把住宿条件都抬到了和正妃一样的标准。
院中一颗梅树下,一名婢女推着一个……轮椅?
走进前来才看到,居然真的是木制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系莹白雪貂大氅的女子,腿上盖着厚厚的雪狼皮毛毛毯。
难道是个……
“你腿呢?”
竺绾绾盯着侧妃的脚使劲瞧:“喔,在呢。”
原来不是没有腿呀。
侧妃坐轮椅多年,对别人的目光甚是敏感,她一下子就看出来竺绾绾的嘀咕,顿时心头火起。
侧妃身旁站着的婢女尖声喝道:“见到侧妃,还不下跪见礼?”
竺绾绾思量着,见礼侧妃,用蹲福礼就够了,还需要下跪吗?
身后的玉蝶突然朝竺绾绾腿窝狠狠一踢,竺绾绾猝不及防双膝跪地,膝盖磕到院里的青砖,发出沉重的闷响。
你个小辣鸡,你搞偷袭。
竺绾绾真的生气了。
玉萝赶忙上来扶起竺绾绾。
虽是入冬了,但是竺绾绾没有积蓄,也无人给她添置棉衣,她还穿着薄裙单裤,猛然这么一跪,膝盖着实磕得不轻。
轮椅上的女子用手背轻掩唇角,发出银铃般地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这绾儿姑娘还真是有趣呢,不过年不过节的,何必给本宫行如此大礼呢。”
竺绾绾忍着痛,咬牙道:“给旁的人自然是不用行此大礼的,可是本姑娘看你身残志坚,都坐轮椅了还要争宠,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侧妃一时气急,竟无言以对。

玉棠在旁冷眼看戏,听到这话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侧妃立刻矛头转向她:“玉棠姑娘今日可真得闲呢。怎么,我问绾儿姑娘两句话,你还要在旁监视不成。王妃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
玉棠道:“倒不是奴婢有意叨扰,实在是绾儿姑娘,乡下来的,粗鲁得很。王妃害怕绾儿冲撞了侧妃,特叫奴婢在此看顾一二。”
待膝盖上的痛楚终于缓过劲儿了,竺绾绾直起身,转向玉蝶,反手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照脸抽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玉蝶捂着脸不可置信地说:“你居然敢打我。”
竺绾绾恼火道:“你还踢我了呢。今天就要叫你知道知道,本姑娘天生脾气暴,不好惹。有仇不会等到明天报。”
侧妃是真的没想到,竺绾绾竟然敢在她面前动手。
细看竺绾绾的长相,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仗着和本宫容颜有几分相像,竟然敢放肆至此。
不过就是昨晚侍了寝,一个无名无分的粗鄙丫头,竟敢如此冒犯本宫。
侧妃阴鸷地说道:“传本宫令,贱婢绾儿粗鲁无礼,对本宫不敬。玉蝶,给我狠狠教训她。”
玉蝶得令,冲上来作势想要掌掴竺绾绾。
竺绾绾会傻站着任她打?
她两辈子受的气,都没这些日子在王府遭的罪多。
是不是人不花火就把人当傻子啊。
一个一个的,赶着趟儿来给她吃瓜落儿。
正愁没地方撒气,既然你先招惹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顷刻之间怒发冲冠,竺绾绾两手抓起玉蝶的两个发髻狠狠往下一拉。
顶膝、顶膝、顶膝。
肘击、肘击、肘击。
属于是直接起手上大招了。
这些养在深闺后院,遵循三从四德的女子,哪里见过如此野蛮的打法。
虽然竺绾绾没有学过功夫,但是在现世为了强身健体,她还是一个坚持打卡的根红女孩一枚哟。
每次练到那首《周大侠》拳击操,她就感觉那支操特别适合实战。
没想到昔日的勤学苦练,今天竟然在这里用上了。
竺绾绾先发制人压制了玉蝶,玉蝶被打得嗷嗷叫,头发被死死抓着完全还不了手。
侧妃身后的玉蝴见状赶忙过来,想要帮忙擒制竺绾绾。
竺绾绾受到干扰,更是开启狂暴状态,抡圆了开攻,打到谁算谁。
毕竟玉蝶和玉蝴两人二对一,人数上占了优势。面对竺绾绾毫无章法的无差别攻击,稍稍摸清了节奏,打起了配合,眼看着竺绾绾就要占下风。
玉棠看了半天热闹,终于加入战局,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手上却故意撕扯着玉蝶和玉蝴,逮着机会不是掐,就是扭,进行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
玉萝也不敢再傻傻站着,懵懵懂懂地加入进来,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儿,知道帮着竺绾绾拉住蝴蝶二人,让竺绾绾放开了锤。
看着五个奴婢尖叫着、拉扯着打作一团,侧妃又气又急,一时间竟忘了腿痛,直接站了起来。
虽然碍于身份不能直接上手,站在旁边也没闲着,持续输出嘴炮。
竺绾绾看到侧妃,便大喊:“噢哟噢哟,医学奇迹,咱们侧妃能站起来啦。”
一下子把侧妃又气得跌回轮椅,继续坐下嘴炮。
侧妃早年家里为官的长辈因为落罪被流放,侧妃也因此入了苦役营做了一段时间苦工。
双腿在那时落下很重的风湿骨痛,一到冬天痛到站都站不起来,所以才需要坐轮椅。
其实后来养在王府金尊玉贵的,身体比以前要好得多,双腿自然也能如常行走。
但是为了维持在王爷眼里的娇弱病西施,楚楚小白花人设,她还是坚持坐轮椅,博取王爷的关注怜爱。
最后王府史上第一混乱战局,终于以王妃来西院抓人结束。
原是仆役看到西院这边打得不可开交,火急火燎地去打了小报告。
倒不是害怕婢女们互相打出个好歹,怕的是,要是误伤了侧妃,只怕王爷怪罪下来,这院里的人今天都得掉脑袋。
侧妃倒是命令他们帮手,可是他们不敢帮啊。
侧妃虽然得宠,可是这个王府还是王妃当家做主。
为了谁都不得罪,只能让闹剧快点终止。
侧妃被众人伺候着,娇弱不堪地抬回房中卧床休养。
王妃冷着脸把三个蓬头乱发的侍女领回东院。
一进中厅坐定,王妃冷然喝道:“跪下。”
三个疯一样的女子齐齐跪地。
“玉棠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绾儿新入王府不懂事,你也不懂规矩吗?”
玉棠刚因为犯错被罚钱三月,这会儿又开始后怕了。双眼盈着两汪泪,委屈地说道:
“王妃恕罪。实在是那玉蝶玉蝴欺人太甚。一进去就踢了绾儿姑娘,绾儿姑娘不受,就还手了。然后……奴婢就拉偏架,我们就干仗了……”
说着说着,她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个鼻涕泡儿,道:“但是奴婢现下心里痛快,奴婢愿意让王妃责罚。忍耐她们西院那么久,今个终于逮到机会出一口恶气。”
看着玉棠又哭又笑,王妃知道,她是心疼自己。
玉棠玉梨是自己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跟随自己最久,亲眼看着自己在王府中遭遇冷落,被人暗算,她们对西院众人深恶痛绝。
王妃叹气:“本宫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王爷最是宠爱西院。要是她今天让王爷要你们的命,你们三个还能活吗?”
竺绾绾心想,那王爷要是肯讲理,我自然要与他说清楚道明白孰是孰非。
可就怕这王爷是个恋爱脑,听信西院一面之词,她们自然就芭比q了。
算了。车到山前自有路。等王爷要降罪时候再说吧。
实在不行自己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反正她有皇上御赐金牌钦点入宫,不至于不明不白悄悄摸摸被处死。王爷肯定不会驳了皇上的面子。
王妃看着竺绾绾若有所思。
早在渚州遇见竺绾绾时候,看见她的那些遭遇和处事态度,王妃心里就知道,这人不是个逆来顺受的。
她很像年少时候的自己,勇敢,坚强,无所畏惧。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般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甚至处心积虑,谋算他人。
是了,她是王妃,面上必须温婉端方,贤良淑德。不能和西院置气,失了正妻风范。
可是谁能知道,她默默地忍受了多少苦楚。
如今竺绾绾大闹一场,让西院的人吃瘪受气,也算做了自己一直以来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她心里是有一丝丝高兴的,但她不能笑出来。
这丫头能处,有仗她是真敢干啊。
即使知道可能因为昨夜,未经知会便把她送给王爷的事,叫她心里有些芥蒂。
但是试问世间女子,谁不爱荣华富贵呢?
况且还是王爷如此位高权重,难以企及之人。
哪怕是给王爷做个妾室,都强过嫁给普通男子千万倍。
以后她便会明白,这是莫大的恩赐。
看竺绾绾不愿与自己说话,想来她心里还是有些怨念的。
但是这个女子她必须拉拢,让她成为自己这边的人。
思虑至此,王妃对福海道:“把东院的漱月阁收拾出来,给绾儿住。绾儿姑娘今日起身份不同以往,你们要把她当半个主子看待。待本宫请示王爷后,再给她正式的名分。”
得,竺绾绾一战成名。
侍寝一晚尚且无名无分。
跟西院干了一仗成了半个主子。
竺绾绾心道:没白干。

王爷下朝归来,先是得知了心肝儿羽怜被婢女冒犯了。
赶忙过去看了羽怜,细细询问了府医,确定并无大碍。
侧妃面色苍白地靠在床边,秋水剪瞳中盈满泪水,泫然欲泣:
“王爷,怜儿心口疼得紧。都是怜儿的错,怜儿不该叫绾儿妹妹过来的。”
王爷眉头微蹙:“你叫她过来做甚?”
“怜儿想着,以后和绾儿妹妹都是姐妹了,想要亲近亲近。可是绾儿妹妹不愿意亲近怜儿。王爷也莫要怪罪绾儿妹妹,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自然不肯多看我这多愁多病身两眼的。”
王爷温言相劝:“她一个粗鄙的丫头,平白污了你的眼。以后莫要再让她冲撞了你。本王会下令禁她的足。以后不准踏入你这西院,可好?”
才禁足?乔羽怜心下暗忖,难道王爷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还待再言语一番,王爷却道:“爱妃好好休养,切莫再气坏身子,本王这就去惩治那粗鄙丫头。”
说罢,竟足底生风一般走了。
乔羽怜:……
玉蝴上来,给侧妃奉上汤药。
乔羽怜俏眉一横:“刚才不端过来,这会子王爷都走了,我还喝这劳什子作甚。倒了去。”
玉蝶道:“主子,这贱婢居然只是禁足,是不是罚得太轻了些。”
“哼,只怕是昨夜刚侍了寝,王爷对她还算新鲜,不忍心发落重了。”
“主子,您好不容易把那东院的胎落了,这下要是让这小蹄子怀上了,可不就要分了您的恩宠?”
“怀上,没那么容易。我看她那脸,我就生气。你去再找一次巫医了。巫医说过的那种药,一喝下去,满面生疮的那个,本宫觉得,那个药,挺好。本宫不想再看见她那张脸。”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王爷风风火火进了东院,一眼便望见那个可恶的小贱婢,正一瘸一拐地抱着东西在漱月阁进进出出。
“站住。贱婢。”
听到王爷冷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竺绾绾朝天翻个白眼,又来了,又开始了。
转过身见礼。
“拜见王爷。”
“你在做什么?”
“王妃赐了我房子住,还赏了东西,我布置布置。”
“吩咐下人去做。你,跟本王进来。”
王爷径直进了漱月阁,在中厅塌上坐定。
此阁向来空置着,没有烧炭火,坐在屋内冷飕飕地,屁股冰凉。
就见竺绾绾抱着一个大花瓶往房里走,跨门槛儿时,抬起腿挪着步子,嘴里斯哈斯哈地抽气儿。
王府的房子普遍门槛都高,竺绾绾本就身量矮小,这会儿腿磕了,过门槛儿更费劲了。
“过来,磨磨蹭蹭做什么?”王爷发火了。
看他目光不善,竺绾绾小步挪到王爷面前几步远,低着头不说话,随时准备下跪求饶。
“你可知错?”王爷冷冷道。
“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今日全是我的过错,与旁人无关,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她料想王爷偏宠西院,肯定要追究过错,她先认错,试图自己一人揽下罪责。
“哼,你胆子不小啊,敢跑到怜儿面前闹事。”
“哪是我闹事啊,王爷,你听我解释。好好地把我叫过去问话,啥都没说呢,一jio踢我后腿窝子,一下就把我踢跪下了,波棱盖儿都卡秃噜皮了。呶,血都渗秋裤上了。”
竺绾绾委屈地扁着嘴提起长裙下摆,让王爷看她膝盖处洇出的血迹。
好大两坨。
本来腿就磕得不轻,她还跟人斗殴半晌,用了不少腿攻动作,导致膝盖更是惨不忍睹。
“胡言乱语。羽怜最是娇柔软弱,腿都病着,能把你弄成这幅模样?”王爷横眉冷对。
“王爷,你家怜儿腿病着,她嘴可是没病着啊,一直叫着骂着就没停过,可怕得很。我这伤势自然不是她亲自弄的,是下人踢的。”
“你还敢说怜儿的不是?”王爷怪罪道。
“我没说啥,我也没动她一根头发。我只跟踢我的人干架。不过待会回去,你怕是得给侧妃弄个木鱼敲上几天。”
“此话何意?”王爷讶异。
“咦——侧妃今早骂了一河滩脏话,怕是今日一遭便功德全无了。不得回去好好敲敲木鱼念念经,攒攒功德啊。”釜底抽薪,她竺绾绾也会。
王爷看她精灵古怪,满嘴胡说八道,说得却有趣,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突然反应过来,又迅速冷下脸来:“女人,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念在你初犯,罚你禁足半月。以后不准冒犯侧妃。”
竺绾绾噘着嘴:“是。谨遵王爷教诲。”
王爷起身准备离去,走至门口,回身道:“腿伤府医看过了吗?”
竺绾绾义愤填膺:“府医哪有空啊,全去西院伺候你的心肝宝贝儿了。要个金疮药都不给我。”
听着竺绾绾酸溜溜的语气,王爷转身,唇角含笑,只一秒,便恢复如常,冷脸跨出漱月阁,走向王妃的芷月居。
不多时便出来了,冷面如刀,径自离去。
过了一会儿,玉桃带着府医过来为竺绾绾诊治。
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女小厮,端着府库出来的家具物品,衣服首饰。
玉桃道:“绾儿姑娘,王爷赏您几套冬衣,和一些物件儿。”
竺绾绾瞪大眼睛,心里暗暗称奇,这王爷居然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她是被西院牵连无辜受害,所以不仅给她治疗还送她装备。
看来王爷这个恋爱脑还不是那么病入膏肓,有救。
府医有条不紊地给竺绾绾治了腿伤。
这还是头一遭啊,王爷亲自传唤府医来东院,给除了王妃以外的人看病。
再看竺绾绾样貌,这小姑娘长得与侧妃如出一辙。
府医顿时哪还有不明白的,丝毫不敢怠慢。
清理了伤口,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又拿纱布裹了几圈。
这下王府腿不能动的贵人又多了一个。
玉棠站在王妃的芷月居门口,看着玉桃带着一大群人来,带着一大群人去。
回到屋内,略带悲伤地说道:“王爷叫府医给绾儿治腿了,还赏了她好些东西。这哪是惩戒呀,这就是明罚暗赏。独独咱们主子,无故受这许多牵连。”
玉梨给玉棠使了个眼色,阻止她口无遮拦说下去。

王爷刚才过来,连话都没问,直接宣布了对东院的惩处。
王妃禁足七日。还因治下不严,罚抄《女诫》百遍。
而西院,不罚。
听到王爷这样的决断,王妃黯然。
就因为西院那人惯会摆出那弱不禁风的造作姿态,于是总是被没有底线地肆意娇宠。
连昨日新侍寝的绾儿,或许都因为那酷似西院之人的容貌,免于责罚。
而自己,却要为这一切的闹剧承担后果。
别问,问就是没有做好正妻典范,没有管好这个王府。
呵,向来如此,习惯了。
提起笔抄书,一滴泪却滴落于纸面。
本以为自己的心已枯萎,泪已干涸,没想到还能流出眼泪。
难道真的要人死了,这心也才能彻底凉透么。
被禁足了,对竺绾绾来说也没有什么所谓。
反正她现在腿被绑得邦邦直,走路都不方便,那就趁机躺平,窝在自己的新窝闭门不出。
终于想起昨晚来的系统信件。
按照指示点了升级,再点开面板。
内容似乎变了,又没有完全变。
系统:一级状态。
人设:救世主。
技能:自身唢呐技满级。
技能加成:音波攻击一级。
其他设定:可服百毒而体不侵。(限时技能:七天。)
可服百毒而体不侵是个什么鬼啊?
谁没事服毒玩啊?
我要这个鬼技能有何用啊?
竺绾绾麻了。
早在被匆忙投送过来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这个系统不靠谱。
当时还可以麻痹自己,人设摇号中,系统建设中,所以简陋一点,坑爹一点,也没什么。
现在明显,这系统就是个——(消音)!
虽然过来之前主系统曾经给过解释,这些让任务者穿越过来的小世界,都是小说世界或者平行时空的不同位面,会因为剧情跑偏或者运转错误,产生一些未知变数和不稳定性。
这些“不稳定”小则会改变小说角色的命运,大则会导致小世界崩塌。
这时候就需要“救世主”这样的角色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
确定要让一条只会吹唢呐的咸鱼,去执行拯救世界的任务吗?
再想获得一点具体的任务指示,任务面板却简陋得好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bp机。
竺绾绾微笑着关掉了界面:系统我去你丫的大窝瓜,姑奶奶emo了,躺平了,摆烂了。
爱谁谁吧。
玉萝把炭盆里的炭火添好,给竺绾绾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开心地说:“姑娘真有福气,这么快就有自己的阁子住了。”
毕竟是跟自己一起干过仗的关系,竺绾绾摘下一只王妃赏她的金镯子,还挑了一套厚厚的棉衣,要送给玉萝当礼物。
“铁子,收下,不收就是不给铁子面子。”
看她实在坚持,玉萝只好谢恩了。
门帘掀开,玉梨走了进来。
“姑娘,王妃请你过去用午膳。”
干饭时间到了。
竺绾绾干饭人dna疯狂骚动中。
但是一想到王妃就别扭,实在不想去面对她。
“玉梨姐姐,王妃赏的饭可不兴吃啊。昨天就喝了一碗汤,我就内样了。你知道的。”
“王妃因今日之事被罚禁足,还要抄书百遍。想来心里颇有些不好过,却还专门为姑娘备下小宴,姑娘可莫要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心意。”
本以为玉梨会难堪,毕竟是自己亲自耍阴招,谁料玉梨的心理素质却十分强大。竺绾绾面露难色。
这要是派玉棠过来跟她呛两句,她肯定就有理由不去了。
可是派玉梨过来强行卖惨,摆明了就是说,王妃是因为竺绾绾被牵连,这还叫竺绾绾怎么拒绝。
只好被玉萝扶着,挪着小步,往王妃的芷月居去。
唉不管了,饭是无罪的,先炫了再说。
王妃确实用了点心,席面上八凉八热全是按照竺绾绾的喜好。
竺绾绾嘴上不说谢,筷子却舞得飞快。
其实按理说,她现在还无名无分,没资格与王妃同桌共食。
但是王妃有意示好,不刻意与她讲究礼数规制,其实心里是想让她感恩一番。
但是竺绾绾脑子浅,根本没想到这层。
她只知道,你请我来吃饭,我不吃就是不给面子。
我大吃特吃,吃得嘎嘎香,就是很给你面子。
看到竺绾绾如此混不吝,王妃叹气,看来入府时,那些规矩,她根本没学到心里去。
罢了,要是真的循规蹈矩了,怕也不再是真正的竺绾绾了。
用完午膳,竺绾绾想告辞。
玉棠却说:“王爷罚抄书,这一百遍也太多了。我们每人帮王妃抄一些,别让王妃的手累着。”
竺绾绾立刻拒绝:“我不会写字啊。”
玉棠瞪了竺绾绾一眼:“就知道你肯定没念过书。”
“小瞧谁呢,我就是不会写,我文化水平可高了。我敢说,我是你们大宣朝唯一一个全日制本科毕业大学生。比你厉害多了。”
“哎哟看把你能的,还给自己戴高帽呢。那你倒是写啊,写不出来吹什么大牛。”
玉棠完全没听懂竺绾绾的话。
竺绾绾还要和玉棠斗嘴,玉萝赶忙道:“我替姑娘写,我倒是会写字,就怕写得不太好,写得慢。”
竺绾绾惊喜道:“小玉萝都念过书啦?”
玉萝腼腆一笑:“玉桃姐姐闲暇时教我的。”
玉棠一听立刻道:“那就让玉萝好好写,权当练字了。”
说着把玉萝拉到圆桌边坐下,把毛笔塞给她。
王妃看她们胡闹,也不多说什么,独自在书案边坐着,继续抄书。
王妃写得是簪花小楷,丫鬟们哪学得来这秀丽笔迹。
但要是能让她们静下心来学一学《女诫》也是好的。
于是也不阻止,由着她们抄。
玉萝在这做苦工,竺绾绾也不好独自离去,在桌边坐下,看着玉萝一笔一划地写字。
玉梨拿来一盘花生,放到竺绾绾面前让她吃。
竺绾绾刚才吃得实在是太饱了,这会儿连一颗花生米都咽不下去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我把花生都剥了壳,等下做成花生酱吧。”
手上剥着花生,竺绾绾偷眼望向王妃。
头上压着代表王妃地位的凤钗,华丽,尊贵,繁复,也沉重。
才二十四岁的年纪,面容却掩饰不住的枯萎憔悴。
竺绾绾仿佛都能透过那愁眉不展的阴郁面容,看到那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人如果被好好地爱着,就不会皱巴巴。
会舒展,会平和,会甜美,会发光。
而王妃明显在被严重地消耗着感情、青春,甚至被消耗着生活的希望。
看着王妃如此的郁郁寡欢,竺绾绾决定点拨一下她。
如果王妃坚持执迷不悟,那就当她什么也没说。
竺绾绾思索一番,说道:“你们看过那个话本子吗,可有意思了。”
“哪个哪个?”
一看竺绾绾要讲故事的架势,丫鬟们全都来了好奇心。
竺绾绾说:“就是那个和尚,带着猴子,猪,马,还有一个挑行李的,一起去西天取经的话本子。”
“哪个和尚呀?”
“猴子和猪也能取经,听着倒是有趣。”
“马也能去得?”
姑娘们笑作一团。
看来这个世界还没有《西游记》。
或许有,但是她们都没有看过。
竺绾绾说:“那我给你们讲吧。猴子一行走到火焰山前,需要借铁扇公主的宝扇通关。
可是这铁扇公主呢,正在遭遇婚变。本来她和夫君牛魔王,二人琴瑟和鸣,神仙眷侣。
可谁成想,突然来了一个玉面公主,非要给牛魔王做小老婆,牛魔王天天被那狐狸精给整的五迷三道的,啥事都不管。有家不回。连儿子被拐走了都不知道。
铁扇公主实在没有办法了,恳请猴子帮她寻回夫君,才肯借出宝扇。
猴子去找牛魔王,可是牛魔王不肯回来。
还说:我与铁扇公主从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已覆水难收。我现在心里只有玉面公主。”
“啊?”玉棠担忧道:“那铁扇公主可怎么办呀?”
竺绾绾正要继续侃,却听王妃道:“玉梨玉棠,你们去做点雪梨酥酪来,本宫突然想吃了。玉萝也去。”
三女虽然还想听故事,但是王妃下了令,只好退下了。

房内只剩下王妃和竺绾绾二人。
王妃犹豫良久,终是忍不住发问:“绾儿,王……那牛魔王真的说,他与铁扇公主已经相看两厌,覆水难收?”
竺绾绾道:“真的。他亲口说,现在心中只有玉面一人。”
竺绾绾知道,王妃显然已经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王爷自从王妃小产后,便一直冷落王妃。
毕竟胎儿已经七个月了却没有顺利降生,算是王妃的失职。
当今规制下,保不住子嗣是罪过。
虽然王妃小产,自身也遭受了很多痛苦绝望,但是王爷却丝毫没有体恤之心。
从落胎那日起,王爷最后给了王妃一个冰冷的眼神,便再没有和王妃说过话。
痴痴地望向虚空,王妃双眸盈满泪水。
她从不曾想过,他们少年相识,结白首之盟,赴百年之约,竟然落得鲽离鹣背,恩宠难回。
相看两厌。
这就是如今王爷眼里,自己和他的境况?
虽然他偏宠西院,让她屡屡伤彻心扉。可是她对王爷的爱与敬,却从未改变。
她失落,失望,可是她也明白王爷的立场,心里还在默默期盼着王爷能回过头来,看看自己。
为何在他心中,却已落得覆水难收?
她不信。
她不甘。
她不愿就这么认命。
王妃突然抬起眼眸,盯着竺绾绾,眸中闪烁着汹涌怒意。
“你恨本宫,所以故意说这些,让本宫误会王爷,是也不是?”
竺绾绾大为震惊,实在没想到她憋了半天,居然憋出来一句阴谋论。
“你不愿相信就算了。最难叫醒装睡的人。我确实不喜欢你了,但我也没有必要恨你。毕竟你在我危难时帮过我,十五两黄金的恩情,我会铭刻在心。”
“本宫奉劝你,不要妄想用这些卑劣手段来离间我们夫妻。本宫既然能把你抬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你若乖乖愿意为本宫办事,本宫就留你一份体面。”
竺绾绾无语,原来王妃属实也是一个纯纯恋爱脑,被爱情拉低了智商。
合着王妃那些阴谋诡计,机关算尽,全都用到了她一人身上。
竺绾绾无奈道:“你要愿意这样一直下去,我也只能理解尊重祝福。但是我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侍寝。如果你想用我来牵制王爷,恐怕王爷也不会买账。”
“什么?你和王爷……”王妃诧异。
“对,清清白白。”
“那为何昨夜王爷留你在房中,今日还对你如此纵容?”
“可能是不想拂了皇上的面子吧。你想要王爷,还得自己争取。只有争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才能真正的属于自己。”
王妃苦笑:“我如何争得。王爷已经对我厌弃,都不肯与我说话,一颗心全被西院占去了,我如何争。”
竺绾绾恨铁不成钢:“你坑我的时候不是挺有心机的吗,怎么轮到自己的事就不中用了。”
虽然从未被人这样怼过,但是王妃也没有生气。
她知道,面前这个十四岁少女不简单。
看上去天真无邪,实际上大智若愚。
毕竟竺绾绾此时能从容不迫对她说出这些话,足见确实她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贫家女。
但是不管竺绾绾到底是谁,她都不想刨根问底了。
只要能帮她,她是谁都不重要。
“你可有计策?”王妃试探着问道。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条件,如果能帮你达成心愿,我要以自由身离开王府。”
王妃暗想,如果真如她所说,昨夜不曾侍寝,但是却惹得王爷这般宽待,那她定然手段心机非同一般。
况且与西院长得太像,留着必然是祸端。
她竟有意离去,看来她并不贪慕王府的荣华富贵。
若是诚心愿意助我解困,倒是不妨一试。
总归是穷途末路,或许会柳暗花明。
“既然你与王爷并无牵绊,你若有去意,本宫自然会送你离开。若能帮本宫夺回王爷的心,本宫自有重谢。你待如何筹谋。”
竺绾绾道:“穷则变,变则通。既然王爷与你感情耗尽已成死局,不如合离,退场,方可破局。”
“合离?女子以夫为纲,除非夫君休妻,本宫岂能自请下堂,叫世人侧目。”
“为何不能?非得等他休了你才行?他休你,难道世人就不侧目吗?世人眼光与你有何干系。世人又不会替你受罪。在感情里自己掌握节奏才是上策,你可以主动休了他。”
竺绾绾露出狡黠一笑:“你要悄悄地休夫,然后惊艳所有人。”
“……”
“所谓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竺绾绾循循善诱。
王妃面露难色:“如此离经叛道之话,你说得倒轻巧。若王爷真与我合离,那我身为弃妇,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为何不能活?女人没了男人,就像鱼没有了绣花鞋,毫无影响。为何要依附于旁人生存。我生以悦己,而非他人所困。”
“生以悦己,而非他人所困。”品味着这句话,王妃陷入怅惘。
“难道你离了婚就没有银钱了吗?得净身出户?”
突然想到这一层的竺绾绾开始有点担心,没男人倒不是什么大事,没钱可是万万不行滴。
“这倒不是。我母家世代经商,我的嫁妆够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连钱都不缺了,以后还会缺英俊小哥哥?”
王妃:“???”
“反正眼下这个渣男变了心,还要空耗着你的光阴,肯定是不行的。闹总归是要闹的。人憋久了,哪有不疯的,强撑罢了。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
“这……王爷本就对我厌倦,我怎么敢逾矩,行那惊世骇俗之为?”
“你不烦吗?你不累吗?你不生气吗?你不想大耳刮子抽那个白莲花吗?做个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王妃有什么意思?老公都被狐狸精勾走了,你这模范妻子做给谁看呀?”
王妃不语。
为了维持王妃该有的德行修养,为了正妻的端庄典范,她不敢争宠,不敢抱怨,不敢放肆,不敢多言,就这样慢慢地化作了一尊缄默又痛苦的雕像。
如果真的把恨说出口,那该是多么的畅快。
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王妃再睁开眼,眸中满是怨怼不甘:
“我恨他,薄情寡幸负心人。也恨她,狡诈阴毒狐狸精。我不能让他们再逍遥快活下去。”
不就是争宠么。
黄土本已经埋到脖子的王妃突然燃起了熊熊斗志。
为了实现王妃的心愿,竺绾绾为王妃的爱情复仇计划制定了不太详细的方案。
第一步:发疯。
第二步:发疯。
第三步:一疯到底。

搬出了落灰的古琴琵琶,和着竺绾绾的唢呐,弹遍闺怨,唱尽伤情。
王妃:“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竺绾绾:“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能把我记起——”
王妃:“缠绵思尽抽蚕茧,宛转心伤剥后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竺绾绾:“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却有恃无恐。”
王妃:“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竺绾绾:“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
王妃:“无情不似多情苦……想自当初,莫要相逢好”
竺绾绾:“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王妃的琴声凄凉宛转,琵琶哀怨销魂,歌声更是肝肠寸断。
但是竺绾绾的唢呐却无法吹出低音,些许地抢了风头。
晚上竺绾绾回到漱月阁,一直在思索着怎么改造一把低音加键唢呐,用来为王妃的表演烘托气氛。
玉萝今天在王妃那边吃了很多零嘴儿,很是满足,这会儿心情也很不错,凑上来说:
“姑娘腿伤不能沾水,今日怕是不能沐浴了,奴婢去打了热水,给姑娘泡泡脚吧。”
“好呀好呀,谢谢萝宝。”竺绾绾高兴地说。
“哎呀,姑娘这般客气,折煞奴婢了。”玉萝嗔怪着,就朝水房去了。
竺绾绾在塌上仰面躺下,从小几上的碟子里摸出地瓜干来嚼。
玉棠虽然嘴巴讨嫌了些,做小零食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今日临走时候,看竺绾绾把王妃哄得很是高兴,鲜见的露了几次笑模样,特意送了一盘自制地瓜干表示谢意。
软糯香甜,还有嚼劲,竺绾绾喜欢。
门帘儿被掀开。
竺绾绾以为是玉萝:“这么快就打好啦。”
不料传来却是玉蝶那刺耳的声音:“哦哟,不得了哟,都有自己的阁子住喽。成主子啦。”
竺绾绾翻了个白眼,坐起了身。
“这么晚了不睡到老娘屋里干嘛,打还没挨够?怎么,想让老娘给你在火葬场里抢个c位?”
玉蝶的脸吃了竺绾绾不少实力打击,此时鼻青脸肿黑眼圈,看着有些滑稽,却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欠揍样子:
“哼,王爷罚你们东院禁足,可没罚我们西院。你不是伤了腿专门叫了府医么,我们主子宅心仁厚,体恤下奴,特赐一碗上好汤药给你,喝了这药,保管明儿腿就好。”
竺绾绾微微蹙眉,看了一眼玉蝶身后的婆子食盒里那碗黑漆漆的汤药。
当我der呢?
明摆着就是一碗毒药。
竺绾绾突然想起系统上新增的临时技能:可服百毒而体不侵。
难道系统预知了她今天将要面对这个情况,所以提前给她开了金手指。
可是毒药毕竟是毒药。
系统只说“体不侵”,没敢保证喝了不会有其他副作用。
要是喝了拉肚子怎么办?
在这个地方上茅房太不方便了。
不行。不喝。坚决不喝。
再说,她让我喝我就喝?那我多没面子。
不仅不喝,我还削她。
竺绾绾这时定睛一看,玉蝶今晚明显来者不善,竟然带了四个威武雄壮的粗使婆子,看着凶神恶煞的。
本来竺绾绾知道自己现在唢呐不能轻易用来吹人,音波攻击的系统加成,伤害是非常恐怖的,轻则失聪,重则内伤。
可是这个玉蝶这才第一日见,就三番两次地对她下重手。
要是放任不管,得让人以为她多好欺负似的。
而且会没完没了的针对,不厌其烦。
必须一把子制裁了,杀鸡儆猴,以绝后患。
开玩笑,老娘可是拿的干大事人设,一天到晚跟你们这些边角料们纠缠,不是纯纯浪费时间么。
玉蝶见竺绾绾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理会自己,害怕拖延时间耽误正事,惹来了王妃房里的人。
给身后婆子使了个眼色,准备上来抓着竺绾绾强行给她把药灌下去。
心念电转之间,竺绾绾往后一滚,堪堪躲过婆子们向她伸来的手。
右手一伸,一把唢呐凭空出现。
一阵鬼魅迷幻又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唢呐中飘出来,钻到玉蝶和四个婆子的耳中,脑中。
像是蛔虫一样,疯狂地噬咬着她们的神经。
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她们站都站不稳,心口又恶心难受,只能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尖叫,想要逃跑却完全无法迈步。
玉萝听到房中传出唢呐声,尖叫声,赶忙放下水盆跑进屋内,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兵荒马乱的场景。
竺绾绾在榻上吹唢呐,地上五人在痛苦翻滚。
竺绾绾见玉萝进来,害怕声音伤到玉萝,于是停了吹奏。
地上五人蜷缩成一团,仿佛刚刚经历了痛苦的刑罚一般。
玉蝶想要睁开眼睛,双眼却刺痛难忍,完全无法睁开双眼。
王妃听到这不寻常的唢呐声,心道有事发生,也赶紧带人赶过来。
竺绾绾又抱着果盘子啃起地瓜干来,无所谓地说:“来暗算我,被反杀了。”
看着地上躺得横七竖八几人,还有翻倒的食盒里漆黑的液体,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王妃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玉梨,去把院门关了。我们东院今日禁足,不曾出过门。也未有访客。”
玉梨道:“是,主子。”
随即吩咐下人道:“把这几个老鼠,捆起来,拖到柴房。留待日后发落。”
竺绾绾赞许地点了点头。
本来就是嘛,深宅大院讨生活,谁还没点心眼子了。
春宵一刻,芙蓉帐暖。
乔羽怜窝在王爷的怀里,百媚千娇。
“王爷,怜儿想为王爷生个孩儿。”
王爷的俊脸上露出心疼神色:“怜儿,不可。你的身子如此柔弱,怎经得起怀胎十月的辛苦。女子有孕最是消耗精力,生产更是鬼门关走一遭。本王怎么忍心让怜儿遭遇此种磨难呢?”
“不嘛,不嘛,怜儿爱王爷,想为王爷绵延子嗣。怜儿自知福薄命苦,要是能为王爷留下一儿半女,哪怕此身殒了,也甘之如饴。”
乔羽怜泪眼朦胧地望着王爷,眼中三分期盼,三分哀怨,四分温柔缱绻。
看到爱妾如此热切,王爷只得叹气一声,无奈道:“怜儿,叫本王说你什么好。”
说罢,欺身而上,吻尽缠绵。
乔羽怜婉转承欢,心里却记挂着,不知玉蝶是否成功把药喂给那个贱婢。
此药求来不易,千金难换,奇毒无比。
只要喝下去,虽然不是立刻取人性命,却毒侵五脏六腑。
三日,满面生疮。
十日,七窍流脓。
一月,肠穿毒烂。
而后五脏六腑要如同被毒蚁噬咬一般,足足折磨几月才能死透。
只要那贱婢把药喝下去,还愁有人能分走王爷的恩宠?
可惜自己身体孱弱,入府四年都未能有身孕。
要是有个子嗣傍身,还怕不能把东院挤下正妻之位?
乔羽怜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却不知道她的得力干将玉蝶正七窍流血地躺在东院的柴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次日清晨醒来,王爷短暂温存片刻,便离去了。
乔羽怜立刻焦急地唤道:“玉蝶,玉蝶。”
玉蝴赶忙进来:“回主子,玉蝶昨夜去了东院,还未归来。”
“什么?”乔羽怜大惊失色:“一夜未归为何不禀告本宫?”
“奴婢想要说的,可是玉桃挡在房门口,不准奴婢打扰主子和王爷。”
“那还不赶紧为我更衣?定是东院把她们扣住了,本宫这就亲自去要人。”

第14章 臣妾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坐着双抬小轿气势汹汹到了东院门口,乔羽怜却吃了闭门羹。
任凭玉蝴怎么叫门,里头守门的小厮只冷冰冰回一句:“王爷有令,禁足期内不得出入东院。”
无法,主仆二人只好先回西院,等王爷回来再做打算。
乔羽怜恨恨地想,东院从来不敢这样对我,如今居然敢扣下玉蝶,一定是竺绾绾那小蹄子中了毒情况危急,东院害怕王爷怪罪下来不好交差。
也罢,只要能把她给灭了,折几个奴婢也值当了。
心思百转之后乔羽怜便也不准备再讨要玉蝶,自己就安安心心待在西院等着,看东院能传出什么动静。
要是她们直接把玉蝶整治死了那倒更好。
过几日就跟王爷说玉蝶失踪了,借着寻人的由头把东院霍霍个底朝天,这下不管搜到活人还是死尸,她东院都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还不得治她个恶毒主母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的罪名,不怕王爷不把她休弃了去。
王爷一直公干到日暮西山才回府,回到后宅,恍惚间听到东院有唢呐声传出,吹得尽是哀哀戚戚的曲调。
王爷心道,这个可恶的小婢女,伤了腿禁了足还有力气整这些动静,当真是一刻都不老实,如今又伤春悲秋地作甚。
心里胡思乱想着,脚下就不由自主朝东院走去。
守门小厮远远瞧见王爷和随从一行人,便机灵地开门迎客。
王爷循着声儿来到了王妃的房内,见小婢女正和王妃有说有笑地琴曲相和,气氛愉悦,全然不是刚才远远听到的悲戚调调。
王妃和众女起身见礼,王爷漫不经心的一摆手,道:“你们倒是自在。多少年都不曾看见王妃有弹琴唱曲的雅兴了。”
闺阁未嫁时,谁还不是个文艺青年了。
一入府门深似海啊。
王妃道:“绾儿教了臣妾几个家乡小调,听着倒是有趣,臣妾就学来唱唱。打发时间罢了,王爷莫要见怪。”
“无妨,既然是小丫头的家乡调儿,你倒是唱来,让本王也听听。”
听闻原是竺绾绾唱的曲儿,王爷倒还真挺有兴趣。
这个小婢女一贯不同寻常,本来有心拿她出来戏耍一番,可是竺绾绾今日居然十分乖巧文静,安安稳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行过礼后便不再言语。
也是,屋里都是主子,她能有个座位都算是抬举了,还敢妄言造次什么。
其实竺绾绾主要是这会儿不太舒服,晌午贪嘴,冻蟹吃多了。王妃劝说此物寒凉,叫她不要多吃。
可是她觉得,一个蟹撬开壳挖膏吃,也就是两三勺的事儿,偏生小厨房的冻蟹做得十分地道,香辣入味,非常上头,不知不觉就吃了五个冻蟹。
过了好一会儿子终于觉出来不舒服了,捂着肚子缩在角落,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热茶。
王妃坐定,琵琶半抱,转轴拨弦,玉指轻捻,云和弦动。
开口吟唱,曲调未成,先有情思,怨怨哀哀,如泣如诉。
“一人撑伞回头望,千年乌衣巷。问君青丝有几丈,能把风月量。画船萧鼓声声唱,几曲断人肠。凭栏数尽孤帆,泪两行——”
“人间一场烟火,她曾盛开过。刻一人在心窝,从此孤独活。江南花已凋落,怎堪再斟酌。可怜良辰无多,竟似无人说——”
今日王妃未施粉黛,也不佩凤冠,梳了一个随云髻。
往日里总是端庄贵气,珠钗满戴,今日这般妆容倒显得清雅娴静了不少。
观她面色,眉宇之间满是愁容,像是把在王府这八年的恩怨情仇都付之一曲。
随着婉曲唱罢,乐声渐悄琴弦凝。
王妃很快复又拨弦,唱起了昨日夜里狠狠撩动了王爷心弦的那一曲《问》。
王妃唱这首歌与竺绾绾不同。
王妃的声音里更添被岁月消磨了爱情后的疲惫,眼神中也满是伤情后的心如死灰。
可谓是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竺绾绾看着王妃的表现满意地眯着眼微微点了点头,给王妃暗自使了个眼神。
王妃接收到了信号:这么快?我还没排练好。
竺绾绾:上啊,机不可失,错过了机会再抓住气氛就难了。
王妃垂眸:收到。
王爷丝毫没有注意到竺绾绾和王妃的眉来眼去,整个人沉浸在王妃的歌声中。
果然这支歌还是需要有一些经历的人唱起来更有味道。
一曲唱罢,正准备嘉赏王妃一番,不料王妃居然走近前来对着王爷郑重地跪下,深深伏地而拜。
“王妃,这是何意啊?”
王妃轻笑一声,黛眉之间凝结的愁苦仿佛一刹那间释然了几许。
只听她道:“王爷,陶氏知容,十三岁与王爷相识,十六岁嫁到王爷府中,八年为妻,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如今结缘不和,愿自请相离,一别两宽。”
“什么?你要与本王……和离?”
王爷第一次听到自己一贯恭顺温良的妻子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脸上一时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妇人自请和离?真是闻所未闻,荒谬至极。
短暂震惊之后,王爷冷笑:“呵,当真可笑。本王只不过是纳了妾室,想不到你既然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居然想要和离。如此失德背行,你可知罪?”
王妃双眸含泪痴痴望着王爷:“臣妾知罪。妾一罪,遇你。妾二罪,识你。妾三罪,慕你。妾四罪,悦你。妾五罪,念你。妾六罪,恋你。妾七罪,爱你。妾八罪,嫁你。妾九罪,怨你。妾十罪,恨你。”
王妃深深伏地再拜,起身时面上清泪两行:“臣妾,十罪俱全。臣妾,罪该万死。臣妾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竺绾绾坐在椅子上拼命忍笑忍到眉毛抽搐,她也没想到王妃能声泪俱下地说出这些话,甚至还带上了真情实感。
可是毕竟这个段子对竺绾绾自己的冲击力太大了,她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声音,害怕自己一张嘴就爆笑如雷。
再看王爷的表情,居然也不是想象中,发觉自己被戏弄了后恼羞成怒。
该怎么形容才最贴切……
应该是震惊中带着些许动容?
哪怕如今成了不再你侬我侬的老夫老妻,毕竟也经历过年少时的怦然心动和情投意合。
走到这一步该怎么说,只能是你没有错,我没有错,是一阵风,吹熄了承诺。
王爷眼中也似有晶莹在闪烁,双手扶起王妃,语重心长道:“王妃你这是何苦啊?本王知道你有怨,可是不论如何,你都是本王认定的结发之妻,本王断然不会放你和离叫天下人耻笑。此话不要再提。”
王妃泪如泉涌,仿佛多少委屈都在这一刻呼之欲出:“可是王爷,臣妾没有保住王爷的子嗣,臣妾深知罪孽深重,无颜再面对王爷。倒不如自请下堂,叫王爷另觅良配,好为王爷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王妃说这话有点含沙射影的意思。叫王爷另觅良配,而不是把西院抬成正妻。
因为她知道西院入府四年也不曾有孕,实实在在一个绝代佳人。如果不能生育是有罪的,那西院恐怕也是罪孽深重。
王爷心痛地说:“傻容儿,你失了孩儿本王也很是伤心。你好好养好身子,往后我们还会再有的。本王哪曾怪罪于你。你多心了。”
“王爷——”王妃眼含热泪望投入王爷的怀抱。
竺绾绾脚趾停止了抠地,直接又开始麻爪了。
恋爱脑女人还真是好哄呢。三言两语就给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其实一开始竺绾绾就知道,王妃根本不舍得与王爷和离。愿意说出这些话,也只是伤心绝望后姑且一试的疯狂。
只要王爷愿意向她示好,哪怕只是说来好听的场面话,她也一定会放下一切埋怨,继续做回那个温顺隐忍的妻子。
女人在爱里卑微,单方面被吊打的画面太不忍直视了。
竺绾绾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理解尊重祝福。

看着王妃在王爷怀中小鸟依人的模样,竺绾绾准备带着众人退出房内。
突地门帘一闪,玉蝴扶着乔羽怜出现在门口。
乔羽怜笑着说:“今个儿王妃姐姐房中倒是好生热闹,听闻姐姐唱曲儿把王爷都吸引了来,妹妹也来凑个趣儿。姐姐,你不嫌妹妹打扰吧。”
入目所及居然是王爷亲昵地环抱着王妃,这一幕属实没想到,乔羽怜的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皱起了眉酸楚万分地说:“看来怜儿来的不是时候。”说罢便做出转身欲走之态。
王爷赶忙说道:“外面冷。你腿疼不便行走,为何还巴巴跑过来,你先回去,有事叫人通传一声,本王自会过去。”
听到这话乔羽怜站定转身,当即决定不回了,又返身往屋里走。
在玉蝴的搀扶下在椅子上坐定,乔羽怜一双杏眼美目含嗔:“王爷,妾身时长不与姐姐亲近了,今日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王爷怎么倒还赶上客了。难道姐姐的院子怜儿来不得?”
王爷道:“来得,自然是来得。你们要是和睦相处,总归是往来亲近些的好。可是你身子弱,王妃也刚小产不久,还是各自安稳将养的好。天寒地冻的,不要总是在外面跑,仔细些受了风寒……”
“咳咳……”听到风寒二字,乔羽怜就跟条件反射似的咳嗽了两声。
王爷立刻露出关切表情,推开环抱着他的腰的王妃,去关怀他的心肝儿羽怜。
王妃脸上现出落寞神色,无奈地看向竺绾绾:看吧,她一咳嗽,他就立刻抛下我。
竺绾绾疯狂地挤眉弄眼给她示意。
王妃接收到了脑电波,当即也“哎哟”了一声,扶着额头跌坐回椅中。
王爷那边还来不及询问羽怜,这边听到动静,只好问:“王妃怎么了?”
王妃一手扶额,有气无力地说:“自从小产之后,就落下了这头疾,时不时地就猛然疼这么一会子,老人们都说这是小月子没坐好落的月子病。不打紧,王爷还是多看顾着妹妹些。”
头疼肯定比咳嗽严重啊,王爷也顾不上乔羽怜了,走过来仔细查看王妃的状况,关切地问道:“可有按时看诊用药?堂堂王府养着这么多的府医,都养了些废人不成,还能叫本王的王妃落下头痛症?”
正准备叫人去传唤府医,站在门边的竺绾绾突然“哇”的一声扶着门框,朝外吐了起来。
王爷深深地皱眉:“小丫头这又是怎么了?”
竺绾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哗啦啦吐了个干净,吐得全是黑黄相间的不明物体。
待吐完了,袖子一抹嘴转过身来,痛苦地说道:“王爷,我中毒了……”
“什么?中毒?为何会中毒?”
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竺绾绾身边,王爷像提溜小鸡崽子一样把她抓回椅子坐好,朝下人道:“快传府医。”
竺绾绾面如土色,唇色发白,看着果然是中毒的症状。
乔羽怜自打进屋一直暗中观察着竺绾绾,自然看出她面色不佳,可是谁成想她居然当着王爷的面就发作了,吐得恶臭冲天,简直不雅至极,令人作呕。
“快告诉本王,小丫头为何会中毒?”
问的是竺绾绾,冷厉的眼神却在环视屋内众人。
竺绾绾一根手指幽幽指向乔羽怜,艰难地说道:“是侧妃,侧妃昨晚叫玉蝶带人给我灌了一晚黑漆漆的汤药,王妃发觉不妥,把她们扣在柴房。”
王爷凌厉眼神望向乔羽怜。这还是众人第一次看到王爷居然对侧妃露出这种冰冷目光。
“羽怜,你说,小丫头说的是不是事实。”
乔羽怜没有想到竺绾绾居然当面指认,也从来不曾见到王爷居然对她这么凶,吓得连狡辩都忘了。
“谁叫她一副恃宠而骄的狐媚模样,在妾身面前耀武扬威。王爷,您不要怪怜儿,怜儿只是讨厌她嘛。这个贱婢活着也碍眼,还不如……”
“放肆!皇上传下口谕,不日就要召绾儿进宫,如若不能全须全尾地把绾儿送进去,惹来雷霆震怒,这罪责你担得了吗?”
“况且绾儿只是一个贫寒出身的粗鄙小丫头,如何就碍了你的眼了?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善妒心毒,来人,把侧妃带回西院看管起来,无事不得出西院半步。”
随从上来一左一右架着乔羽怜离去,乔羽怜嘴里还在不停呼喊:“王爷,王爷,您不要怪怜儿,怜儿知错了,怜儿只是一时糊涂,您饶了怜儿吧。”
王爷面色凝重,对乔羽怜的叫喊充耳不闻,眼下只关心竺绾绾的状况。
竺绾绾当真是演技上线,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嘴唇一会儿乌,一会儿紫。
要不是知道她没喝汤药,连王妃和众婢女都要以为她是真的中毒了。
看她在椅子里窝得难受,王爷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迈向漱月阁。
看着王爷离去的背影,王妃心想,这绾儿确实不能久留于王府。
虽然现下王爷是借着皇上的由头护着她,甚至不惜对自己最宠爱的侧妃怒目相向。难保有一天王爷真的对她动了心。
得尽快将送绾儿离开王府才是正经。
追随着王爷的步伐来到漱月阁,府医正在为竺绾绾诊脉,王爷等在门外。
下人推着一个板车来到院里,板车上昏着几个半死不活的婆子婢女,正是玉蝶几人。
王妃道:“王爷,这几人如何发落。”
王爷嫌恶地看了一眼,冷然道:“丢回西院,让她自己处置。”
王爷生平最讨厌女人怨妒,想不到一贯柔弱不能自理的乔羽怜居然背地里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当真令人生厌。
又等了片刻,府医出来了。
“小丫头如何?”
“回王爷,姑娘应该是服用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毒侵五脏六腑,刚才吐过一遭了毒素已经排得七七八八,再用上几副汤药,将养几日,便能大好了。”
王爷心道,也不知羽怜用了什么毒,叫小丫头中毒反应如此激烈。料想应该也不是见血封喉的致命之物,否则小丫头恐怕已经一命呜呼。
“上好的药材补品不用顾虑,尽管用,务必给本王把她恢复得如同之前一样健壮活泼。”
“是,老奴明白。”
王爷离去之后,王妃来到竺绾绾床边,担忧地望着床上的可怜小人儿。
竺绾绾蓦地睁开眼,目光清明,全然没有刚才昏迷不醒的模样了。
王妃叹气:“还道你是真不行了,你看看你这脸色,跟病入膏肓也差不离了。”
竺绾绾无力地说:“我可能是食物中毒了。早知道晌午就不吃那么多冻蟹了,刚才肚子疼,胃疼,还头疼。可把我难受坏了,吐出来好受多了。”
“可是我们也都吃了冻蟹呀,主子也吃了,我们怎么没事。”玉棠好奇地问。
“早上玉梨姐往凉房送一盒柿子糕叫我看见了,我就拿来吃了不少。昨晚也吃了好多地瓜干,肚子一直胀着,估计是有些积食了。”
玉梨皱眉:“傻姑娘,柿子和蟹犯冲,不能一起吃,我害怕有人误食了难受,专门把柿子糕送去凉房,怎么还叫你偷吃了去。这下吃苦头了吧。玉萝怎么都不提醒着些。”
竺绾绾苦着脸:“我以为不打紧。玉萝年纪小,也不懂这些。反正现在全吐了是舒服多了。”
“那你好好将养着,这伤了肠胃恐怕得吃几天白粥了。以后可切记不要贪嘴了。”王妃望着竺绾绾语重心长道。
竺绾绾却眼睛亮亮的:“王妃,王爷今天算是知道乔羽怜的的真实面目了,对她发了那么大的火,估计西院要失宠了。”
王妃摇头:“倒也不见得。西院惯会摇尾乞怜,怕是缠着王爷娇声求饶几次,王爷就又要原谅她了。”
“撒娇女人最好命,王妃你也别端着了,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既然王爷就吃这一套,那你就要学会用撒娇打败撒娇。”

接下来一连数日亦是如此。
王妃的面色肉眼可见得红润了起来,也不头疼了,走路也有劲了,说话也更温柔了。
要说这阴阳调和,果然还是有奇效啊。
竺绾绾在床上躺了三天,喝了三天白粥,灌了三天苦到怀疑人生的补药,整个人都生无可恋了。
本来她早都要下地了,可是王妃建议她做戏做全套,如果太早恢复如常,怕叫人看了传到西院耳朵里。
这天宫里来了信,传召竺绾绾明日起进宫到教坊司报道。
竺绾绾如蒙大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精神饱满地做了一系列热身动作,叉着腰仰天狂笑三声:“我竺绾绾终于要正式上岗啦。”
王妃把竺绾绾叫到房中担忧地说:“宫中规矩繁多,稍有行差踏错就要小命不保。明日你进了宫,切记要谨小慎微,管事的叫你做甚你就做甚,万不可多言错言,招来横祸。”
竺绾绾一听心里有点怵:“可是我就是去教坊司上个班。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紧要的部门,不至于如此凶险吧。”
玉棠道:“当然凶险了,宫中那些人最是拜高踩低,你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去了就是个小喽啰,是个人都比你高级些。你见了人可得好好下跪行礼,毕恭毕敬些,不要招惹了上司,给你小鞋穿。”
王妃整理了物件,摊在桌上,一件一件给竺绾绾码到一个精致的绣花小布包里。
“这是你的鱼符,这是你的食袋,明天早上叫玉萝给你装些糕饼,饿了时候垫垫肚子。这是给你准备的水壶。”
竺绾绾看王妃考虑得十分细致周到,不仅准备了身份证,还有看起来就很精致的零食包和玉水壶,心里不禁有些感动。
呜呜,那个对我关怀备至的富婆姐姐又上线了。
“还有最重要的这个,钱袋,本宫给你大小的银子备了上百两,明日你初次入宫,少不了上下打点。到时候可得机灵些,大官给大的,小官给小的,要面面俱到,别叫人为难你。”
“什么啊?我就是去上个班,还要挨个给同事见面礼?这怎么行,宫里人多了去了,要是每个遇见的人都给,那我恐怕是多少钱都不得够了。”
王妃劝道:“也不是逢人就给,只是教坊司里各司各部的掌事你都得打点到,不知道你往后要分到哪一司,以防万一还是都打点一下,反正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你别心疼这些小钱了。”
“上班前先贿赂领导,这是什么陋习。还不知道我自己月钱能挣多少呢。这银子就哗哗的流出去了。反正我见机行事。”
毕竟上辈子做个红白喜事小吹手,还掌管着自己的乐队,出去走了穴只有主家给他们红包,还没有她给别人上贡的呢。
竺绾绾不信这个邪,反正如果教坊司有这种见不得光的不成文规定,她竺绾绾拿着干大事人设,去了就得整顿职场不正之风。
第二天,天还没亮。玉萝就趴在竺绾绾的耳边开始念上了:“姑娘,起床,姑娘,起床进宫喽。”
竺绾绾脑子昏昏沉沉的,明显感觉自己还没睡醒,含含糊糊问:“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王爷昨儿吩咐了,叫姑娘坐他的马车一起进宫。王爷寅时一刻就要出发了,姑娘可得快这些,别让王爷等急了动怒。”
“寅时……才三点?才凌晨三点就要上班去,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我不想去了啊呜呜呜,这不科学啊。”
竺绾绾迟钝的脑子好不容易换算清了时间,气得满床打滚。
被玉萝强行拉起来洗漱穿衣梳了头,挎上装得鼓鼓囊囊的小挎包,垂头丧气脚步虚浮地出了王府大门。
王爷豪华的乌木金盖马车已经等在门口,门帘一掀,王爷那明显也带着些许起床气的脸露了出来:“还不赶紧滚上来。”
竺绾绾问赶车的小哥:“福多哥,去宫里的路得走多长时间呀?”
“得走半个时辰呢姑娘。”
“好嘞,稍等一下,我忘了东西。”
说罢竺绾绾就噔噔噔朝回跑,不多时,抱着一块……被子出现在马车上。
开玩笑,上班的路上居然要用一个小时,王爷的马车又宽敞又豪华,铺着厚厚的毛毯子,还放着好多个热乎乎的汤婆子,这不得暖暖地补一觉才行。
王爷目瞪口呆的看着竺绾绾躺在地毯上,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个严严实实的小卷子,怒道:“丫头,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竺绾绾委屈巴巴地睁大双眼:“王爷,人家中毒还没好利索呢,这会子起得早,是哪哪都疼啊。可是又不能违抗皇命……”
王爷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王爷,您每天上朝都起这么早呢。这作息也太逆天了吧。难道以后我每天上班也得起这么早?”
王爷冷笑一声:“自然是了。你以为在宫里当值是那么容易的事?”
“嘤……我讨厌早起。”竺绾绾撅起了小嘴开始碎碎念。
“这个点起床的人,是科举考试的状元,是英雄联盟的冠军中单,是生物界的达尔文,是侦探姐的福尔摩斯,是练武的天阶高手,是修仙界中的准仙人,反正不该是我,呜呜。”
王爷见她又开始神神叨叨,默默闭着眼睛养神心里发笑。过了一会儿听不到她念了,睁开眼一看,发现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个小丫头……
到了宫门口,王爷下了车发现竺绾绾还睡得十分香甜,心中顿生促狭之念,对福多嘱咐道:“不用叫醒她。让她睡到自然醒。”
福多虽然莫名其妙,但是既然是王爷的意思,福多也不敢质疑,点头应是。
待竺绾绾裹着小被子把美梦做完,车上的汤婆子都凉透了。
美美地翻了几个身,大大地伸了几个懒腰,睁开眼,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
从车上下来,左右活动着身体,问福多:“王爷呢?”
“王爷早都进去了呀。看看时辰,王爷都快下朝出来了。”
“什么?我睡了多久?”竺绾绾大惊失色。
“睡了一个时辰,王爷嘱咐让你好睡,别叫醒你。”福多面露难色。
“啊啊啊啊啊——”竺绾绾抱起自己的小挎包就往宫门里拔足狂奔。
守卫的官兵离老远见竺绾绾冒冒失失冲过来,立刻就把长枪一叉。
“何人擅闯安定门?”
竺绾绾讪笑道:“不好意思呀官大哥,我是来教坊司报道的,今天第一次来。”
说着从小包里掏出自己的御赐金牌。
金牌是真的。
可是这个小姑娘看着不像正常的。
官大哥狐疑地看看金牌又看看竺绾绾,再看看金牌,最终还是决定让护卫队长定夺。
护卫队长是个人精,见了御赐金牌不敢怠慢,立刻放行,还害怕竺绾绾人生地不熟,热心地指了路。
七拐八拐地飞了好一番功夫,终于站在了挂着教坊司匾额的宫门前。
竺绾绾长吁一口气,想也不想就准备往进走。
“站住!何人,竟敢擅闯教坊司。”一道尖细的声音吓住了竺绾绾。

竺绾绾被吼得一激灵,回身望向发声的人。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戴着一顶略显滑稽的搭耳帽,帽子顶上缀着一朵鲜艳的粉色大芍药花。
身后跟着四人也是这般搭耳帽顶花的装束,不过花的形状要小一点。
根据他们的表情嚣张程度来看,明显前面的是领头的,后面的是小跟班。
他们身着统一的棕色绣花纹制服,竺绾绾暗自思索,这不会就是教坊司的工作服样式吧。这款式也太显老了。
还有头上顶一朵花太傻杯了,我绝对不要这么扮。
“嘿,说你呢,鬼鬼祟祟在教坊司门口做什么?”一小跟班发难。
竺绾绾挤出和善的微笑拱手作揖:“各位同僚们好。我是竺绾绾,皇上叫我教坊司报道,这是皇上御赐的令牌,请过目。”
小跟班怀疑地接过令牌递给领头的胖顶花。
“皇上叫你来的?本掌司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你身上那包里装的什么?拿出来,叫本掌司查看一番。近日宫中闹贼,本掌司看你可疑得很。”
竺绾绾立刻双手抱紧了自己的小包包:“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无权搜查。”
开玩笑,里面装着玉萝精心准备的糕点,竺绾绾还没顾得上吃呢。还有那么多的钱,可不能露了财。
胖掌司阴森一笑:“哼,要是正大光明你躲闪什么,包里定是偷来的贼赃。给我把她擒住。”
小跟班们得令,上来两人按胳膊,两人按腿,直接就把竺绾绾面朝下按得动弹不得。
竺绾绾犹自挣扎,只被压得越紧,趴在地上痛得嗷嗷叫。
一人把竺绾绾的小挎包拿起,哗啦啦往出倒。
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胖掌司眼明手快地发现了那个鼓鼓的钱袋子,拿起来打开来看了看,掂了掂:
“嘿,还真不少。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定然是你到处偷来的。收缴了,把这丫头带去库房好好审问,看她是哪里混进来的小贼。”
竺绾绾被拖起来往出走,一边挣扎一边气得叫骂不止:”你个胖头鱼,死娘娘腔,老娘是皇上钦点进宫的,你瞎了你的死鱼眼。见钱眼开的老壁灯,没收老娘的钱袋子,臭不要脸……”
一小跟班见她骂得大声,狠狠往她背上捶了一拳:“收声吧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竺绾绾冷不妨被打得好痛,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只能有气无力地委屈哭喊:“皇上,救命啊,皇上——救老命啊——教坊司闹冤案啦——”
皇宫果然好凶险,这些人凶神恶煞的,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人这么一出,这些顶花的,都太坏了。大恶人!
正愁怎么找个机会腾出手来拿出吃饭的家伙事一唢呐吹晕他们。
“住手!”突然一声暴喝,一位太监模样的人出现在教坊司院门口。
胖掌司立刻满脸堆笑,谄媚地迎上去:“哟,李公公,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啦?”
来人正是皇上的近旁侍奉大太监,李好。
李公公浮尘指着押着竺绾绾的几人,声音气到微微颤抖:“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胖掌司狗腿地挤出笑容:“奴才抓了一个偷盗钱物的小贼,正准备去审问一番。”
“放肆!”
李公公浮尘的柄猛得抽上了胖掌司的脸:“瞎了你的狗眼,这位姑娘是皇上钦点入宫的贵客,你居然敢如此无礼!仔细了你的狗命!待咱家禀明了皇上再把你们这些狗奴才一并发落了。”
一听这话,押解竺绾绾的几人立刻像是被电打了一般收回手,瑟瑟发抖地递上了竺绾绾的小包包。
竺绾绾恨恨地一把接过,仔细把五人面上扫视了一圈:“记住你们了,五个戴花的,完了把你们全鲨了!”
委委屈屈跟着李公公往外走,回过头还不忘对几人咬牙切齿。
胖掌司恭送李公公带着竺绾绾离去,心里也烦了怵,不就是不认得这个小姑娘差点把她给刑讯了么,不至于就要被处罚吧。
李公公曾和竺绾绾在王府见过一面,当初就是李公公把皇上的御赐金牌递到竺绾绾手中。
走出一段路,竺绾绾就忘记了刚才的狼狈,兴冲冲对李公公道:“李公公,咱们这是去哪儿呀。刚才幸好你来得及时,要不然我现在就要被抓去受苦啦。”
李公公有些难为地说道:“唉,皇上上朝前吩咐咱家去安定门门口候着你,去了才知道你已经到了这教坊司。这些有眼无珠的狗东西,叫姑娘受惊了。这会子皇上正在上朝,咱家带你去西暖阁候驾。”
“公公,刚才那些头上戴花的人是干什么的啊。”
“领头的那个是教坊司的掌司。本来你若是入教坊司就得在他手底下做事。可是皇上叮嘱咱家了,你只需要给皇上一人演奏就行了,不用每日去教坊司点卯。”
“那就好。这些人凶的要死,要是跟他们共事肯定不会开心。”
跟着李公公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西暖阁。
皇上呆的屋子就是不一样,一进去就像进了暖气房,温暖如春。
李公公为竺绾绾安排了茶水,交代了让她切莫乱走乱动,就下去忙了。
竺绾绾打量着房中精巧的摆件,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但是摸上去都是暖融融的。
原来是地暖呀。皇上真会享受呀。
竺绾绾想找个地方坐,但是皇上的椅子和塌她也不敢随意坐。
想找个小板凳,可是也找不到。
只好在塌前的脚凳上坐下,这个高度坐着刚刚好。
从小包裹里拿出玉萝给她准备的干粮,有栗子糕,冬瓜糖,辣兔肉,鱼豆腐条,还有鸡肉饼。
真的没少带,大概是怕竺绾绾在宫里呆一天,吃不上饭,带了足有三顿的量。
虽然有些油纸包被那些顶花的糟蹋得破破烂烂漏了油,污了食袋,但是好歹一点都没被抢走。
竺绾绾就着茶水挑挑拣拣得吃了个八成饱,抹干净小嘴又把余下的干粮装进包里,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消食。
墙上的一副丹青吸引了她的注意,画上画着云雾缭绕的青山绿水间,一只通体雪白的俊美优雅的鹿山间奔跑。
跑着跑着鹿腾云而上,化成了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衣仙女,朝天际飞去了。
整个画面描绘的景色有远有近,有虚有实,重则光影交错,淡则恬静悠远,浓淡相宜,水润自然。运笔亦是潇洒自如,气韵生动,诗意盎然。
竺绾绾站在画前欣赏了许久,越看越喜欢。
不愧是挂在皇上房间里的画,果然十分好看。
自己的房间也就差这么一副画就蓬荜生辉了。
仔细辨认着画底的落款和印章:晏……尧正?
回头出了宫好好打听打听,这是哪位大家的名号,看看这位画师的画作好不好买。

第18章 霸道皇上会读心,重复轮回难脱身
皇上下朝归来,进了暖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竺绾绾抱着自己的小包包蜷缩在塌下的长毛地毯上,头枕着脚凳,睡得正香。
见皇上脸色不妙,李好赶紧过去轻轻摇醒了竺绾绾。
“姑娘醒醒,皇上回来啦。”
竺绾绾懵了三秒,恍惚间看见面前的赤金龙袍,赶紧跪坐起来,朝皇上磕头行礼。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在念叨:啊死了死了死了,都怪皇上的房间太暖和、太好睡了。
怎么办怎么办,会不会睡相很丑,没流口水吧?
想到这竺绾绾侧头看了一下刚才枕着的脚凳:还好,没有口水。
听到了竺绾绾心声的皇帝陛下:……
这丫头果然不似常人,有趣得紧。
作为一个自带读心术技能的人,做皇上自然是轻松的,很容易就能从旁人的心理独白中分辨此人的忠奸善恶。运筹帷幄之中,把整个朝堂牢牢掌握在手中。
可是作为一个灵魂被困在大宣朝已经几辈子的人,这样地重复地活着无异于一场无期徒刑。
活得太久了,也就越活越乏味了。
还以为这一次又要在无趣漫长的煎熬中寿终正寝,直到遇到了竺绾绾。
就好像冒然落入这个世界的天外来客,她跳脱的言行举止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专门着人去渚州暗访了一回,此女的身世真如那日王妃的阐述相差无几。
但是皇上自然明白,这样有趣的人物怎么会是一个普通女子呢。
他很想探查清楚这样神奇的小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来历。
“平身吧。”
皇上在榻上坐下,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竺绾绾从地上爬起来,离得近了,细细端详,才发现面前这位是真的帅呀。
剑眉星目,风姿隽爽。
这一张脸,那叫一个刀削斧砍,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啧啧,美男。
竺绾绾替皇上的颜值盖章认证。
皇上:……就当你是夸朕吧。
轻咳一声,皇上开口问道:“听闻你在王府中了毒,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可以顺利上岗了,皇上,您想听我吹什么曲儿呢?”
不过就是个食物中毒嘛,不碍事,可别让皇上以为我领不了这份差事了,我还想吃皇粮挣大钱呢。
竺绾绾眼睛亮亮地盯着皇上,随时准备听从吩咐上才艺。
这几天她仔细琢磨,改造出了一把加键唢呐,这样就能吹出更为丰富多变的曲音转换了。
既然是要给皇上表演,自然是要花一些心思的。
皇上富有天下,要是一高兴了赏赐不断,她还不得日进斗金,直接就是一个暴富的大动作?
“随意吹吧,朕随意听听。”
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喜好呢,先吹个《好汉歌》热热场子吧。
眼见着皇上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看来有些过分热烈了。
竺绾绾赶紧下一曲《学猫叫》。
皇上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好像不太喜欢呢。
赶紧切歌,换吹《一剪梅》。
皇上闭上眼睛,逐渐眉目舒展,面容安详。
原来皇上的喜好是我妈那个年纪的呀。
竺绾绾默默注视着皇上的眼神,突然充满了对长辈的敬畏爱戴之情。
感受到竺绾绾内心的皇上莫名其妙地睁开了眼。
怎么仿佛听到她刚才在心里叫了我一句,皇上老叔?什么意思?
喜欢这首歌很显老吗?他只是回忆到了童年时代罢了。
毕竟皇上也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
儿时的大街小巷的录音机里,经常飘扬着这首经典的歌曲。
穿梭了两个时空,历经了上百年,他终于再次听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曲调,一时有些百感交集罢了。
竺绾绾揣摩这皇上的心思,既然都吹老费的歌了,那就下一曲来个《千里之外》。
一曲吹毕,皇上面露微笑:“此曲甚好。缥缈柔美,回韵悠长,中听。吹得好,有赏。”
竺绾绾眼睛亮晶晶的:“皇上,你喜欢这支曲?这首歌不光曲子绝美,歌词也是顶顶好的。”
“那你唱来吧。”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竺绾绾尽力让声音低沉和缓,可是少女特有的绵软嗓音还是少了几分凄美缥缈,让这支歌听起来甚是绮丽缠绵。
注视着竺绾绾认真演唱的模样,皇上的眼中翻涌着愉悦的欣赏和热切的欣喜。
精灵古怪,又吹得一手好曲,唱歌也好听,这样可爱的小玩意儿,谁能不欢喜呢?
待竺绾绾唱停,皇上颔首:“甚好,甚好。今日你吹得好,唱得也好,朕心甚悦。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
“真的吗?”竺绾绾闪烁着星星眼。
思索一番,用手指着墙上那副鹿仙山水画:“可以要这个吗?感觉这位晏尧正大师画得好,我好喜欢这幅画。”
随侍的李好公公打了一个激灵低下了头。
皇上的愣怔了,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你要什么?”
竺绾绾以为自己没说明白,跑到墙边指着画大声又说了一遍:“我想要这个大师的画。”
害怕皇上不肯割爱,又道:“不是这幅也没关系,只要是这位晏尧正的画作就可以。这位大师画技高超,我十分欣赏。”
皇上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抽动了几下。
李公公装不住了,只得说:“放肆!尽管直呼天子名讳,胆大包天!”
竺绾绾一听赶紧跪下:“皇上饶命啊,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名字。”
居然这么自恋把自己的大名签在画上,都不取个别号吗!这不是坑人犯大忌讳吗?
还以为是哪个大艺术家的名字这么好听,怎么是面前这位老叔啊?
听了竺绾绾心里的碎碎念,皇上勾起唇角:“无妨,不知者不过,今次就不治你的罪了。既然你喜欢这幅画,那就赏赐于你吧。”
我也不想放过她呀,可是她叫我大艺术家诶。
见竺绾绾还在愣神,李公公立刻提醒道:“还不谢恩。皇上钦赐天子墨宝,这荣宠可是当朝独一份啊。”
竺绾绾一听眼睛又亮了起来,皇上的墨宝!无价之宝!传家之宝!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大收获!爱了爱了!
美滋滋地谢了恩,看着李公公小心翼翼将画取下来,正准备收入画筒,门外一位太监进来通传。
“皇上,鸢贵妃娘娘为皇上送午膳来了。”
“进来吧。”
“是。”
话音刚落,一位肤白貌美,宫装华丽的美人便袅袅婷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列提着食盒的宫女。
“臣妾拜见皇上。害怕皇上腹中空得难受,臣妾一早起来就亲自为皇上备下了午膳,都是皇上爱吃的呢。”
鸢贵妃跪下见礼,眼神却一错不错地盯着皇上,媚眼如丝,疯狂放电。
皇上垂眸回了一句“起来吧”,躲避了鸢贵妃热切的眼神交流,被宫女服侍着净了手,在餐桌旁边坐下。
皇上要吃午饭了,竺绾绾也不好在旁边围观,唯恐犯了忌讳,抱起了打包好的画作,过来叩头,准备下班。
皇上却道:“慢着,你不用走,朕用罢午膳,还想再听几曲。”
什么?你吃午饭我不用吃吗?我想下班!竺绾绾瘪了瘪嘴。
拿了朕的墨宝就想跑,且等着吧,让朕听个够本再说。

鸢贵妃这才发现屋里竟然还有个面生的小丫头。
细细打量来,此女生得桃腮杏面,月貌花容,是个美人胚子。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鸢贵妃娇语道:“皇上,这是谁呀。”
皇上听了她的心声无奈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后宫的女人就是如此,在宫里见着个美人就开始斗鸡状态了。
“无关紧要的人。”
一句话把鸢贵妃给了个无语。
竺绾绾站在一旁腹诽,这皇上怎么这样子嘛,刚才还夸人家是唱得好的小甜甜,现在就说人家是路人甲了。
为皇上布置好了饭桌,没有皇上的允许,鸢贵妃也不能和皇上同桌共食,只得在旁一边不停地为皇上布菜,一边疯狂地给皇上抛媚眼。
皇上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无声地吃着饭。
哈哈,俏媚眼做给瞎子看。我替人尴尬的毛病都要犯了。
竺绾绾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想。
皇上瞟了竺绾绾一眼,发现她一脸吃瓜群众的乐呵表情,便道:“吹曲儿吧,叫朕听着下饭。”
原来是个伶人。哼,下贱胚子。
鸢贵妃在心里鄙夷起了竺绾绾,也由此稍稍放宽了些心。哪怕她再长得娇俏可人,皇上还能看上一个伶人?那不是闹笑话么。
听到鸢贵妃的心声,皇上厌恶地闭了闭眼。这后宫的女人就是如此,表面上再温柔可人,一听到真实心声便会让人厌恶。
都是有两副面孔的人。皇上已经看够了。
竺绾绾端起唢呐,思索片刻后吹起了《投食歌》。
皇上见她一直一直重复吹一句,放下筷子不悦道:“吹得这是什么曲儿。诚心叫朕没胃口?。”
竺绾绾委屈地说:“小女不敢,小女吹的是,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明明今天上午,吃了五碗面。可是非常奇怪,现在就饿鸟。他们总是说我,平时吃太多。但是人家真的,真的容易饿。一旦自己觉得,肚子非常饿。吐字会不清晰,舌头打卷辽。还会全身无力,唱歌跑调辽,这样他们又要嫌弃我鸟……”
正在喝茶的皇上听到她居然说着说着唱了起来,不防备被呛得咳嗽起来。
鸢贵妃见状轻抚着皇上的背为他顺气,担忧地道:“哎呀皇上,您仔细着些。都怪这个贱婢,居然敢戏弄皇上,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皇上一听连忙摆手:“无妨,无妨。鸢贵妃,你先回去吧。朕自己用膳即可。”
“可是,皇上~~~~~”鸢贵妃一个娇撒得百转千回。
皇上只是淡然地一扬手,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鸢贵妃无奈,只好恨恨瞪了竺绾绾一眼。
临走前还不忘半娇羞半魅惑:“皇上,今夜该轮到您来我宫中了,臣妾早早备了晚膳候着皇上您可好?”
“可。”皇上惜字如金。
鸢贵妃恋恋不舍地走了。
竺绾绾心想,当皇上果然累呀,有那么多的老婆,每晚还得排了班巡回演出。白天也要应付这些女人如狼似虎的眼神,人都麻了。仿佛身体被掏空。
皇上听了后简直想要发笑。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端详着面前的竺绾绾,虽然她这幅皮囊是十四岁,但是这个壳子里如果是像自已一样,外来的灵魂,保不准这个芯子得有多少岁。
看她的曲库清单,和自己听过的那些年代老歌有一些重合,十有八九,他们在那个世界的年龄相差不会太大。
皇上复又开始用膳,叫竺绾绾也不暂时不用吹了,在旁待着就好。
竺绾绾对皇上的膳食充满了好奇。
看着皇上夹起了一片色泽金黄的鸡小腿。
这是什么呀?奥尔良烤翅?这里也有这个?好吃吗?竺绾绾心里好奇。
皇上微微一笑:“滑炊蜜鸭。鲜香味美,蜜浓回甘。”
又看到皇上夹起一个小卷卷。
这是啥?没见过呀。什么味?看着很筋道。
“金芝玉鲍。清鲜爽口,汤汁馥郁。”
皇上又舀了一口色泽清亮的汤品。
这是什么?好多小白丸子,是迷你汤圆吗?还没满月就被做成汤了。
“皎月珍珠汤。酒酿小圆有什锦夹心。”
还有个大大的圆荷包蛋。包得很嫩。我看到了。
竺绾绾好生纳闷,怎么我心里想什么,皇上都能猜到。
果然不愧是皇上,智慧超人。哪怕什么也不说,也能将旁人的心思悉数明察秋毫。
可不敢再心里胡乱腹诽了。尽说好话吧。万一他就猜到了呢。
皇上大帅比!
皇上:……
帅,但是蔫坏。
他自己在那吃得老香的,我在这干看着还不知道几点能下班。
我肚子也饿了呀。唉,肚子啊肚子,你是一个成熟的肚子,得学着自己争气一点儿,不要一会饿得咕咕叫了,叫皇上笑话。
接受到指令的肚子“咕噜”一声,发出了令人汗颜的巨响。
竺绾绾:我丢。
皇上忍不住轻笑一声。
“怎么,想用膳了?李好,赐座。绾绾与朕同食。”
她都在心里那么说了,朕要是还叫她干看着,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这……皇上,怕是于理不合吧。叫外人看了惹人非议。”李好有些犯难,还从来没有伶人与天子同桌吃饭的先例呢。
皇上剑眉一挑:“叫外人看了不好,那你先退下吧,这屋里就没外人了。”
“奴才知错了。皇上恕罪。”
李好赶紧麻溜地搬来凳子,侍女为竺绾绾加了碗筷。
竺绾绾坐下后还有点不敢置信,闪烁着星星眼说:
“皇上,您真的赏我一起吃午饭吗?这是小女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小女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恩惠。皇上您真是宽厚仁义,体恤下民……”
皇上连忙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彩虹屁:“食不言寝不语。”
“是,是。”
竺绾绾立刻住了嘴,埋头苦干,差点把筷子舞出了幻影。
内心满足得吱哇乱叫:好吃好吃好吃……全部都好吃……阿巴阿巴阿巴……饭饭香香……
一通风卷狂云,甚至把大半盆皎月珍珠汤都干掉了后,竺绾绾终于停下了筷子,感受着满满当当的肚子,餍足地看着皇上眯眯笑。
皇上看她如此,不禁好笑:“不用谢恩。吃饱了有劲儿,待会给朕好好吹曲儿便是。”
竺绾绾机械地点着头,慢慢地,脸颊上开始泛起可疑地绯红。
有太监通报,御书房有臣子求见。
皇上带着李公公起身离去,叫竺绾绾在此等候。
竺绾绾站起来准备踱步消消食,突然间感觉脑袋有些许昏沉。
想到刚才喝得那一大碗汤,竺绾绾心道,坏了。
汤里有酒酿,这具身体很可能对酒精敏感,所以喝了这一碗汤,就有点醉了。
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她从来没有喝过酒。
从前在那个世界的自己,也是非常的不胜酒力。这个设定都要撞?行不行啊,这具身体真的不太争气呀。
随着头越来越晕,竺绾绾心慌慌,上班第一天,我就要在皇上的暖阁里醉倒了,这传出去还能行?
恐怕皇上也得降罪啊。
可是这汤这饭也都是皇上赐给她的,总不至于不小心醉酒也得砍头吧。
趁皇上去处理公务,先小憩一下看看能不能好点。
晕头转向地走了几圈,竺绾绾迷糊间摸到一个软软的榻,就摸索着躺上去了,瞬间陷入香甜美梦。
说什么来着,皇上的暖阁,真的太好睡了!
一个时辰后,处理完公事回到暖阁的皇上和李公公,再次看到榻上睡得黑甜的竺绾绾,二脸懵逼。
这丫头故意的吗?一没人就睡觉,吃了蒙汗药不成?
刚才还只是睡在地上,这会儿直接爬上龙榻了。
难道她对皇上图谋不轨?
李公公满脸黑线地上前摇了摇竺绾绾:“姑娘,快醒醒,皇上回来了。”
竺绾绾睁开眼,嘿嘿嘿露出一个傻笑:“小李啊,我说你们大宣朝的酒,劲儿还真大呀。”
李公公:……
皇上:……
“她这是喝醉了?朕不曾叫她饮酒啊。”
李公公犹豫着说:“许是刚才的珍珠汤,姑娘足喝了大半盆呢。要是不曾喝过酒的,怕是吃不惯酒酿就得醉了。”
皇上默然无语。
因白日要处理公务,所以那汤他只浅尝几口。没注意这丫头居然喝了那么多。
没办法,只能叫人给她煮点醒酒茶了。
此时做汤的始作俑者要是知道了,得哭晕在厕所。
明明那汤是她给自己和皇上准备的,预想着借着品汤小酌一番,带点醉后风情,摇曳生姿,引诱一下皇上。
谁料给她人做了嫁衣裳。

第20章 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一个时辰后,处理完公事回到暖阁的皇上和李公公,再次看到榻上睡得黑甜的竺绾绾,二脸懵逼。
这丫头故意的吗?一没人就睡觉,吃了蒙汗药不成?
刚才还只是睡在地上,这会儿直接爬上龙榻了。
难道她对皇上图谋不轨?
李公公满脸黑线地上前摇了摇竺绾绾:“姑娘,快醒醒,皇上回来了。”
竺绾绾睁开眼,嘿嘿嘿露出一个傻笑:“小李啊,我说你们大宣朝的酒,劲儿还真大呀。”
李公公:……
皇上:……
“她这是喝醉了?朕不曾见她饮酒啊。”
李公公犹豫着说:“许是刚才的珍珠汤,姑娘足喝了大半盆呢。要是不曾喝惯酒的,怕是吃着酒酿就得醉了。”
皇上默然无语。
因白日要处理公务,所以那汤他只浅尝几口。不留神这丫头居然贪嘴喝了那么多。
只能叫人给她煮点醒酒茶了。
此时做汤的鸢贵妃要是知道了,怕是得哭晕在厕所。
明明那汤是她给自己和皇上准备的,预想着借着品汤小酌一番,带点醉后风情,摇曳生姿,引诱一下皇上。
谁料给她人做了嫁衣裳。
扶着小案几坐起身来,竺绾绾目光有些愣神地望着地面,直到一双绣金龙靴映入眼帘,竺绾绾抬起头。
“呵呵,皇上,您回来了。刚这顿饭吃得我有点上头。睡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
并没有吧……
皇上怀疑地看着一直痴笑的竺绾绾,心想若是此刻她醉了,不知能不能套出一些话来。
于是问:“你是何人,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
竺绾绾露出看傻子的表情:“皇上,我是竺绾绾呀,不是您叫我进宫吹曲儿的么。您忘记啦?您也醉了?”
看来虽然醉了,但是还有点理智。
竺绾绾突然“啪”地一拍手:“好了好了,不能浪费时间。既然已经得了皇上的赏,上班时间咱也不能摸鱼不是。抓紧时间,再上几个才艺。”
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把皇上扶到榻上坐好,给自己搬来一把凳子坐在皇上面前。
——倒是会给自己偷懒。
刚才吹曲儿都是站着吹的,这会儿直接会给自己赐座了。
皇上也不阻止,有些好笑地看她还要干什么。
竺绾绾道:“皇上,给您吹个我自己特别喜欢的曲,您品鉴一下。”
说罢就吹了一支《夜的第七章》。
加键唢呐将此曲迷幻华丽的诡秘美感完全地呈现了出来,皇上发现,原来竺绾绾喝醉了些更爱炫技。
“如何?皇上?可还耐听?”
“十分绝妙。”皇上淡然一笑,给予褒奖。
“那是自然,这可是天王的作品。天王就是缀叼的。yyds!”竺绾绾满是成功安利了偶像作品后的得意。
突然,竺绾绾眼中灵光一闪,殷切地对皇上说:“皇上,您要学唱rap么?”
皇上一时不理解竺绾绾的意思:“什么?”
“就是rap啊,非常厉害的东西哟~我可以教您。我先示范一遍,您看着哈。”
说罢不等皇上拒绝,竺绾绾即刻开始表演:“如果华佗再世,崇洋都被医治。外邦来学汉字,激发我民族意识。马钱子决明子苍耳子还有莲子,黄药子苦豆子川楝子我要面子……”
“怎么样,要学吗,很酷吧?”竺绾绾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皇上的面上鲜见地露出了窘迫,扶着额头逃避竺绾绾热情的目光:“唱得很好。至于学嘛,朕还是不了吧……”
“皇上!”
竺绾绾变得严肃起来:“您要相信自己,您嗓音如此低沉有磁性,唱rap一定非常huo适!来嘛,学起来,以后上朝之前当场solo一曲,满朝文武立刻拜倒在您的赤金袍之下!”
“这倒大可不必……”
“我唱一句您唱一句哈。开始。用我的方式,改写一部历史。没什么别的事,跟着我念几个字。山药当归枸杞go~山药当归枸杞go~”
好在现在就算醉得晕头转向,也知道龙体不能轻易触碰,竺绾绾只是坐在皇上面前不到半米处,身子急切地向前倾着,就怕皇上学不会了。
知道竺绾绾在醉中,皇上很难得地生了陪她玩闹一番的心思。
于是一个热情地教,一个耐着性子学,课堂气氛也算十分融洽。
侍奉在旁的李好心情有些复杂。这绾绾姑娘真是胆大包天呀,唱得这什么呀,皇上居然放纵她陪她胡闹,看来皇上对此女真是不一般呀。
直到竺绾绾教授的rap从《本草纲目》变成了“画画的baby,画画的baby,奔驰的小野马和带刺的玫瑰。”
皇上终于忍不住了,怒问李好:“醒酒汤怎么还没来!”
李好赶忙将晾了半晌的醒酒汤呈上来:“来了来了。可以喝了。”
竺绾绾激情rap了半天正是口干舌燥,端起碗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放下碗还意犹未尽:“我说不开心也拍手拍走伤痕累累,用干涩的眼泪酿出香醇肥美。皇上,唱!”
皇上扶额:“这醒酒汤,喝多少管用?”
李好为难道:“照姑娘这醉相,怕是得不少喝。”
于是皇上再次端起一碗汤递到竺绾绾面前:“干了它。”
竺绾绾提起汤壶给皇上也倒了一碗:“心儿颤,手儿抖,我给哥哥敬个酒,哥哥喝了俺高兴,哥哥不喝俺不走,说不走,就不走!”
皇上狐疑地盯着竺绾绾,想要听她的心声。
都半天了她这是越来越醉了?还是借醉装疯?
可是静静听了半晌,却听不见竺绾绾内心半点声音。
皇上冷笑一声,接过小汤碗:“行,干了。”
见皇上一饮而尽,竺绾绾也喝光,然后又利索得给两人的小碗满上了。
“喝酒不喝醉,不如打瞌睡。何况这是酒,不是敌敌畏。人生难得几回醉,喝得一定要到位。”
皇上都快要被气笑了:“你这到底是会喝还是不会喝?劝酒倒是一套一套的。”
“哎~两码事。酒量浅,咱感情深啊,来,一口闷了。”竺绾绾此时仿佛被一个年过半百的酒罐子大叔附体了。
皇上只得再次举杯痛饮。
竺绾绾也喝干了,完了还不忘往皇上的杯子里望一眼,见剩个浅浅的底,立刻皱眉道:“啧,养鱼呢!”
“竺绾绾!”皇上真的有点无奈了,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怒意。
竺绾绾立刻缩回了脑袋:“算上,算上。相逢都是知心友,痛饮几杯舒心酒。今儿咱这买卖就算是成了哈。”
李好在旁边看得都恨不得钻地缝里去了。
皇上今日陪绾绾姑娘如此胡闹,要是回头想起觉得失了体统,奴才上哪里去寻吃了就失忆的药啊。唉,没眼看了。

在宫女的指引下,去配殿后院的小茅房解决内急问题。
来的路上小冷风一吹,竺绾绾混沌的脑袋总算是清明了些。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一幕,竺绾绾恨不得即刻逃离皇宫。
我这是都做了些什么呀!按着皇上的头学唱rap?
疯了疯了晚秋子了,皇上一定要嘎了我。
垂头丧气地整理好衣服,一抬头差点撞上一个迷之生物。
一个橄榄球大小的眯眯眼白包子,做着囧的表情,包裹着淡黄色的光晕漂浮在竺绾绾的面前。
竺绾绾:什么鬼东西?
白包子:【系统升级成功。宿主您好,我是您的系统管家,系统编号748886。】
竺绾绾:……
啧,酒还没醒。后劲真大。
这样想着,竺绾绾面无表情地绕开了白包子,推开茅房的门,跟着随侍的宫女往回走。
白包子:……
【宿主你等等我,我真的是您的系统管家呀。】
谁理你呀,神经病啊,滚开啊!偷看美女上厕所的系统管家谁要啊。去死吧八八六!
竺绾绾挥舞着双手赶开白包子的追随,脚下开始竞走的步速。
见竺绾绾莫名加速,以为她是冷得受不住,身旁的宫女也只好加快了步伐。
白包子:【宿主冤枉,本系统没有偷看啊,本系统刚才没睁眼啊。】
竺绾绾脚步不停,瞪着身旁的白包子:我不信,那你现在把眼睛睁开我瞧瞧?
白包子眯眯眼的那条缝努力变宽了一丢丢。
竺绾绾:……我信了你的邪。爬开。我妈不让我跟傻子玩。
白包子如影随形地跟在竺绾绾旁边,还在不停地碎碎念:【系统升级成功,是否领取升级礼包?是。是否开启主线剧情?是。是否自动接受任务?是。】
竺绾绾:合着直接托管了是吧,我都无权点拒绝了是吧。走开啊,霸王条款啊。就知道这个鬼系统就是个神坑!老娘不玩了!
白包子:【宿主稍安勿躁。升级礼包为您掉落了超豪华礼品哟,请查收。】
你最好是有点用的。
竺绾绾将信将疑地点开了那个橙色的小包裹。
系统立刻弹出提示:
系统掉落:武器形态变化技能。+1
动物同声传译技能。+1
武力值强化技能。+1
敏捷度提升技能。+1
时间调节机器。+1
除了最后一个是怀表样式的物品,其他四个都是以技能书形式出现的。
竺绾绾好奇地触碰了一下技能书,虚拟物品的技能书立刻幻化做一道光钻进了竺绾绾的指尖。
竺绾绾顿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有劲了,腿脚更利索了,可以走得更快了。
噢哟,不错哦,武力值和敏捷度的提升居然都能感受到。
垃圾系统一下子从BP机进化成了人工智能。这么酷炫?
竺绾绾怀疑地盯着白包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突然对我这么好,有什么阴谋?
上一次提前发放了一个限时技能,结果压根就是节目预告。
这一次突然给我这么多技能,不会是想让我去……作死吧?
白包子笑眯眯地说:【宿主您拿的是救世主的人设,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狗带。这些技能只是辅助您完成主线任务。请放心使用。后续剧情更新,还会有更多的金手指掉落哦。敬请期待。】
竺绾绾防备地看着白包子,总感觉这个包子笑得有些奸诈。
总感觉前方有未知的凶险在等着自己,毕竟遇到了这种神坑系统。
竺绾绾稍微忐忑了一小会儿,只能劝自己,算了算了,装三分痴呆防死,留七分正经谋生。
不论如何,一定要在这个任务世界里苟到最后。
回到西暖阁,皇上正倚在榻边举着几本奏折沉思。
刚才问过宫女才知道,居然已经过了申时了。
也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总不能赶不上回王府吃晚饭吧。
贴着墙轻手轻脚地挪到角落猫着,竺绾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让皇上忙于正事忽略自己,幻想着就这样静静熬到下班。
皇上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
听到动静,竺绾绾朝皇上看过来,却发现皇上也正好朝她望来,眸光幽沉,看得她心里慌慌的。
西南地区经年大旱,饥荒成灾,饿殍遍野。虽然朝廷已经紧急开仓放粮,但治标难治本。
东北地区此时也不太安生,好端端地突然闹起了兽灾。
看着竺绾绾无忧无虑地,满脑子想的不是早饭就是午饭,晚饭,当真是太快乐了些。
真想给她找个班上。
是去营造司锤钉子,还是去尚衣局绣花呢?
既然她来自那个世界,定然也不算是寻常人,不如考问考问她,国难当前,该如何应对。
“皇上,您有什么心事吗?”
竺绾绾看着皇上面色晦暗不明,担忧地问。
“西南大旱,百姓饥荒。东北兽灾,百姓亦苦不堪言。朕在忧心朕的子民。”
大旱?遇上了这么可怕的天灾?
竺绾绾努力回想着电视剧里天子求雨的场景,偷眼瞧着面前的皇上。
这个皇上连祈雨的技能都没点吗?
皇上:……
合着这就是你认为的解决之道?果然小丫头指望不上。皇上暗暗摇头。
求雨这一趴确实太玄学了,不是竺绾绾的能力范围。
又想到皇上说的兽灾,这是啥哦?
“东北郡州各地连连上报,近来有一种兽类总是大量成群出现,为祸民间。肖似野猪,不仅吞噬牲畜家禽,破坏农田房屋,还伤人性命,所到之处死伤无数,损失惨重。有些地方甚至整个村落都被攻占了。”
竺绾绾惊讶地想,野猪成群都成灾害了,这么流弊?
在竺绾绾的认知里,猪约等于肉。大活人还能拿肉没办法了?
“可别小瞧了那些兽,与野猪大不相同,民间称之为魈猪。此兽头生长角,尖牙利齿,机敏矫健,力大无穷。只普通地冲撞都能把人撞死。更别说长角穿刺,一下就能刺透人的身体。尖牙噬咬,也能把人活活咬死。”
竺绾绾用小手抚摸着下巴思索,长着尖牙和长角的猪,这么凶的吗?还能吃吗?怎么吃?好不好吃?
皇上见竺绾绾满脑子都是吃肉吃肉,愠怒道:“荒唐。连军队对上兽群都死伤惨烈,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居然还敢妄想着抓猪吃肉,贪嘴贪得命都不要了?”
竺绾绾见皇上有了怒意,撅着小嘴:“那我就是想想还不行嘛。西南百姓吃不上饭,东北的猪泛滥成灾,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猪,杀了吃肉不正好吗?”
此时在旁静默半晌的白包子突然发出声音:【叮——自动获取任务:替皇上抓猪,消弭兽祸。】
竺绾绾:……

什么鬼,我就是随便说说,谁要去抓猪啊?有病啊!
那么多身强力壮的人都打不过的野兽,你让我去送死啊?
白包子笑眯眯:【自动任务已开启。请宿主主动完成任务。如果任务失败,扣除宿主颜值百分之三十,身高百分之十。】
握了一棵草。这么狠!
竺绾绾万万没想到,狗系统居然会做出这样的惩罚。
本来竺绾绾就因为这张脸和乔羽怜撞脸而颇有微词,要是颜值再下降百分之三十,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吃藕样子。
还有身高!也是竺绾绾不能言说的痛!
这具身体可能从小营养不良,身材十分瘦小。十四岁了才长了个一米五不到。
要是再折损个百分之十,竺绾绾真的要成为小萝卜头了。
太阴了狗系统!竺绾绾内心流淌着宽面条泪。
扁着嘴走到皇上身边,委委屈屈地说:“皇上,您别发愁了,我替您去东北抓猪吧。”
皇上惊诧不已。
“朕为国事烦忧,没心情听你说这些玩笑话,难道你想戏君不成?”
竺绾绾真诚地跪下:“皇上,小女绝无半句戏言。是诚心诚意想要替皇上分忧,为百姓消灾。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些猪全噶了,做成肉脯干,给西南百姓改善伙食。”
皇上见她信誓旦旦都想笑:
“胡说什么浑话。此兽凶险非你能想象得到的。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去与那凶猛野兽抗衡。起来吧,你的心意朕领了。”
“朕已经着人挑选了一千名骁勇善战的精锐部队,明日就朝东北进发,平祸消灾。”
竺绾绾赶紧殷勤地超前跪行两步:“皇上,让我也去呀皇上。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是一个……鲨手。”
“在大润发鲨了十年的鱼,我的心早已和我的刀一样冰冷了,区区魈猪,都入不了我的眼。”竺绾绾做出高深莫测的高手表情。
皇上的星眸冷冷凝视竺绾绾半晌,挪开视线转身又拿起案几上的奏折:“李好,再煮一壶醒酒汤来。绾绾还醉得不轻。”
竺绾绾急得站起身,扑到皇上面前:“皇上,您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可以去。我真的很厉害的,我有超能力。”
“嗯?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超能力。”
“我……我可以听懂动物语言。”
皇上:……
“所以呢?”
“所以我就可以跟魈猪聊天,获取魈猪的信任,打入魈猪内部,探查魈猪的老巢,把它们一窝端了。”竺绾绾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皇上,您就允许我去吧,求求了,再不去,我的身高就要被砍十五厘米了呜呜。变成地蘑菇。
听到竺绾绾内心的哭喊,看着她殷切地眼神,皇上只好无奈叹气:“你真的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呀。”竺绾绾就差泪光闪闪了。
“行,允了。不过你切记跟在队伍后方就好,不要给行军队伍添麻烦。”
一个时辰后,竺绾绾跟随皇上来到了御书房。
房内还有片刻之前皇上派人传唤来的其他人等,都是挑选出来一同要去东北消除兽祸的人选。
一位身着铠甲、高大黝黑的汉子,禁军右帅,宗契之。
三位太医院擢选出的随行医师,袁作仁,赵秉礼,岳霖枫。
还有一位男子,身着一席黛蓝阔袖山水绣纹长袍,手持白色羽扇,看着年级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皇上却尊称他为“国师”。
国师肩上一件缀满各色宝石的金丝披肩差点没闪瞎竺绾绾的眼。
这破天的富贵气息啊……
再细看此人面容,竟叫竺绾绾都愣神了。
他长发如墨自然披散,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微微一笑,顾盼生辉。
更绝的是额间点缀着一颗水滴形的红宝石,看上去媚而不妖,令人印象深刻。
呜呼,这是什么级别的盛世美颜。送到现世立刻原地出道的级别啊。
竺绾绾登时就恋爱瘾犯了,这才是美女该喜欢的小哥哥嘛。嘿嘿。
感受到竺绾绾不同寻常的心理活动,皇上一个眼刀冷冷地射过来:“竺绾绾,过来。”
竺绾绾恋恋不舍地从国师身上挪开目光,朝皇上走了几步。
“这位姑娘是我特意挑选出来的奇人异士,擅长动物语言,或许能派得上用场。此去与诸位同行,你们众人都要服从宗将军指挥,不可违逆军令。”
“是,臣等定不负皇上嘱托。”
竺绾绾没想到大美男国师居然也去,美滋滋地想着,要跟这么好看的人一起出差,我可得准备一些漂亮衣裳。嘻嘻。
系统管家没想到宿主居然是个颜狗,忍不住打预防针:【请宿主爱岗敬业,专注于任务本身。】
又商议了一些行动计划,众人才各自离去。
皇上留下竺绾绾,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刚才商讨作战计划时,竺绾绾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国师看,心里还在不停地呐喊着“好好看~美男~小哥哥~大漂亮”诸如此类的话,仿佛被一个资深老色批夺舍了。
皇上不禁开始后悔起来,是不是不该答应她让她也去参与此次行动。
其实国师本也不该奔赴此行,但是太后对此人非常器重,认定国师法力无边,可堪大用,非得让他跟着去辅佐精锐部队。
皇上本身对国师此人并无恶感,可去,可不去。
可是看到刚才竺绾绾的表现,皇上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一个人,不应该去。
可是话一出口,驷马难追,只好对竺绾绾说:“朕允诺你此去,你可别忘了你有任务在身。要是惹出什么不该有的事端,坏了行军队伍的大事,严惩不贷。”
看到皇上面色阴沉,竺绾绾也有点害怕了:“敬遵皇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一会儿,李好带着两男一女来到竺绾绾面前。
李公公介绍说,这是皇上为竺绾绾挑选的贴身护卫,五大三粗的姐妹俩,叫做金镶玉,玉镶金。另一名高大英挺的男子叫做高护。
三人看着都是练家子,身上透露出武林高手的气息。
竺绾绾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金三角三人……
这是派来保护我的还是派来监视我的。或者是派来揍我的。
竺绾绾苦着脸谢了恩。
安顿好护卫,皇上终于肯放竺绾绾回王府准备行囊。
下班下班!
竺绾绾内心欢呼雀跃,高兴地收拾起小包裹来。
整理着包里的物品,突然想到早上在教坊司被顶花的锤的那一拳,还有被抢走的钱袋,突然又生气起来,不禁在心里骂骂咧咧。
差点忘了这些讨厌的大恶人,把老娘的钱袋子都抢走了,等下过去带着我的金三角,把他们都锤扁。
皇上听到竺绾绾的心声,朝她看来。
竺绾绾扭扭捏捏指着三人说:“皇上,今天早上我有东西掉在教坊司了,可不可以带着他们去找回来呀。”
“怎么,自己一人还怕找不到路?”
“不是,自己一人害怕打不过。”竺绾绾小声嘀咕着。
皇上淡然一笑:“去吧。明日卯时承昭门报道,可别走错了地方。李好,带她去教坊司,可别又走错了路。”
“是。”听皇上这么说,李公公哪还有不明白的。皇上这是摆明了给绾绾姑娘撑腰呢。
于是竺绾绾带着李公公和金三角气势汹汹地回到了教坊司。
“顶花的,给老娘出来,受死。”

第23章 这个王爷,他不太对劲
胖掌司和小狗腿们见李好又带着竺绾绾回来了,心知躲不过,又上来好一番溜须拍马。
李好冷冷道:“不是咱家不给你活路,谁叫你不长眼惹了皇上的贵客。全凭姑娘发落。”
胖掌司的肥脸上堆出一个笑,正准备靠近竺绾绾,高护大长腿抬腿一踢,登时把胖掌司踢飞出了好几米远。
胖掌司趴在地上哀叫不止,小狗腿们赶紧跪下求饶。
竺绾绾想到刚才技能升级里有个武器形态变化,摸出唢呐翻手一转,随心所欲的变成了一把金光闪闪的长鞭。
竺绾绾掂了掂,十分有分量,便交给高护道:“帮我抽他们。大顶花二十鞭,小顶花十鞭。”
高护是个没有感情的干活机器,既然皇上现在指派他做姑娘的护卫,姑娘的要求便是皇上的命令,手起鞭落,把五个顶花的打得嗷嗷叫。
最后拿回钱袋,竺绾绾才心满意足地出了教坊司。
本来准备借机整顿一下职场不正之风,但是想到马上要出差,还是等回来后再跟皇上提及此事。
想来孝敬上司这种恶习由来已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彻底根除的,还得从长计议。
晃晃悠悠走出安定门,一直冻得左右跳脚的福多终于等到了竺绾绾的身影,欣喜地跑过来说:“姑娘,你终于出来了。”
“你居然真的还在呀?我都怕你已经回去了呢。”竺绾绾也没想到福多居然还在等她。
“王爷下朝后,先把王爷送回王府,王爷又命我返回此处候着你。车上的炉碳都快烧完了,姑娘咱们快些回府吧。”
竺绾绾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脸颊,还有一整天少喝水而干裂的嘴唇,有些愧疚地想,他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啊。
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福多手里:“谢谢您福多哥,等了我一天冻坏了吧,拿去买点姜熬汤暖暖身子吧。”
福多看着手里的银子,足有十两,吓得立刻要退回去。
“不行不行,太多了。我不敢要。”
福多一个月月钱才五两银子,自然不然要这么高的赏赐。
竺绾绾道:“没事,拿着吧。”说罢上了车,催促道:“快走吧,冻死啦。”
福多只好收下银子,爬上了马车。
竺绾绾心想,把钱用在刀刃上,福多这样的才值得我花钱。像那些顶花的,哼,不配。
路过热闹的集市,看到五花八门的小食摊和卖货郎,竺绾绾又有了兴趣。
采买了一些出行可能用上的棉手套棉帽子。听闻北地极寒,这些装备兴许用得上。
又采买了一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和食品,准备带回去给玉萝她们分享。
回到王府,进了东院,玉萝欣喜地迎上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担心什么呀?我是去上班,还能被吃了不成?”
玉棠过来拉着她往王妃屋里去:“回得早,不如回得巧。王妃让我喊你用晚膳。”
得知竺绾绾不仅没有给掌司上供,还把掌司给抽了一顿,这一通操作可谓是惊诧了众人。
“皇上还夸我吹曲吹得好,龙颜大悦,钦赐我天子墨宝,还赏我与他共进午膳!”
见王妃都惊呆了,竺绾绾得意洋洋道:“不仅如此,我领了皇命,明天还要启程,随精锐军一起去东北抓猪!”
竺绾绾一脸“厉害吧~夸我呀~”的表情。
王妃却深深地担忧:“胡闹。听闻北地那些凶手吃人不吐骨头,你一个姑娘家家去了能做甚?皇上为何要遣你去,难道你惹怒了圣颜,却没有察觉?皇上惩罚你才叫你去……?”
王妃不敢明说皇上叫竺绾绾“送死”。
“是我自己求得此行的。东北兽灾,百姓苦不堪言,皇上忧思郁结。我从小变能听得懂兽语,此去必然能帮上些忙,为皇上分忧解难。王妃不用担心,我一定凯旋归来。”
竺绾绾大喇喇拍着胸脯保证。
晚上就寝时,王妃向王爷提及此事。
王爷也是大为震惊:“什么?她一个小丫头,去了能顶上什么用?”
“可是皇命难为,明日一早绾绾就得随军启程了。”
“皇上也真是,由得小丫头任性胡闹。”
长叹一声,王爷不再说话,心中思虑着,王府如此安逸,这小丫头到底为何要跑去那么远。
难道……她是在躲着本王?
一定是她已经偷偷地,深深地爱上了本王。
所以看到本王与王妃破镜重圆,她心碎不已,才想要躲到不远千里之外,远离这王府伤心地。
次日一早,竺绾绾这个起床困难户,在玉萝的千呼万唤下,终于带着大包小包坐上了王爷的马车。
一进车厢,竺绾绾就半闭着眼不停地打瞌睡。
王爷默然注视着竺绾绾,像是在等着她说点什么。
可是等了半晌,竺绾绾只是呵欠连天。
王爷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一声:“你为何要去那北地?难道你诚心躲着本王?”
竺绾绾懵逼地睁开眼:“王爷,你在说什么啊?”
王爷扭头看向一侧,不与竺绾绾目光交汇,冷冷道:“也不用如此苦害自己,你若是诚心相求,本王允许你,喜欢本王。”
竺绾绾惊得下巴都垮下来:“王爷,你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啊?我去北地只是为了替皇上分忧,替百姓除害啊。没有半点其他莫名其妙的理由啊。”
王爷冷哼一声:“不必嘴硬。本王明白你的心思。你若有命回来,本王自然会给你一个机会。”
竺绾绾内心翻了一个白眼,不想搭话了。
王爷却严厉地说:“女人,本王命令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听到没有。”
竺绾绾此时的表情跟系统管家一样了。
马车在承昭门外停下,竺绾绾下了车才发现,王爷居然错过了安定门。
“王爷,你从这边过去上朝还来得及吗?”
“无妨,先送你一程。”
竺绾绾看向等候出发的千人军队,雄赳赳气昂昂,万事俱备,只待一声令下。
阵前挺着几辆马车,有一辆马车通神刷得五彩斑斓,十分不同寻常。
这令人咂舌的公孔雀一般的审美……难道……
车帘一打,国师那貌似谪仙的面容露了出来。
竺绾绾立刻欣喜若狂地跑过去:“国师哥哥,你都到啦。你的马车好漂亮,好亮眼。”
国师微微一笑,与竺绾绾客套着。
王爷:……
这个女人居然敢在本王的面前对着别的男人笑,很好,想让本王吃醋。哼。本王偏偏不会叫你如意。
王爷怒气冲冲地放下了帘子:“福多,走。”
突然很不放心她上路了是怎么回事。
王爷一时间心绪复杂了起来。
待人都到齐,士兵开拔在即。
李好公公匆匆赶来,当着众人的面,将皇上钦赐的一柄金如意放到竺绾绾手中。
“皇上吩咐了,见金如意如见圣上,绾绾姑娘安危,不容有失。”
众将士领命。
心中纷纷暗暗称奇,此女到底何方神圣,得圣上如此关照。
其实皇上昨晚思前想后,竺绾绾作为伶人进宫献艺之事,早晚得传得人尽皆知。
虽然她并未正式在教坊司挂职,但是唯恐她的微薄身份遭人鄙夷,最后决定赐金如意给竺绾绾。
竺绾绾从那个世界远道而来,一定有特别的意义,他不能允许她不明不白死在北地兽灾之中。

捕兽特别行动部队正式出发。
除了国师自带车驾,另三位随行医官共乘一辆马车。剩下竺绾绾独乘一辆马车。
内务府安排的马车自然不比王爷的马车宽大舒适,竺绾绾坐在车上裹着小被子抱着汤婆子瑟瑟发抖。
看着笑眯眯地漂浮在空中的白包子,竺绾绾就来气。
“都是你害的,我现在冻得跟狗一样。给我来个电热毯,不然就把你的包子褶全部揪下来。”
白包子囧囧的笑容有点贱贱的意味:【亲亲,这边建议您多穿几条棉裤呢。】
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一条臃肿的灰色大棉裤。
系统提示:掉落【薛定谔的棉裤】+1。
底下几个小字:防身护腿。体质+100。防御+100。躲闪+100。
竺绾绾怀疑地拿起来看了看,上手质感非常绵软轻柔,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与棉裤本身粗糙简陋的外表形成了两个极端。
防身器具,怎么个防御法,有效阻止魈猪咬我屁股?
虽然但是,安全系数有了,能保暖吗?
试着把棉裤套在腿上,双腿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动。
竺绾绾兴奋地眼睛都亮了:“这是什么神奇宝贝?妥妥的科技与狠活啊。不戳不戳,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人暖腿,狗暖嘴,有了这个加热棉裤,竺绾绾立刻感觉周身暖洋洋的,再也不用冷得颤颤巍巍了。
裹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面半躺着抱着一罐蜜饯儿一边吃,一边哼小曲儿:“房子着火我拍照,人生乱套我睡觉~大难临头不知道,大不了我就上吊~压力坎坷不烦躁,过不去我就绕道~嘿我就乐意这样活……”
随侍在旁的金三角三人:……
从沣都出发,往北地行进,除去夜间修整时间,白日里只有一次短暂地停留,原地搭灶做饭。
时间紧,任务重,将士们都十分艰苦,除了这次吃饭可以吃口热乎的,其他时间都在行进中用干粮对付一下。
坐了半天的车,终于能在伙夫做饭时间下车放放风。
竺绾绾左右活动着身体,看到国师站在河边极目远眺。
于是跑过去尬聊:“小哥哥,这么巧,你也来看风景呀。”
国师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竺绾绾又热情地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贫道,槐刻梦。”
哇,美男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可是……
“贫道?”竺绾绾怎么看国师都不像是个道士:“修道之人?出家道士还是火居道士?多大年纪,修到什么阶段了?”
不会是已经修成长生不老了吧,看着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其实七老八十的老爷爷。
在旁一直默默围观着竺绾绾一言一行的岳霖枫嗤笑一声:“国师乃是修仙之人,你莫要扰了国师的清静。”
“修仙?跟随哪门哪派?孤净清修还是阴阳双修?可有道侣?”竺绾绾继续好奇。
国师只是微笑,笑而不语。
岳霖枫却满是鄙夷:“你个凡夫俗子懂什么。出门在外,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行,既然是王府的人,可别言行有失,丢了王府的面子。”
“嘶,你个小白脸,跟你认都不认识,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岳霖枫冷哼一声,压低声音:“王妃与我是表兄妹,你既然是王府带入王府的,为人处世自然要注意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手下出来的女子都是如此不检点。”
“说什么屁话呢你!我是奉了皇上的命随军同行,军中除了我和金玉大姐都是男子,难道我就不要说话了吗?想不到你看着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个老封建。哼,边儿去,没事招人烦。”
瞪了岳霖枫一眼,竺绾绾怒冲冲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仔细回想起来,此人确实有些面善。若是王妃亲戚的话,或许他们还真的曾在王爷的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可是她竺绾绾想干什么,这人凭什么跟个道德卫士一样。
难道他也跟别人一样,把她当做了王爷的小妾?
气死,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尴尬误会,恢复她母胎solo的清白名声。
要是这一路上每次想跟国师搭讪,这个讨厌鬼都出来搅和,那还不得把人膈应死。
简单地吃过饭,大军又继续向前行进。
竺绾绾睡了一个午觉醒来,躺在马车里无聊地翻看玉萝给她准备的连环画。
队伍已经出了王都,渐渐行到乡野之地。
虽然依旧是平原地形,但是毕竟乡野小路不比官道平坦。
路上时不时地冒出一个坑,颠得竺绾绾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躺平姿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竺绾绾也看不了书了,从马车上的小窗往外面胡乱的张望。
突然,一阵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传入竺绾绾的耳朵。
竺绾绾立刻像狐獴跪得直直地,机灵的四处打量。
这荒郊野岭的,离村落很远,也没有农田,自然不可能行人在此经过。
那是谁在此处哀叫?
难道……有妖怪?
这个世界有这个设定吗?
白包子出来解释一下。
系统管家从待机中醒来,解释道:【目前本世界暂无精灵鬼怪的设定。】
但是外面有人在呻吟啊,你听到了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听着怪阴森的。
【宿主,经检测,您听到的呻吟声来自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
啊?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快要生产的孕妇啊?出门不小心突然要生了?没办法联系家人吗?
竺绾绾只能这样以为。
【宿主,产妇是专门被人送到此地的。大宣习俗,女子生产带来血光之灾,视为不祥。贫苦人家的产妇在野外草棚独自生产后,才能返回家中。】
什么???
这是什么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习俗?
为什么会这样?
女子生产本就九死一生,居然还要在这天寒地冻的野外独自分娩,正常产妇能有命活下来?
透过窗口仔细搜寻一番,果然在荒地路边发现了一个简陋的草棚,阵阵呻吟就是从草棚中传出。
“停车!”竺绾绾对赶车车夫喊道。

高护勒停马车,去草棚探查情况。
后方正在行进的队伍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马车停下了脚步。
前方带路的宗契之看到后方有异,赶忙策马过来,问:“为何停止行进?”
高护已经从草棚那边探查完回来,秉明情况:“草棚内有一女子似乎正在生产。”
“你可看清?只有产妇一人,再无其他?”
“只她一人。”
竺绾绾面带忧色地对宗契之说:“将军,那边似乎有一妇人产子,危在旦夕,你派医官随我过去救治。”
宗契之一听,怒上心头:“大军行进日夜兼程,刻不容缓,你还有闲功夫去随意救治乡野女子?耽误了行进,贻误了军情,你担得起吗?”
竺绾绾急切地道:“那名女子临盆在即,很有可能难产。到时候可是一尸两命啊,宗将军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女子生产皆是这般,如果她无法渡此劫难,只能说明她命该如此。我们有我们的任务,而不是随便去因为一个难产的女子耽误军情。”
“荒唐!”竺绾绾也有些怒了:“女子分娩都是如此艰难没错,可别忘了你也是这样从娘胎里出来的。这数千将士也是如此降生的。任务虽紧急,但人命关天,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冷血无情的话。”
“北地兽灾泛滥,我们去晚一刻,就可能有一户人家丧命。去晚一天,就可能有一村受难。救万民,还是救一人,孰轻孰重?”
宗契之面上满是刀光剑雨里磨砺出的肃杀之色,叫人看了都心惊胆寒。
可是竺绾绾丝毫不惧:“我要救万民,也要救一人。大军先行,留一位医官给我,待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我们设法赶上大部队。”
说罢对旁边围观许久的袁作仁,赵秉礼,岳霖枫三人说道:“谁随我去救产妇?”
宗契之一道凌厉眸光扫过去,年龄稍大一些的袁作仁和赵秉礼立刻瑟缩地收了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转身利索地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竺绾绾咬着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或许要更麻烦一些了,难不成要满村找大夫还是接生婆?
不成想,岳霖枫的声音却传入耳朵:“我随你去。”
竺绾绾诧异地望向他,岳霖枫背起自己的医箱,已经先一步朝田边的草棚走去。
宗契之的声音里带上了低沉的怒吼:“延误军情,如若酿成大错,待我回去秉明皇上,唯你二人是问。”
竺绾绾朝宗契之抱拳:“宗将军,今日之事我一人承担,与旁人无关。”
宗契之见状,冷冷扫了竺绾绾一眼,低吼一声:“大军继续行进!”
随即便调转马头,朝前方赶去。
只剩竺绾绾,岳霖枫和高护和金镶玉,玉镶金五人。
岳霖枫查看过产妇情况,产妇阵痛时间太长,导致间歇性昏厥,宫缩乏力,所以胎儿迟迟无法出来。
好在胎位是正的。
岳霖枫为产妇施针,待恢复意识后,又口服用了一些参片和补药补充体力。
经过了一番艰苦地奋斗,医生和产妇共同坚持不懈地努力……
终于在子夜时分,一声婴儿啼哭响彻旷野。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婴啼,竺绾绾莫名的有些热泪盈眶。
生命诚可贵啊。
可怜又可爱的小宝贝,欢迎你来到这个世上。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你可千万要珍惜,一定要长命百岁哦。
问清产妇的住址后,金镶玉轻功前去报信,让家人来接回产妇和婴儿。
岳霖枫道:“在她家人到来之前我们快些离开吧,如若让她家人知道是男子为她接生,她和孩子恐怕都要没命了。”
竺绾绾一想,确实,在这个社会背景下就是这样,莫得办法。
在婴孩的襁褓旁留下一锭银子,几人快速上了马车,离开田间草棚。
岳霖枫坐在车里,用医药箱里的棉布站着酒精擦拭自己手上的鲜血。
如豆的灯光下,岳霖枫的脸上虽是无言的冷漠,却饱含了救苦救难的仁医温柔。
竺绾绾心想,对不起我承认下午那会对你骂的有点大声。虽然你听爱多管闲事,但是不妨碍你是个好医生。
“想不到你还挺帅的嘛,连接生都会。”竺绾绾崇拜地说。
“也是生平第一次。男医最好不要说自己会接生。我只是在救命罢了。”
“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真的很酷啊兄弟!你刚才救了两个人诶!要不是你唰唰唰针灸那几下子,产妇恐怕要昏迷不醒,胎儿就窒息了。很危险的。你超棒。”
竺绾绾真情实感地夸个不停,岳霖枫扭过脸不耐地说:“够了够了。别说了。”
居然还会害羞。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想到刚才产妇居然在那样简陋的茅草棚里分娩,几乎与幕天席地没什么区别,竺绾绾就心惊。
说来那产妇与胎儿也算是命大,居然这么久都没被冻死。
难道大宣朝的妇女都天赋异禀,这么冷的地方生娃都不会落下病根?
“唉,岳医生,为什么刚才那个女子要在草棚生产啊?”
岳霖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竺绾绾:“你不知道?妇人都是这样生子的。富贵人家有产阁,普通百姓只能去外面草棚生子。反正不能生在家中,血煞。”
竺绾绾难以置信:“血煞?血光之灾?这都是谁搞出的狗屁不通的迷信风俗啊?你是医生,你也相信这东西?”
“风俗由来已久,不信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能让天下的女子都在家中临盆?”
竺绾绾沉默不说话了,她想到自己这具身体那未曾谋面的娘亲。
难道自己的娘亲也是在这样的一个草棚中把自己生了出来,然后油尽灯枯痛苦地死去?
如果我有钱了,我一定要在大宣朝到处都建立最好的妇产医院,让天下的女子都能在一个安稳健康的幻境下生产。
最好医院里还有好多好多像岳霖枫会这样技术到位,又医者仁心的医生。
竺绾绾不禁开始发起梦来,还试探着问:“岳医生,我有个全国性的大项目,你要不要一起做?”

岳霖枫好奇地看着竺绾绾。
竺绾绾兴奋地说:“我要在全国各地开设连锁医院,全天下的产妇生孩子时候,就来医院里生产。你直接来做院长,到时候大宣朝所有的孩子都是你接生的。怎么样,牛不牛?”
岳霖枫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会竺绾绾的胡言乱语。
就知道这个疯丫头嘴里吐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我说真的,只要我有钱了,我一定要开设这样的医院,造福全天下女子……”
此时,系统突然“叮”地一声,提示道:【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系统奖励:财富签到机制。】
【说明:宿主每日签到后,随机获得财富值。财富值可以等价兑换现实货币。】
竺绾绾震惊了,这个白包子还真是有求必应好管家啊,逢瞌睡送枕头。
正在渴望暴富,它就整个签到得钱。
竺绾绾搓搓手,兴奋地点开签到日历,完成当日打卡。
【签到成功。系统到账:一百文钱。】
竺绾绾:……
狗系统,果然还是狗系统。
一把捞过漂浮在空中的白包子,对着包子脸就是一通搓圆捏扁。
高护是懂开车的。
驾着马车一路疾驰,颠得竺绾绾差点魂飞魄散。
终于在数十公里外找到了正在野地扎营的大部队。
竺绾绾两腿发软地爬下马车,恨恨地看了高护一眼。
咱就是说,大军已经暂停行进了,你还玩什么生死时速啊?飘了是吧?追求刺激是吧?安安稳稳地匀速前进完全追得上啊兄dei。
过去找到宗契之,竺绾绾知错就改,态度谦卑:“对不起将军,刚才是我鲁莽了顶撞你。事出有因,希望将军不要生气。我对事不对人,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以后我会乖乖听话,服从组织安排。”
宗契之头也不回双手烤火:“无妨,我没有那么小气。人救活了?”
“救活了呀,成功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竺绾绾喜滋滋地说道。
转头上下打量着竺绾绾,见她喜笑颜开,居然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虽然她不服从统帅命令,私自脱队,但是念在她救人心切,宗契之也不打算向圣上汇报这个小插曲。
“那就好。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又要上路。”
竺绾绾离去后,宗契之回想着这两日,那些不知从哪传来的风言风语。
据说此女只是一个惯会卖弄风骚、引诱男人的下贱伶人。
原本在王府时,只是一个下等侍女,居心叵测勾引了王爷。复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连皇上都蛊惑了。
可是在宗契之看来,她只是一个尚在及笄之年的小丫头。
虽然言行举止有些冒失,但是不惜违抗主帅命令,也要救治产妇,足见此女心地善良。
况且此次随军,她也没有因为条件艰苦,就表现出什么不悦不耐。这倒是叫宗契之有些刮目相看。
本该养在深闺后宅的女子,突然来到这种兵荒马乱的场合,也不知道她此行到底有什么目的。
宗契之头疼地想,此去北地凶险异常,皇上还特地下令,此女安危不容有失。唉,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么。
这几天需得寻个由头,把她遣送回王都才好。
要不然如若出了什么意外,只怕皇上怪罪下来,这一趟行军的苦劳,怕是就要白费了。
偏偏后面几日竺绾绾十分安分守己,在自己的马车里吃了睡睡了吃,连解决内急都很有效率。
实在叫宗契之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这样十日后,大军终于抵达正兽灾泛滥的坊州。
坊州地处幽寒之境。
一入坊州地界,将士们都突感温度骤降,浑身冰冷,体力不支,连正常行进都变得极其困难。
眼看着全军遭遇巨大考验,宗契之一时也有点六神无主。
想要将士们烤烤火暖暖身子积攒体力,可是一旦停下来,有可能不出片刻就被冻死。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阵张扬奔放的唢呐声从竺绾绾的车厢传了出来。
将士们无语。
姑娘真是,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有心情吹曲儿。
这一路上,竺绾绾从来不吝啬隐瞒自己是个伶人的身份。在车里坐的无聊了,闲着没事就会吹起曲来。
刚开始众人心里还颇有微词。此女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可是慢慢听着听着才发现,竺绾绾吹的曲满是激昂振奋,鼓舞士气的曲调。
行军路途艰苦劳累,竺绾绾的曲调仿佛给将士们注入了强心剂一般,越听越有劲,连漫长路途都不那么枯燥难忍了。
渐渐地,将士们也觉察出来其中奥妙。
离竺绾绾马车近些、听曲听得清楚的人,比离得远的人,精神状态和身体力量都要好些。
于是队伍便被安排着轮流靠近竺绾绾的马车,蹭buff。
众人对竺绾绾的态度便也不那么敬而远之。
停军修整期间,就有士兵去问竺绾绾,吹得都是什么曲,为什么那么好听,听了那么舒服。
竺绾绾在心里偷偷地美着:给你们施了魔法,让你们加体质,加力量,加精神。不用谢我兵哥哥们,谁叫我是迷人又可爱的正派角色呢。
这是近几日竺绾绾没事琢磨出来的技能。
既然系统现在确实被证明,是有点能力的。那此次千辛万苦跟着来到北地,竺绾绾肯定也不能缩在壳里躺平做咸鱼。尽可能的倚靠系统的能力,能帮上忙就尽量帮忙。
竺绾绾看到将士们连日行进,体力消耗巨大,十分疲惫,就吹奏鼓舞士气、强身健身的曲调,化作能量符咒,施加到将士们身上。
此时将士们遭遇温度骤降,竺绾绾就连吹几曲带有火系元素的歌曲。火元素转化成热能buff,为士兵们驱寒。
虽然将士们感觉竺绾绾的曲子有点诡异。
可不是嘛,在这种静谧的北地寒林,听《冬天里的一把火》确实画风有点奇怪。
但是听着听着,身体里仿佛感受到一股说不上来的暖意。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种得救了的感觉。大军继续挺进。
在一处茂密的森林外,队伍停住了脚步。
根据情报显示,那些为祸民间的魈猪,平日里就躲在这座山林间。
坊州前些日子刚下了一场大雪。此时正是日头初升之际,山林里到处白茫茫,静悄悄的。
竺绾绾早在上山前就停止了吹奏,害怕唢呐声惊扰了隐匿林中的魈猪群。
路探先行去林中探查一番,回来禀报:“确有魈猪群活动过的痕迹。但是没有看到正在走动的魈猪。”
魈猪一般都在日暮时分下山入村,攻击村民,掠夺家畜。
宗契之将队伍按计划,分成百人一组的突击队。
先由五队人进山分别朝不同方向去搜索魈猪的踪迹。另外五队人在林外候命,如果有一队发现踪迹,释放信号弹后,林外五队人立刻赶赴信号发射处。
竺绾绾主动申请,跟着队伍进林搜寻。
宗契之思索一番后答应了。
带她跟着大部队,总比拒绝她后,她独自乱跑发生危险强。

“高卫,他们此去,几日了?”
男子抬起头,赫然露出一张和高护同样的脸:“回禀皇上,此去已经十日。”
皇上皱眉细细看着手中信笺。
短短十日,日夜兼程,竺绾绾居然还要坚持不懈、忙里偷闲找国师谈天,足足聊了十二次。
如此不拘小节,简直伤风败俗,不成体统!
皇上有些心乱。
就知道不该轻易放此女出去。
唉,当事人现在就是一个后悔。
路上居然还违抗帅命,救了一个产妇。
还吹了不少曲儿给将士们听。哼,她倒是乐在其中。
皇上不悦地按着眉心:“给高护回信,让他不要再汇报竺绾绾的情况。朕只要军情。”
北地,雪林。
竺绾绾跟随着队伍已经进入密林深处,却只见到魈猪留下的足迹,不见魈猪的踪影。
试图跟随印迹寻找魈猪的窝巢,却发现印迹都会被混淆,被掩埋。
反侦察能力这么强,这些怪物难道已经有了智慧,成精了?
整个山林除了魈猪,不曾看到一只鸟、一头兽。
魈猪为害北地,动物不是被吃被杀,就是大批量迁徙了。
曾经鸟语花香,自然和平的山林,仿佛成了人间地狱。
这些该死的坏东西。
竺绾绾走累了,靠在一棵树旁休息。
看着面前惬意漂浮着的白包子:喂,闲着也是闲着,替我抓猪。
系统管家囧囧有神的脸上似乎露出了诡秘的笑容:【宿主,您所处位置的下方,就有一个小型窝巢呢。】
竺绾绾:……
不早说。
可是魈猪非常擅长打洞筑巢,甚至可以在地下数十米挖洞隐藏。
看着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冻得邦邦硬的地面。
竺绾绾抚摸着下巴思考着:怎么说,是你给我发一个挖掘机,还是给我一个手榴弹,让我直接炸死这些坏东西。
白包子无语:【臣妾办不到呢。】
随即,面板上出现提示:【随机降落技能:听力强化。】
竺绾绾忽地感觉耳朵一麻,紧接着开始发热。
之前竺绾绾已经接收过【动物同声传译】的技能书,现在两个技能叠加,一阵听声辨位之后……
竺绾绾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楚地听到地下数米传来两个声音。
——哼哼。花花,你好美。
——哼哼,哥哥,你出来你家那口子知道吗?
——她去吃坨坨了。想死花花了,香香一个。
——哼哼,哥哥你好坏。
——哼哼,花花你好香。
——哼哼,哥哥你好棒。
竺绾绾:……
这是真实发生的吗?我居然在偷听两只魈猪偷情?还是伦理道德那一挂的?超音速开车?
我的耳朵脏了。不能要了。
竺绾绾双手捂住堵上耳朵疯狂摇头。想要把那些不能描述的限制级声音从耳朵里赶出去。
宗契之见到竺绾绾反常的举动,连忙关切的悄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竺绾绾面如死灰地指了指地下:“这下头有个巢穴,两只魈猪正在里面嘿嘿嘿。咱们赶紧趁他们不备把他们捉奸在巢,一举击杀。”
“???”宗契之没明白竺绾绾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听我的,宗大哥,这附近,肯定有洞口。让弟兄们仔细着些搜查,一定能找到。”
经过几日的相处,竺绾绾已经成功开始和宗契之称兄道弟。
虽然心里有些许疑虑,但是宗契之还是吩咐下去,让士兵们在这附近搜寻。
果然不多时,就在一个被荒草掩埋的隐秘洞口,发现了一条深入地下的通道。
通道约有一人宽,成人体型进去倒是勉强可以匍匐前进。但是一旦突发险情,就无法顺利逃脱了。
趴进洞口仔细听,隐约能听出洞内传出魈猪的吭哧声。
宗契之看向竺绾绾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这下面有魈猪巢穴?”
“给你说了我通晓兽语的嘛。他俩说悄悄话被我偷听到了。”
宗契之轻笑一声,只把竺绾绾的话当做玩笑。
与将士们商议后,一名身材矮小的士兵主动请缨,进洞探查地形。
如果这个洞四通八达连结着其他巢穴,一旦惊扰它们,很有可能立时逃窜得无影无踪。
好在经过探查,此洞只有一条路用来进出。
竺绾绾心想,自然只能有一条路了。这是这两只道德沦丧的魈猪的秘密基地,肯定不会连接其他巢穴。
宗契之派人往洞里烧干柴马粪,燃起浓烟,不一会儿,两只魈猪就齐齐往外跑,一边狂奔一边叫骂连连。
——妈了个……邦邦……嚓嚓……哼哼。
——呛死嚓嚓……老子哼哼……
竺绾绾皱眉:同声传译有错没?这两只猪好像在说脏话。
白包子笑眯眯:【友情提示,同声传译有轻微消音,原话骂得非常脏喔。】
竺绾绾一听登时就气炸,特么个猪脑生物居然还敢骂灵长类爷爷,今天就把它们全部做成叉烧。
宗契之做了个手势,盾兵,弓箭手,枪兵,矛兵全部准备就绪,就等魈猪冒头后一举歼灭。
几秒种后,一只黑猪和一只花猪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这两只魈猪体型巨大,长着锋利的长角和獠牙,非常丑陋狰狞。
弓箭手在看到猪头冒出的一刻就纷纷射出箭矢。
可是它们机敏地闪避着箭矢的攻击。就算偶有射中,在粗糙厚重的皮毛阻挡下,箭矢也不能造成有效伤害。
只见俩猪不管不顾地朝人群冲过来,猛烈地冲撞使得前排的盾兵不堪负重,阵型刹那间四分五裂。
将士们拼命将长矛长枪如同雨点一般朝魈猪攻去,它们一边闪避一边撞击,一些将士已经被尖角獠牙刺伤。
此兽实在凶悍异常,凭战士们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挡,竺绾绾只能端起唢呐,吹出迷幻麻醉的乐声。
两头魈猪听到这诡异声音,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四蹄发软。
可是战士们毫无防备被乐声入侵大脑,也立刻头痛欲裂,抱头惨叫。
竺绾绾不得不停下吹奏。
——吃坨坨,吃坨坨。
黑猪恢复了一丝力气,调转方向,一边挣扎一边狂重复着这句奇怪的话往密林深处跑去。
但花猪已瘫软在地,完全跑不动。
战士们齐齐冲上来用长枪长矛猛刺它的颈部和头部,花猪嘶喊着发出不甘的吼叫,向黑猪求救。
可是黑猪却不管不顾地疯狂逃窜了。
竺绾绾冷眼看着黑猪离去的背影,无奈骂道,呸,渣男。

第28章 山上的笋都给夺完了
宗契之派出一支机敏的侦查小队快速跟上黑猪的脚步,追踪黑猪的踪影,看能否找到猪群。
数名将士合力不停攻击花猪。
半柱香后,伤痕累累的花猪终于停止挣扎和嘶吼。
终于成功擒获第一只魈猪,将士们都士气大振。
宗契之看着竺绾绾手里的唢呐,沉声问:“刚是你吹的乐声,让我们头痛难忍?”
竺绾绾有些窘迫地回答:“对不起啊宗大哥,那猪太凶了,我担心兄弟们受伤太多,想把它给麻了。”
众将士一听,竺绾绾的唢呐声居然有如此诡异神奇的能力,不禁暗自咋舌,又是崇拜,又是畏惧。
宗契之叹气:“确实有用,但是我们也受不住。还是别吹了。”
一个兵哥提议:“不如我们用布包着泥巴堵上耳朵,听不见乐声,是不是就不用头疼?”
“胡闹,林中如此凶险,如果听不见声音,魈猪从背后偷袭你都不知道。”
另一兵哥说:“让竺姑娘站到树上,我们看姑娘手势,要吹的时候我们塞上耳朵,吹完后拿下。”
宗契之沉吟几秒,道:“不妨一试。”
于是将士们纷纷有样学样,撕下小布片包上泥巴,用麻绳绑好挂在耳边,随时准备塞住耳朵。
侦查小队回来汇报,黑猪冲到山林后的一片洼地,像是大群魈猪的聚集地,有上百头魈猪正在啃食黑色草笋。
竺绾绾说:“刚才我听到那只黑猪喊着,要去吃坨坨吃坨坨,应该就是去这个洼地吧。”
众人惊诧:“你真能听懂魈猪喊叫?”
“你们还不信怎么滴。我天赋异禀。”竺绾绾有些嘚瑟。
现在虽然发现了魈猪群的踪迹,但刚才魈猪的凶悍大家都亲眼所见。
就两只猪已经让数十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如果贸贸然去面对上百头魈猪,恐怕真的毫无胜算。
即使竺绾绾的唢呐声能让魈猪暂时身体乏力,但是说不准刚才也是一时巧合。
如若正面对上上百头魈猪,竺绾绾的唢呐声不能发挥作用,那岂不等同于让整个千人部队白白去送死。
宗契之此时心里也没有谱,神情凝重地考虑着对策。
国师在旁静默许久,突然开口道:“不如我们寻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扎营修整,从长计议。现在一时没有对策,只怕那凶兽带着猪群突然反攻,我们恐受大挫。”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言之有理。
宗契之艰难地长叹一口气:“先撤。”
于是大部队静悄悄地撤离了树林。
侦查小队留在林中,躲在树上勘察情况。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黑猪就带着十几头健壮凶悍的魈猪返回密林,想要找到部队的踪迹。
可是部队早已人去林空,连花猪的尸体都带走了,只留下地上花猪死前留下的大滩血迹。
遍寻无踪后魈猪群疯狂冲撞树林,大肆破坏一通后才离去。
侦查小队在树上看得胆战心惊,待魈猪离开后赶忙回到大部队禀告此事。
“看来魈猪确实有着智慧和情绪,比普通兽类更加难对付。”宗契之有些担忧地说。
竺绾绾心想,那可不咋滴,它们还知道劈腿,还玩婚外情,除了不会说人话,它们玩得可花了。
花猪尸体被带回营地后,竺绾绾提出解剖研究一下,看看魈猪除了脖颈和额心,还有哪里是比较薄弱容易攻击的地方。
众将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花猪的皮割开,又把身体一分为二锯开。
竺绾绾第一次见足足几厘米厚的猪皮,再加上长而密、厚而硬的鬃毛,怪不得魈猪防御高呢!比墙角拐角都厚了属于是。
看着红白相间的魈猪肉,将士们纷纷面面相觑。看起来好像确实挺像肉的……
但是看到魈猪那彪悍的战斗力,再联想到魈猪什么都吃的习性,又纷纷感觉有点畏惧……
毕竟这凶兽连人都吃。
竺绾绾也仔细研究着魈猪的身体,在胃里看到了尚未完全消化的黑色块状物。
这难道就是刚才侦查兵哥所说的黑色草笋,也就是黑猪一直叫着要吃的坨坨?
竺绾绾好奇地问宗契之:“宗大哥,既然魈猪都喜欢吃这种草笋,说明它们有自己的食物,为什么还要下山破坏农田,抢农民的粮食家禽吃。”
宗契之也困惑:“可能山里的草笋不够吃,这林子本来很多鸟兽,都被它们吃光了。它们残忍嗜血,有时候还会吃人。”
竺绾绾一听有些气愤,对厨师兵哥说:“反了天了,居然还敢吃人,人吃猪还差不多。兵哥,把它给我剁了,我们今天吃全猪宴。”
有些兵哥早已对这肥嘟嘟的猪肉垂涎不已,纷纷自告奋勇帮忙,有的剥皮,有的剔骨,有的烧火,有的洗肉。
中午,全军将士们终于吃上了出了沣都的第一顿肉。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魈猪的肉,还真的能吃。
美中不足的是,在野外做肉条件有限,调料不足,只能吃煮肉,有些腥膻味。
要是各种调料都放,再煎炒煸炸一番,想必更加美味一些。
能吃就是粮啊!将士们大受振奋,只要能把这些猪全抓了带回王都,想必又是大功一件。
吃罢午饭小憩一会儿,宗契之决定跟随机动小队再探魈猪洼,了解一下猪群的具体规模。
竺绾绾赶忙跟上:“我也去我也去。”
到了洼边的山顶上,隐匿好行踪偷偷朝下张望,黑压压一片猪群在吃黑压压一片黑笋。
竺绾绾仔细观察着魈猪,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它们把草笋吃进去后咀嚼一会儿,居然又吐了出来,然后再转头吃下一坨。
竺绾绾把精神力凝聚到耳朵,朝魈猪群仔细聆听……
——坨坨,啊mia~mia~mia~mia,呕~难吃~坨坨~yue~
竺绾绾风中凌乱了。她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些魈猪居然边吃边吐槽“难吃”?
可是听着猪群此起彼伏的呕吐声,竺绾绾也忍不住想要yue了。
看竺绾绾面露苦涩,宗契之问道:“怎么了,小竺姑娘?”
竺绾绾愁眉苦脸的说:“它们怎么一边吃一边吐啊,真的在吃草笋吗?不会是在吃粑粑吧?看它们一直yue我都犯恶心了。”
闻言宗契之也好奇,继续凝神观察魈猪群,发现它们果然在边吃边吐。
这是什么行为?反刍?看着它们吐掉的就不会再吃了。跟反刍还不同。
又观察了许久,宗契之发现,那些吃够了的魈猪就会惬意地满地打滚,滚够了才躺下来休息,仰面朝天看着飘飘欲仙。
这时候它们的脖子和肚子都坦露在外,不失为一个偷袭的好机会!
宗契之眼睛一亮,觉得找到了突破口。

第29章 这乐声来自阴间
已经接连一日一夜没有休息的士兵们短暂地小憩两个时辰后,侦查小队带回好消息,林洼中的陷阱发挥作用,半数魈猪被捕获。
害怕魈猪挣扎太久脱逃出网,宗契之赶紧带领众将士们进山收网。
可是千人部队中十之有三都负伤过重,无法行动。
村中的男丁壮汉们主动要求跟随将士们一起进山。于是又凑齐了数千人的队伍朝林洼快速挺进。
虽然魈猪群只有半数被困陷阱,可是剩下的猪群却尚未离开洼地。
竺绾绾本来以为它们不肯放弃自己的族群,却看到那些可以自由活动的魈猪正在互相疯狂抢夺所剩无几的乌笋。
原来魈猪长期以乌笋为食,神经中毒依赖性很强。如果几个时辰内需要乌笋却吃不到,就要浑身抽搐痛苦不堪。
本来谁也不知道这些魈猪是从哪里来的,可能一开始它们也不需要食用乌笋。但是碰巧到了这个地方,又碰巧食用了乌笋,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
而乌笋只能生长在这片洼地,此时被士兵们破坏殆尽。
大部分魈猪没有抢到最后的那些乌笋,现在已经失去理智,兽性大发,无差别攻击周围的一切,连同类都不放过。
这触目惊心的场面叫竺绾绾联想到在现世看到的法治宣传片中的那些瘾君子。
魈猪吞食乌笋,虽可以战力大增,但是这也成了魈猪的一大弱点。
这一次众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提前戴好耳塞。
当竺绾绾凝聚精神力吹响唢呐,尖锐刺耳的嚣鸣在林洼间不断地回旋,这乐声仿佛来自阴间!
竺绾绾使用了系统力量的加成,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淡黄色的音波如有实体一般朝魈猪所在的地方不断地冲撞。
所有的魈猪如同发狂了一般,赤红着双眼齐齐发出凄厉的嚎叫,不分方向地胡乱冲刺,哪怕和同伴互相伤害也不肯停息,直到精疲力尽血肉模糊才倒地不起。
竺绾绾的唢呐就是冲锋的号角,将士和相亲们冲杀过去,长枪猛刺,大刀乱砍,在乐声的力量加持下,手起刀落如同砍菜切瓜。
回想起数月间百姓遭受的苦难,回想起受伤的兄弟们躺在床上痛苦的惨叫,大家杀红了眼,霎时间林洼间飘荡着刺鼻的血腥气息。
看着魈猪群腥血四溅,皮肉横飞,尸陈遍野……
竺绾绾摇摇头,遗憾地想,可惜辽,白长了这么肥的膘,却不能为人类做出最后的贡献。
长期食用乌笋中毒的魈猪,已经不能吃了。下场只能是被销毁。
答应我,下辈子做个好猪,家养的,能吃的那种,好吗?
将魈猪群全部消灭之后,堆积的尸体如同一座座小山。
林洼地势较低,离密林隔着一个石崖,众人将魈猪堆浇上火油焚烧了三天,才算是将此祸害完全消除。
点火前夕,一直不知道在哪隐身的国师终于上线,声称魈猪灵智已开,即将修成精怪,遭逢此劫怨气冲天,必须做法事超度才能顺利往生,否则就要化作魈鬼继续为祸人间。
竺绾绾目瞪口呆地看着国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原来你千里迢迢来此一遭搁这发挥作用呢?国师的出差费是不是有点好挣。你明明可以靠颜值直接要钱,但是你还是作了法。
但是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说法竺绾绾还是有些不屑的,在心里给国师加了个标签:小神棍。非常好看的小神棍。
嘤嘤嘤,哥哥骗我我也愿意,嘿嘿嘿。谁叫你长得这么好看捏。
在村里停留几日给将士们养伤,为了庆祝兽患消除,坊州乡民连续几日大摆乡宴,载歌载舞,感谢将士们救百姓与灾难之中。
大军班师回朝启程那日,坊州乡民纷纷端着饭食美酒含泪十里相送。
这场面太感人了。竺绾绾又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热泪盈眶。
转过身,看到车厢里其他四人都在看自己。
竺绾绾有些不好意思:“看什么,没见过仙女落泪嘛!”
为了把马车让给受了腿伤的将士乘坐,三位军医和竺绾绾都挤到了国师的车上。
经过一路上的生死相随,众人对竺绾绾的看法已经不像开始时候那样带着有色眼镜。这个女子真诚,勇敢,机智,善良,是个好人。
而且竺绾绾的唢呐十足神力非凡,大家有目共睹。
甚至还有小兵哥满目崇敬神秘兮兮地问竺绾绾:“小竺姑娘,你是不是神仙下凡来的?”
大军即将胜利凯旋的消息三日前已经送到了皇上的手中。
看着汇报中写道:“……将士半数皆有损伤……”
皇上问道:“竺绾绾可曾受伤?”
高卫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知道,高护没提。”
“废物,连个汇报都写不清楚!”
高卫无语凝噎:不是您让高护不要再提竺绾绾的情报的么。
皇上长叹一口气,对着案上画了一半的画作突然失了兴趣。
这些日子,他虽然忙于公务,但是脑子里总是时不时地很诡异的冒出竺绾绾教他唱的那些rap。
有一次还甚至不小心在纸上写出了“山药当归枸杞”这几个字,跟中了毒一样。只能怪这首歌实在是太容易洗脑。
当归,当归。
还要数十日,大军才能回朝。
回程的路上,五人共乘一辆马车,自然不比去时能够平躺着舒服。空间有限,竺绾绾只能坐着。
不到半日,便觉得浑身是哪哪都不舒坦,屁股疼,腰疼,脖子疼,眼睛也疼。
因为眼珠子一直盯着国师的俊脸看,就没闲着过。
岳霖枫依旧看不惯竺绾绾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男人看,只要发现竺绾绾露出发呆发痴的表情,他就“咳”一声。
数次过后竺绾绾都忍不住了:“老岳岳你有痰你就出去排一下,总这么咳咳咳,听的人都膈应了。”
岳霖枫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竺绾绾噘着嘴心想,国师这个小哥哥真的很难调戏,跟他聊天总是不接话茬,难道他真的清心寡欲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那我这么上赶着也怪没趣的。
白包子在旁笑眯眯地说:【宿主别灰心,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宿主顺利完成系统任务,任务奖励:身高八厘米。】
竺绾绾:???
所以我累死累活这么多天,就长了个个儿?

我要金手指,我要瞬移,你把我送回王都去。
白包子继续笑得很狡诈:【抱歉亲亲,瞬移技能咱这边没有呢。建议使用时间调节机器快进剧情。】
喔?忘了这个好东西了。
拿出系统包裹里的怀表,竺绾绾按照说明,按住了上面的按钮。
表盘里的秒针分针时针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
空间开始扭曲模糊,就像是快进一样,刹那间窗外日头西落东升,一眨眼之间,一夜过去了。
竺绾绾转头看国师和军医三人,他们就像是无知无觉一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疲惫地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可是看看窗外的道路,分明已经变了地方。看样子,像是已经出了坊州地界。
呜呼,好神奇。
竺绾绾继续按下按钮,这一次时针足足转了两百多圈,松开手后,竺绾绾望向窗外——
高大的城墙,熟悉的城门,高高的门匾上写着:沣都。
啊啊啊啊啊啊,竺绾绾忍不住兴奋大叫:“快乐老家我回来了!”
守城的卫兵看到大军班师回朝的队伍,接连吹起了胜利的号角。
城中百姓听到号声,纷纷跑到街上夹道欢迎。
有些父母老人在迎接自己的儿孙。
有些女眷在迎接自己的丈夫。
有些儿女在迎接自己的父亲。
竺绾绾爬到车厢外抓着车顶兴奋地观望,发现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就像是普通地过了十天一样,终于盼来了今日的回归。
将士们胜利凯旋,喜不自胜,唱起了竺绾绾教给他们的歌谣:“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竺绾绾沉浸在时间快进不用再旅程煎熬的喜悦里,却没有注意到,车厢里,国师一直轻轻闭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幽深的目光默然地注视着她,眼神里仿佛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就在刚才,槐刻梦感觉到了时间飞快地流逝。
虽然寻常人无法察觉,可是毕竟他已经修道半甲子之久,世间的花怎么开,水怎么流,他都已经能够感知。
时间飞快地过了十天,他坐在车厢里看了十次日升日落,他心中生起疑惑。
一切的神奇,应该与面前这个诡异的女子有关。
她到底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槐刻梦突然有了一丝好奇。
大军在宫门前的广场停住脚步,等候皇上检阅。竺绾绾和众将士们一起等待着。
刚刚下车,竺绾绾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偷偷长高了。
上车前还跟车窗口一样高,现在下车了,高过车窗半头。
会不会太明显了?一下子长高了,没被人发现吧?
竺绾绾偷眼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发现好像大家并没有觉察她的异常。
槐刻梦走到竺绾绾面前,对竺绾绾行了一礼:“多亏姑娘神力非凡,此次消除兽祸之行才能如此顺利。”
哥哥夸我了?不敢当不敢当。竺绾绾扭扭捏捏地在心里美着。
“此去一别,或许以后再难相见。相逢就是有缘,我给姑娘算一卦吧。”槐刻梦淡然地微笑着说。
“喔?真的?看手相,还是看面相?”
竺绾绾心里想笑,小神棍怎么突然开窍了?这不就跟搭讪一个意思嘛。我就姑且配合你演一出吧。
竺绾绾巧笑倩兮,将手伸到槐刻梦面前:“国师哥哥帮我看看,我的爱情线长不长?顺不顺?我以后的老公帅不帅,富不富?”
槐刻梦轻轻一笑:“看面相吧。”
“姑娘眉弯有情,属心地良善之人。”
对对对,我实属善良可爱小仙女,没毛病。
“星眸含泪,乃红鸾受困之象。”
诶?我眼睛含泪了?应该是这些天没休息好吧。
“垂珠细薄,易招小人捣鬼。”
喔。容易惹小人啊……看来我以后为人处世得注意着点。
“泪堂暗滞,恐是常年以泪洗面。”
啥——嘛。我哪有常年以泪洗面?果然小神棍,还是不靠谱,我就笑笑不说话。
槐刻梦话到此处,也不好再说下去了,这面相属实说明,面前地女子,是福薄命短的苦命人。
可是竺绾绾此人的魂力光芒大盛,与晦暗悲苦的皮囊大相径庭。
如此这般,只能说明,此女现在的魂魄不是原身之魂,乃是外魂夺舍。
心中暗自有了定夺,槐刻梦便也不再说话,只想着既然此女不是常人,那就再看往后。
如果她有心害人,为祸人间,修道之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须得替天行道。
如果她只是借由此身平平常常地活着,那也不妨,由她去吧。
竺绾绾这边默然一阵,在心里品味着国师刚才那番话。
细细想来国师说得也不算错。这具身体的原身,心善,命短,福薄,所以早早死了,才叫她这个穿越而来的异世来客有了容身之所。
可是国师好不容易跟她聊天,她可不能就这么放过机会。
于是,略带伤感地扁了扁嘴,可怜巴巴地说:“国师哥哥,我面相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福气的苦命人,你说我该怎么逆天改命,求得圆满呢?”
国师沉吟半晌,从身上摸出一块鹅蛋大的粉色玉佩,递到竺绾绾手里。
此玉质地温润,清透无瑕。
“这是我随身珍藏多年的宝玉,已经开过光,可以消灾避祸,辟邪镇魂。你若是愿意就随身戴着,一定会有用的。”
看着国师温柔的双眸,竺绾绾感动得无语凝噎。
还以为哥哥不喜欢我,一路上都不怎么搭理我。
可是他却把珍藏多年的宝玉送给我。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哥哥心里也是有我的。
他真的,我哭死……
内心激荡了几秒,竺绾绾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哥哥,这是你送我的,还是卖我的?我没有那么多钱,可能买不起这么好的玉。”
勤勤恳恳每日签到打卡,系统才给她攒下了十几两银子,竺绾绾一夜暴富的美梦终究是落空了。
小穷鬼竺绾绾也不敢轻易欠人人情。
虽然脑补了不该脑补的东西,但是她还是清楚地知道,国师的东西不便宜。无功不敢受禄。
国师温柔一笑:“送你的。不收钱。”
嘤嘤嘤,哥哥,你对我怎么这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哥……
竺绾绾荡漾了,看向国师俊美的面庞,双眼又开始冒起了粉色小心心。
“竺——绾——绾!”x2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带着些许怒意喊出了竺绾绾的名字。
竺绾绾如梦初醒般朝声音的来源左右望去。
东边数米外,王爷骑在马上,用马鞭指向竺绾绾。
西边数米外,皇上坐在今銮驾上,怒目瞪视着竺绾绾。
啊?啊?啊?啊?
竺绾绾左右来回看着二位大爷,不知道这二位,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地吼出她的名字。
我又怎么了我就?

众将士一起拜见皇上,山呼万岁。
皇上简单地讲了几句,背诵了一小篇辞藻华丽的文言文,随后宣布犒赏三军,每人奖励文银百两,放假三日。受伤的将士们还可以多领二十两的补贴银。
众将士心里十分高兴。他们平常每月只有五两银子的月俸,突然得银百两,无异于天降巨款,可以过个好年了。
待兵哥们喜滋滋地有序离去后。
王爷垂眸默然地看了竺绾绾半晌,才道:“回家吧。王妃专门为你布置了接风宴,都是你爱吃的。”
这个小丫头离去二十几日,此时面上风尘仆仆,人也瘦了枯槁了些,可想而知此去一路是多么凶险艰辛。
王爷有些微微心疼,何苦跑去受这些枉累,安安分分待在王府养尊处优、吃香喝辣不行么?
竺绾绾有点局促。
王爷刚才那么大声地说“回家吧”,叫众人都听见了。
可是国师哥哥好像还没走远,不会误会什么吧。
四处寻找国师的身影,发现他正站在几米外,望着竺绾绾微笑。
微微颔首示意后,国师转身离去。
不是,国师哥哥你听我解释……
这个回家不是回我们的家的意思,是回他们的家……
竺绾绾尔康手。
皇上从銮驾上下来,踱步到竺绾绾身边,淡淡道:“瘦了。”
竺绾绾心想,我长高了八厘米诶,难道没有一个人发现,本仙女身姿愈发窈窕了吗?睁大您的龙眼好好看看行吗?
白包子笑眯眯地吐槽道:【一米四九变成一米五七,对这两位身高一八五以上的大直男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呢?亲亲。】
竺绾绾气鼓鼓地想,我还要长个子,还要长,摩多摩多!
王爷对皇上行了一礼:“那臣和绾绾就先一同回府了。多日风餐露宿,想必绾绾此时都要饿坏了。”
竺绾绾:对对对,干饭干饭,努力加餐长身体。
皇上心下不悦。
“一同回府”,这几个字怎么听怎么扎耳。
“慢着,绾绾此去消灾平祸,劳苦功高,朕赏赐你一座府邸,如何?”
皇上唇角微翘,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眸光温柔地看着竺绾绾。
“真的?皇上,您要奖励我一座房子?在哪在哪?”竺绾绾一听眼神都亮了,兴奋地差点蹦起来。
皇上顿了几秒,道:“就在昌平门外。还需准备几日才能正式开府入住,你等候朕的传唤便可。”
王爷听到皇上居然要让竺绾绾从王府搬走,眼神立刻暗了几分:“皇上,如此重赏,绾绾怕是不敢要。”
“敢要敢要,我敢要。我在坊州与魈猪近身肉搏,耳朵差点给猪打掉,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重度摧残。皇上,小女出生入死,积德行善,您赐予这栋房子,是小女应得的。”
竺绾绾一面迫切地说,一面暗暗朝王爷咬牙。
最后跟着王爷往回走,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皇上,那我就先回去打包行李了啊。您可千万记得,房子一拾掇好就派人来接我哈。”
王爷一把把竺绾绾抓上马背,扬鞭策马,一路飞驰。
竺绾绾坐在王爷怀里吓得抓紧马鞍,紧闭双眼:“王爷,慢点慢点,我害怕。怎么不带马车来,我怕骑马。”
王爷沉着脸,冷冷道:“还想本王派车来接你?哼,女人。别忘了你的身份。”
竺绾绾一听这口气便有些不爽,气呼呼地说:“那你别来不就行了,皇上肯定会派车送我的。”
王爷一听怒意更甚:“你以为你是谁。奴颜婢膝,花言巧语,连皇上你都敢蛊惑,不想活了?”
一别多日,王爷居然还是这么毒舌,心知他一贯看不起自己,竺绾绾怒道:
“我凭本事吃饭赚钱,没有你说的那么难听。既然王爷如此瞧不起我,我尽快搬走便是,省得招您厌烦。”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搬离王府?”
竺绾绾扭头瞪视王爷的侧脸:“你不是烦我吗?那我走好了。”
王爷低头凝视怀中怒气冲冲的小脸,叹了口气,放缓了马速。
此刻虽然把她搂在怀中,但是却感觉这个小人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不知不觉,臂上稍稍用上了力,好像想把她紧紧留在怀中。
竺绾绾感受到了两人不同寻常的身体接触,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掉下去本王可不负责。”
竺绾绾只好不再动弹,浑身紧绷双腿夹紧马身,好像想把自己焊在马背上。
王爷心中却突然升起无限哀愁。
听到部队顺利凯旋的消息,正在户部处理政事的他立刻放下手头要务,派人回王府报信准备晚膳,自己牵了一匹马就朝她飞奔而来。
入眼所及却是她在国师面前喜笑颜开,差点把自己扭成麻花。
她对自己总是敬而远之,谨小慎微。
在别的男人面前,却这幅讨巧卖乖的模样。
甚至连皇上,都被她蛊惑,对她另眼相看,甚至不合礼制地赏赐她府邸。
回了王府,下了马,像抓鸡一样把竺绾绾从马上拎下来。
竺绾绾不舒服地闭着眼,皱着眉,头晕目眩不敢动弹。
她晕马了。
这该死的王爷果然还是如此的霸道。钢铁直男滚粗!
心中不爽地暗骂着,被玉萝扶回房里换了衣服,洗去了满头满脸的风尘劳累,这才去王妃屋里给王妃请安。
多日不见,王妃看着更加珠圆玉润了。
摩挲着竺绾绾瘦了一圈的小脸,王妃心疼地说:“瘦了,也长个儿了。你去的那些天,本宫天天诵经为你祈福。如今平安归来,就是福报。快来用膳吧。把你丢的那些肉都找补回来。”
竺绾绾心里暖融融的。王妃对她真的没话说,就好像娘家的亲姐姐一样。
略去了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绘声绘色地讲了大军漫山遍野鏖战魈猪的情节。
满屋女子听得其乐融融,津津有味。
晚上,竺绾绾早早睡下了,乐呵呵地计划着,明早起来就要打包行李,静待搬家。
王爷宿在王妃房中。
熄灯良久,却依然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要逃离自己的掌控,他焦虑不已。
思忖良久,摸着黑披上了外衣,推开门悄悄走出房去。
黑暗中,王妃佯装睡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她当然知道他要去哪,可是她只能假装不知。
这些日子,绾儿不在府中。
王爷虽然多数时间宿在东院,可是总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直到有一日她心念一动,弹唱起了竺绾绾教她唱的那些歌曲,王爷听到后,眼神突然有了光彩,仿佛回了魂一般。
此后每日都要让她唱起那些歌曲。
王爷不是一个沉迷声色之人,如今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不懂。
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刚在王爷面前蹦跶了几天的人,就可以在王爷心里留下这么重的痕迹。
一开始买竺绾绾进府,本以为是买了个西院的赝品。谁知现在,连西院也无法与之抗衡。
当初西院被纳为侧妃之前,恐怕也不曾叫王爷如此朝思暮想,爱而不得。
得知皇上赏赐了府邸给绾儿,她又是欣喜又是煎熬。
她现在完全束手无策,不知道该不该帮王爷把绾儿留住。
此时王爷偷偷过去了,王妃苦笑,看来不用帮忙了。
想着想着,泪水就默默淹没了枕头。
王爷来到了竺绾绾的房中。
守夜的玉萝睁开眼,看见是王爷,心下了然默默退了出去。
借着月光来到床前,默默注视着床上抱着被子卷儿睡得香甜的竺绾绾。
王爷扪心自问,面前这个酣睡的女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心乱如麻?
用手指轻轻划过她软糯的小脸,绵软的嘴唇……
越看越觉得,该死,这女人好像有着摄人心魄的甜美。
难道,本王已经爱上她了?
本王正一品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天下,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竟然会对这样一个粗鲁冒失,刁钻古怪的女人动了心?
纠结惆怅之际,恍惚中竺绾绾感觉有什么在触碰自己的脸。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床前一个高大的黑影……
竺绾绾想都没想,大喊一声用尽全力,朝黑影的胸口就是一记窝心脚。
毫无防备被猛踹一脚的王爷闷哼一声,连连退后数步,撞翻身后的桌子,茶盏掉落,噼里啪啦、叮哩哐啷一片混乱。
玉萝赶忙跑进来掌了灯。
竺绾绾看清跌坐在地的人,大惊失色:“王爷,黑灯瞎火的,你在我房里干什么?”

王爷捂着胸口咳了两声,难受地说:“你是想踹死本王吗?”
竺绾绾刚忙下床,十指交叉祷告求饶:“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啊。黑灯瞎火看不清,我还以为有贼进来了呢。”
竺绾绾咬着嘴唇往床脚看了一眼。
要说她现在值钱的东西还真有几件,皇上的墨宝,皇上赏赐的金如意,还有国师送的价值连城的美玉,她都宝贝得不得了。
放柜子都怕丢了,连睡觉都抱着才安心。
王爷这悄摸地来她床边,她还真以为有贼惦记上她床上的这几件宝贝了。
一个是丢不起,舍不得。
再一个是不敢丢啊,皇上赐的东西,要是丢了,那不得脑袋搬家。
于是应激过度的竺绾绾就误伤了狗狗祟祟的王爷。
“王爷,您没事吧。我给您揉揉吧。”
竺绾绾作势伸出小手。
王爷闭着眼叹了一口气:“坐下。”
竺绾绾搬了个圆凳在王爷面前乖乖坐好,准备挨训。
“你真的要搬走?”王爷的双眸冷若寒潭。
“嗯……对……对呀。皇上给了我那么大的恩赏,我肯定得去住呀。”
“不走不行吗?”
竺绾绾瑟缩道:“肯定不行啊。我一个外人,住在王府也不方便。时间长了,叫人说闲话。”
“说闲话又何妨?大不了,本王给你一个名分。”
竺绾绾:???
“王爷,你没事吧。我就是一个小丫头,小奴婢,跟您要什么名分啊。再说了,您都有两位夫人了,我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这福分给你,你不要?”
竺绾绾都给气笑了:“我要干嘛。我怎么要。她们老大,我老二,小鞋磨破脚趾盖儿。天下那么多单身好儿郎我不要,跟姐姐妹妹的抢什么男人。”
“难道你对本王……一点心思也没有?”
“那肯定不能有啊。王爷,您高大威猛,天潢贵胄。我,平平无奇,微不足道。我与您的身份,云泥之别。您可是我永远得不到的男人啊。”
“那本王给你这个机会,让你飞上枝头呢?”
“哎呀,其实……”竺绾绾实在是不想浪费时间了,直接摊牌:“我已经心有所属。”
竺绾绾掏出国师那块粉色的玉石,一脸娇羞地在手里摩挲。
王爷自然认得这是白日里国师给她的那块。
冷笑一声,王爷说:“你意思,你爱慕国师?”
“对呀,国师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还赠我宝玉,这难道不是定情信物吗?”
“哼,恐怕你会错了意。”
竺绾绾嘟起小嘴:“怎么会?男未娶,女未嫁,他宝玉相赠,我怎么不能芳心暗许了?”
“荒谬。你可知,国师年方几许?你看他端方少年,十七八岁。可是从我记事起,他就陪在先皇身边。现在,又陪伴太后多年。只怕少说已年过半百,修得仙身,长生不老了。”
虽然心里震惊,居然!国师居然真的是老爷爷!
但是竺绾绾嘴上还是嘴硬道:“那……那又如何?只要他愿意,我愿意,年龄不是问题。”
再说了,别说国师是十七八岁的面容。她竺绾绾壳子里,也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龄女青年了。
做人嘛,格局不要那么小嘛,被数字所困扰。
真爱,就要冲破一切界限。横扫年龄,超越无限。
王爷眼中寒霜凝结,黯然道:“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罢了,你既无心,我便休。”
说罢,王爷起身准备离去。
走了两步,又回身,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丢到竺绾绾手里。
“这是……”
“这是本王的信物。如若有一天,你遇到困难,亮出此玉,可保你平安无事。”
“王爷,这我不能要吧。”竺绾绾为难道。
“不要就丢了。”
目送王爷离去,看着手中细腻如脂的玉牌,背面篆刻着几个字:晏,固,衡。
王爷的名字?
竺绾绾左手拿着国师的粉玉,右手拿着王爷的白玉。
我这是……发达了?
次日起床后,回想起昨晚冲王爷踹的那一脚,好像着实出脚有点重了。
现在竺绾绾的脚腕子都有点隐隐作痛。
王爷的胸口绝对被踢乌青了,搞不好,还受了内伤。
她都不敢去问问王妃王爷的伤势如何。
害怕王爷后知后觉过来怪罪于她撂下一句“出去逛了”,匆匆跑出了王府,到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
自从昨日竺绾绾回王府后,皇上交待的金三角保镖三人组,便也各自回去休憩了。
竺绾绾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再来了,结果今天刚一踏出王府大门,三人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了竺绾绾身后。
问了才知道,皇上既然已经发了话,他们三人以后就要一直跟着竺绾绾了。
竺绾绾一听,这感情好,等宅子好了,都不用专门请护卫了。直接把他们一起带过去,一人一间屋,又是热热闹闹一大家子。
昨天听皇上说她的新宅子在昌平门外,反正闲着无事,不如溜达过去看看以后的居住环境怎么样。
得了皇上的赏钱,竺绾绾现在是兜里有钱,心里不慌,惬意地在街上逛吃逛吃,看见前面有几个后生仔好像有些面熟。
走过去才发现,这不就是一起去北地出生入死的部队兄弟么。
换了常服打扮,看着都像是gai溜子了。
几人看到竺绾绾也很高兴:“哎,小竺姑娘,你这在街上做什么呢?”
“我没事呀,逛一逛。你们呢,你们在干嘛?”
“张大哥说城外前些日子新开了一个玉泉汤,我们准备去享受享受。”
竺绾绾一听汤字,立刻噘着嘴道:“你们吃好吃的不带我?”
“嘶,这不能带你啊,是泡汤池,你一个女子家家的,不太方便。”
“泡温泉?”竺绾绾一听来了兴趣,“泡温泉我更喜欢了。它店里没有女汤吗?”
“应该没有吧。”几人面面相觑。
“不行,这么享受的事,我不能错过。大不了包一个池,我一人泡。”
见竺绾绾如此豪横,兄弟几人也再不阻挠,租了一辆马车,兴致勃勃朝城外走。
高护见状,眉心突突狂跳。
这姑娘还真是不省事啊。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去泡什么汤呀。
唉,闹挺。
吩咐金镶玉和玉镶金跟好竺绾绾,自己一人大轻功朝皇宫里甩。
还是禀告皇上吧。这事他真没办法。
但是皇上知道了绝对不会开心的。他隐隐觉得自己得挨收拾。

第33章 塌房了,破防了
进了御书房,双胞胎老弟高卫正在向皇上汇报在昌平门外看好的几处宅子的情况,皇上拿着图纸在仔细挑选。
“就这个院子吧。精巧雅致。离宫里最近。”
昨日皇上突然让他们兄弟二人去给竺绾绾买个宅子,兄弟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金屋藏娇。
皇上如有神助一般,总是仿佛能听到他们的心思,此次也不例外,淡淡道:“不用藏,就让她光明正大地住进去。朕赏的。”
皇上对小竺姑娘这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呀,这叫人看了去得多眼红。可是为什么不把姑娘直接接到宫中呢,二人略有疑惑。
皇上知道他们心中困惑。
她还小,还早呢,再养养。
高护是个心思活络的,知道皇上对小竺姑娘的心思不一般,此时面对皇上,支支吾吾实在是开不了口。
“皇上……那个……”
皇上感受到高护内心的纠结,眸光一敛:“她怎么了?”
看到高护如此难以开口,皇上都要以为,竺绾绾被王兄强留在王府了。
“竺姑娘她……跟着几个骁骑营的弟兄泡温泉去了……”
“什么!胡闹!”皇上将手中的图纸扔到桌上。
知道她是从现世来的,脑子里没那么男女有别的忌讳。
可是这是在大宣!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皇上眸中闪过一抹冷厉:“即刻出宫。”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顿住身形:“高卫先去看着竺绾绾。高护,你去传荟庄先生来吧。”
二人领命。
不一会儿,暗处走出来一个看着约摸四五十岁的老嬷嬷,开口却是清冷的少年声音:“皇上,今日要什么妆面?”
皇上思索片刻,唇角微勾:“就化成个,像国师的人吧。不要完全一样。”
“是。”
说罢老嬷嬷便褪去双手上苍老枯瘦的假皮,净了手,开始从妆匣中拿出工具为皇上化妆。
荟妆先生是晏尧正上上辈子做商人时,在江湖中遇到的易容高手。师门传承到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位弟子了。
晏尧正花了一番功夫才将其收入麾下,专门用来为暗卫组织需要伪装时所用。
很明显,竺绾绾对国师有些绮思。
既然如此,他就不妨作弄一下她,妆成国师那般模样的男子,看她作何反应。
这厢竺绾绾和兵哥们到了汤泉馆,老板一开始坚持说,不接待女客,不设女汤。
竺绾绾一锭大银子丢出去,老板立刻变了脸色,狗腿地说,梅园后头还有一个大池子,专门给达官贵人留的,此时客人不多,可以包给竺绾绾。
听闻此处有特酿的梅酒,还有不少别处没有的特制美食,竺绾绾叫老板先去准备汤池,自己要和兵哥们先把酒言欢一场。
金镶玉和玉镶金守在包厢门外,不愿一同饮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梅酒虽清香甘醇,度数却不低,众人都有些飘飘然兮。
大鹏哥说:“小竺姑娘,兄弟有句掏心窝子话想给你说,兄弟对不住你。一开始不知道姑娘是如此豪爽仗义、古道热肠之人,听信了小人谣言,对姑娘多有误解,对不住,兄弟自罚一杯。”
小灯说:“我也自罚一杯。就冲着姑娘跟着咱去那北地一趟,二十多天,姑娘没有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就这冲,我就,服。”
雄仔看了看四周,压地声音说:“姑娘,你还用神力保咱们弟兄平安度过难关,是不是。”
竺绾绾有些好奇:“这话怎么说的。”
熊仔得意一笑:“我小时候发烧,开了天眼,我能看见,姑娘那唢呐一吹,就有那种光,那种符纹,飞出来,飞到兄弟们身上。你说,那是不是姑娘的仙力?”
竺绾绾惊诧,这位弟兄说的难道是真的?
不过,既然自己都能出现在这个世界,那到底有没有其他的神仙鬼怪、术法魔力之类的,她自己也不能确定。
竺绾绾歪头嘻嘻一笑:“哎呀,我小仙女的身份,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
熊仔立刻兴奋地对大鹏和小灯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就说姑娘是仙女,你们还不信。”
竺绾绾想起国师,问道:“那熊仔哥,你看国师作法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光,什么法力之类的?”
熊仔一听神情有点诡异地说:“国师的法力,岂是我们寻常人等能看见的。国师已经遁入仙门,我们现在看到的皮囊,都不一定是国师的真身。”
竺绾绾惊诧:“你怎么知道,这又是什么说法。”
熊仔鬼鬼祟祟四下看了看,说:“我当然知道,我爷爷年轻时候,曾经有幸见过国师一面。
那时候国师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初出江湖,听闻我爷村里闹水鬼,就来把水鬼给收了。后来就进了宫,成了先皇面前的红人。”
竺绾绾一听,看来王爷说得没错。
国师真的已经年过半百,想必仙法已成,所以才能永葆青春。
又想到自己。
大概在国师眼里,自己只是个梳着丸子头的小丫头,根本不能算作个女人。
熊仔见竺绾绾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郁闷,便又神神秘秘说:“如今咱这位仙人啊,可不一般。听说,他成了凤华宫那位的……内个。”
大鹏一听他这嘴跟个漏斗一样,什么都敢往外抖搂,赶紧捂住他的嘴:“这话可别乱说啊,叫人听到了,掉脑袋的。”
凤华宫,当朝太后的寝宫。
竺绾绾好奇地问:“他陪伴太……陪伴那位多年,是那位的心腹,这话有何说不得的呀。”
熊仔“啧”了一声,鄙视道:“你小丫头,不懂。男女之事,还用说得那么明白吗?”
竺绾绾内心大为震惊。
当朝太后,怎么也得四五十岁了吧,国师居然……和她有那种关系?
要是国师也是五十多岁,那他们的年龄倒还挺合适……同龄人。
但是问题是,那可是太后!
当朝皇上的老娘!(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居然,居然,豢养面首!
而且这个面首,还是自己花痴了二十几天的美少年!
喔不,美大爷。
竺绾绾顿时感觉,塌房了,麻了,无语了。
回想起王爷昨晚那语焉不详、点到为止的话,越想越觉得……
好像,不像假的。
熊仔像是被酒气冲了脑子,那个嘴就没个把门的了。
继续说道:“玄台行宫外,那个玄台观里,被奉为小神仙、道童子的那个两岁小儿,听说,就是两位的,私生子。”
五雷轰顶。
竺绾绾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孩子都……生了?”
大鹏哥见竺绾绾实在太过震惊,当头给了熊仔一个暴栗。
“别瞎说了,把姑娘都吓着了。”
熊仔混不吝地说:“啧,当时你刚听时候,不也听得老带劲么。怎么这会就成瞎说了。”
大鹏连忙解释:“小竺姑娘,就当听个乐呵。这都是坊间传言,你也别往心里去。”
与兵哥三人道别后,竺绾绾失魂落魄地换了浴衣,入了水。
此温泉汤池隐匿于一座梅林之中,店家开发出来,设计了精巧的假山乱石,亭台轩榭。
此时夜间月朗星疏,池中雾气袅袅,琉璃灯盏流光溢彩,梅影飘摇。
可是竺绾绾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美景。
靠坐在汤池里,把头无力地枕在池边的石枕上。
竺绾绾感觉怅然若失。
原来,槐刻梦,你才是我得不到的男人。

他说,他的梦想,就是成为演员。
于是,她课余时间就不停地赶场子挣外快,为他攒钱创造条件,支持他去逐梦演艺圈。
终于,他成功进入了一家影视经纪公司。可是他却没有签约成为艺人,而是成了女总裁的贴身助理。
贴身到,赤裸相见的那种。
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却说,你不懂,我跟她,才是真爱。
所以,宇宙的尽头,是富婆,对吗。
所以,不管是他,还是槐刻梦,反正只要是她相中的男人,都会成为富婆的囊中之物。
可惜,只可惜,她自己,只是一个小穷鬼。
她笑了,笑着笑着就就泪了……
晏尧正感知着她此刻的心声。
目光复杂地看着闭着眼睛默默流泪的竺绾绾,怒从心头起。
她居然,在为了那个人伤心。
感觉到似乎有人靠近,竺绾绾一睁眼,雾气缭绕中,一个戴着纯白面具的人低头看着她。
我丢!鬼啊!
“你特么谁啊,戴那什么鬼玩意儿啊。不声不响吓死人了。”
晏尧正:……
不待晏尧正开口,竺绾绾又道:“滚出去,这个池子老娘已经包了。你要泡,去林子外面那个。”
晏尧正抬手亮出温泉池的通行铭牌:“这个池子,我包了。”
竺绾绾看了一眼跟自己那个一模一样的铭牌,刚才老板才亲自把牌子放到她手中。
“该死的,见钱眼开。一个池子,包两次。我丢他老母。”
竺绾绾扫了男人一眼:“我先来的,你要泡,等我泡完再说。滚出去等。”
晏尧正心里好笑,这在他面前一贯唯唯诺诺的小女子,在旁人面前,还是挺霸气的嘛。
晏尧正衣带轻解,华丽的银白狐裘大氅倏然落地。
竺绾绾一侧眉毛轻抬:???这是几个意思?
再一抬手,素色里衣也褪了下去,露出精壮有型的上身,八块腹肌整整齐齐。
竺绾绾:???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男子长腿一跨,迈入水中。
竺绾绾赶忙收回自己黏在男子腹肌上的眼睛,抱着自己放着酒盏和杂物的小托盘往池子对面鼓涌。
“那你非要这会儿泡的话,咱们一人一半,你这边,我那边,楚河汉界,谁都不要影响谁。”
晏尧正此时心情却不太美妙。
这小女子也太随意了些。此时竟敢让他进来共浴。那要是今天来的是别人,不就叫别人占尽春光了吗。
这个可恶的女人。大脑皮层是没有沟壑吗?还是一点心眼也没长?世事艰险她不明白吗?
亏得他派了三个人贴身保护,都看不住她。真是叫人头疼。
竺绾绾趴在池子另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梅酒,回头扫了背后男子一眼,冷冷道:“你可别在这池里搓澡啊。这里只管泡。要搓去旁边水房。”
晏尧正:……
端起酒杯,愁绪又上心头。竺绾绾想到国师那如玉美颜。
有些伤感地想道,呵,红鸾受困,不是竺绾绾,是我。
上辈子就情路坎坷,被劈腿后六七年,封心锁爱,不敢再相信爱情。
这辈子都穿越了,还遭遇如此塌房,以为是双箭头,结果是单相思。以为是单相思,结果是晴天炸雷。
哼,男人,太不吉利。
哼,爱情,什么玩意儿。
哼,恋爱,狗都不谈。
竺绾绾仰头高举酒杯,饮下一口轻狂,化作愁肠百转。
纤纤玉指轻抬,酒杯“当啷”落入水中。
高举双臂,忘情地唱道:“玉袍长剑堪风流,山川不念旧,赋诗为狂也无有愁——”
“斟世间最烈的酒,卧长安巍巍高楼,看尽天下何人可似他无忧……”
竺绾绾长发披散,今夜她满面愁情,似乎褪去了些许少女天真。
晕晕乎乎地边唱边舞,连着转了几个圈,突然感觉脚下一痛,顿时身形不稳,仰面跌入水中。
晏尧正心想,她又醉了。
可是看她沉入水中好几秒都没有起得来身,晏尧正赶紧一个飞身过来,把竺绾绾从水里拉起来,半抱怀中。
竺绾绾两腮绯红,眼神迷离地看着晏尧正。
懵懵懂懂看了半晌,说了一句:“什么丑东西。”
说着,便手将晏尧正的面具摘下。
那张被精心妆扮的,酷似国师面容的脸露了出来。
竺绾绾的眼神失焦,又聚焦。
仿佛过了许久,终于把面前这个人的脸看清了,她疑惑地问道:“槐刻梦?”
突然又好像自嘲般冷笑了一声:“嘁,我醉了。看谁都像槐刻梦。”
伸手轻轻推开半抱着她身体的晏尧正,转身想往岸边走。
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晏尧正温柔又心疼地低头看着她忧伤的面容:“你很难过?”
竺绾绾此时长发湿漉漉凌乱地垂在肩头,薄如蝉翼的红色浴衣也浸透了,看着楚楚可怜,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被男人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着,竺绾绾有些脑子转不过来。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他是谁,谁认识我?还是我认识他?
反正他肯定不是槐刻梦。竺绾绾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看着竺绾绾呆呆地仰头回望着他,如桃瓣一般的嘴唇微微张着……
晏尧正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低头轻轻吻住了那柔软的樱唇。
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唇分之后,竺绾绾还是那副失神的模样,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又指了指晏尧正的唇,懵懵懂懂的问:“这是……什么?”
晏尧正勾唇一笑,剑眉斜飞入鬓,轻轻一挑:“疗伤之吻。”
说罢,又低头含住了竺绾绾的双唇,微微用力,轻吮着她饱满的唇珠。
吻罢,分开,看着怀中可人儿邪魅一笑。
竺绾绾微微蹙眉:“这又是什么?”
“偷心之吻。”
然后第三次低头,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同时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微微用力,落下一个灼热缠绵又霸道的长吻。
竺绾绾朱唇轻启,被他攻城略地,无法抵挡。
许久之后,晏尧正餍足地分开,幽深的眸子凝视着竺绾绾,不待她发问,说道:“第三吻,衷情之吻。”
竺绾绾呆愣半晌,努力恢复神智……
我靠,遇到海王了?
虽然浑身发软,脑子却开始慢慢清明,狠狠地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醉意全部甩出去。
皱着眉头,瞪着双眼,只为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你特么,谁啊?!”
晏尧正想笑,想伸出手去为她抚平眉心。
不料竺绾绾抓住晏尧正伸出的手,张开嘴“嗷呜”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晏尧正皱着眉,由着她咬。
竺绾绾抱着他的大手,偷眼望向男人的表情,见他没有丝毫的生气,依旧面目温柔地注视着她。
咬了足足十几秒,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嘴,双手却把晏尧正的大手抓得紧紧地。
穷追不舍地问:“你到底谁啊?姓甚名谁?为什么要亲我?采花贼?快自报家门,别逼我跪下求你。”
晏尧正微微一笑:“我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人已经名花有主,他的爱情虽然不被世人看好,但是他谦谦君子,自然不会跑到我身边来跟我鬼混。”
竺绾绾好像自己已经脑补了一出旷世虐恋。
神秘传奇的国师x母仪天下的太后。
关键词:禁忌,狗血,破镜重圆,虐恋情深……
晏尧正一时不知道她心里这花花绿绿的词汇都是什么鬼。无语。
但是身为高高在上的君主,他也决不能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能说道:“你不是喜欢槐刻梦吗?那就把我当成他吧。”
竺绾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屁话。你是你,他是他。既然我的嘴唇和你的嘴唇已经完成了三次亲密相对运动,那我肯定要对你负责,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要把你当成他。”
晏尧正有些伤感,有些无奈:“可你不是喜欢他吗?我来代替他,不好吗?”
“你糊涂啊。玩什么替身文学。我现在就要你的名字,你的家庭住址,你的身份证号,不对,你的鱼符。难道……”
竺绾绾皱起了眉:“难道你已经娶妻生子了?还跑出来撩我?”
晏尧正:……
这话我不敢接啊。毕竟后宫里连后带妃,连姘带妾,二十六、七个老婆。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回答!”竺绾绾有点气气。
死都不能承认我是晏尧正。大宣朝的皇上,他突然有点慌了。
“我叫……郑遥夜。我会再来找你的。”说着,拿出迷魂香在她面前一晃,竺绾绾眼睛闭上落入怀中。
唉,不把她迷晕,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叫金镶玉来给她穿好了衣服,擦干了头发,用马车把她送回了王府。
看着那个娇小的身体被高护送进王府,晏尧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明天,朕就派人来接你。
本来今晚就可以把她送到新府邸,可是这样一来,竺绾绾就会知道今晚遇到的人是自己。
没办法,明天再见她,还得做晏尧正,做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
晏固衡见高护将竺绾绾抱进院内,竺绾绾昏迷不醒,眸中的厉光如刀一般扫过高护的脸:“她怎么了?”
高护低下头,不敢与王爷对视:“姑娘喝醉了。”
“送进去,妥善安置。玉萝,好好伺候着。”
看高护离去,晏固衡回头望向竺绾绾的房门。
她为何会醉成这样?拒绝了本王的示好,她已经已经没了烦恼。难道,她是因为槐刻梦才如此伤神?
可恶,这个愚蠢的女人,本王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她了,他们毫无可能,她还这样执迷不悟。
王爷的双拳渐渐握紧,直到关节发白,胸口又隐隐作痛,昨晚被她踹的那一脚,真的很重,很重。
就好像踹到了他的心里,把他骄傲的心踩得稀碎。
她到底有什么好?
不就是一副肖似羽怜的皮囊?
羽怜……
王爷这才想起,西院已经被他冷落多时了。
唉,罢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诚心悔改,去看看她吧。
听闻王爷突然来到西院,乔羽怜从灯下坐起,喜出望外。赶忙对镜查看自己的妆容,很好,憔悴可怜。
这些日子,她不能踏出西院,每日都在给王爷写信,祷告致歉,撒娇求饶,可是王爷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丢到一边。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失宠了。委委屈屈地哭了几场,又开始做小布偶扎小人。天天幻想着扎死竺绾绾和陶知容。
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布偶还没收起,一边给玉蝴玉蝶做手势让她们藏布偶,一边娇娇怯怯地迎上前去。
“王爷,您终于肯来看臣妾了。嘤嘤,臣妾还以为,您把怜儿忘了呢。”
看着乔羽怜形容消瘦,泪盈于眸,王爷也心软了。
“可知错了?以后再不可有害人之心了,明白吗?”
“怜儿知道了,怜儿再也不敢了。王爷,怜儿好想你。”说着,便扑到王爷怀里,嘤嘤哭泣。
王爷看着乔羽怜流泪的面容,想起和竺绾绾初遇的那晚,竺绾绾也是这样,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含着泪,求自己不要把她丢出去。
唉,错错错,都是错。
早知道相遇是错,不如那一晚,不要为她动了妄念。
也不知道王爷的记忆为什么会被篡改,反正竺绾绾应该没有说过那句话吧……
次日醒来,竺绾绾头痛欲裂。
玉泉汤馆的梅酒果然名不虚传,后劲太大。
浑身发软地躺在床上,竺绾绾回想着自己昨天的那些事,她的记忆只能保留到和兵哥们喝酒的时候了。
问了玉萝才知道,自己是被高护抱回来的。幸好有三个保镖,要不然自己恐怕醉的不省人事,搞不好都要被人捡尸。
其实梅酒虽然度数高后劲大,但是让竺绾绾失去记忆的,还得是晏尧正最后的那一撮迷魂香。
事急从权,晏尧正看实在无法收场不得不给她用了此招,要不然这个迷魂香效果强劲,会让人失去部分记忆,损伤脑神经,他真的不舍得让竺绾绾忘了他们那三个美好的吻。
回到宫中后,晏尧正辗转反侧。
郑遥夜……
竺绾绾会记得这个人吗?
看着左手上竺绾绾咬出的血痕牙印,晏尧正露出了温柔地微笑。
这种调皮的小猫,还敢向她龇牙咧嘴。
吩咐高护过了午时,就去王府接竺绾绾搬家。
一早上上朝都心不在焉,下了朝也是心事重重。
午膳时,鸢贵妃又送来了膳食。
伺候着皇上用膳,鸢贵妃试探着问道:“皇上,昨晚本该是您来臣妾宫中的日子,臣妾等了您一晚上,您可是有公务耽搁了?”
她已经打探过了,皇上昨晚没有去她宫中,也没有传别人侍寝。一整晚在自己的宫中处理公务,避不见客。
皇上敷衍地“嗯”了一声。
鸢贵妃突然注意到皇上的左手虎口外侧有一个圆圆的血印,分明就是被咬的牙印。
鸢贵妃惊呼一声:“皇上,您,您这是……怎么了?”
“无妨,被小猫咬了一口。”皇上淡淡一语,不再解释。
鸢贵妃心下明了,这宫中从来不养猫,连野猫也鲜见,这分明就是被哪个小贱蹄子咬的。
鸢贵妃咬碎了银牙。
居然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勾引皇上,抢本宫的恩宠。
给我查!好好地查!
一定要把这个小贱蹄子抓出来,碎尸万段!

觉察到鸢贵妃内心汹涌的恨意,晏尧正放下筷子。
冷厉的双眸慢慢地抬起,看着鸢贵妃,声音没有情绪,却仿佛寒霜之刃:
“不要做多余的事。连日来全国百姓遭灾受难,你既然有闲,就在宫中闭门不出,为百姓诵经祈福吧。”
鸢贵妃一听如遭雷劈,皇上这是……突然要禁她的足?
为何?她做错了什么?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了?还是她说错了什么话?
“去吧。”
皇上起身离去,留下鸢贵妃在原地愣愣看着皇上冰冷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黯然地回到寝宫,鸢贵妃坐在榻上暗暗垂泪。
“朵儿,你说,本宫是说错了什么,惹皇上不悦了吗?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
朵儿心疼地说:“主子,您别多想,说不定是百姓受灾让皇上烦心了。您好好抄经祈福,皇上看到您的诚心,肯定就会龙心大悦的。”
“可是他以往从来不会禁我的足。哪怕我跟其他姐妹斗得再厉害,皇上都是由着,惯着,宠着。为什么今天突然就变了?”
朵儿细细回想着:“主子,您想想,你最后说了什么话?”
“我就是问他昨日为什么没来我宫里。”
突然想到了那个齿痕,鸢贵妃抹干泪水,恨恨道:“我看到皇上手上有牙印,不知道是哪个小蹄子咬的,你想办法打听打听,这几日,近旁伺候的宫女都有些谁。”
朵儿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为难地说:“唉,也不知道这一禁,得禁过久。”
鸢贵妃也黯然不语了。
得知鸢贵妃被禁足,宫里其他妃嫔这下可高兴坏了。
鸢贵妃仗着家世显赫在后宫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独占了给皇上送膳食,亲近皇上的机会。
别的妃嫔要是敢给皇上送东西,她就会明里暗里把那个妃嫔给整治一番。
这下她被禁足了,其他嫔妃的心思可活络起来了。
聚集在皇后宫中试探皇后的态度,都想把握这个机会,在皇上面上多露露脸。
皇后端坐榻上,凤冠华丽,彩绣辉煌,唇角含笑默然看着下首这群嫔妃,任由她们唇枪舌剑,明争暗斗。
反正她已经诞下龙子,后位安稳,她们斗得越厉害,她看得越热闹。实在有人做得过头了,才出言敲打敲打。
后宫里谁不得夸一句皇后温恭淑慎,德才兼备。
当初立后的时候皇上就说过这话:好好管家,别给朕添麻烦。
能替皇上管好这个后宫,就是她萧菡若的本事。
她虽家世不显,但是她清醒、聪敏。她知道就算贵为皇后,也只是一份差事罢了。
皇上既然选择了她,就是看中了她的性格,她的能力。她一定会当好这个家的。
这会子看嫔妃们都争破头了想去给皇上献殷勤,皇后温婉一笑:“既然姐妹们都想去,那就公平一点,跟侍寝一样,是按排班制,还是抓阄,你们商量一下。”
“给皇上送膳食,自己可仔细着点。皇上爱吃咸口的,可别不长心送了那酸的甜的腻的过去,惹了龙颜大怒,自己丢了这福分。”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还是排班吧。排班的话,每个人都能轮到。
抓阄的话,总有那倒霉催的,一次也中不上的。
当天下午,被第一个排到的汐妃就把自己细细打扮一番,带着精心准备的食盒去西暖阁给皇上送晚膳了。
皇上吃了汐妃准备的菜肴,觉得清淡爽口,不错。
于是便说:“明天送午膳过来,做几个糖醋口味的菜。”
竺绾绾喜欢吃糖醋的东西。明天她就进宫了,得给她准备点爱吃的。
汐妃受宠若惊之余,却有些疑惑,皇上不是不爱吃酸甜口么。
看来皇上口味变了,在这宫里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嘿嘿。
还有,皇上钦点明日午膳还是我做。不好意思了姐妹们,妹妹我啊,起飞喽。
竺绾绾在王府用罢午膳,高护就带着车来接她了。
只见那马车通身漆成黑金相间,华贵大气。
竺绾绾好奇地抠了抠上头的金漆:“是真金吗?有点太高调了吧。”
高护意味深长地一笑:“皇上钦赐。以后就是姑娘的专属座驾。”
把竺绾绾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上车后,竺绾绾还在和王妃依依惜别。
王妃那夜隐约也听到了动静,知道王爷没能留住绾儿,心里喜悦之余,对绾儿的愧疚和不舍也多了几分。
一开始就是想要算计绾儿,利用绾儿,才把绾儿买进王府。
可是绾儿一点也不记恨,还帮她想法子和王爷和解,重归旧好。
虽然这两日西院也获得了王爷的谅解。可是好歹,王爷半数时候肯留在东院,她就知足了。
绾儿命苦,但是心善,父母双亡,连个娘家都没有。
王妃说,以后这王府就是你的娘家,她就是绾儿的亲姐姐。
待往后绾儿有了心仪之人,出嫁之时,她会给绾儿准备红妆十里,让她风光大嫁。
竺绾绾感动成了星星眼:“富婆姐姐,还是你最好了~”
随即又靠近王妃耳边,挤眉弄眼悄悄咪咪地说:“一定记住我说的那个秘诀。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王妃羞红了脸,娇斥道:“没个正型。”
竺绾绾带着玉萝上了马车,朝王府众人疯狂挥着手离去了。
王爷正在户部搬砖,没有看到竺绾绾走。
乔羽怜在门口想看热闹,被竺绾绾几句给挤兑走了。
本来玉萝是王府的人,竺绾绾不能带走,但是王爷特别发了话,归还了玉萝的身契,玉萝可以以自由身跟着竺绾绾,也可以回家去。
竺绾绾想送她回家,可是她哭着不肯回,说要是回去了就得被爹娘送给有钱人家做填房。
竺绾绾看她可怜,就带上她了,多双筷子多发份工钱的事儿。
竺绾绾心里也稍微能猜到,玉萝一开始就是王爷的人。有可能现在跟着来,也是王爷的意思。
但是无所谓了,玉萝年纪还小,也没有害人之心,顶多就只能当个小狗仔,传递一下消息什么的。她竺绾绾也没有什么不能让晏固衡知道的事。
欢欢喜喜来到昌平门外的新宅子,发现居然是一个典雅别致的四进院,里里外外二十几间房,还带花园荷塘。
竺绾绾跟着高护草草逛了一圈,入目所及,雕梁画栋,花木扶疏,影壁飞檐,游廊轩窗,无一不美。
竺绾绾感觉自己像是在逛公园,不像是回了自己家。
一圈下来,脚有点酸。
看到主人住的正房居然离大门要走五分钟,竺绾绾挠挠头,无奈地说:“要不然我就住门房吧,里面太远了,我上班得迟到。”
然后冲高护、金镶玉、玉镶金和玉萝说:“你们给自己挑个喜欢的房间哈。随便挑。”
众人好说歹说,终于把竺绾绾绑架到了正房安置下。
正在整理物品,高护带了一众丫鬟小厮厨子仆从足足十来号人来见竺绾绾。
竺绾绾眉头拧成了个八字,强颜欢笑。
待人都退下之后,竺绾绾窘迫地问高护:“你买这么多人干什么?我养不起啊。”
高护微笑:“放心姑娘,自然都是皇上掏腰包。您只管拎包入住。”
竺绾绾一听,立刻高兴了:“行,安排下去,好酒好菜来一桌。庆祝一下乔迁新居。”

皇上赐了她官位,今天是她入朝为官第一天。
可以名正言顺地吃皇粮领俸禄了呀。这谁还睡得住。
换上皇上赏赐的新衣服,坐上皇上赏赐的金马车,高高兴兴进宫喽,先去礼部走马上任,再去御书房谢主隆恩。
皇上钦赐她为正三品乐官,全权掌管大乐局,鼓吹局,教坊司,正儿八经空降军——大司乐。
本来这几个小乐署都归入礼部,分开管理,由掌司各管一署。
掌司上头是左右侍郎,从四品。
侍郎上头是礼部大boss,礼部尚书,正三品。
但是为了让竺绾绾这官当得有品有阶,有名有实,晏尧正大手一挥,三署合并,剥离出来,统归大司乐管。
连大司乐这个官职都是当场新定的。
在定官阶的时候,本来晏尧正还有一些犹豫。
“李好,按以往规制,是给个正四品还是从四品?”
李好忧心忡忡的建议道:“怕是不合礼制吧。现在三司的掌司也不过就是从七品,正八品,这一上来就四品怕是……”
晏尧正一听,立刻敲定:“行,那就正三品。”
李好目瞪口呆:“这……这……”
晏尧正目光一凛:“你懂什么,竺绾绾有军功。不赏个大司乐做,难不成让她去军中做左统领吗?”
可是礼部尚书掌管仪制、祠祭、主客、精膳四部,才属正三品。
竺绾绾就分管了一个乐部,却要和礼部尚书平起平坐。这不是明摆了地偏宠么。
况且这一个乐部,还是从礼部尚书手里分出去的一杯羹,这没法叫人不多想啊。
皇上还特别恩准,竺绾绾可以在巳时后,待他下了朝,再进宫伴驾。
竺绾绾凭借一己之力,在大宣朝上起了当朝独一份儿的,朝九晚五的班。
李好:唉,您就宠她吧。只怕捧得高,摔得重啊。
听了李好的心里话,晏尧正墨瞳微敛,默然想道,朕装了二十几年的好人,从来不曾任性妄为。
现在无非就是想把一个人捧在手心,这有何难。谁敢摔了她,朕就把他碾成碎泥。
这辈子一出生就贵为皇子,高高在上,生活也算是波澜不惊。前几辈子修炼得至高无上的精纯武力都没有用武之地。
如果有人胆敢拂了他的逆鳞,那就别怪他杀,无,赦。
装了二十几年好人,也算装够了,装累了,装到头了。
若是不得已,这天下,覆了也罢。
晏尧正唇角轻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竺绾绾的金马车一路畅通,行到礼部外才停。
大乐局,鼓吹局,教坊司三署,上百号人早已列队在礼部大堂外,静静等候这位空降新上司。
礼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三人也面色不豫地站在队前,想要看看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昨日突然得知,皇上钦点了这么一位年方十四的女乐官来礼部。
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千辛万苦考取功名,才换来了今天的位置。
还不如这位女子长袖善舞,轻轻松松后来居上。
竺绾绾下了马车,走到典礼台上,看到下头队列黑压压一片人朝她见礼,终于有了当了大官的实感:
我竺绾绾玄出息了!我真的当领导了!
爸妈,我不负你们所托,终于把五人红白喜事小乐队干成了百人豪华大乐团!
虽然已经换了时空,换了皮囊。但是好歹这画面,咱也算是亲眼所见。不枉此生啊。
众人见竺绾绾在台上看着下首数人无言呆立,纷纷仰头注视着她。
竺绾绾身着白貂大氅,厚厚的毛领披肩将她的粉雕玉琢的小脸衬托得端丽秀美,姝色无双。
这场面,不说点什么不合适啊。
竺绾绾思索片刻,清了清嗓,壮着嗓子大声道:“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叫竺绾绾。今天起,荣登大司乐一职,也就是大家的乐团团长了。能够在宫里当值,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
我们要珍惜自己的岗位,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没有完美的个人,只有完美的集体。让我们一起努力,把乐团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说完后骄傲地扬起小脸等待着雷鸣般的掌声,谁知下面却鸦雀无声。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谁也没想到这位娇俏可人的小女子,一开口居然是个女中丈夫。
礼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三人走上前来,向竺绾绾做了自我介绍。
礼部尚书是个面白有须,三十五、六岁的清瘦男子,转了转眼珠准备给第一天上任的竺绾绾一个下马威。
向前作了一揖,道:“本官乃礼部尚书,孙仲举。竺大人来接管乐部,真是振奋人心啊。乐部大量典籍、乐书、失传的古谱年久失修,怕是只有竺大人能担此重任了。”
竺绾绾友好地朝孙仲举笑着:“那就不修了吧。我看不懂这些。你看着办,能修就修,不能就扔。要学会断舍离,知道吗。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新书新谱充书库的,别怕。”
说着就带着金三角三人往外走:“我这会儿还要忙着去找皇上谢恩,这边的事你先料理着哈。对了,给乐部每一个人做一个名牌挂在胸前,我下次来了方便认人。好好做哈,看好你哟。”
竺绾绾风风火火地离去了,留下孙仲举在原地风中凌乱。
左侍郎左良竹皱着眉头发问:“大人,咱们是不是有点轻敌了?”
右侍郎何奉林愁眉苦脸道:“怎么感觉好像被她戏耍了。怎么办,那个名牌,做不做。”
孙仲举瞪了何奉林一眼:“做啊,不做怎么着。人都发话了。你心细手巧,你做吧。”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左良竹赶紧跟上。
这下轮到何奉林风中凌乱了:怨种尽是我自己。
竺绾绾来到了皇上所在的西暖阁。
行了礼起身,就是藏都藏不住的喜笑颜开。
晏尧正内心好笑,沉声道:“怎么,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竺绾绾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小月牙儿:“满意满意,豪宅好棒,官位也好,马车也阔气,我太满意啦。”
“皇上,您今天想听我吹什么曲儿呀?”
竺绾绾喜滋滋地想着,只要钱到位,姿势全都会。
哪怕你今天让我倒立吹唢呐,我高低也得给你整一出。
摊牌啦,就是喜欢抱皇上大腿。真香。

第38章 不服就来碰一碰
晏尧正看见竺绾绾乐呵呵谄媚地笑着,心里只把他当做皇上来崇敬,暗自不爽起来。
她居然真的把那天玉泉汤池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还是她压根没有想过,那个吻了她的人是朕。
为了给竺绾绾一点提示,晏尧正压低嗓音,用那天见她时候伪装的声音说道:“听闻,你前日去泡了汤池?可有遇见什么人啊?”
竺绾绾丝毫没有觉察异样。
心里涩然道,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我。
竺绾绾回想起和三位兵哥相遇后把酒谈天的场景,再次回忆起那扎心的聊天内容,美美的好心情一下子down到谷底。
可是皇上问话,她也不敢隐瞒,毕竟身边跟着三个大活人都是皇上的眼线,她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苦兮兮地说:“唉,遇见了几个哥们儿,聊了点不开心的事儿。不过皇上,您放心,我不会把工作以外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竺绾绾双手食指在小脸上做了个提起唇角的动作,又让自己恢复了貌似元气满满的笑容。
晏尧正见她居然净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都没有自己爱听的,心道:她果然全忘了。
为了给她再来些提示,让她想起那个夜晚,晏尧正故意抬起那个被她咬过还留存牙印的左手,慢慢在空中收回,做出一个优雅缓慢的弧线。
竺绾绾自然注意到了那个已经不那么触目惊心,但是还血印尚存的齿痕,略微有些惊讶地说:“皇上,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尧正一扬眉,难道……
示意竺绾绾,但说无妨。
“您好像被狗咬了,咬得还挺重,后续有没有使用什么药物治疗?”
竺绾绾面带担忧地指着晏尧正的手,心里惴惴,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狂犬疫苗这种东西。被狗咬了,可不是小事儿啊。
晏尧正一听怒上心头,拍案而起:“竺绾绾!”
突然被吼的竺绾绾吓得一激灵,难道皇上不想让人知道他被狗咬了?
“皇上你别生气,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您人没事就好。我这不是担心您么。”
皇上一步步逼近竺绾绾,低下头冷冷盯着她的脸:“你说这些胡言乱语,是朕想听的吗?”
竺绾绾瑟瑟发抖:“是皇上不想听的吗。”
妈呀,皇上到底喜欢听什么呀,好好的人怎么说疯就疯。
正在这时,李好说,汐妃为皇上送来了膳食。
皇上收了怒意:“进来吧。”
害怕竺绾绾没吃早膳,皇上特意让汐妃提前送来了午膳。
汐妃进来行了礼,甜甜地微笑着把饭菜一样一样摆上桌,待皇上落座后,站在一旁,准备伺候皇上用膳。
竺绾绾确实没吃早饭。此时看着桌上色味俱佳的饭菜也有些饥肠辘辘。正在想着皇上会不会又开恩一回……
“竺绾绾没用膳吧。坐下一起用吧。”晏尧正淡淡地说。
“好嘞。”竺绾绾喜滋滋地坐下,一回生二回熟,净了手就开始炫。
我最喜欢的糖醋丸子,我炫。
香喷喷的蜜汁鲜蘑。我炫。
胖胖嘟嘟的水晶梅花包。我炫。
芙鱼肚卷。香茭鱼翅。腰果鹿丁。统统炫我嘴里。
皇上的老婆们都太会做饭了,要是不干妃子了,转行去干厨子也能出类拔萃。
晏尧正默默听着她心里乱七八糟的吐槽,轻笑出声。
皇上这边是高兴了,一直默默站在旁边伺候布菜的汐妃差点气得灵魂出窍。
皇上居然!
居然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小丫头片子共同进膳,而她这个堂堂二品皇妃居然站在旁边像个丫鬟一样伺候?
感受到汐妃的压制不住的烦乱情绪,皇上这才想起旁边还尬着这么一位做菜送饭工具人。
“汐妃膳食做得很好,甚合朕心意。赏汐妃点翠鎏金耳坠,领了赏,下去吧。”
李好赶忙拿来赏赐的首饰给汐妃,汐妃浑身颤抖,又是羞臊,又是气愤。
强咬着嘴唇谢了恩退下了。
皇上这是赏她吗?这是嫌她碍眼才打发她走呢。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皇上对她如此厚待。
不行,得去禀告皇后。
到了皇后宫里,趁着众妃嫔都在,汐妃委委屈屈地哭诉了一场。
说皇上叫一个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女子坐下一同用膳,却叫她在旁边站着伺候。这后宫里怕是很快就要多一个恩宠隆盛的姐妹了。
一众嫔妃听了这话,皆是心思百转。
有和汐妃向来不对付的,在心里暗暗笑话汐妃昨日还得意洋洋自己被钦点给皇上送膳食,今日就丢了面子落得如此下场。
有的在心里质疑着,汐妃的话几分真几分假的。
有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此女的存在。
“皇后娘娘,不知汐妃姐姐今日见的这女子,您可曾听闻?”
皇上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淡淡道:“唉,别哭了。这宫里添个姐姐妹妹的,还不是寻常的事儿。皇上自有斟酌。你在这哭有什么用。
那位女子,本宫倒是有所耳闻。前些日子,在王爷府中献艺,被皇上看中了,收入宫中,昨日赐了个三品大乐司的官职,叫她在礼部当值呢。”
皇上对竺绾绾也略知一二。此女本事确实不小,与皇上相识不久,却青云直上,很受器重。前些日子初次入宫,在西暖阁一呆就是一天。
至于她跟随骁骑营将士去北地平灾一事,这后宫众妃也无需知晓。反正那就是一个魅惑君主的下贱胚子,且看这些妃嫔怎么把她斗死吧。
平日里最擅弹琴的虞妃听了不悦道:“不知她有什么能耐,能叫皇上看中?”
“怕是你们想都想不到,她呀,吹唢呐。”皇后幽幽地说。
众女一听,立刻娇声笑成一片。
“哈哈,太可笑了吧,皇上怎么会赏识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女子。王爷府中,还藏有这种不可多得的人才?”
虞妃也有些忍俊不禁:“我倒是好奇,这种人才,能有多惊世骇俗。”
说罢,看向平常一贯玩在一起的几个姐妹,擅长吹笛的眉妃,擅弹古筝的寒妃,擅弹琵琶的柔妃,说道:
“姐妹们,我们也时常没有一同去给皇上合奏了。不如,趁此机会,我们一起去给皇上献艺,再顺便碰一碰那个吹唢呐的惊世之才?”
众女纷纷看向皇后。
皇后淡然一笑:“想去就去吧。注意着些分寸,别把人逼得狠了,皇上现在正是新鲜着呢。可别惹得皇上烦心了。”
四人纷纷应是,速速回宫妆点一番,带上人抄着家伙朝皇上的西暖阁去了。

第39章 你打不过我的,毕竟咱是乐界流氓
又一番抛砖引玉,旁敲侧击,晏尧正发现竺绾绾根本对那天汤池里的事情没有半点记忆了。
在心里叹着气,晏尧正暗暗后悔,当时就不该用那把迷魂香。
竺绾绾吃饱喝足了,也不好意思继续在上班时间摸鱼,主动提出要给晏尧正吹曲儿。
她害怕自己再这么摸鱼下去,被皇上嫌弃了撤了她的三品大员的职。
她新官上任,凳子都没坐热呢,自然要好好表现,坚守自己的岗位职责。
皇上面无表情地听着竺绾绾一首接一首的吹曲儿,心里闷闷不乐,只想着还要再出什么法子,才能让竺绾绾回忆起那一晚。
哪怕她把自己那个伪装当成是假的国师也好啊,问题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泡过汤,顺带还泡了一个男人。
转念一想,不能让她把自己当成国师。
这丫头脑子着实不太灵光,要是真的误以为那是国师,转头去给国师暗送秋波他又得不爽了。
还是得让她爱上面前的自己,爱上晏尧正本人才是正解。
想到这里,晏尧正状似无意地打断竺绾绾:“歇一歇吧。吹半天,累了吧。朕,跟你聊聊。”
竺绾绾一听,皇上这是想跟她嚯嚯咖啡,聊聊是非?
赶忙兴致盎然地搬了小圆凳,坐在皇上面前,期待地扑闪着大眼睛:“皇上您说。”
晏尧正斟酌一番,开口:“你觉得,朕,如何啊?”
“皇上,这还用问吗?”竺绾绾开始狗腿。
“自然是惊世绝伦,天人之姿,面如冠玉,俊美非凡啊。”
“欧?你眼中朕竟是如此风姿?那你倒是说说,朕与国师,孰美?”
竺绾绾:???
其实知道在皇上面前,就应该毫不犹疑地闭眼夸皇上绝对是正确答案,但是竺绾绾思索一番,还是说道:
“您与国师,不是同一类型。你是男子的气宇轩昂,英姿伟岸。坐拥万里江山,生杀予夺皆在一手之间,王霸之气尽显。”霸道总裁型。
“他……”竺绾绾有了一个微妙的停顿。
随后便微笑着说:“仿若谪仙,缥缈出尘,容颜绝世,不似人间之客。”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型。
竺绾绾这意思,明显对国师有爱慕,有憧憬,有可见不可得的牵肠挂肚,和怅然若失。
对自己,只有敬畏,讨好,敬而远之,毫无绮念。
细品了一番,晏尧正不开心了,有小情绪了。
真想告诉她,那夜在汤池她已经和郑遥夜三吻定情,她不要再对国师念念不忘了。
可是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要是让竺绾绾知道,朕为了她专程易容、出宫找她,朕贵为天子的真龙颜面何存?
竺绾绾说完之后偷眼看皇上,发现皇上的脸垮了下来。
死了死了死了,就知道不该在他面前夸国师盛世美颜的,这个臭美的皇上明显不开心了。
正在窘迫时,李好来报,虞、眉、寒、柔四妃带着琴、筝、笛、琶来给皇上献艺了。
晏尧正一听,心念一动,正好,让你这个愚蠢的女人看看,爱慕朕的女子都是怎么讨好朕的。哼,擦亮你的双眼,朕才是那个值得喜欢的人。
“传进来吧。”
四妃进来后,娇声细语齐声拜见皇上。
第一次见四个如花似玉的盛装美女一起出现在面前,行走之间环佩叮当,一颦一笑风姿摇曳,就跟看一幅画一样赏心悦目,竺绾绾坐在凳子上呆呆地忘了起身。
晏尧正也没有说竺绾绾什么,只叫四妃平身。
虞妃在心里开始咬牙了:这个目中无人的贱婢,居然敢坐着受礼?看我等会把你斗得头都抬不起来,跪在地上自己掌嘴。
晏尧正一看虞妃心思,一侧眉毛轻抬:居然是来挑衅竺绾绾来了?
看竺绾绾还跟个花痴一样只知道看美女,晏尧正心里好笑,也罢,就让她们稍微欺负一下竺绾绾,看她还会不会傻傻地就知道美男美女。
虞妃巧笑倩兮:“皇上,听闻您最近得了一位妙人儿,唢呐技艺精湛过人。我们姐妹四个许久没有为皇上献艺了,不如趁这位大司乐也在此,我们比试比试,看谁的乐声更胜一筹,如何?”
看美女看得魂游天外的竺绾绾一下子被一个雷炸头顶:“啊?要跟我比试吗?”
咱就纯纯的给皇上献个艺不好吗,怎么还要拉上我PK啊?
看了一眼她们身后架好的琵琶、古琴、古筝、长笛。
竺绾绾面露难色,还是不了吧,你们打不过我的呀。
看了看放在一旁桌上的唢呐,咱这家伙可是乐界流氓啊。
待会把你们吹哭了,那场面可就下不来台了。
四妃目光灼灼的期待地看着皇上,皇上淡淡一笑:“那就比试比试。”
看着竺绾绾被赶鸭子上架的表情,晏尧正心里越想笑了。
“比什么呀?”竺绾绾苦着脸。
虞妃胸有成竹地说:“咱就比个简单的,人生来有喜、怒、哀、乐。咱么就比谁能诠释得更好,由皇上来决断,如何。”
“那行吧。”
眉妃第一个出场,谁家玉笛暗飞声。
吹得是盛世华年,仙子夜游,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此为天下之喜。
竺绾绾心领神会,心悦诚服地鼓掌。
虞妃得意地看着竺绾绾,眼神一指,示意竺绾绾上才艺。
竺绾绾为难地端起唢呐,略一思索,吹起了《神经病之歌》。
虽然前奏有些奇怪,但是等那个“咿~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咿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调子一吹出来……
就算竺绾绾没有提过歌词到底是什么,但是那个不停颤抖的唢呐声音好像一字不错把歌词给唱了出来。
这个唢呐居然在……狂笑……
实在是太过于魔性了,听得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四妃知道,这种乐声吹出来,得需要吹奏人对乐器百分之一百的把控。没有十足的功力,没有办法演绎得如此惟妙惟肖。
虽然浅薄粗陋,不甚高雅,但是作为针对“喜”这个题眼的答复,竺绾绾似乎更为切题。
虞妃心道,小看她了,想不到她果然功力十足,居然另辟蹊径,也能占得上风。
“再来!怒!”

柔妃来弹“怒”。
琵琶声起,弹得是十面埋伏,孤立无援,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雄心壮志尚在,却穷途末路,怎能叫人不怒。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竺绾绾听得如痴如醉,着实精妙非常。
轮到竺绾绾,上加键唢呐。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音色低沉,层层递进,初时薄雾破晓,后来云散天开。曲调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在怒火中燃起战火,在战火中夺取胜利。
曲调新颖独特,曲音感染力极强。
虞妃惊叹,此女能力不可小觑,想要把她斗得败下阵来,仅凭一人之力,恐怕难矣。
“哀”。
相互对了眼色,四妃心领神会。这一场,虞、眉、寒、柔四厢齐奏,弹尽人生四悲。
少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子无良师。
琴、筝、笛、琶合奏,交织成哀哀欲绝的靡靡之音。
人一生的美好与牵绊,得意与失意,在这一场曲艺演绎中,接二连三消失殆尽,荡然无存。
当真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虞妃一边弹,一边得意地看着竺绾绾:“上呀。”
心想,我们姐妹这曲配合得天衣无缝,看你还如何张狂。
竺绾绾为难地表示:“你们的曲已经很好,我就不吹了吧。”
“怎么,本宫不配与你一合?”虞妃横眉冷对,继续挑衅,誓要竺绾绾甘拜下风,丢了这个份儿才行。
竺绾绾无奈,思索半晌,吹起了《九儿》。
本来要数哀,肯定还是得《大出殡》。但是在这深宫内院,眼前毕竟是皇上的妃子们,也不好把人全送走不是,整这出不合适。竺绾绾还是留足了面子。
《九儿》此曲悠扬绵长,悲怆苍凉,极具穿透力,初一响起,便杀得琴、筝、笛、琶曲阵大乱,落花流水。
虞妃四人急于挽回局面,却越弹越乱,越乱越急,最后败下阵来。
虞妃咬着嘴唇急红了眼,不肯认输:“再来,乐!”
静静欣赏许久的晏尧正唇角浮起一抹浅笑:“收了吧。不用斗了。”
虞妃心里气不过,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一贯自诩琴艺高超,无出其右,如今却斗不过竺绾绾的一个破唢呐。
跺着脚,撒娇道:“皇上~~~你看看她嘛~~~太欺负人了,吹那什么破东西,臣妾耳朵都疼了~”
晏尧正看竺绾绾一脸无辜站在旁边,突然灵光一闪:她总是这么木木然的样子,朕就不信,她不会嫉妒,不会吃醋。朕不信,她真的两眼空空。
想到这里,晏尧正伸开双臂,温言道:“来。”
虞妃立刻从善如流,千娇百媚地投入了皇上的怀抱。
眉、寒、柔三妃见状,也赶忙奔过来娇羞地挤进皇上怀里。
皇上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溢,冲着竺绾绾挑眉邪魅一笑。
竺绾绾撇撇嘴转过了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虞妃在晏尧正怀里目光不善地盯着竺绾绾:“皇上,细细看来,司乐大人倒是生得色艺无双。只在前朝为官,岂不是屈才了。”
晏尧正知道她心中所想,嘲讽竺绾绾只是一个司乐,哪怕曲艺再高超,也不配与后宫妃嫔相提并论。
可是晏尧正最喜欢不按常理出牌。
“既然如此,不妨让司乐也入了后宫,你们都精通曲音乐律,想必一见如故,很能处得来。”
晏尧正调笑着,幽深眸光却紧紧盯着竺绾绾,只看她作何反应。
虞妃想要讥讽竺绾绾不成,自打了嘴巴,她没想到皇上居然真的来者不拒啊!
他可以高高在上的皇上啊,怎么连这种身份的女子都入得了眼?
惊诧地看着皇上,结结巴巴道:“这……这怕是于礼不合……司乐大人……”
竺绾绾一听也慌了,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要和后宫三千佳丽做姐妹了!
我就说不斗不斗吧,你看,斗着斗着,都要都成一家子了!
都说打不过就加入,要加入也是你们加入我,怎么成了我加入你们?
竺绾绾赶忙说:“娘娘别误会。我不是来加入你们的大家庭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司乐,能吃皇粮挣俸禄就心满意足了,从来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众妃一听,呵?这个小小的乐官居然是三品!真是小瞧了她!何德何能,居然得皇上如此优待!
虞妃也差点没撅过去,可恶!她十四岁就选秀入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混到了三品妃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贱人就吹吹唢呐,居然就是三品!这还得了?气煞我也。
晏尧正冷冷逼视:“怎么,朕给你的福分,你都敢不要?”
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竺绾绾囧道:“皇上,别取笑小臣了。您有那么多的娇妃美嫔,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就多了。我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吹手,怎么能觊觎如此盛宠荣光呢。能为皇上鞠躬尽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晏尧正见她真心实意地只想干工作,一点都没有想要成为自己的女人,当即感觉龙颜扫地,怒道:“出去。”
竺绾绾:……又发人来疯了。溜了溜了。再呆下去危险危险危险。
虽然不知道皇上怎么就突然怒发冲冠了,满腹疑团地退出后宫,又来到了礼部。
大冤种何奉林正在勤勤恳恳地给三署百十来号人做名牌,每人胸前挂着一个小竹片,上面写清名字,职位,所属署司。
竺绾绾点点头,问过了何奉林的名字,对金镶玉说:“是个实干型员工。记上,下月月度考核有奖励。”
竺绾绾提前给金镶玉发了一个小本本,用来记录工作纪要。她自己用眉笔和草纸准备了工作笔记两件套。
在礼部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有了很多整改计划,都让金镶玉一一记载小本本上。
何奉林虽然木讷呆板了些,但是也不是完全缺失脑干。
再过一个月大宣就是年关了,碰巧皇上的万寿节也在年关那几日,届时各藩属国各部落都会来朝贺,礼部需准备盛大的庆典仪式。
孙仲举为了给竺绾绾埋坑,故意不提起这个盛大节事,只想让竺绾绾去修古谱典籍。
可是这么大的事,竺绾绾肯定迟早得知道的呀。何奉林也不敢隐瞒,直接提起此事,问竺绾绾有何规划。
何奉林心里想的是,盛大庆典前新官上任,明显就是为了谋划庆典仪式才来的呀。要不然怎么早不上任晚不上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要说这何奉林还真的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
说话语气也很谦卑诚恳,有一说一,没有那么多花花架子。
竺绾绾觉得这人能处,有话他是真说。

听到竺绾绾说下个月给他奖励,何奉林木楞在原地若有所思。
竺绾绾看他表情,拍拍他肩膀说:“小何啊,你可能不太明白,但是这绝对不是在给你画饼。这是一种新的奖惩制度,更公开透明,更合理合情。你以后就会明白了。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何奉林听了很同意:“对。对对。这样好。”
往常在礼部,他鞠躬尽瘁、任劳任怨,但是要比起溜须拍马,当然是左侍郎棋高一着,所以左侍郎干的活少,却更得孙仲举赏识。
如今看到竺绾绾一来就认可了他的实干能力,他自然心里很欢喜。
期待地看着竺绾绾,说:“那竺大人对于庆典流程有什么建议?”
竺绾绾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建议呀。往年都是怎么搞的,就怎么搞好了。年年过年,不新鲜了都。”
“这……”何奉林明显的窘迫了起来。
他没想到竺绾绾会这么旷达不羁。
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这位大人还没点火,就开始熄火了。
“那你们以前都是谁主理的?”竺绾绾问。
“是孙大人。他已经做了一套庆典计划呈了上去,皇上不太满意。打回来了。”
“既然孙大人已经大包大揽了,那我就更不用建议了。我只管礼乐,实在不行到时候上去吹个拜年大串烧。放心,上节目嘛,我熟。”
“这……不妥吧。”何奉林眉头拧起。
“有什么不妥。实在不行我再最后组织一下大家上个《难忘今宵》。绝对镇得住场子。”竺绾绾倩然一笑。
嘿嘿,你摆烂我摆烂,老板鱼翅变炒饭。皇粮混子竺绾绾在心里想道。
不就是整个春晚嘛。年年都是那一套儿,还玩什么花道道。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把皇上巴结好,保住豪宅和月薪,其他的,都是浮云,得过且过。
何奉林沉默了,感觉这位大人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但是又好像很菜。
这种感觉很复杂,不好说。
“对了,听说你们礼部,向来吃孝风气很严重?”
反正闲来无事,竺绾绾决定翻翻旧账。
何奉林一听立刻小惊失色:“大人这是从何说起呀?”
竺绾绾嫌弃地看了何奉林一眼,这个何老实一看就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
“随我走一遭吧。”
在教坊司好一番地毯式搜索,那五个顶花的坏家伙终于让竺绾绾给逮出来了。
五人瑟瑟发抖地跪在竺绾绾脚下不敢言语,竺绾绾坐在上首迷之微笑。
金镶玉和玉镶金如同两扇金刚屏风一样站在竺绾绾身后,高护和何奉林分立左右。
高护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那天的九节鞭抽在身上皮开肉绽的痛苦感觉还历历在目。
搞得五人现在看见高护就纷纷不约而同,感觉到了肉疼。
五人面前各自摆了一张纸,扔了一支笔。
“交代吧。这些年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啥,拿了啥,吃了啥,吃多少,都写清楚。写不够一张纸不能交卷。自己的写不满可以写别人的,你们五人的写完了可以写其他人的。
只要情况属实,都可以抖搂出来。等下评卷打分。前三名,不罚。后两名,打死。”
竺绾绾云淡风轻地说着,地上五人一听却抖如筛糠,战战兢兢拿过纸笔,就找了个互相看不见的地方,趴在地上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贼眉鼠眼地互相偷偷打量。
“禁止交头接耳,内容雷同,算作弊,即刻打死。”
五人赶紧低下头不敢再抬起。
一炷香后。
竺绾绾让高护收卷。
扫了一眼五张纸上狗爬式的大宣文字,竺绾绾暗自皱眉。
苦学大宣文字几十天,一朝又被草书打回文盲阶级。
冷然地扫了何奉林一眼:“何大人念吧。”
耿直boy何奉林立刻举起答卷,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
五人还以为好歹能相互背后捅刀,谁知竺绾绾居然整一出当面对峙。
公开处刑。
女人,你好毒哇。
五页纸念完,五人跪在地上已经面如死灰。
且不说试卷内容到底谁写得好,谁倒数,光是这满纸满页累累罪行,听的人都麻爪。
明明他们只是坑了钱,这样一念却好像,他们与那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还不待五人想好怎么求饶。
竺绾绾冷冷道:“行贿受贿,吃拿卡要,拉帮结派,擅动私刑。记大过。罚俸半年。拉去禁室,关。”
不是说好写得好的不罚吗?怎么一并处置了?
竺绾绾你不讲武德!
上来几人把地上这五只就往小黑屋拖,五人知道自己没活路了疯狂嘶喊大叫,先是求饶,而后谩骂,高护上去对着每人就是邦邦两拳。
五人捂着肚子痛苦的瑟缩着,被丢进了小黑屋。
教坊司其他众人看到了,大气都不敢出。
竺绾绾微笑:“各种不要害怕。他们犯了错,就该罚。以后,在我的手底下,杜绝上孝敬,杜绝不正之风。如若发现,严惩不贷。”
说完,竺绾绾就带着众人离开了。
一番操作看得何奉林是瞠目结舌。
这位大司乐真是雷厉风行,正气凛然。
正在心悦诚服之际,竺绾绾端着半晌的肩膀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转头略有得意的看着高护:“怎么样,小高,我这波装杯,装得如何?”
高护也卸下了冷漠杀手脸的伪装,略带兴奋道:“装得好。你们那话,怎么说的?”
“呵呵。”竺绾绾狡黠一笑:“得说,这波装到了大气层。”
二人相视而笑。
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只金镶玉和玉镶金二人没笑。
这两位大姐仿佛是受过特殊训练,拔除了情绪神经,遇到再好笑的事情,她们都不会笑。
竺绾绾甚至怀疑过她们是AI。但是找不到证据。
何奉林也想跟着竺绾绾和高护一起笑,可是他没听懂,只好尴尬地“呵呵,嘿嘿”干笑了两声。
想到关入小黑屋的那几人,何奉林问道:“大人,那几人关入禁室待如何处置?只是关起来吗?恐怕看他们那骂骂咧咧的样子,不肯自愿悔改吧。”
竺绾绾转过头微笑着说:“我没说叫他们悔改,我叫他们劳改。”
前几日竺绾绾在街上看到有穷苦的老人卖羊毛,天寒地冻的,一时发了善心,将老人的羊毛全买了。
买回来之后看羊毛成色还不错,准备做成毛线,织一条毛毯。
可是羊毛得好好洗个几十遍,洗净油脂杂质才能搓毛线。
玉萝玉梨等人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她也不舍得这么冷的天,让玉萝她们的手一直泡在冰水里。
正愁找不到人给她洗羊毛,巧了,这不是就有人了吗?
交代了下去,让人轮班看着他们,好好地把羊毛给她洗得干干净净。
洗不好,不许出来。
何奉林听了五体投地:“大人,高,实在是高。”
做这种活计恐怕让那好逸恶劳、不劳而获惯了的五人,比死了还难受。
但是你还不能说大人对他们用了刑。
他们只是在帮忙嘛。
啧,整挺好。

第42章 你们这里强吻男人判几年
那厢竺绾绾一退出西暖阁,风流多情俏皇上就意兴阑珊地收回了怀抱着虞、眉、寒、柔四妃的手。
颓然地坐回榻上,手撑着额头道:“朕乏了。下去吧。”
四妃立刻担忧起来。
“皇上您头不舒服?臣妾给您揉揉吧。”
“皇上您身上不爽?臣妾给您按按吧。”
“皇上您累了?臣妾陪您小憩一会儿?”
“皇上您被吵着了?都怪那唢呐……”
晏尧正目光冷冷扫过四妃:“吵,真吵。你们四个一起说话,朕脑子嗡嗡的。回吧回吧。”
四妃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一眼,带着随从,带着家伙事委委屈屈地退下了。
回到四妃的宫里,柔妃就忍不住伤心地抽噎起来。
虞妃正在气头上,厌烦地瞪了她一眼:“哭哭哭,就知道哭。哭个什么劲儿,打不过个吹唢呐的,还有脸哭。”
眉妃愤愤不平:“你不是也没打过么?你要是打得过,怎么不自己一个人去干。一个人打不过也就算了,还带着我们姐妹三人一起丢人现眼。早知道就不去了,净受气。”
虞妃怒目而对:“你去不也是为了皇上么?你是为了那唢呐去的?你以为我刚才没看见你,眼珠子都快崩皇上身上了,没羞没臊。”
“你才没羞没臊,皇上一伸手,第一个扑进去,把皇上扑一趔趄,知道的看你投怀送抱,不知道以为你想把皇上怼躺下呢。”
“你!你不也抱得老紧,你还搂皇上腰,你非礼皇上。”
寒妃看她们两又杠起来了,叹气道:“哎呀,别吵了,别内讧了。叫人看了笑话。技不如人,往后再勤修苦练吧,在这撒邪火有什么意思。”
柔妃抽泣道:“寒妃姐姐,你说,皇上刚才说我们真吵,是不是真心的?皇上是不是厌弃我们了?”
“妹妹别往心里去,我看皇上,多半是心情不好。我们还这么这突然造访,叮呤咣啷搞这么一大出,可能皇上压根儿就不想看,不想听。”寒妃语重心长道。
“姐姐为何这样说呀,我们不该去吗?”
“唉,是我们欠考虑了。鸢贵妃是怎么被禁足的,还不是叨扰了皇上的清静。皇上近日来一直为南北各处受灾百姓烦忧,估计也不想总看见后宫这些喧腾之事。
我们不如学鸢贵妃,在宫中抄经为百姓祈福,到时候老天开眼,旱情缓解,说不定皇上就龙颜大悦了。”
虞妃听寒妃这一番说道,冷哼一声:“我都不稀罕说你。皇上那是想要清静吗?想要清静还会召吹唢呐的伴驾吗?皇上那是生气了。
皇上想赐她荣宠,结果这个贱皮子居然敢拂了皇上的面子。你们是真愚蠢还是假憨憨呀。”
众姐妹一听立刻惊慌起来。
刚才净顾着在皇上怀里美了,都没注意皇上那是真情还是假意。
“这……这不能吧?皇上不是才赐了她官当吗?难道还想纳了她?”眉妃疑惑地问。
“你见过皇上对哪个女子如此优待,汐妃送膳都得站着伺候,那个下贱胚子坐着享受。”
“那怎么办?皇上被此女如此蛊惑,只怕不多时,便要入得后宫来称王称霸了。”柔妃又开始嘤嘤抹泪。
“哼,说来可笑,此女还是真的不想入宫。她呀,有心上人。”虞妃笑得略有得意。
她还算有点手段心思,常年花不少钱在打探消息这方面。
得知竺绾绾曾经被国师的美色给迷得七荤八素的,一开始她还不太敢信。
今日见了她,看到她对皇上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她才算是确认了,竺绾绾确实心里装着别人。
把这个高价买来的瓜分享给眉、寒、柔三人,三人皆是大为震惊。
国师与太后的不寻常关系,已经可以说是全天下的不宣之秘。竺绾绾向谁借的胆子,居然敢觊觎太后的人?
偶哟偶哟偶哟,了不起了不起。
眉、寒、柔三妃这下都忘了刚才被皇上赶出来的不悦,沉浸在吃到大瓜的激动之中。
虞妃瞪了三人一圈子:“嘁,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子。虽然她无心于皇上,可是皇上此时正在上头,越是得不到越想拥有。恐怕皇上不纳了她不会罢休的。
唉,算了,静观其变吧。要是以后入了后宫,总会有人赶在我们前头治她。我们且看着吧。”
自从汐妃去皇后那告过一次状后,皇上就不准妃子再给他送饭了。
众妃都对汐妃恨得是咬牙切齿,暗骂汐妃是不长脑子的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食不知味地用罢了膳房送来的晚膳,高卫来为皇上汇报竺绾绾离开西暖阁后的行踪。
得知竺绾绾居然抓了五人给她洗羊毛,晏尧正嗤笑一声:哼,她倒是真有闲招啊。
夜里竺绾绾躺在自己的雕花大床上美美地做着梦。
梦里她在一个仙气缥缈的温泉池里惬意地泡澡。
泡着泡着国师就从水底冒了出来。
然后竺绾绾就鬼迷日眼地上去把人给强吻了。
“啊——”
尖叫着从色气满满的梦中醒来,竺绾绾尴尬得拳打脚踢。
还想扇自己两嘴巴子。但是又怕疼,只能怒扇枕头。
玉萝惊慌失措地从小榻上跑过来,关切地问:“主子主子,怎么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竺绾绾把半个拳头塞嘴里痛苦地回忆着,越想越觉得这特么好像根本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已经连续两晚上做这个梦了,两次梦的内容分毫不差。
如此诡异的梦居然重复两次,能说是巧合吗?只能说明,这就是回忆。
她醉酒了,忘记了,但是脑海深处的记忆在梦里一遍一遍上演,帮她找回这段记忆。
更诡异的是,如果要是做梦的话,她为什么要梦到强吻槐刻梦?
她现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槐刻梦是别人的男人,她的道德底线不允许她再对这个人有非分之想。
明明这几日一次都没有想过槐刻梦,为什么他却夜夜入梦,夜夜被吻?
难道她真的在一种不可能发生的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国师,然后把人家给……强吻了?
按照自己酒后放浪形骸的酒疯子性格,还真的……挺有可能。
竺绾绾想捶死自己。
酒色误人啊酒色误人。再也不敢喝酒了。
“萝宝,你帮我打问打问,你们这里,强吻有主的男人,判几年?”

接下来一连数日,晏尧正都称忙,避而不见竺绾绾。
竺绾绾被拒在御书房门外摸不着头脑,只能耸耸肩膀又溜达到礼部。
这孙仲举也着实不是个敞亮人。
早早就吩咐下去,只要看到竺绾绾来,就不让各司各署排练节目了。
离老远没进大门之前,能听到鼓乐齐鸣,等竺绾绾一到跟前就戛然而止。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竺绾绾也明了,孙仲举不想让她看见演出内容。
又不跟你搞竞演,整这出,真是叫竺绾绾哭笑不得。
不看就不看,咱也不能影响人家正常排练不是。
于是竺绾绾就每天九点上班,在御书房吃个闭门羹,再到礼部逛悠一圈,和众大官小吏大眼瞪小眼一番,最后再去教坊司小黑屋跟进一下羊毛清洗进度,这一天的工作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十点之前早早下班,美滋滋。
年关将至,沣都王城内大街小巷也十分热闹。
每逢万寿庆典,大宣国门就会开放两个月。
不仅各国、各藩、各部落可来朝贺,连各国各地的商人百姓也可以借此机会来大宣做生意,互通有无。
街上奇装异服的人多了起来,异域风情尽显。语言虽然不太相通,比比划划之间倒也勉强算能沟通,熙熙融融,一团和气。
今年南北两地各有灾情,年关难过。于是就有许多北地南疆的百姓带上自己的地方杂货,自制手工,特色小吃等等来沣都做生意,想要趁着年节赚点小钱好过活。
虽然沣都专门为这样的百姓设置了收容所可供居住,但是从受灾地区而来的百姓,明显地风尘仆仆,破衣烂衫,不如沣都本地百姓看起来圆润丰足,衣着体面。
更别说比起衣饰华丽的外邦来客,更是相形见绌了。
竺绾绾是个闲不下来的,别的闺女媳妇儿都在家里琴棋书画,她一刻都坐不住,天天下了早班没事就在街上瞎晃。
高护以为她对外邦物产好奇,又想采买年货。可是跟了竺绾绾几天才发现,她对那些五花八门的新奇货兴趣缺缺,也就走马观花。
但是遇到了衣弊履穿穷苦人家的小商小贩,她就会上去光顾一番。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吃得惯,闭着眼就买,每次逛街前也不兑碎银,直接一锭两锭整银很随意的往出给。
尤其是拖家带口,屁股后面缀着一家子好几个皮包骨头的小萝卜头的,她就会更加照顾,给每个小孩儿都发一锭银。
街上百姓的私下里都传说,遇着了活菩萨,不知是谁家人美心善的千金小姐,在发慈悲做善事。
按竺绾绾目前的处境来说,自己拿着钱也真的没啥用。
看百姓日子看上去穷苦难过、光景不好的,她能接济,就接济一下。旁的不说,能让一家子吃上几顿饱饭,换上一套新衣也是好的。
也不敢给多了,怕遭了贼惦记,遇上危险,得不偿失。
隐匿多日的白包子终于又上了线,笑眯眯地对竺绾绾说:【宿主功德大增,系统掉落暴富符一枚:天降鸿运,大吉大利!】
竺绾绾撇了白包子一眼:你还知道上线。还以为你回老家过年去了。
白包子甜甜地说:【请宿主尽快使用暴富符签到吧~】
竺绾绾不屑。签那劳什子有什么用,天天签,天天到账几文钱。看得人心堵。
话虽这么说,还是使用了暴富符,点开了签到面板。
【已签到。系统到账: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白银。】
竺绾绾:???
真的发钱了?9999个银子?我没看错吧?
要说还是小钱靠挣,大钱靠命呢。
辛辛苦苦按时签到,老老实实给皇上搬砖,怎么也不能达到这种一朝暴富的境界呀。
啊,是金钱的光芒~是银子的芬芳~竺绾绾目眩神迷。
白包子笑眯眯:【恭喜宿主实现暴富心愿。触发系统任务:广施博济,流芳百世。】
竺绾绾抬手掐上了包子褶:好好说话。说人话。
白包子:【把爱与财富洒满人间。(给穷人发钱。)】
这不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么?马后炮非你系统莫属。
虽然真的一朝暴富心里很高兴,竺绾绾也丝毫没有什么物欲私心,只想兢兢业业完成系统设定的任务。
把系统到账的9999点了兑换提取。
一转眼,感觉身上的小包突然一沉。
打开来,多了一沓厚厚的银票。
秒到账。比上街捡钱还快。
竺绾绾让高护去近处的钱庄兑了一张。一张是一百。
高护提了一小布袋银子走了出来。沉甸甸的。
今天就先发一百两吧,发得多了引人注意,惹麻烦。
竺绾绾一路走,一路散,走街串巷几条街,广布善施。
迎面走来三四个带着白色面具,穿着破烂的人,面具看着很渗人,乍一看把竺绾绾吓得心里一紧。
高护问:“大人,那几人看着衣裳也破烂,为什么不给他们发钱。”
竺绾绾拍拍胸口:“看那几个戴面具的我就害怕。跟白面鬼似的,什么丑东西。不捶他就不错了,还给他钱。”
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有点怪怪的,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这句话她曾经说过,这个丑面具她好像看过似的。
竺绾绾好奇地问:“这种面具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这么吓人为什么还有人戴。看着就不吉利。”
高护道:“起初戴这种面具的一般都是岚国来客。岚国以玄鬼仙为尊,举国上下戴玄鬼仙的标志性白面具彰显信仰。传闻戴上面具能得玄鬼仙庇佑,福荫全家,无病无灾,听得多了,咱大宣有些人也就开始戴了。”
竺绾绾一听,这不是妥妥虚假宣传,搞封建迷信么。
外来文化入侵本国信仰。
咱大宣庙里、观里的大神仙们都不灵了?过年放假去了?
“所以现在都是岚国人在卖这个白面具?”
“是啊,买的人还不少,有些人缺吃少穿都要买个面具戴上祈福。”
怪不得刚才那几个人,衣不蔽体还要戴白面具。
竺绾绾无语。暗想是不是得整治一下封建迷信、虚假传销的不良风气。
因着竺绾绾一路走一路发银子的行为被有些心思灵巧的人注意到了,就琢磨着让自家孩子和老人妇女一路跟在竺绾绾一行人后头,想看看还会不会再给钱。
街上的百姓看他们后头追着一撮人,打听了才知道跟着就有钱拿,于是也稀里糊涂地跟上了。
人越来越多……
一时没注意,待竺绾绾察觉不对了一回头,身后跟了男女老少呼呼啦啦一大群。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呀?”
一个满鬓斑白的妇女小心翼翼道:“听……听人说,跟着姑娘走,有银子拿……”

第44章 好好的大活人说丢就丢
看众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着单薄的可怜相儿,竺绾绾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钟鼓楼。
“那你们在沣庆楼下面排好队,不要推挤,切莫伤着老弱妇孺。我去再兑了银子,就来发,好吗?”
众人一听立刻欢呼雀跃,呼啦啦奔去钟鼓楼前排队。
竺绾绾吩咐金镶玉和玉镶金:“你们维持一下排队秩序,以防有人受伤。”
和高护在钱庄里又提了鼓鼓一袋子出来,众人见竺绾绾果然说到做到,只要排在队伍里的,每人一锭银子,人人有份,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有。
有些人大概是一路走来吃了不少的苦,见到竺绾绾这样话不多说直接发银子的大善人,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抹着眼泪儿要给竺绾绾下跪磕头。
竺绾绾连忙让高护制止了大家谢恩。
“那你总得让我们知道恩人的名字啊?”众人激动地说。
行走江湖,用真实身份还是不太方便。
竺绾绾想了想,说道:
“我叫竺万金。今日给大家发福银,希望大家吃上饱饭好过年。大家回去了还是要好好劳动,靠勤劳的双手致富喔。”
人群连连称是。
发完了最后几人,大家还眼巴巴望着竺绾绾不肯走。
白包子看着竺绾绾稳定上涨的功德值说:【果然这样发放效率高多了。】
竺绾绾想了想,便说:“明日午时,还在此处发放一次。要领福银的有序排队,千万不要受伤。”
众人立刻欢呼起来。
第二日,竺绾绾下了班坐着金马车往沣庆楼走。
离老远就见队伍排了四列,还排得老长老长,见头不见尾。
本来已经派全府家丁出动来维护排队秩序,结果这样看来十二人小队都不太够用。
竺绾绾偶然发现,皇上给自己安排的府丁,都不是一般人儿,个顶个的武林高手。
那肯定不能在王府整日洒扫伺候,浪费人才呀。这种时候当保安大队最合适不过。
可是竺绾绾猜到来的人会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害怕人太多容易出事,就派金镶玉去联络护城巡逻军,有备无患。
准备派发前,竺绾绾从队头走到队尾,大概清数了人数。
钱倒是够发,但是混迹其中不该领取的大有人在。
比如有一些脑满肠肥看着光景就过得很舒坦的。
一些凶神恶煞还随身携带武器的。
还有一些龇牙咧嘴的地痞恶霸,胡乱插队欺负老实人的。
竺绾绾立于马车之上,大声道:“我竺万金今日在此发放福银,目的是为了接济日子不太好过的老百姓。有些老板、员外、大老爷,还请高抬贵手,把福银留给有需要的人。”
可是白给的银子,谁不稀罕呀,来者不拒啊,就算只有一锭银,也没人愿意退出队列。
竺绾绾使了个眼色。
高护和府丁们领命,把那些富态的、凶残的、还有地痞流氓给请出了队伍。
福银发放活动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竺绾绾早早准备了几千两银子分在几个大布袋里,跟玉萝、玉镶金还有高护四人四队同时发放。
领到了银子的人高兴地退到人群两边,继续围观着这难得一见的和谐盛景。
突然队伍后方有些骚动。整齐的队列从中间开始混乱起来。
不一会儿,这混乱的一小撮就来到了竺绾绾面前。
几个面色不善的汉子大摇大摆走到竺绾绾面前,指着竺绾绾的鼻子,凶狠地说:“凭什么不给我们兄弟发?”
竺绾绾淡淡道:“看几位兄弟身体壮,力气大,声音高,一点儿都不像是吃不饱饭的人。本姑娘的接济银都发给穷苦人家,这几位富户大哥还是莫要自降了身价。”
“我们也排队了,怎么不给我们发?瞧不起咱们兄弟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子今天既然来到这儿,你就发也得发,不发,老子就抢。”
一个刀疤上脸的汉子恶狠狠地看着竺绾绾,说话间,粗壮的大手就朝竺绾绾的口袋伸来。
竺绾绾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真的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明抢,往后闪了几步,勉强躲过那双大手。
其余几人也穷凶极恶地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将这几个闹事的汉子掀飞出去,各自以滑稽的抛物线飞向后方人群。
人群赶紧退退退,几人接连摔到地上痛得哀叫不止。
竺绾绾回头,身后半米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带着白鬼面具的男子。
高大挺拔的身姿,穿着华丽的莹白狐裘披风,手持一把墨玉金纱折扇,贵气逼人。
男子面具下传出温柔低沉的声音:“继续发吧,我护着你。”
竺绾绾“哦”了一声,回身站回原来的位置。
金镶玉带着护城巡逻军及时赶到,把地上躺的几个坏种捆到一旁,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高护高喊:“有序排队,继续发放。”
众人又恢复了秩序井然的队伍,乐呵呵地领起了福银。
待长长的队伍终于发到了头,人群对竺绾绾千恩万谢,吉利话说了一河滩后,欢欢喜喜地散去了。
竺绾绾略微有些期待,有些紧张地转身,某一瞬间竟然有点担心,害怕那个身影不在了。
待一回头看到那个骇人的白面具……
shift!这个面具我真的会怕!
尴尬地拧着眉头抿着唇强颜微笑,眼睛却不敢直视面具,只能盯着男人的胸口:“刚才多谢公子搭救,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怎么?为什么不敢看我?”面具下的声音略有疑惑。
竺绾绾窘道:“不好意思哈,我好像有那个面具恐惧症。看到你这个面具就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比如榛子、加椰子,光提到名字都会觉得晦气的那种。
“呵。”面具下的低沉男音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
片刻后,他摘掉了那个面具,一抬手,立刻就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上前接住了面具,然后无声地退下隐没到人群中。
“我叫郑,遥,夜。”
男人一字一顿地说,沙哑低沉的声音宛如一根羽毛扫过竺绾绾的心头。
竺绾绾愣愣地抬头看着他,白玉雕其颜,丰姿隽逸然。剑眉斜飞,眸如朗星,好一个邪魅狷狂的美男子。
恍惚感觉他很像自己认识的某个人,仔细搜寻脑海里却又没有见过这幅面孔。
可是分明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竺绾绾心绪波动着,呆呆得看着面前的男人暗暗在脑子里刮龙卷风。
晏尧正看她木然地站着,脑子里却热闹得很。
心中略有得意,今日出来之前他特意让荟妆给他化了一个非常具有迷惑性的伪装,三分像槐刻梦,三分像他本人,还有四分是陌生人。
轻笑了一声,指了指熙熙攘攘的街道,温言道:“沣都果然热闹非凡,一起走走吗?”
“……好呀。”竺绾绾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二人一起在街上漫步。
府丁已全部返回府里,只余高护和金玉二人继续跟随竺绾绾。
晏尧正身后却没有明显的随从,都被安排隐没在人群中不显痕迹。
“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沣都吗?公子是哪里人?”竺绾绾寒暄着。
“嗯……我跟随岚国使团一起来的,我是岚国的商人。”晏尧正给自己定制了一个体面的身份。
“怪不得你戴着岚国的白鬼面具。你是做什么生意的?”竺绾绾有些好奇。
该不会是负责往我国大量输入白鬼面具,传播封建迷信吧。竺绾绾腹诽着。
晏尧正被竺绾绾奇特的想法噎了一下,只能随便扯谎道:“小本经营罢了,种类很多,通商惠工,懋迁有无。”
懂了,应该就是义乌小商品批发那种。
看到一个卖纸灯笼的小摊,各色各样的灯笼奇形怪状、巧夺天工。竺绾绾眼花缭乱的多看了几眼。
“你们岚国是什么风土人情?与我们大宣离得远吗?”
竺绾绾转头想问男子,可是身旁却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四下里“郑公子、郑公子”喊了几声,也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那人的身影。
望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竺绾绾有一瞬间愣神儿,怎么大白天的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问身旁的高护金玉三人,三人只是摇头,说忙着看灯笼,没注意到。
好好的大活人说丢就丢,你说怪不怪。
竺绾绾有些担忧地想着,但愿他是突然有急事被人叫走了……
总不至于是突然被人绑走了嘎腰子吧。

晏尧正确实是被人突然叫走的。
下属来报,半个时辰前几位言官联合呈上奏疏,弹劾礼部大司乐,当街发放白银万两,数额巨大,要求大司乐公示银钱来历。
晏尧正当即来不及解释,直接从竺绾绾身边没入人海,奔到无人窄巷跃上房顶,和暗卫们大轻功返回宫里。
远远回头望了一眼在人海中茫然四顾的竺绾绾,晏尧正心里叹了一口气。
昨日就听闻竺绾绾在街上广布善施,发了不少银钱出去。
本想提醒她不要太过惹眼,后来又想这是竺绾绾自己的善行,他不该阻挠。
还不如寻个由头赏她一大笔银钱,让她能名正言顺的布施才好。
可惜今日下朝下得稍微晚了些,竺绾绾已经出了宫门。
赶忙做好伪装来到竺绾绾身边,将将赶上英雄救美。
他也着实没想到竺绾绾居然有万两白银做布施,读了她的心才知道,是她的任务系统派发的钱。
可是这叫旁人看在眼里,如何解释得清啊。
匆匆换下伪装赶到御书房,几名言官已经等候多时。
言辞激烈地说竺绾绾新官上任不到几日,居然如此财大气粗,实在是令人生疑,要求当朝对峙,叫大司乐交代清楚,这万两白银从何而来。
竺绾绾正在街上心不在焉地逛吃。
郑遥夜说着话儿突然人就没了,弄得她挺失落。
越想越觉得这岚国的男子咋这么没有礼貌。
来去匆匆,说都不说一声。
宫里内监突然骑马而来,给竺绾绾传话,皇上要召她入朝议政。
竺绾绾一头雾水。
看看时间,都下午三点了。再过不多时都要下班了,怎么这会儿突然要入朝。
要说她走马上任这些天,还没有去上过朝呢。
皇上只表示让她伴驾和在礼部摸鱼,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得上朝。
终于要去本国的议政大厅了,金銮殿这个景点她在现实里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现在终于能实地打卡了,竺绾绾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踏入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殿门,文武百官分列两边,长长的队伍整齐有序。
好多人啊。竺绾绾在心里感叹。
在百官复杂的目光检阅中,竺绾绾一步一步走向金銮殿中高高在上的皇帝。
竺绾绾身着莹白孔雀补服,雪肤玉貌,风姿绰约,丽若朝霞,艳如春花。
众人纷纷觉得,这种姿色的女子只适合养在深闺,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一旦抛头露面,必然扰权乱政、祸乱朝纲。
有些人立刻心下明了,此等绝色无双,一朝入朝即为官三品,不靠家世不走科举,自然是得了万岁爷的青眼。
要是再明目张胆针对她,岂不是和万岁爷过不去么。当下就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受人蛊惑来弹劾她了。
竺绾绾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到皇上,他冷面肃然,不怒自威,器宇轩昂,俯视众生。这就是万人之上,王者至尊的气场。
竺绾绾下跪叩拜,平身后还欣喜地、仰慕地、好奇地望向皇上。
满朝文武默然伫立。气氛透露着难言的尴尬。
晏尧正烦乱地闭了闭眼,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刚才不是争先恐后口诛笔伐,现在本人来了,怎么没人说话了?不是要当面对峙吗?有什么疑惑,尽管发问吧。”
竺绾绾一听,喔嚯,听这话的意思,这个紧急会议居然是冲着她来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
言官长双手执笏出列,朝上一拜。
“圣上容禀。臣亲眼所见,礼部司乐大人昨日今日当街发放银钱,粗略估来,数以万计。试问一个三品司乐,刚上任不到几日,如何得来这许多银钱。臣主张清查司乐大人家产,公开银钱来历。”
言官长一番慷慨陈词后,几位附庸赶紧出列齐声道:“臣附议。”
竺绾绾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知道自己广布善施会引人注意,以为只需防备着那些悍匪窃贼就够了,没成想,连这金銮殿上的满朝文武、人民公仆都要防。
竺绾绾嫣然一笑:“怎么,这位大人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有钱?我有钱没钱跟你有关系吗。再说了,我银子花出去是为了做善事,难道做善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言官长看竺绾绾态度居然如此不恭,愠怒道:“万两白银啊,你就算每月俸禄五十两,不吃不喝也得挣十六年。你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哪里来的这许多银钱。定然来路不明,必须明察!识相的你就坦白从宽,要不然,可就要去刑部说了。”
“啧啧看把你厉害的。我做善事还有错吗。万两白银,我捡的,不行吗。美女的事儿,你少管。”竺绾绾瞪了言官长一眼,内心鄙夷到了极点。
众人看着她竟然在圣上面前都敢如此粗鄙放肆,一时惊诧无语。
阔别多日,晏固衡终于又见到了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却是在这种场合,这种环境。
害怕竺绾绾继续说下去被斥不敬官员,晏固衡出列,道:“圣上容禀。各位大人,或许有所不知,竺绾绾是从我府上出去的。
早些时候竺绾绾与我家王妃一见如故,义结金兰,我家王妃把她看做亲妹妹一样,早早承诺了丰厚的嫁妆,已赠绾绾。”
王爷这是把锅揽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万两白银真的不是个小数目,这一进一出不管落到谁家,恐怕都得被查个底儿朝天。
竺绾绾不想扰了王府安宁。
朝晏固衡露出感激的一笑,道:“王妃姐姐确实说过厚嫁我,但我这不是还没嫁吗。哪能见得到嫁妆呢。这万两白银与王爷无关。”
竺绾绾来回踱步,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文武百官,冷哼道:“看看这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口口声声为了大宣,为了圣上,为了百姓为官,可是一个两个的,还不是刚愎自用、墨守成规。
我竺绾绾今日偶得银钱万两,广施博济,救贫救难,我只想让家家户户过个好年,吃饱穿暖,安枕无忧。我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一个人。我没有拿你们一分钱。
难道做善事有错了?抢了你们的名声了?你们也可以去救济百姓啊,为什么不盼着点好?西南百姓还在受灾,你们很闲吗,整天盯着我做事。还想把我抓起来审?省省力气吧,做点人事儿吧。”

第46章 钟鼓为盟,万金为聘
众人一听竺绾绾居然敢痛斥百官不做人,纷纷尴尬地在喉咙里发出不爽的干咳。
一人思忖半晌,出列道:“圣上容禀。臣听闻此女是个穷乡僻壤出身,吹唢呐的下流女子,轻狂放荡,惯会迷惑于人。臣等寒窗苦读历经磨难方可入朝为官,试问这样的草芥女子如何有资格入得朝堂?”
竺绾绾一听都给气笑了。
这是哪里来的三谣小人,居然当着正主的面儿就瞎编乱造,起舞闹妖。
竺绾绾笑吟吟地走到他跟前:“说,继续说,好好说。说我坏话的人多了去了,你说得不够精彩呀。你再说说呗,但凡有一点事实依据我都瞧不起你。还有什么料儿,再抖搂点。真有意思。”
看她在天子面前也胆敢如此放浪无羁,众人纷纷恨得咬牙切齿,但是碍于君子德行,不好意思破口大骂。
武官战列一人出场,声如洪钟,气势如雷:“臣有话讲。”
竺绾绾朝声音望过去,居然是一起战斗过的老大哥宗契之。
难道他也……
她知道宗契之一直看不上自己,不想带着自己添累赘,但是好歹一起同舟共济经历一场,她也不算给宗契之添麻烦了吧。
有些担忧地望着宗契。
“圣上容禀。臣前日里携精卫军赶赴北地消除兽祸,竺姑娘全程同行。姑娘与众将士同吃同住,出生入死,从来没有叫苦叫累,一路上还鼓舞士气,出谋划策,贡献神力。
臣是个粗人不会说那文绉绉的话,但是姑娘是个好人。做官了,也是个好官。今日姑娘发放银两,造福百姓,不管这钱哪来的,姑娘没有错。我信姑娘品行。如若谁敢动她一根毫毛,先问问我精卫营数千将士同不同意。”
说罢虎目圆睁朝言官众人瞪视过来,眸光中血色尽显,杀意渐浓。
竺绾绾感动得无以复加。
有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果然还是靠得住。宗大哥,比心。
众言官一看这阵仗,只怕再说下去,皇上都要再给竺绾绾赏赐了。
连忙一同出列,恳请皇上下旨,让竺绾绾写个自白书,汇报这万两白银的来路。
如若来之有道、言之有理,那就表彰竺绾绾广济善施。如果招不出个所以然,只怕要去狱中说道说道了。
竺绾绾看到这些文官如此冥顽不灵,失望地不再说话。
大宣朝就是被群垃圾渣滓玩儿坏的。
如果所有当官的都像这些人一样,大宣朝就没救了。
晏尧正见事情有转机,只要竺绾绾把这万两白银的来源捏出来个由头,那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便同意了让竺绾绾回去写自白书。
心烦意乱地走出宫门,天色已晚,黑云压境。
高护赶着马车过来接竺绾绾,竺绾绾摇摇头,不想坐,想走走。
不多时便开始落雪,仿若鹅毛轻羽,又似柳絮杨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竺绾绾任由雪花坠落肩头发梢,都无知无觉,只是默然的从宫门走向长街。
竺绾绾感到疲惫,感到厌倦。
突然不想爱这个世界了。
为什么满腔热血,一片赤诚,平等的爱着世人。
却换来的是质疑,妒恨,千方百计的坑害,算计。
跟这些格局忒小的人玩儿,真没意思。
竺绾绾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钟鼓楼的中街街头。
雪渐渐下大了。华灯初上。
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小商小贩们忙收摊回家。
不知道是认出了竺绾绾,高喊了一声:“竺万金来了。万金大人来了。”
顿时一群人欣喜地跑过来围着竺绾绾嘘寒问暖,问竺绾绾怎么下着大雪还没有回家,有没有吃饭,还把自己摊上能吃的、能给的都往竺绾绾手里送。
竺绾绾默默地承接着百姓们的热情,心里是满满的暖意。
待围着的老百姓散去,高护赶紧上来接住竺绾绾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车上,然后又机灵地退后些去。
看着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竺绾绾不由得伸出手感叹:“明年会是个丰年吗?”
“会的。”
一把黛蓝色的绸伞为竺绾绾遮住了满天的雪花。
那个消失不见的男子他又突然地出现在了竺绾绾身后。
竺绾绾转过身凝望了男子半晌。
天冷冻得她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以为你走丢了。”
晏尧正轻笑一声,眉眼之间全是化不开的温柔。
“我哪儿也没去。一直在你身边呢。”
“你胡说。我刚才去上班的地方挨骂了。好几个大老爷们battle我一个。差点骂不过。”
晏尧正抬手温柔地为她擦去眼角泪水:“我知道。所以你就哭了?小哭包。”
“我不是因为被骂了难过。我是心疼这个国家,居然有这么一群垃圾坐镇,我心疼我们大宣的子民,我害怕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会好的。有你在,一切都会好的。”晏尧正温言安抚着。
竺绾绾吸溜着鼻子,继续委屈:“越想越气,我就不该对他们客气。刚才就该一个大出殡把他们全送走一了百了。省得完了他们还追着我咬,还要让我蹲大狱。”
晏尧正被她的气话逗得轻笑一声:“不就是万两白银吗,我给你。你拿去交差。”
竺绾绾一听,郑遥夜居然真的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心烦。这个岚国的商人果然不是一般人,手眼通天,金銮殿里的事儿他都能通晓一二。
疑惑地抬头望着男子,竺绾绾有点恼:“你别拿我打趣。我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借你顶缸。”
晏尧正眸中全是温柔缱绻:“我是说真的。我许你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娶你为妻,如何?”
竺绾绾端详男人半晌,发现他眼神真诚,没有半分玩笑意味。
竺绾绾有些心虚了:“你……你是说真的?可是我们才见面不到两次,你怎么就敢说这些话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反正我确定,你竺绾绾,就是我想要的人。”晏尧正温柔而坚定。
当然不止见了两次。我们已经见了好多好多次。还有了三个吻。
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钟鼓楼,矗立在漫天席地的雪幕之中仿佛不言的神祇。
“我以撞钟为盟,誓要娶你为妻。”
不待竺绾绾反应,晏尧正一只手搂着竺绾绾的腰,足尖一点,轻功飞上钟鼓楼。
站在巨大的古钟下,冲竺绾绾朗然一笑,然后抬起手,朝古钟挥出一掌。
“当——————”
一声浑厚绵长的宏亮钟声划破寂静雪夜,声传百里。
“你要是答应了,就去敲鼓三下。”晏尧正笑得很肆意。
竺绾绾已经呆若木鸡。
这岚国来的人也太疯了吧。连我们的国宝古钟都敢随便乱撞,不要命了吗。
一队巡护钟鼓楼的士兵冲上楼来,大吼一声:“何人擅闯禁地,乱撞古钟?”
“抱紧了。”
晏尧正轻声说,然后打横抱起竺绾绾,又是轻盈一跃,直接从楼上跃出,朝街巷的屋顶过去了。
竺绾绾双手环着男人的脖子,感受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看到他左耳下方有一个淡粉色的“Z”字形印迹,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便说:“你这里有个胎记,你知道吗?”
晏尧正心想,大概又是荟妆先生设计的小巧思吧。
晏尧正能感知到,竺绾绾的内心在变得柔软,喜悦,幸福。这就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不论如何,我都护着你。晏尧正在心里说道。

晏尧正抱着竺绾绾在屋顶飞驰,说:“送你回家吧。”
竺绾绾好奇:“你个外国人,能知道我家在哪?”
“当然,我无所不知。”
晏尧正远眺昌平门外的那片区域:“你的府邸,很漂亮。”
竺绾绾顺着他目光所及望去,果然是自己家的方向。
“不错呀,还真的是。那我考考你,你知道我们大宣的言官长肖如晦住在哪吗?”
“知道。”
“行,那你带我过去。我今儿高低得出出气,不然今晚睡不着。”
晏尧正浅浅一笑,朝肖宅奔去。
二人在肖宅正屋房顶站定,此时已经戌时,言官长刚睡下。
竺绾绾放开嗓门,朝房里喊:“肖如晦,你给我出来!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言官长听到叫骂,赶忙出了房门,唤来府丁,众人四下搜寻可疑行迹。
竺绾绾狡黠一笑,端起唢呐,这个《大出殡》今天是非吹不可了。
天王老子来了都拉不住。
一通免费的倾情演绎,听得肖家一家子是白眼直翻,人仰马翻。
终于算是出了口气的竺绾绾憋闷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松快些了。
被晏尧正带着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晏尧正看着竺绾绾单纯的笑颜,心想,绾绾,朕一定会为你揪出那些背后害你的人,让他们罪有应得。
第二天一早,皇上就派人来传信,竺绾绾今日不用去金銮殿了。下了雪路不好走,礼部也不用去了,在家待着即可。
还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岚国使节亲自往宫里送了一封信,解释说明了竺绾绾是岚国大商的未婚妻。大商以万金为聘,求取竺绾绾。
正合我意。竺绾绾心想,反正她也没有写出来那个什么自白书。去了搞不好还得骂人。
但是郑遥夜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岚国使臣为他办事?
其实昨晚她已经和郑遥夜说好,就是假意求聘,演一场戏,说万两白银是聘金,先把这件事搪塞过去再说。
还以为要很复杂的程序,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办到了。
这个男人,有点玄乎呀。
这封盖着岚国使臣印鉴的信笺,把满朝文武堵得是哑口无言。
言官长肖如晦更是一口老血鲠在喉头。
昨晚被竺绾绾的大出殡气得一宿没睡,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本奏章准备再参竺绾绾一本,他料想竺绾绾肯定说不出银钱来历,正想雪上加霜一番,没成想……
事情就这样轻松揭过了。
毕竟谁也没本事去查皇上手上的信件是真是假。
心里那个恨啊。
昨晚的唢呐气得他六十老母,八十老奶都一病不起。
肖如晦追悔莫及。自食恶果啊。
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幕僚交情,听从户部尚书樊庭树的鼓动,去招惹竺绾绾啊。
昨日殿前一战基本可以看出,此女与王爷和精卫军右将军都交情匪浅。
倒不是怕得罪了这两位,实在是这个小祖宗她不按常理出牌啊。
现在明显连皇上都颇有偏爱,他这一次真的得不偿失了。
晏尧正高坐上首听到肖如晦的心声,不着痕迹地扫了樊庭树一眼。
原来是他。
樊庭树,户部尚书,汐妃的老爹,自己的老丈人,之一。
哼,晏尧正唇角勾起,露出冰冷的一笑。
下了朝,晏尧正直奔后宫。
此时后宫众妃正聚在皇后殿里,表演着姐妹情深,一团和睦。
晏尧正没工夫听众妃请安,直接一挥手免了礼行。
神情冷漠地看向虚空,晏尧正一字一句,声音冷如霜刃:“汐妃樊夏伊,品质不佳,德行有亏,干预朝政,即日起,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汐妃听闻此言,浑身瘫软,从椅子滑跪到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直到有宫人来拉走她,才想起求饶,连忙哭着道:“皇上,臣妾错了皇上,臣妾再也不敢害她了。求求您饶了臣妾吧,皇上——”
众妃一听,四座皆惊,疑惑不解,不知道她喊得是什么意思,她害了谁。
虞、眉、寒、柔四妃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心下明了,果然应该是她了。
皇上离去后。
皇后痛心疾首道:“汐妃糊涂啊。皇上把她放在前朝,赏官阶,赐府邸,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们就要庆幸,此女还未入得后宫。不要再做不该做的事。要是叫本宫知道了,别说皇上,本宫亦不轻饶。”
虞、眉、寒、柔四妃回到宫中。
寒妃修剪着瓶内的梅枝,淡淡道:“算算日子,皇上已经有四、五日没入后宫了。想必是去寻了那女子吧。”
眉妃也略带忧愁:“唉,还不如叫那女子早日入了后宫。要不然再这么着下去,恐怕咱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了。”
虞妃略带气愤地说:“想不到还是到头来还是少不了要和她平起平坐,朝夕相对。一想到要和这个下贱胚子同为姐妹,我心里这口气就下不去。”
眉妃嗤笑一声:“平起平坐?恐怕真到了跟前儿,你还得叫人家一声姐姐万安。”
柔妃扁着嘴嘟囔道:“叫她姐姐我也愿意。只要能让我见到皇上,叫我做什么都行。”
突然被放假了,弄得竺绾绾还有点措手不及。
习惯了每日去宫里吃闭门羹,去礼部点卯,这下无所事事了,竺绾绾却躺不住了。
派高护去教坊司的小黑屋把五个顶花的放了出来,把洗好的羊毛拉了回来。
不管这五人心里怎么骂骂咧咧,这羊毛倒是真的洗干净了。
玉萝把羊毛摊在暖阁的地砖上晾干,再细细梳成网状。
然后竺绾绾同高护和金镶玉、玉镶金几人一起,将羊毛拉长拉细,捻成毛线。
高护新奇地说:“大人还真有本事。那普普通通的羊毛居然都能做成这样暄乎的线团儿,这线团儿有啥用啊,看着倒是挺有趣。”
竺绾绾拿出两根竹子打磨成的棒针,嫣然一笑:“等我拿这个线团儿给你变个魔法更有趣。”
想到郑遥夜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竺绾绾决定织一件毛衣送给他做谢礼。
亲手织毛衣,礼轻情意重。
毛线捻得粗,一件扇子花针的毛衣不到三天就织完了。
竺绾绾也有自己的小巧思,因为郑遥夜手里那把墨玉金纱折扇叫她印象挺深刻的。
织完毛衣毛线还有多余,竺绾绾又织了四条小围脖儿,玉萝、高护、金镶玉和玉镶金,一人一条。
四人自是感激不尽。这东西大宣朝没有,稀罕得紧,千金难换。
不知道是不是织毛衣的时候一针一线,全在心里鸣谢郑遥夜,谢意太过灼热赤诚,当天晌午,郑遥夜就派人送来了拜帖,下午要正式来竺绾绾的府邸做客。
竺绾绾早早就让府上备好了晚膳,在门口迎接郑遥夜。
郑遥夜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面具,身后跟着两列随从,拎着大包小包。
竺绾绾不好意思地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郑遥夜走到竺绾绾身边,摘下面具,温然一笑:“自是不能白来。许你的万金为聘,这只是一部分,你且收下慢慢花着,后头的,我置办齐全了再给你送来。”
“啊?”竺绾绾被郑遥夜的话给惊到了,瞪大眼睛朝随从们身后看去。
刚才街上人多一直被围着还没看见,现在才发现随从后头还跟着最少十来个拉得满满、盖着红布、绑着大红花的马车。
竺绾绾难以置信地说:“这些真的是聘礼?咱们不是说好演一场戏吗,你居然是说真的?”
晏尧正邪魅一笑,霸气尽显:“天地可证,亦是真金亦是真心。”
竺绾绾麻了。
街上围着好多人,对这豪华的聘礼车队赞叹不已。
竺绾绾赶忙把郑遥夜和车队让进院内。
高护也麻了。
捶着脑门儿痛苦地想着:我的好皇上啊,您怎么又扮着郑遥夜来了,这次居然闹了这么大阵仗来提亲?我的老天爷啊,这到最后可怎么收场啊。
难道真的要用郑遥夜这个身份和姑娘成亲?真的要如此荒谬?
晏尧正瞪了高护一眼:你少管。反正朕就是想给朕的绾绾送钱。朕的女人必须富甲天下。

大红箱子堆满一院子,竺绾绾这会儿是不信也得信了。
总以为箱子里会是什么三茶六礼,肉、布、酒、器之类的。
随意打开一口精美花钿装饰的箱盖,满满登登的金元宝闪瞎了竺绾绾的眼。
竺绾绾吓得一下子合上箱盖。
走到晏尧正面前,小声问道:“什么意思呀?不是聘礼吗?怎么全是金元宝呀?”
晏尧正淡然一笑,眸中星光熠然:“万金为聘啊,这只是一部分。”
他的眼睛仿佛波光粼粼的幽潭,竺绾绾不知不觉看醉了。
片刻后又回神,窘迫道:“太多了呀,我又怕贼偷,又怕贼惦记。我守护不了这些财宝,你能不能拿回去呀。”
晏尧正贴近竺绾绾,耳语道:“你直接放到密室就行了。”
竺绾绾也悄声:“可是我没有密室。”
晏尧正给了站在旁边围观的高护一个眼神。
高护立刻机灵地上来小声对竺绾绾说:“咱们有。”
高护走到竺绾绾房内,摁了雕花窗上的一块小花芯,多宝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待挪开位置后,露出一扇仅供一人进出的小门。
竺绾绾目瞪口呆。
走过去看了看,小门进去居然是一个朝下的台阶通道。
跟随高护进去看了一圈,穿过深不见底的隧道,竺绾绾震惊得无以言表。
这哪是什么密室,这就是内有乾坤的防空洞。
竺绾绾走了一半表示不继续走了,太大了,走着累人。
高护心想,幸好姑娘不走了,再走个一时半刻就能直接走到宫里的密道口了。这到时候可怎么圆说呀。
把一箱一箱的金元宝全部搬进了密室入口处的小门洞里,上了锁,竺绾绾脸上一点都不见喜色。
晏尧正问:“怎么了?”
竺绾绾道:“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收啊。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我总是许愿新的一年不劳而获,无功受禄,但是真的就这么一夜暴富了,我反而心里慌慌的。”
晏尧正微笑:“怎么是无功受禄,这是许你的聘礼,你可是竺万金啊,自然可值万金。”
竺绾绾不好意思地笑了。
突然想起那件手工毛衣,竺绾绾从柜子里拿出来,送到晏尧正面前。
“这是我亲手织的毛衣,送给你。本想给你做谢礼,现在看来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晏尧正一看见毛衣眼睛都亮了。
这是……
好几辈子前,他还在现世当人的时候,小时候妈妈就给他亲手织过毛衣。
这件毛衣洁白柔软,织花精美,由一个个小小的扇面串联而成。
晏尧正不知道竺绾绾是怎么在这个地方,把毛线变成这样一件宝贵的毛衣的,但是此时他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几辈子孤孤单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装人,他已经装累了,装够了。可是上天把竺绾绾送到了他面前,来靠近他,温暖他。
眼眶微热地凝视着竺绾绾,晏尧正在心里想道:她真的,值得。
晏尧正和竺绾绾无言凝望,眼神拉丝,脉脉含情。
高护一点单身汪的眼力见儿都没有,看了看天色,喊了一声:“该用膳了。”
二人这才收回千丝万缕的目光,一同去了饭厅。
一顿饭吃得是甜甜蜜蜜,欢欢喜喜,相见恨晚,情投意合。
每当竺绾绾好奇问起晏尧正,他在岚国的家世、住址、家庭状况时,晏尧正总是信口胡诌,谎话连篇。
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世家公子,风华正茂,天纵奇才,但不容于世俗,被岚国人所唾弃的复杂人设。
高护在旁边皱着眉,纠结得恨不得关上耳朵,闭上双眼。
没眼看啊,没耳听了。
皇上,您这是精分上瘾了吗?最后可怎么收场啊,急死我了。
要是姑娘最后发现您不是郑遥夜,而是大宣皇上,您可别被姑娘给恨死啊。
一连几日,晏尧正每次下了朝就换上伪装往竺绾绾的府邸赶,比上班还准时。
两人腻腻歪歪了好几天,竺绾绾心想,两人的事儿,大概就这么定下了。
要是年后岚国使臣要回国了,郑遥夜肯定是回家的,那少不了她还得跟着夫君走呗。
可是自己在大宣的好工作,还有王府的亲人们,也不想舍弃。
实在不行跟他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就在大宣生活。
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多的钱,两人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心里美滋滋地憧憬着未来,可是这天下午,郑遥夜却没有来。
竺绾绾等了一下午,等得心都空了,等得从担忧变成了焦虑。
玉萝担心地说:“公子往常来前,都会派人送来信儿,怎么今天不来,却不传个话儿了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高护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慌得要死。
出事了,出大事儿了。
昨夜岚国传来快书,当朝太后突然崩逝,举国哀悼。岚国使臣团连夜返回岚国。
宣、岚两国一向交好,大宣皇上连夜亲撰悼文,随使团带回岚国。
送走使团,晏尧正突然颓了。
岚国使团都尽数撤离了,这让他还怎么再以岚国大商的身份出现。
这不是要招人怀疑吗?
而且使团走得实在太急,他都没有办法赶在撤离之前,连夜给竺绾绾送一份书信。
苦思冥想后,决定暂时让郑遥夜下线,以晏尧正的身份再和竺绾绾见面。
竺绾绾嘴上不说,心里却着实担心,最后派高护去使团宾馆寻访郑遥夜,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高护只能硬着头皮在使馆门口溜达了一圈。
高卫今早已经跟他通过气儿,皇上让如实转告竺绾绾,岚国使团撤离的消息即可。其他的不用多说。
高护回到府中,垂头丧气地说:“大人,岚国使团突遇国丧,已经连夜撤离大宣,返回他国。”
还以为竺绾绾会有很多疑问,不料她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回房休息了。
玉萝知道姑娘不开心,噙着眼泪委屈地说:“这岚国人怎么这样儿啊,就算走得急你也捎个信儿啊。还让姑娘平白担心了一天,饭都吃不下。”
都是皇上造的孽啊。高护拧着眉头不敢说话。
半晌了才想起高卫的嘱咐,隔着门对竺绾绾说:“大人,皇上传您明日到礼部公干。”
“知道了。”竺绾绾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站在窗前望着后院的霜寒明月,晕晕沉沉的脑子被冷风吹得终于冷静了一点。
突然地出现,突然地离开。他郑遥夜好像一贯都是如此。
仿佛回到了初见他的那天,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突然就找不到他了。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如此无力。
罢了,来日没有方长,一别难问归期。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登时众人就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纷纷朝竺绾绾望来。
众人的眼中情绪复杂,有羡慕,有妒恨,有鄙夷,有嘲讽。
都已经听说了竺绾绾在街头豪掷万两白银做布施,这种财大气粗恐怕迄今为止,满朝文武大员无一人能及。
年纪轻轻为何就家财万贯?
只因她与岚国的豪商已经有了婚约。
听说豪商送聘的队伍从街头走到街尾,积玉堆金,无人不艳羡。
可惜岚国使臣团一夜撤离时,却没有人来带走竺绾绾。
这说明什么?
那个岚国大商根本记不起还有个未婚妻要带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早孙仲举早早来了礼部,在众人面前添油加醋好一番冷嘲热讽。
笑话竺绾绾哪怕被下了豪礼为聘,也不过是大商的一个玩物,都不肯带回岚国认祖归宗。
女伶们看向竺绾绾的眼神少不了有些许同情。
男伶们却都在嗤笑她被人抛弃了,还有脸抛头露面。
竺绾绾冷冷扫视众人一圈:“怎么,看着我干什么?不用干活吗?都很闲吗?今晚就要宴宾了,节目排练好了?都没事可做了?”
众人赶紧拿起手头的家伙事儿,假装忙碌起来。
孙仲举带着左右侍郎从屏风背后闪了出来,满面促狭的笑:“让我看看这是谁?喔哟,这不是岚国大商那未过门儿的妻子吗?得了那成山成海的聘礼,何苦还来这腌臜地方,务这个不挣钱的工?”
竺绾绾冷冷瞟他一眼:“你可知我为何来?皇上三催四请让我来救场。没办法,谁让礼部养着你这么个光吃俸禄、不会办事儿的废物点心。”
孙仲举胡子都要气炸毛了:“你……你这个岚国弃妇,还在这张狂什么?男人都不要你了,你还有脸在这豪横?我要是你,早就颜面扫地、上吊自尽了。”
以为戳到了竺绾绾痛处,谁知竺绾绾镇定自若,心理素质强大。
甚至还漠然冷声道:“礼部尚书孙仲举,不敬同僚,辱骂官员。高护,掌嘴。”
高护领命,上来对着孙仲举的脸就是左右开弓。
高护的掌嘴可不是一般的掌嘴。
那是积聚了浑厚内力的掌嘴。
十来个巴掌下去,孙仲举顿时脸肿的跟个虎头鱼似的,缩在一旁抱着脸,好半天才崩出来一句话。
“你……你竟然殴打本官。本官要去皇上面前告你,告死你。”
竺绾绾一个眼神示意。
一直站在身后的玉镶金,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拿出先前皇上赐予竺绾绾的金如意。
竺绾绾轻轻挑了挑眉:“认得吗?这是皇上钦赐的金如意。见金如意如见圣上。你尸位素餐,无所作为,我替皇上罚你,你敢不服?”
礼部众人一见这御赐金如意,哪还敢站着,纷纷跪下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滚一边去。”竺绾绾傲然行至厅中上首。
孙仲举顿时眼神瑟缩,不敢再正面硬刚,捂着脸默默退到一边。
即刻便有那眼力活范儿的为竺绾绾搬来了太师椅,竺绾绾毫不客气,款款落座。
“开始演吧。让本官看看,你们这些日子偷偷摸摸的,都准备了什么好节目。”
竺绾绾翘着二郎腿,左臂搭在扶手上,右手手指轻轻敲击膝盖,锐眼如刀,扫视众人。
众乐官、伶人排好队形,开始奏乐、起舞。
满室阮、笛、琴、笙齐奏,古筝、编钟共鸣。
大宣最好无愁之音,称之无愁,奏之却凄迷伤婉,极尽哀思。
想来也是,这乐声本来就是用来祭祀、典礼的正统雅乐,但放在过年这种喜庆时候听,可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一曲演罢。
竺绾绾眸光下敛,面无表情地鼓掌。
“好,真好。差点把我送走。”
竺绾绾杏眼微抬:“你们这是合伙地,要把我送去祭天,是吧。谢谢,身临其境了,已经成仙了。”
“大过年的,张灯结彩,处处都是喜庆,你们整这出,合适吗?”
“前面这些起舞弄清影的妹妹们,你们是在演梦游吗?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是吗?一点活色生香的感觉都没有,你们是被拔除了七情六欲,看破红尘了是吗?跳完这曲,下去就直接入土是吗?”
“还有你们这些吹、拉、弹、奏的,你们丢了魂儿了吗?你们是没有感情的整活儿机器吗?你们的面部神经都坏死了吗?你们让我看着,我都害怕,好像在看一堆摆件儿,一群蜡像。吓人,知道不。”
“还有这些唱的,兄弟姐妹们,醒醒吧。你还活着,你没死呢。呜呜嘤嘤的,一句正经儿歌词都没有。一个个的声音都像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给自己号丧呢?别人耳朵塞驴毛,你们嗓子眼儿塞驴毛?”
“孙仲举,”竺绾绾斜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准备的,藏着掖着不能叫我看的节目?要不是皇上,就这,求着我来看我都不看。晦气。赶紧捂好,可别放出去让旁的人再瞧见。”
“这种不合适的东西你敢给皇上、太后、三宫六院看?敢给万国来使,天下宾客看?大过年的,你是想丢尽我们大宣的面子,叫人说,咱们大宣,满朝乐人无数,却无一人能歌吗?”
竺绾绾一通霸气侧漏的连番轰炸。
听得在场众人是大气都不敢出。
何奉林再次被竺绾绾的战斗力刷新了认知,又想顶礼膜拜了。
高护也忍不住侧目向竺绾绾投去敬仰的目光:你骂人的样子,真的很疯,很迷人。
来的路上高护已经给竺绾绾说明过,各国来使和外宾都已经抵达本国。从今日起正式宴客,接连数日,每夜都在宴宾台有小宴,待皇上万寿节当日,才是唯一一次大宴。
不管小宴大宴,每晚都有舞乐演出。
但是不光是大宣本朝出演,各国、各部、各藩属每日也会进献一个舞乐节目。
虽然明面上不说比试高低,但是各国的国力、财力和艺术造诣、风土人情都会在竞演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是节目不够精彩,那就得被别国比下去了。
大宣自然不能丢了这个面子。
往年肯定都表现得不是那么出类拔萃,只能在宴会场地打造和美酒美食上豪掷万金,扳回一筹。
今年凭空出现了竺绾绾这个卧龙凤雏,皇上允许她小试牛刀,只不要让大宣今年的表现落于人后就好。
今夜是小宴第一晚开场。作为东道主,大宣今晚第一个出场。
竺绾绾起身,环视众人:“今晚登台,我大宣势必炸翻全场。听好了,我先吹一遍,再唱一遍,如果有人可以演出此曲,一旦功成,拔高一级,加俸一倍。”

一个躲在人群的声音小声说着,随后穿越人群挤了出来。
居然是在小黑屋搓了好几天羊毛的胖顶花。
只是此时他圆乎的身子明显消瘦了不少。
胖顶花跪下恭敬地问:“不知大人能否让罪臣将功折罪?”
竺绾绾淡然一笑:“本官允了。只要你做得好,不仅将功折罪,还和大家一样,升官加俸。”
礼部大堂人多,为了让后面众人也能清楚地听到声音,看到指法和口型,还有演唱时的表情,竺绾绾起身,站在桌子上。
先拿唢呐吹了一遍。后拿着传音璧清唱。
“笑,就歌颂,一皱眉头就心痛……”
举座皆惊。
从未听过如此气势如虹的曲调。
虽然没有伴奏的衬托,惊世骇俗的歌词依然像一记重锤,直击众人天灵盖。
一曲唱毕,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竺绾绾勾唇一笑,问胖顶花:“谱子记下了吗?”
胖顶花恭敬递上做好的工尺谱。
竺绾绾粗略扫了一眼:果然看不懂。
面上却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目光灼灼扫视众人:“谱子已成,可演奏此曲的人出列,先试演几轮。此曲需得合奏才能彰显气势,人数多多益善。谁可自荐?”
有些乐官赶忙上来抄了谱子,下去细细琢磨。
那些个吟唱女伶却躲躲闪闪,不敢与竺绾绾对视。
竺绾绾温柔一笑:“我再唱一遍,唱慢些,你们记下歌词和调子。”
几个女伶一听,赶忙拿起纸笔记录。
经过几番试演,最后确定的乐器为二胡,箜篌,马头琴,大阮,琵琶,大鼓,军鼓,锤击吊镲,铃鼓,高音地嗵和低音地嗵等参与合奏,有些乐器人数一人,有些数人。
竺绾绾在需要着重加入特别音效的地方细细嘱咐,众人在谱上标注。
不愧是宫中的艺人们,果然融汇贯通得很快,合了几遍,就能勉强复刻这首曲子原本一半风貌,节奏激烈有力,重拿轻放,引人入胜。
众人一边演奏一边激动不已,为自己生平第一次演出这样的神曲而骄傲,兴奋,喜不自禁。
只差能够完美匹配的得力唱将。
竺绾绾期待地望着偷偷练习了半晌的几位女伶。
温言鼓励道:“试着走一遍。”
女伶们在竺绾绾打着节拍的手势指挥下开始唱。
效果却是……
声如蚊蚋,缩头缩尾。姿态难看,声音难听。
无奈地打断这场尴尬的演出。
“姑娘们,你们社交恐惧吗?羞羞答答的样子上了台能好看吗?为什么跟孙仲举一样不敞亮?”
肿成虎头鱼的孙仲举:???本人已死,请勿鞭尸。
叫人抬来了几面巨大铜镜摆在女伶们面前。
几人看着镜中一脸苦相,眼神闪躲的自己,感觉就像一只突然暴露在日光下的阴沟里的耗子,无所遁形,羞愧难当。
“既然能被选作吟唱伶人,说明你们是有功底有实力的。为什么不敢把嗓音亮出来,总是隐藏在乐声齐鸣中浑水摸鱼。记住,你要活成一个人,不要活得像一件乐器。”
感觉这些女伶们实在是缺乏自信,才这般扭捏姿态,竺绾绾继续鼓励道:
“其他的不用去想。只要你唱起这首歌时,你就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星星,世人的目光聚焦于你,全宇宙此刻只有你闪亮,其他所有一切黯淡无光。”
“这首歌,你不为任何人而唱,你为自己而唱。”
一位一直低着头的女伶抬起头,双目噙泪。
“大人,奴婢真的可以为自己唱歌吗?”
竺绾绾温柔地注视着她,感觉她有话想说,轻轻点了点头。
“奴婢今年二十二了,别的女子最晚十七八就得出宫嫁人了,可是奴婢一直赖在这教坊司不敢出去,奴婢家里穷,一出去就会被家里卖到青楼去。
从小到大,赚了的银钱全部给了家里。奴婢这一辈子着实没什么意思,但是也怕死,不敢死。像奴婢这样的人,真的能为自己唱歌吗?”
竺绾绾淡淡道:“有何不可。人生实苦,唯有自渡。没有旁人照亮又何妨,你就是自己的星辰。没有旁人庇佑又如何,你就做自己的神明。谋爱先谋生,爱人先爱己。”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精彩,天自安排。”竺绾绾淡然自若,却仿佛睥睨众生。
女伶们听得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地情绪高亢了起来:“大人说的对!这首歌我们为自己唱!”
再一登台,皆收放自如,判若两人。
竺绾绾在旁不停地鼓励着:“对,对,就这样,再稍微自信一点,狂野一点,忘我一点,对,再稍微鬼迷日眼一点。好,很好。完美。”
要说什么呢,还得自信啊。
自信才是由内而外地爱自己。
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姐这一生,除了生死都是擦伤。
谁想把姐埋到土里,姐就活成一颗种子,破土而出。
竺绾绾一边鸡汤上脑,一边非常狂放地指挥整个乐团,狂放到让高护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
突然看到竺绾绾从小包包里摸出一个小玉瓶灌了一口。
高护凑近一闻,急忙小声道:“大人!您不是正在公干么,怎么喝上酒了?”
竺绾绾撇了高护一眼:“这么冷的天,喝几口烧酒暖暖身子怎么了?别管,不碍事。”
高护气死。
谁不知道竺绾绾那出了名的一杯倒。怪不得一大早就战斗力爆表呢,原来这半天都处于癫狂状态。
还以为她在假装坚强,结果她还是在偷偷疗伤。
都是皇上造的孽啊!
寻了个由头跑出礼部,大轻功去给皇上告状。
皇上啊,管管你家竺绾绾吧!

第51章 好恨自己变成爱哭鼻子的傻瓜
晏尧正此时正在御书房查看近日各国来访宾客的名单,暗自思索着到底要寻个什么由头,才能让岚国大商郑遥夜再名正言顺地出现。
这个岚国太后真的很不地道啊。早不崩晚不崩,偏巧在郑遥夜和竺绾绾情定终身时候崩了。
大好的年纪,四十来岁的人儿,真的很不会挑日子啊。
晏尧正郁闷地画圈圈。
人影一闪,高护从暗处冒了出来。
“怎么?她有何异状?”晏尧正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突突直跳。
“皇上,竺大人一大早就开始喝酒了,这会儿看着已经上头了。一进礼部到现在把所有人骂了个遍,现在又在排演极为罕见的歌调,属下担忧此曲太过惊世骇俗,为世人所不容。”
“什么歌调?你给朕学学。”
高护苦思冥想回忆着刚才的歌词,身体板正不苟言笑地吼道:“你要往哪儿走!把我灵魂也带走!它为你着了魔!留着有什么用!”
晏尧正的眉心拧了起来:“唱得很好。先别唱了,朕还是亲自去礼部看看吧。”
高护大轻功先往回甩,皇上的仪仗随后就到。
礼部大堂内乐器交响,声鸣震天,连太监的唱报“皇上驾到——”都没人听到。
直到浩浩荡荡的人马步入大堂,最后排的人才感觉到不对,回身看到皇上,连忙跪下行礼。
皇上示意平身,不必干扰演奏。
厅中众人正全情投入地演奏中,如痴如醉。
晏尧正远远望着站在乐团中心八仙桌拼成的舞台上,几个奋力演唱的人。
竺绾绾披头散发,面颊潮红,一脸醉相。
再看看其他几位女伶,也都是眼神迷离,如疯如魔的状态。
好家伙,恐怕不是一人醉酒,而是全场微醺?
晏尧正穿过层层人群默然地注视着竺绾绾。
她正举着一块传音璧,眼神空茫地唱着:“手,不是手,是温柔的宇宙,我这颗小星球,就在你手中转动。请看见我,让我有梦可以做……”
竺绾绾朝虚空伸出一只手。还设计了动作,嗯,台风稳健。
紧接着喧嚣大作,众人又再次随着乐声陷入更加疯魔地律动摇摆。
晏尧正被吵得眉头不受控制地抽搐,细细思虑着这种性质的演出能不能摆上万国来宾的宴席。
突然,竺绾绾好像看到了晏尧正。
她向晏尧正回望过来,眼神似笑非笑,唇角似扬非扬,声音空灵缥缈地唱道:“火,你是火,是我飞蛾的尽头。没想过要逃脱,为什么我要逃脱。”
晏尧正心里的弦像是“铮”的一声被弹响。
二人隔着整个大厅就这样茫茫相望。
一曲演罢。
竺绾绾双手把摇得散乱的头发往头后一拢,用一根细细的鼓槌随随便便地绕了几圈团成一个发髻在头顶,然后肆意地一笑,伸开双臂朝晏尧正说:“这首歌献给我们最酷最帅的最耀眼的星星,皇帝陛下。”
然后自顾自地开始疯狂鼓掌。
众人一听皇上来了,回看一眼吓得立刻跪下行礼。
几个女伶赶忙从桌上下棋,跪在地上又变成了瑟瑟发抖的鹌鹑。
竺绾绾笑得很灿烂:“皇上,快夸夸你的员工们,能把这首曲子还原到这种程度,真的太牛了。我都佩服他们了。好久没有唱这首歌了,好痛快。”
竺绾绾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皇上,期待着他夸几个形容词出来。
晏尧正默了几秒,微微点头道:“不错。很好。”
竺绾绾明显唱得很嗨,宣泄得很到尾。晏尧正不忍心打断她这样畅快的样子。
竺绾绾对众人吩咐,让他们按照这个模式继续排练,然后自己在金镶玉的搀扶下来到晏尧正身边。
“皇上,为了舞台效果,我还有一些要求。我要十个传音璧,十个扩音石,还要一百个荧光石。”
晏尧正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点头道:“可以。”
竺绾绾开心地说,太好了,这样礼部大乐团所有人就都可以全上了。
本来有一部分人擅长的乐器这一次演出实在是用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初次参演的人升职加俸,但是这下,竺绾绾连舞池下方的挥荧光棒的人员都安排到位了,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初次登台本来就是十分体面的工作,这下百人乐团没有一人被落下。刚才不能登台的人都在心里对竺绾绾增加了几分感激。
晏尧正灵机一动,甚至将年节当天才准备放的烟花匀了一部分给竺绾绾的初舞台来使用。
竺绾绾这么用心地准备了百人合演,晏尧正只想让她的舞台尽善尽美。
一切安排妥当后,离晚宴开始还有两三个时辰,竺绾绾给礼部安排了丰盛的盒饭,自己跟随着晏尧正去了御书房。
知道自己可能要挨训,竺绾绾一进西暖阁的门,就找了处地毯最厚实暖和的地面,可怜巴巴地跪下了。
晏尧正一回头,看到这缩在地上的一小坨,心里有点想笑。
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怎么,这是何意呀?”
竺绾绾垂头丧气,蔫头耷脑地说:“皇上,是我错了。我不该在街上明目张胆地分发银两,惹了奸人嫉恨,给您添了麻烦。
我不该在朝堂上与人争吵,殿前失仪,叫您为难。
我不该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今天把礼部的人都得罪了个遍,恐怕明日参我的奏疏又要呈上来了,又要给您添堵了。
皇上您罚我吧。别太重就行。我虚心接受。”
看竺绾绾嘟着小嘴叭叭不停,晏尧正能感受到她内心的苦闷。
“怎么?为何把情绪带到了工作中来,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吗?”
晏尧正状似无意地询问,其实是想让她提起郑遥夜此人,好让他有个合适的机会脱马甲。
要不然一直这么伪装下去,恐怕愈演愈烈,覆水难收。
竺绾绾抬起头,眼中盈满水光:“皇上,我是不是很不争气?您给了我这么好的工作,我却一直在捅娄子。
我只是想把我用不到的银钱都送给有用的人,可是却叫人给我扣了欲加之罪。
我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被那么多的大官围着骂,我真的好怕呀,皇上。
我做错什么了吗?我真的只是好心啊。我心疼我们的老百姓啊。
我还骗了您,合伙岚国大商弄了个假的婚约。”
竺绾绾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晏尧正:“你们这里欺君之罪是不是要杀头啊?我现在坦白告诉您,您能不能饶了我呀。”
晏尧正见她终于提到了自己,赶忙说:“朕知道此事。但是你和那位岚国大商,不是假婚约。他许你万金为聘,不是已经给你送了一部分订礼了吗。他对你是真心的,你放心,他不会骗你。”
竺绾绾闭上眼睛,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四处飞散。
“他走了。他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话,就那么急匆匆地走了。我想劝自己,他只是一时情急,来不及跟我说,想劝自己想开点。”
竺绾绾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可是我就是个小心眼。我昨夜一晚上没睡。想来想去,还是很生气,很恨他。就一句话的事,一封信的事儿,有那么难吗?”
晏尧正看她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你知道别人说我什么吗?说我是岚国弃妇,说他就是玩玩而已,我都不配被他带回家去。
我好恨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爱哭鼻子的傻瓜……”

第52章 你身上有他的香味
晏尧正在竺绾绾面前蹲了良久,还是难忍心痛,鼓足勇气张开双臂,想要将竺绾绾揽入怀中。
不料竺绾绾突然撑着地爬了起来,走到榻上的小案几旁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看到晏尧正姿势怪异地蹲在地上,竺绾绾停下送到嘴边的茶杯,抽抽搭搭地说:“不好意思皇上,口干了。喝口茶可以吧?”
“你喝。”晏尧正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用膳了吗?今晚怕是有的忙,不如提早用膳吧。”晏尧正故作轻松地掩饰尴尬。
“没胃口。想喝酒。上次那个酒酿圆子还有没有,吃点醉点挺好。那个味道我后来再没有吃到过。”
晏尧正皱着眉,那个味道……她说的难道是鸢贵妃亲自做的?没记错的话,鸢贵妃好像还在禁足。罢了,怕是这么久了,也该悔过了。
于是传下话去,鸢贵妃禁足解了。再速速做一桌菜肴让人送来,一定得有那个酒酿圆子汤。
鸢贵妃那边接到消息,皇上终于肯放自己出去了,欣喜若狂地准备了晚膳送了过来,却被拦在了西暖阁门口。
困惑地回到宫里,才知道就这几天宫里已经出了大事。
汐妃伙同娘家的朝中势力向那个伶人出手,结果把自己送进了冷宫。
朵儿心有余悸地说:“娘娘,这得亏那个不长脑子的汐妃先去探了前路啊,要不然很有可能栽的就是咱们啊。”
鸢贵妃搅着帕子暗自咬牙:“本宫初次见她,就觉着这个小蹄子和皇上的氛围很不一般。没想到,还真的是她。这小蹄子倒是个疯的野的,看来,皇上手上的那个牙印子,很有可能就是她的!”
朵儿惊诧:“此女竟然如此放浪形骸?”
“哼,只怕她放浪形骸的地方多了去了。皇上看惯了宫中端淑娴静的女子,见着这般乡野浪女自然觉得新鲜得紧。”
“此女现在还未入宫便这边魅惑君上,以后万一入得后宫还如何得了啊?”朵儿担忧地说。
“只怕她没有那么好的命,能活到入得后宫。”鸢贵妃阴恻恻一笑。
“娘娘,不可,就为了那样的小事,皇上就把汐妃打入了冷宫。只怕要是您动了手,也得惹祸上身。”
“当然不能贸然行事,须得好好谋划一番。你去将这几日的宴客单给我弄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的东风。”
“是。”朵儿唇边漾起一抹诡秘的微笑,领命离去。
说不吃不吃,但是坐在好一桌玉盘珍羞前,在晏尧正的命令加劝说下,竺绾绾还是用了晚膳。
当然进食状态与平日里完全不可比拟,只能说了为了下酒,多多少少动了筷子。
竺绾绾心里憋闷不快,晏尧正也是心怀鬼胎。
总想找个切入口把郑遥夜这个马甲给脱了,可是刚才竺绾绾哭得时候他没有开口,现在好不容易缓过来些了,他又害怕惹毛了她。
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心一横,准备强行开口掉马。
结果,竺绾绾居然双手托着下巴,闭着眼睛……
睡着了。
晏尧正叹了一口气,走到竺绾绾身后,将她打横抱起,走到龙床边。
怀中的人儿比初见时长高了些,可是身体还是轻盈得仿佛一块柔软的毛毯。
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扇影,殷红的桃唇微微闭合,睡得很香甜。
坐在床边凝望着竺绾绾酣睡的小脸。
微蹙的眉心仿佛还在诉说着少女的忧愁。
晏尧正有些后悔,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用一个假的身份来接近竺绾绾。
如果那天在玉泉汤池和竺绾绾发生了三个吻的脸,是晏尧正自己的脸,他现在会不会就少了这许多纠结,竺绾绾也不用承受这些欺骗。
晏尧正情难自禁地摩挲着竺绾绾的小手,牵到唇边印下轻轻一吻。
竺绾绾感受到异常,迷蒙着睁开了双眼,看到是晏尧正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皇上,您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您的身上有一种,跟他很像的味道,让我闻了……就很难过。”
竺绾绾抽回了手,转过身面朝床里,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晏尧正呆愣在原地。
身上有一种,跟他很像的味道?
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仔细聆听她的心声,却听到她好像在心里唱一句歌词:
“谢谢你给我,一段快乐的梦游……”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再说。
晏尧正心绪纷乱难以言表,尴尬地走向书案,假装忙碌。
竺绾绾躺了一小会儿便躺不住了,借口晚宴快要开始告退了。
晏尧正走到她睡过的龙床上,发现枕头上有一坨泪湿的痕迹。
她为什么又哭了?
她是想起了那个不言不语离她而去的郑遥夜?
还是……
她已经察觉了这一切都是朕的伪装?
她因为朕的欺骗而哭泣吗?
李好在门外轻轻地提醒道:“皇上,晚宴快要开始了,您得更衣了。”
“进来吧。”
晏尧正强自按下纷乱如麻的情绪,收了心,继续扮演回那个冷峻威严,高高在上的皇上。

出了西暖阁的竺绾绾,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脑门。
疯了吧疯了吧疯了吧!怎么敢迷迷瞪瞪躺到龙床上去了?
甚至不知道留下了是口水还是眼泪的痕迹。
大不敬啊!
皇上怎么总是由着自己犯错误,却不出言提醒呢。
这叫有心人看见传出去,不得立刻被参一本,然后拉去杀头?
太危险了,赶紧逃啊。
细细想来,从北地回来后,皇上一直把她捧得很高。
赏豪宅,赐官位,领皇俸,摸闲鱼。
何德何能啊,自己当得起皇上如此厚爱吗?
难道是……捧杀?
把小姑娘养飘了再杀?
树立个典型,杀鸡儆猴?
竺绾绾越想越后怕。
搞事业搞事业。从现在起,全心全意搞事业。
把大宣的文化艺术水平搞上去,震惊全场,惊艳世界。
到时候功劳满满,这些不为人知的错误应该就也能一笔带过了吧。
急匆匆赶到夜宴场地宵花台,舞台已经布置完毕。
云顶耀金,玉璧为灯。
身姿曼妙、浓妆淡抹的宫女们在宴厅中忙碌地来回穿梭,为成百上千的宴桌上摆上美酒佳肴。
竺绾绾转到了后场。
每晚小宴都有十几个节目,各国各藩使节今晚具体会把什么才艺献上,只有上台演出完毕后才知道。
后台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的。
进进出出殿门也没法关着。屋里院外一样冷了。
竺绾绾里里外外转悠着,通过舞姬们的着装,猜测这几天估计会看到些什么节目。
反正她除了今晚这个初舞台,其他的还什么都没准备。
待会设计几个节目清单后面备用,只要不和别人的节目撞脸了就行。
寒冬腊月的,一到晚上真的是寒霜侵骨啊。
就算到处都点上些火炉子,作用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伶官们倒还好,长袍下面穿点棉马甲、棉裤啥的御寒,只要不臃肿到有碍观瞻,也没人管你。
舞姬们可就凄惨了,穿着单薄的纱裙,冻得嘴唇都是青紫的,只能不停地跳脚,取暖全靠抖。
大过年的还要跑到异国他乡挣窝囊费,可怜见儿啊。
竺绾绾叹了一口气,拿出唢呐,那就浅吹个暖暖咒吧。
在喧嚣的后场听到了这一阵奇怪的曲调儿,众人都无甚在意。
过了一小会儿,却都纷纷神奇地感觉到,好像身上突然多了些暖意。
竺绾绾吹完唢呐收了神通,深藏功与名。
转到了大殿靠墙的角落,居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精钢铁笼,里头趴着一只体型硕大,丰满肥胖的斑斓白虎。
呜呼。这个很稀罕啊。
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稀罕养猫还是怎么的,竺绾绾来这边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见过猫咪。
猛地一下子居然直接看到了猫科动物的百兽之王。
猫瘾犯了的竺绾绾非常稀罕地走了过去,隔着栏杆“嘬嘬嘬嘬嘬”地朝白虎发出声音。
肥胖的白虎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了竺绾绾两三秒,翻了个白眼,又把头转了过去。
竺绾绾:???
怎么感觉我好像被老虎鄙视了。
是它太过厌世,还是我召唤的方式不对?
正在这时,负责给白虎喂食的人走了过来,身上穿的是霍洛部落的服饰。
二人合力抬着一大盆腥味浓重、血刺呼啦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心、肝、肺样的东西,打开精钢铁笼最下侧长方形的小门,把大盆推了进去。
斑斓白虎面上也不见欣喜兴奋,翻着白眼站起了身,走到盆边,对着盆里这闻闻,那嗅嗅,挑挑拣拣半天,才对着一块红白相间的肉下了嘴。
吃完了再想找这样的肉,却只能看见肝和肺了,无奈只好闭着眼睛痛苦地开始咀嚼。
竺绾绾竟然从它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许面如死灰的意味。
刚才看它卧着,就感觉这白虎尤其壮硕。这会儿站起来了才发现,它已经达到了肥胖症的程度了。
竺绾绾给白老虎使用了动物传声入密技能。
“看着不太好吃呀。不想吃别吃了。你们部落一天天的就给你吃这些?太不健康了。你看你这么胖,八成有脂肪肝,再吃这些心肝肺的,很危险哟。会死哟。”
此时笼子旁边只有竺绾绾一人靠近围观,其他人都受不了白虎身上的兽王煞气,不舒服地躲得远远的。
白虎自然知道这个声音是面前这个女人发出的。
“嗷呜……愚蠢的人类……咬死你们……嗷呜……”
白虎一边咀嚼着那些杂七杂八的食物,一边从喉咙发出震慑的低吼。
“啧。”竺绾绾皱眉。
“你这孩子咋不听劝呢。你看看你多胖了都,吃这些垃圾食品,伤了身体你自己难受。你看看你,这么一大坨,估计跑两步都费劲。”
竺绾绾四下扫了一圈:“就你一个动物啊?让你来表演什么的?爬高台还是踩滚木,总不至于是钻火圈吧。我看你这体型,就作揖、打滚儿适合你了。其他的让你做,都有难度系数。”
白虎明显地不高兴了,似乎觉得自己的威仪受到了极大地侵犯和侮辱。
喉咙不断发出连续的低吼。
“嗷呜嗷呜嗷……呜……走开……可恨的人类……嗷呜……yue……”
一着急,把刚才自己吞进去、没好好咽的一疙瘩血块一样的肉,给呕出来了。
“咋还急眼了呢?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看着地上那块没有被完全撕咬开的肉块,竺绾绾道:“嘴张开,让我看看你牙,你牙应该也不行了吧。肉都撕不烂。”
斑斓白虎是真的生气了,朝竺绾绾龇起闪烁着寒光的尖利虎牙,巨大的肉爪还狠狠拍了地面一下,带出一阵劲风。
本以为会吓退竺绾绾,不料竺绾绾却欣喜地说:“唉,牙还不错诶,爪子也很有力气。看来你身体状况没那么差,那就稍微减减肥,就能恢复生龙活虎的矫健身姿啦。”
竺绾绾再凑近了些,问道:“你这演完节目还要跟着霍洛部落回家吗?要是你不想回去了,就留在大宣,我养你呀。
我可有钱了,只要你跟了我,顿顿好肉,才不给你吃这些破破烂烂的边角料呢。怎么样,考虑一下。胖虎?”
直接昵称都定下了这是。

斑斓白虎像是想到了什么,垂下了头。
霍洛部落的人向来凶残嗜血,来的时候它就知道,他们不愿意再千里迢迢带着自己回去,一路上还得消耗食物。
等它在众人面前表演过后,很大可能是会被杀掉吃肉。
自己被喂养得这般肥胖,也只是为了身上多些肉膘。
它也不想吃这么胖。可是被灌下了开胃猛食的药物。吃再多,都还是会感觉到饿。
明明肚里已经很撑了,吃得都消化不了,可是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吃。
它曾想逃脱,但是每日都被药物控制,走出一段路后就会浑身绵软,昏睡不醒,再被人猎捕回去一顿毒打。
自己的生命大概也快要走到头了。只能等待死亡降临。
面前这个人类,想要养自己,大概不是看上了自己的皮毛,就是看上了自己的虎肉吧。
白虎沉闷地在心里想着,痛苦烦躁地来回踱步。
然而,如果它不发出声音,竺绾绾就不能猜到它的心理活动。
竺绾绾不知道白虎如此可怜的命运,还在一直朝它期待地微笑着,等待它的回应。
高护和金镶玉、玉镶金突然赶过来:“姑奶奶终于找到你了。后场人多手杂,你千万不要和我们分开。”
竺绾绾憨笑着:“在这皇宫大院,天子脚下,还能有人把我拐卖了去呀。”
“总归是防范着些的好。”高护担忧地说。“宴会快开始了,我们去台前等候开场吧。”
竺绾绾跟随三人往外走,还在不停地给白虎使眼色:“记得喔,好好考虑,我完了就跟皇上求恩赏,收了你个大猫咪。”
待竺绾绾再次回到宵花台。
钟磬齐鸣,彩旗飘摇。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宾客尽数落座之时,竺绾绾示意礼部众人全部安静有序地到上台等候。
尊敬的皇帝陛下又不可避免地简单讲了两句。
虽然有传音璧清楚地把皇上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但是那通咬文嚼字,竺绾绾还是弄了个左耳听、右耳冒。
直到抓住了“开宴”两个关键字。
竺绾绾知道时候到了。
冲台上做了个手势,示意开始。
先是一段悠扬的二胡声,通过传音璧散发出来,吸引了众人朝台上望去。
紧接着一阵密集剧烈的鼓点,伴随着轰鸣的乐器齐奏,一起极有律动地响了起来。
管他台上吹的,拉的,弹的,唱的,还是台下围的一圈、拿着荧光石舞动的,甭管了,跟着节奏、摇你的头就完了。
万国使臣,天下宾客,谁也没有想到呀。
这大宣朝一上来就整这么一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歌舞表演。
居然还这么好听!节奏强烈!煽动人心!让人跟着乐声热血沸腾!
总的来说,就是没忍住的,当场就站起来跟着摇头了。
忍住了摇头的,没忍住点头。
忍住点头的,没忍住抖腿。
忍住抖腿的,最后还是不小心地跟随乐声偷偷在桌子下随着节奏点动手指。
一曲很快唱罢,直到最后一句尾音落下,舞台一圈燃起了金芒耀眼的烟花。
舞台效果美到爆炸。
众人如梦初醒般献上掌声,纷纷惊叹不已。
盛大的晚宴终于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与一开场心潮澎湃的乐曲相比,接下来各国各藩献上的节目都有些平平无奇,黯然失色。
竺绾绾也站在台下看了好一会儿。
大冷的天,生生把她给看困了。
于是在高护三人的护送下,悄悄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场。
晏尧正虽然坐在高位上,离舞台有十几米远,但是目光却一直穿越了闪烁不定的玉璧萤灯,追寻着那个刻入他心尖上的身影。
直到她离去。
竺绾绾在回府的路上就在马车里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
竺绾绾到了礼部,众人还都沉浸在昨日演出大获成功的欢欣鼓舞中。
昨晚竺绾绾也提早吩咐了何奉林,众人一下台就立刻全部得到了赏银,还有加俸升品的消息。
此时竺绾绾一进礼部大门,就受到了所有人员的跪拜。
“吾等拜谢大人恩典。”
竺绾绾和气地摆摆手,让大家赶快起身:“不用感谢我,要谢就谢你们自己。如果没有这份能力,自然也承担不起这份荣光。大家辛苦,今天继续整活儿。秀翻全场。”
竺绾绾拿出自己空闲时整理好的曲目清单,示范了几支现世流传甚广的国风佳曲,众人听得又是好一番心荡神摇。
竺绾绾又按照曲风和歌词设计了配套的水袖舞,团扇舞,绸扇舞,旗袍舞,铃鼓胡旋舞。
分别根据曲目和舞蹈分配好人员后,看着众人练得如火如荼,竺绾绾又闲下来了。
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了。
见竺绾绾又摸出了她小包包里的小酒壶,高护连忙尔康手:“大人,不可。您怎么能日日饮酒寻醉呢。”
竺绾绾撇了撇嘴:“懂不懂事儿。你们这里的果酒才几度啊。甜滋滋的不打喉咙,那就是个饮料儿。我就是用来提神的。要不然没事老犯困,这可不得行啊。”
说着举起小酒壶啜了一口。
高护皱眉苦练地望着竺绾绾。
昨天竺绾绾进了皇上的西暖阁,结果后面出来了,竺绾绾和皇上的脸色都不太好。
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他决定今天还是不要再让皇上知道竺绾绾心伤买醉的事情了。
夜宴,宵花台。
竺绾绾今晚安排的是轻歌曼妙团扇舞。
没想到演完后,居然有别国使臣向皇上进言,昨晚的那支歌曲演出太过震撼,令人回味无穷,恳求今晚再演一次。
皇上的口谕传过来的时候,竺绾绾微笑着表示,那就放到今晚最后再登台。
总不好突然加塞儿坏了人家别人的节目排序。
待到压轴节目演完,竺绾绾指挥着自己的乐团众人往台上走。
恰好这个刚表演完的节目,也是一个巨型群舞,一百多号人。
为了舞台效果尽善尽美,此时中场休息阶段,玉璧灯都被一层轻纱笼罩了。
于是此时,一百多人下台,一百多人上台,挨挨挤挤的都有些看不清台阶。
竺绾绾害怕有人跌倒受伤,对高护和金镶玉、玉镶金三人说:“你们去各处维持一下秩序。”
高护担忧地说:“那大人你就在这个角落别动,哪儿都别去,我们把人都安排妥当了,就来这儿找你。”
竺绾绾点头。
三人汇入了来往的人流。
突然一阵异风袭来,一股幽然暗香钻入竺绾绾的鼻尖,沁人心脾。
竺绾绾正在疑惑,哪个舞姬居然用得起这么芬芳馥郁的香薰,肯定不便宜吧。
却突然感觉到脑子晕晕的,身体麻麻的。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灯影混沌,人影婆娑中,竺绾绾无声地闭上了眼睛,躺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宿主,宿主,醒醒,醒一醒。】
竺绾绾浑身无力,浑浑噩噩地嘟囔着:“麻住了,别叫了,让我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就起。”
白包子的声音机械的声音似乎戴上了焦急:【宿主,别睡了,您已经睡两天两夜了,再睡下去就冻死了。】
“我感觉不到冷,我就是困。天还黑着,让我睡吧。”
白包子无语:【宿主,您现在被装在一个麻袋里,麻袋外观上还有恶臭污渍与血腥。】
竺绾绾一听无奈地睁开了双眼:“怎么这么埋汰呢?他就不能装个干净点的麻袋么。你这么一说我好像都闻到粑粑味儿了。yue,好臭。”
挣扎着想要试图坐起,却发现自己双手被反捆在背后。双脚也捆着。
两边胳膊因为长时间朝后咧着,现在慢慢知觉恢复了,能感受到骨头脱臼的痛楚。
胳膊疼痛不能受力,再加上身体一直麻痹迟钝中,蠕动了半天都没有成功坐起身来。
“什么人绑了我呀?什么仇什么怨,把我胳膊都卸了。这是真想弄死我?”
右手从虚空袋中拿出唢呐,变换成匕首形态,削铁如泥,手腕上的绳索顷刻间便划开了。
又把双脚间的绳索割开,却突然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脚步声朝自己靠近。
一只脚突然冷不丁地狠狠踢了自己一脚。
“嗯……”
竺绾绾忍不住痛呼出声音。
只听到两个声音对话:
“醒了醒了,居然没冻死,命还挺大。”
“肯定不能叫死啊。上头说了,必须活着扔进虎口,让她活活被咬死。”
“哼,那白虎空了两三天肚子,现在肯定饿得发狂。等会儿扔进去,一定非常好看。哈哈哈。”
说话间,一人拎起黑麻袋,晃晃悠悠移动起来。
竺绾绾双手抱胸坐在布袋里,拼命地咬牙。
真的要爆粗口了!
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把老子迷晕了搁麻袋里装了好几天,现在还要把老子扔给饿了几天、饿急眼了的老虎。
玩的就是一个活活咬死,碎尸万段呗。
我特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到底是抢了谁的男人还是断了谁的财路,为什么会惹来如此杀身之祸。
枉我两辈子积德行善,却换不来个好人好报呗。
正在忧愁间,被人往地上一丢。
一个声音激动的说着:“扎她几刀,散散血腥气,勾得老虎更嗜血,场面更刺激。”
说着便拔出利刃,竺绾绾想躲,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利刃刺入大腿,竺绾绾痛叫了一声,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轻轻一挥,麻袋如纸片般被匕首划开。
身着夜行衣打扮,黑巾覆面的两人惊诧地看着竺绾绾。
“你怎么……什么时候解开的?”
竺绾绾闭上眼睛,痛苦地长出一口气,再睁开眼,眸中仿佛染上了殷红血色。
强撑着从地上起身,手中匕首一闪,变成尖锐如针的花剑,“噗嗤”一声刺入一个黑衣人胸膛,电光火石间拔出,又迅速刺入下一人胸口。
两人还不能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倒在地上,大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竺绾绾撩起裙角轻轻擦拭长剑上的血痕,冰冷的血色双眸中翻涌着疯狂:“老子不喜欢,黑色的麻袋,知道吗?”
这世上的穷人,苦命人,可怜人,救都救不完。
坏人,歹人,恶人,杀也杀不尽。
以前她从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血。
可是为什么良善之人却招来无妄之灾。
不想死。
因为在现世已经死过一次。
以前总觉得来到的这个世界,是一个虚幻美好的幻想世界。
就算偶尔遇到一点困难坎坷,也只是调剂生活的小插曲。
就算被人害得再苦,也只是吹一曲唢呐,顶多把他放倒个十天半月。
可是如今这一刀扎进了肉里,切身的痛楚才让她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什么美梦。
而是一个残忍的求生游戏。
她现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痛觉,有怨恨。
她不想杀人,可是不杀人,人就会杀她。
两个黑衣人躺在地上胸口还在汩汩冒血。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旁边铁笼中得斑斓白虎如同疯了一般,猛烈地撞击着精钢铁笼。
竺绾绾花剑上下一挥,精钢铁笼栏杆竟然被齐齐切断。
斑斓白虎似乎受到了惊吓,不敢再发狂怒冲,而是往后退了几步。
竺绾绾目光冷冷扫向它:“你不是要出来吗?出来吧。”
白虎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试试探探地爬出了笼子,发出低吼朝地上两具尸体走去。
“嗷呜——好饿——我要吃——我要吃——”
看这白虎在黑衣人身上嗅来嗅去,竺绾绾厌恶地皱了皱眉:“不要吃人。很脏。走,我带你去你该吃的肉。”
白虎仿佛同意了竺绾绾的说法,眼睛望向大殿的出口。
竺绾绾往前走了两步,大腿上被刺穿的痛苦立刻传来,竺绾绾用力地拧着眉头,立在原地,强自仁通。
白虎知道竺绾绾伤势严重,颤颤巍巍走过来,慢慢靠近竺绾绾,用头顶了顶竺绾绾的手。
“嗷呜——上来吧——”
竺绾绾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你要……驮我?但是……”
看着白虎滚圆胖乎的身体,自己走两步都呼哧带喘的,能驮得动她吗?
“嗷呜——”
白虎坚持。
竺绾绾只好爬上了它宽大柔软的后背,就像坐上了一张巨大的毛毯。
白虎饿了两天,还一直被下折软骨药,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驮着竺绾绾慢慢悠悠走出了宵花宫的大殿。
看看天色,正是卯时前后。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一抹橘红色的朝霞在远处若隐若现。
竺绾绾指明了御膳房的路。
不光老虎饿了两三天,她自己也饿了两三天。
怎么也得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天塌下来,就先让高护订着吧,谁叫他个子高。
清凉的薄雾中,洒扫的宫人打着呵欠半闭着眼睛在御膳房门前奋力挥舞着扫帚。
隐约看见雾中走来一个庞然大物。
待到仔细定了定神,才看清,来人居然是一名少女,骑在一头壮硕的猛虎上。
宫人吓得瘫软在地,尖叫连连。
白虎和少女没有理会他,径直越过他身旁,进入了御膳房。
房内众人顿时也被吓得此起彼伏的尖叫不止。
竺绾绾四下搜寻着,看到处理肉食的大案板,拍了拍白虎的脖颈。
它立刻走路都有劲了,颠颠地就朝肉奔过去了。
“把你们现在有的最好吃的早餐都给我摆上来。”
一边有人惊惶不安地朝竺绾绾呈上各种粥、饼、汤、菜,一边有人偷偷溜出御膳房,奔去将此事告诉管事儿太监李好公公。

待会儿见了她一定要……
冲进了御膳房大门,看到竺绾绾正坐在案前,面前摆着数不清的盘盘碗碗,她正面无表情地大嚼特嚼。
看着她妆发凌乱,形容憔悴,晏尧正一时心疼语塞。
不知这小丫头这两天是遭了什么罪。
旁边的肉几上,一头斑斓白虎正伏在案上埋头猛吃。
几十个宫人战战兢兢地挤在御膳房另一边的角落。
竺绾绾回头,见晏尧正来了,塞得鼓鼓的嘴巴含糊地嘟囔道:“皇上,我整整饿了两天。这是你家的厨房,我随便吃点,没关系吧。”
晏尧正满腔的怒火在见到她平安无事的那一刹那,顷刻化作似水柔情。
“你吃。”
竺绾绾点点头,像是有点被噎到了,站起来往桌案的另一侧走了几步去拿汤碗。
晏尧正注意到她腿部似有不便,冲到她身边细细查看。
竺绾绾莹白长裙半个裙身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谁伤得你?”
晏尧正竭力压制怒气,一出口声音却粗哑得吓人。
“不知道。反正就是两个黑衣蒙面的,先是把我迷晕了,装麻袋里昏了两天,今天又要把我扎几个血窟窿,喂老虎。我正当防卫,把他们全嘎了。”
竺绾绾一边继续麻木不仁地咀嚼着,一边还在不停往嘴里塞着肉和饼。
晏尧正听她说得淡然,心里却明了,这两日着实凶险万分,她可能已经在鬼门关来回打了好几个转儿。
如今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说不定还是异世来客的身份特有的幸运加持,才使得她能活命。
晏尧正后怕不已。
他不敢想,要是现在看到的是竺绾绾的尸体……
竺绾绾内心良善,没什么血海深仇的敌人。
如今遭遇此劫,很有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偏爱,遭人嫉恨。
他深知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是难道把她放在前朝,也不能守护她的安宁吗?
或许是嘴里塞得太满来不及咽,竺绾绾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
待嘴里的食物全部都吐出去,竺绾绾抬起头,双目血红地看着晏尧正,深陷的眼窝盈满了泪水,她却不肯让眼泪流出来。
晏尧正知道,她也在后怕。
她害怕死亡,害怕黑暗,害怕那个恶臭难忍、或许装过尸体的麻袋。
害怕被利刃刺穿大腿的疼痛。
害怕自己为了活命,想都没想就刺向黑衣人的剑。
害怕那种剑尖扎破胸膛,就像是切蛋糕一样的触感。
害怕被死不瞑目的双眼瞪着,眼中的困惑和恨意不肯熄灭。
她的眼神好像在向晏尧正求助,可是嘴唇却倔强地颤抖着,无法发出声音。
她的心里在说: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手上沾了血……
晏尧正全都明白了。
温柔而又坚定地摸了摸她的头,为她捋好凌乱的额发,晏尧正就像哄孩子一样轻声说:
“你做得很好。伤害你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这个世界不需要你来渡。哪怕是慈悲为怀的神明,也会惩罚大凶大恶之人。你没有错。”
晏尧正将竺绾绾打横抱起:“走吧,你伤势不轻,朕为你传御医。”
竺绾绾疲惫顺从地靠在晏尧正的怀里。
在一旁吃得正香的胖虎看见竺绾绾要走,又想跟着她走,又舍不得香喷喷的肉山。
屁股一寸一寸往外挪着,嘴里还没停下狼吞虎咽,喉咙里发出低吼:“嗷呜——等等我——”。
竺绾绾看见了,只好喊了一声:“胖虎慢慢吃。吃饱了再来找我。”
胖虎一听如蒙大赦,立刻又往肉山里钻了几步。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肉山都一扫而光,胖虎这才感觉到肚里舒服了,饱饱了。
御膳房的宫人们颤颤巍巍地送走了这位老虎爷爷,腿都软了,抱着团相互安慰心有余悸。
谁不怕呀,那血盆大口,说能一口咬死三个都不为过。
竺绾绾就那样被晏尧正抱着,在宫里大轻功行走。
这个怀抱宽大,温暖,甚至有一些熟悉的气息。
可是竺绾绾看向晏尧正的左耳下面。
没有那个淡粉色的“z”字印记。
不是他。
竺绾绾在心里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觉察到竺绾绾落寞的情绪,晏尧正茅塞顿开,原来,她有偷偷用这个印记来认人。
一开始晏尧正并不知道荟妆先生在他这里做了这小设计。
经过竺绾绾提醒,才知道的。
回来后问了荟妆。荟妆说,这个闪电的痕迹就当做郑遥夜身份的专属标记。
现在看来,他确实有必要,让荟妆把这个印记烙在这里。
这样以来,竺绾绾就会认出他来吧。
竺绾绾又睡上了龙床。
两天没有沾过床了。现在有这舒适的体感,竺绾绾也就不管什么敬不敬的了。
御医来为竺绾绾诊治过了。
大腿的刀伤虽然深,但是好在没有伤及骨头。
就是清理伤口的时候,疼得竺绾绾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缝合的时候,竺绾绾更是把下嘴唇都咬出血了。
晏尧正心如刀割。
走过去握住竺绾绾的手轻声说:“疼就喊出来吧。哭出来也行。”
竺绾绾头上冷汗涔涔,虚弱的摇了摇头:“没有用。喊也疼,哭也疼,还不如忍着,省点力气。”
待止痛补血、养身固元的汤药一碗一碗熬好送过来时,竺绾绾已经发起了低烧,意识不清,难以进药。
晏尧正轻声呼喊着竺绾绾:“绾绾乖,起来喝药,喝了药就不疼了。”
竺绾绾迷迷糊糊地咕哝:“我没力气。你放着吧,等我有劲儿再喝。”
一直站在一旁角落里的高护、高卫两兄弟对视一眼,心里想道:好机会,皇上可以以口含药相哺喂了。皇上多久都没跟姑娘亲密了。
晏尧正一道凌厉目光如箭般射向满脑子有色废料的兄弟俩。
“去,把朕的琉璃玉盏吸管杯拿过来。”
高护、高卫:……
皇上你太正人君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快去!”
汤药尽数盛入玉盏杯里,把竺绾绾抱起半靠在自己的怀中。
“绾绾乖。喝药吧。”
竺绾绾烧得嘴唇上的血迹都干了,噙住吸管吸了一口。
一下子苦得她翻了个白眼,睁开眼睛望了一眼杯子,再看看晏尧正。
好家伙,还以为穿越回去现世喝到了热美式加了百草枯。
晏尧正为难地低哄:“乖,喝了就不疼了。”
竺绾绾闭上眼睛视死如归,一鼓作气一饮而尽。
晏尧正看她这般做派,还以为她烧得都没有味觉了。
“口苦不苦?要不要吃点蜜饯梨膏糖什么的?”
竺绾绾一魂出窍、二魂升天:“还可以再苦一点。跟我的命一样苦。”

第57章 鸩杀
待竺绾绾睡去后,晏尧正吩咐金镶玉和玉镶金守着竺绾绾,自己则亲派凌霄卫将正准备潜逃的十二名霍洛部落的来使尽数抓捕。
本来早上皇上突然没有上朝,朝臣已经议论纷纷。
有人听说,宵花宫有人偷盗了霍洛部落进献的杂技老虎。
两名黑衣人不知为何当场毙命。
又听人说,老虎逃到御膳房偷肉吃,被抓了个现行。
还有人说,霍洛部落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被皇上的暗卫带到了刑部大牢,由暗卫首领亲自刑审。
每个帝王都有自己的暗卫势力,这是众人心照不宣之事。
只是皇上突然把自己的暗卫都暴露到了人前,就是为了抓捕霍洛部落的使节,这其中又有何缘故啊?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难寻真相。
刑部大牢。
暗卫首领莫宽已经对霍洛人用完了十八般武艺。
十二个遍体鳞伤的血人分别吊在不同的牢室里。
晏尧正亲自挨个问讯、读心。
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霍洛部落的人茹毛饮血、粗犷野蛮,头脑也真的十分简单。
只是因为收到了一个蒙面人送来的一箱金子和一句话,让他们把老虎饿上两、三天,他们就真的照做了。
直到发现老虎笼子被劈开,且虎笼外发现尸身,他们才发觉有可能摊上了大事,想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潜逃失败。
就算把他们活活打死他们也实在供不出来有用的信息。
晏尧正起身离去,眼神空洞,凛若寒冰。
莫宽心领神会,手起刀落。
片刻后,牢中多了十二具冰冷的尸体。
鸢贵妃宫中。
朵儿忧心忡忡地说:“娘娘,想不到那个小蹄子命那么大,居然能把那两人都反杀了。看来着实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鸢贵妃目光中也露出狠厉之色:“怪我们小瞧了她。这一次本来计划得天衣无缝,可惜……不过现在就算把那霍洛人刑讯到死,也不会有什么闪失。霍洛人自己都不知道金主是谁。
要查也得先查到皇后那去。别忘了,霍洛可是皇后的母族。这个野蛮之地来的贱人,也配坐上凤位?此番就打得她有口难言。”
鸢贵妃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朵儿恭敬地狗腿道:“娘娘高明。可惜就是那个下贱伶人没死成,只是受了腿伤。听人说,此女有妖术,惑得那猛兽对她俯首臣称,甘愿被她骑着走。”
“贱人就是多妖。且看着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弄死她。一个万人唾弃的伶人,居然惹得皇上如此偏宠。哼,盛宠就是劫难哪。
此事已经揭过。从现在起,这件事你就烂到肚子里,想都不要想起。我们静静等待,看她这个下贱胚子能招摇到几时。”
皇后宫中。
得知了霍洛部族使节被人买通,想要撺掇猛虎害竺绾绾的事,皇后气得差点没晕厥。
为何母族今年的使节团如此愚蠢不堪。
来路不明的金子你怎么敢收?不明不白的话你怎么敢听的?
幸好竺绾绾本事大,虎口逃生,还反杀了那些蒙面人。
虽然蒙面人的身份已经查明,只是这沣都城中两个要钱不要命的打手,但是他们到底是如何能混入宵花宫,有何人接应,现在此事必须要查得清清楚楚。
否则自己恐怕就要因为母族人愚蠢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心烦意乱间,突闻皇上驾到。
皇上进来后一言不发,只是阴鸷地盯着萧菡若看。
萧菡若跪下认错,忏悔自己没有管理好后宫,才出现宵花宫的乱事。
心如擂鼓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心里把刚才的所思所想复盘一遍,斟酌着怎么跟皇上解释。
不料却听到皇上说了一句:“不是你。那就起来吧。”
萧菡若心里困惑,她还什么都没说,皇上怎么就知道她的想法了。
“传各宫妃嫔过来吧。”
不一会儿,各宫各院的妃子们就齐聚皇后寝宫。
当看到皇上也在时,纷纷按捺不住喜悦。
皇上不入后宫久已,这段时间万国来朝,前朝事忙,除了每晚宵花台宫宴能远远看到皇上,再就没有亲近的机会了。
这会儿突然能见到皇上了,实属意外之喜。
一屋子二十几个女人都开始含羞带怯地向晏尧正暗送秋波。
晏尧正仔细聆听,心内一片春潮涌动,爱意翻滚,群雌粥粥,吵得晏尧正脑子都快炸掉了。
他也不想浪费时间。
直接冷声道:“大司乐差点惨死与猛虎之口。”
众女一听,内心活动更是沸反盈天。
有些讶异,有些惊惧。还有的处之淡然,一副与我无关,漠不关心之态。
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好奇,为什么皇上会提然提起大司乐之事。
按她们所了解到的,大司乐大人只是被外族奸细刺伤,差点被老虎咬死,这是从何说起呢?
鸢贵妃隐藏在这许多人中,心里就想的是,她是死是活,伤得重不重,与我无关。一个卑贱的伶人,也配被皇上提起?
晏尧正凝神倾听着众妃的心声。
听到鸢贵妃的话,他阴冷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鸢贵妃。
虽然鸢贵妃已经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掩埋了,不再想起,叫晏尧正不能接收到有用的信息,可是鸢贵妃对竺绾绾莫名的敌意,还是叫晏尧正眉心一跳。
众人现在都知道,竺绾绾被皇上封为三品大司乐,不管她以前是什么家世,现如今这身份地位自然不同于从前。
且竺绾绾亲自奔赴北地消灾平祸,此为大义。
豪掷万两白银布施百姓,此为大善。
带领一潭死水的礼部乐团在外国来宾面前逆风翻盘,此为大智。
更重要的是,世人皆知,竺绾绾现在是被他晏尧正,大宣的皇上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谁见了不得艳羡地尊称竺绾绾一声:竺大人。
就连虞、眉、寒、柔四妃见识到竺绾绾惊艳世人的演出谋划后,也不得不对她暗自折服。
可是在鸢贵妃的心里,却好像一棍子把人打死了,她永远只能是那个卑贱的伶人身份?
竺绾绾做了什么,叫她竟然有如此敌意,抑或是恨意?
晏尧正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带着血丝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向她,眼中却杀意尽显:“鸢贵妃。她又不曾做错什么。你何至于此呢?”
鸢贵妃一瞬间五雷轰顶,她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说,甚至不知道皇上是诈她,还是已经确定了什么。
赶忙跪倒在地,委屈求道:“皇上,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虽然嘴上在竭力狡辩,心里却开始回想自己是哪一步暴露了痕迹。
晏尧正一听她的心声,确定无疑。
“赐鸩酒吧。”
不管鸢贵妃再怎样疯狂地求饶,晏尧正只是厌恶地闭上了双眼。
早已等候在门外多时的宫人们进来,拿出了提前备好的鸩酒,按着鸢贵妃的身体,灌入她的口中。
不多时,鸢贵妃口吐黑血,一命呜呼。
朵儿见此惨状,万念俱灰,一头撞死在院外石柱上。
众妃嫔亲眼目睹全程,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对上皇上那嗜血疯狂的眼神。

晏尧正守在床边,默然地注视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缱绻。
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在手心,看到竺绾绾的指缝里居然留存了污垢。
晏尧正的眼神立刻闪过一抹狠厉血色。
朕的绾绾,本来养得是多么金尊玉贵,玉雪可爱,现在居然被那些该死的东西,绑到不知道什么冰冷肮脏的地方受苦,连指缝都脏了。
替竺绾绾把这几日来不及打理的指甲剪得短短的,再磨得圆圆的。
竺绾绾一直都没有醒。
汤药中有安神的药草,让竺绾绾睡得很沉。
晏尧正长叹一口气。
“绾绾,朕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其实我跟你一样,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你给我听得那些歌,有些我小时候也听过。
在王兄的府上第一次见到你,听到你吹那些曲,说贝多芬,我就确定了你的来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没有在那个世界死亡的记忆。就好像猛然间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一开始我不敢想,不敢醒,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梦。每天躲在无人的地方不停地睡觉,期待着一觉醒来回到那个原本的世界。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让我起来活着,他说我身上背负着神罚,必须拯救这个世界。
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就要永远困在这里无限轮回。
这个世界真的不太好。每过几年,就会出现一场大型灾害。
国家覆灭再崛起,人口消亡再繁衍。
可是这些都是自然规律,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有什么可救。
我在这个世界当了好几辈子人了,当做奴隶,商人,杀手,侠客,似乎都不能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改变。
直到这一辈子,我降生在了帝王家,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君主。
我竭尽所能,惩奸除恶,明治善理,这个国家在我手上不用再被四邦欺辱,海晏河清。
可是当皇帝好累,坐在这个位置,就有了做不完的工作,不能磨灭的使命。
我根本不是晏尧正,只是一个皇位上的工具人。
按照往年的经验和钦天监的观测,待开春,又要面临一场大旱。
又要有很多人饿死。
我能做的都做了,你说,这个世界到底要怎么救?”
或许是神看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还不能扭转乾坤,才把你送到我身边。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但是你来,已经显示出了你的意义。你有救人救世的善心和能力。”
“你比我高级,”晏尧正微笑了一下,“你还有系统,还有异能,你的唢呐有神力,我都能看见神光。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神使吗?”
“但是我不想让你那么累。
除了必须要你亲自出手才能解决的问题,其他的一切,我都想拱手送你。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都想让你得来的毫不费力。
可是总有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想要让你过得不舒坦,甚至还想谋害你性命。
他们懂什么,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他们怎么能知道,你是多么珍贵。
我甚至怀疑,他们都不是真人,只是纸片人。
这个世界不像是真的。
要是真实的世界,怎么会轮得到我这种厌世之人来拯救。
让我去毁灭它还差不多。
在你到来之前,我已经足够疲惫了,甚至想要放弃,任由自己和这个世界一起堕落、沦陷。
但是你来了。
你不知道,初见之时,你的眼里有星光。
我不想让你眼里的光芒暗淡。我不想让你因为任何人伤心。
所以我用郑遥夜这个身份接近了你,想守护你。
可是事情不知道怎么,竟然走到了如此荒谬的一步。
等你醒来,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你想要郑遥夜,我就做郑遥夜。
你想要晏尧正,我就做晏尧正。
你想要的什么,我都给你。”
一通一千多字的枕边密语,晏尧正是真的推心置腹,坦诚相见。
也算是正式告白前的一次演练。
晏尧正觉得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掉马甲也不是那么突兀,应该可以接受。
越想越觉得同为现世之人,却能在这个世界和竺绾绾相遇,简直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该我爱你。
今天是除夕,是年节晚宴最盛大的一天。
前朝还有无数官员、使节、远道来宾要应付。
晏尧正吩咐金镶玉和玉镶金守好竺绾绾,自己志得意满地起身离去。
就等着竺绾绾醒来后,给她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真情告白。
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的白包子沉默了。
眯眯眼中射出一缕诡异的精光。
好家伙,原来那个被投放了一百多年还没有完成任务的人就是你小子。
果然没有系统绑定的野生任务者,着实不堪重用。
刚才听到他说自己背负神罚,白包子发动系统神力检测晏尧正魂身,居然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了神罚烙印。
罪名居然是……弑神?
具体弑杀了哪个神明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这种灭世之人,居然被投放到这个小世界来救世?
哼,只能说,系统运行难免也有出错的一天。
白包子看了看还在昏睡的竺绾绾。
竺绾绾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算是顺风顺水,但是自从遇到晏尧正就无端惹祸上身。
每个任务者来到任务世界,注定会有命定的任务阻碍者,但是晏尧正此人明显还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是人类世界传染力极强的病症。一旦感染,竺绾绾很有可能无法完成系统任务。
它作为正义又可爱的,甚至有编制的系统,一定得帮宿主逃离这个病原体。
于是白包子趁着竺绾绾还在昏睡,发动了瞬移技能,把竺绾绾送回了竺绾绾的府邸。
【宿主,宿主,醒醒,醒醒。】
竺绾绾听到白包子的声音,但是眼睛还迷得睁不开:“又怎么了?我都负伤了,还不能睡一会儿吗?”
【宿主,快逃吧。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离开?去哪儿?我这么大的豪宅,这么多的钱,不要啦?”
【钱在哪里都会有的,但是命只有一条。要想苟到最后,最好还是听我安排。我们的使命都是完成任务,我自然不会害你。】
竺绾绾脑子转了几个弯儿,犹犹豫豫道:“我不能走,那个人会回来找我。我在这里等他。”
白包子痛心疾首,看看,看看,还没怎么滴,恋爱脑已经初具规模。
只能摆她一道了。
趁现在竺绾绾还不知道晏尧正就是那个人。
【宿主,我们现在启程,去找那个你想找的人。
今晚宴会结束,明日各国使节就会陆续离开大宣。国门一旦关闭,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那个人应该回不来了。但是你可以去找他。】
竺绾绾一听,瞬间觉得非常有道理。
待晏尧正终于熬到了宴会结束,火急火燎地赶回西暖阁。
床上空空如也。
问过守在房内的金、玉二人,竟然没人见到她起来。
室内的密室机关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打开查看里面也没有人走过。
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人就从床上消失了。
晏尧正如遭晴天霹雳。
为什么?为什么朕的绾绾又突然不见了?
朕那么大一个媳妇儿,怎么又凭空消失了?
“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竺绾绾从床上坐起,腿稍稍一动,钻心刺骨地疼。
啪一下躺回被窝:“走不了走不了,腿断了,废了废了。”
白包子的眯眯眼中露出一抹鄙夷之光。
无奈地说:【那用99点的功德值兑换一次疗愈术,可以吗?】
竺绾绾讶然:“有这好事你不说?藏着掖着的,还能不能好好爱我了。”
前阵子竺绾绾救产妇,平兽祸,发福银,累积的功德值已经达到了39982点。
竺绾绾一直以为功德值只是一个参考数据,没什么用。
现在看来,功德值比金银财宝还靠谱。
扣除了99点功德后,虚空投下一道金光,照射在竺绾绾的腿上,伤口迅速地愈合了,瞬间痛感全无。
竺绾绾欣喜地打开缠绕的纱布,却发现伤处留下一道浅紫色的刀疤。
竺绾绾有点难受,疤痕居然不能消除。
算了,愈合不再痛已经很求之不得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起身来到密室,竺绾绾对着满屋金元宝发愁。
这些宝贝可怎么带走呢?
白包子善意地提醒道:【宿主出门在外,最好不要携带过多财宝喔。】
竺绾绾想到系统附赠的那个空间袋,试着把她为数不多的几样宝贝,国师给的粉玉,王爷给的白玉,还有皇上赏赐的金如意都塞了进去。
看到厅中挂的那副鹿仙山水图,想了想还是算了。空间袋真的不算大,这幅画挺占地方。
就留在这,万一以后她还会回来呢?
料想她作为皇上的宠臣,应该不会被抄家吧。
又想拿金元宝放进空间袋。
结果一丢进去,空间袋就跟漏了底一样,咣当一下掉出来。
竺绾绾挠头。
白包子笑眯眯地说:【此物品太过破烂,空间袋无法收纳。】
竺绾绾怒道:“你懂个饽饽啊。金元宝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怎么不能收纳了。为什么那些宝玉、如意就可以收纳?”
【宿主,宝玉已经开光,蕴含天地灵气。金如意是天子之物,携带真龙气韵。这几样物品已经属于宝器之列,自然可入袋。】
竺绾绾惋惜地把她的金元宝在手里摩挲着,没有这些,出门在外,那不得风餐露宿。
遇到一些个穷困潦倒的可怜人,也不能随手救济了。
白包子知道竺绾绾的苦恼,安慰道:【宿主放心,系统签到来财会持续供给的。】
不情不愿地把密室的小门锁上,竺绾绾往出走了几步,突然想到:诶,我不能这么走啊,胖虎还在宫里呐!说不定现在在到处嚯嚯。别人都怕它,要是伤了它怎么办?
白包子胸有成竹道:【我已经给它传音入密,让它在城中一个角落等你。此兽已经有了灵性,已经认你为主,此后任你驱使,你可以把它当坐骑。】
“你意思我带着它一起走?可是它胖乎乎的,怕是上不了远路啊。”
【放心宿主。灵兽不会那么容易的狗带。我现在传送你到它身边。】
竺绾绾眯着眼咬着牙:“你连传送都会。那我之前让你瞬移,你说不会。”
【我只能传送绑定宿主本人。你当时跟数千人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施行传送。】
“好吧,有道理。”
眼睛闭上一瞬,再睁开眼,已经到了胖虎身边。
胖虎看到竺绾绾突然出现,喉咙发出兴奋地低吼,圆墩墩的身子绕着竺绾绾来回踱步。
城中各处不时地燃起绚烂的烟花,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
让胖虎先躲在无人小巷等待。
竺绾绾采买了一些路上能吃的糕饼干粮,还有胖虎能吃的肉,装了满满两布袋。
坐在胖虎的背上,矫健的大猫轻盈地越过街道,跳上出城的门楼。
再回望一眼这个让她热爱的地方。
愿我大宣,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在心里最后回想一遍那些她喜欢关心的人,竺绾绾转过头,指向远处:“走吧,胖虎,一路向南,我们去岚国。”
胖虎得令,开始发足狂奔起来。
晏尧正把宫里搜寻一遍,不得佳人影踪。
派人回府邸查问,下人们也说没有见到竺绾绾。
高护突然灵光一闪,犹豫道:“皇上,姑娘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自从郑遥夜走后,一直非常低落。她会不会,去寻找郑遥夜了。国门即将关闭,她要走肯定会趁此机会。”
晏尧正睚眦欲裂:“胡闹。郑遥夜值得她如此千里奔赴?她还受着伤,难道她一点也不心疼自己?”
“皇上,有人看到和姑娘一起大闹御膳房的白老虎,突然跑向宫外了。他们不敢阻拦,一直远远尾随,白老虎好像在城中逗留。是不是要跟姑娘见面?”
“老虎现在在哪?”
“应该是在城中,尚未走远。”
晏尧正亦觉察到其中诡异,这个老虎像是已经开了灵智,非常听竺绾绾的话。
很有可能,它已经和竺绾绾通过某种方式取得了联系。
如果竺绾绾真的要走,一定不会放任此兽祸害百姓。
“追踪老虎。”
晏尧正带着高护、高卫和其他几名凌霄卫,快马加鞭出宫,寻觅老虎影踪。
待赶到城中之时,才得知竺绾绾果然骑着老虎出了城门,向南而行。
晏尧正痛心疾首。
绾绾,你真的要为了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郑遥夜,就远赴岚国吗?
朕就是他,你为何还不能明白呢?
一行人继续追风逐电,一路从星辉遍野追到旭日东升。
终于在国境城边的城楼上看到了那个骑在白虎上的纤弱倩影。
白虎奔跑了一整夜,渐显疲惫之色。
竺绾绾就不驱赶,任由它晃晃悠悠刚出了国境大门。
“竺绾绾——”
隔着几十米,晏尧正发出奋力地嘶喊。
竺绾绾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了头,看到城门上站着的那个赤金龙袍的高大身影。
竺绾绾面上露出欣喜神色:“皇上?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突然想到自己是在职期间,临时出逃,竺绾绾有点窘迫:“皇上,我有点事,要出国一趟,您给我停薪留职,不要把我的三品大司乐给撤掉喔。”
晏尧正听她还在胡扯八道,气得肺都要炸掉了:“你这个笨女人,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郑遥夜,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快给我回来!”

竺绾绾愣住了。
片刻后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您居然知道我是去找他?您可怪我不懂事喔。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必须找到他,给我一个交代。等我们的事了结了,我就回来。”
晏尧正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目光中满是血红怒色:“我就是他!一直都是我伪装的。没有郑遥夜这个人。
从一开始到现在,你见到的,都是我!三吻定情,万金为聘,这些都是我给你的承诺。没有别人!”
竺绾绾再一次愣住了,澄澈的大眼睛中满是困惑。
她好像突然一下子就回想起来了,那个被她遗忘的温泉池的夜晚。
那个戴着白鬼面具的男人,曾给了她三个销魂蚀骨的吻。
还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为她击退布施现场闹事的坏人。
面具摘掉后,他为她在雪中撑伞,温柔地许诺她一个海誓山盟。
他们甜蜜地相守了几天,就像每一对陷入热恋的爱人。
可是男人的面孔突然模糊了。
她突然想不起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在飞速变幻着形态,一会儿长得有点像槐刻梦,一会儿长得有点像晏尧正,甚至猛然的几个瞬息,还会有点像晏固衡。
竺绾绾彻底地迷茫了。
城楼上这个光芒万丈、龙袍加身的男人,一直是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她虽然感受到了他与众不同的偏宠,但是她从未幻想过,这个至尊无上的君主会是那个,潜移默化间深深占据了她的心的男人。
如果这一切都如他所说……
那她到底陷入了一场怎样的惊天骗局?
她不信。
她不敢信。
不敢想象,这个国家的帝王居然会跟她这样一个卑微如草芥的女子开这么大的玩笑。
竺绾绾深深地凝望着城门上的晏尧正,像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可是一瞬间,那个人的面容好像被时空模糊了,那个人的身影好像退后了数丈,让她头晕目眩,无法逼视。
竺绾绾收回了目光,冷漠地垂下了头,对胖虎说:“走。”
胖虎顺从地调转方向,继续向南行去。
晏尧正看着竺绾绾神色明显地黯然下来,转身离去。
他不明白,他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作为君主所有的尊严都抛却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自己耍了连小孩子都会唾弃的小把戏,只为了能去到竺绾绾的身边。
“竺绾绾——你回来——你再敢往前走,朕就射箭了!”
晏尧正痛苦地呐喊着,甚至假装搭弓射箭瞄准了城楼下的背影。
竺绾绾明显地身形顿了顿,可是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为什么?为什么竺绾绾还不肯相信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为了郑遥夜,贸然地走向一个未知的、危险的国度,却不肯为了真正的晏尧正停下离去的脚步?
难道我堂堂一朝天子,却比不过一个虚无缥缈、来去无踪的虚拟身份?
“竺绾绾——你回来——别走——咳咳……”
晏尧正爆发出绝望地嘶吼。
他几辈子都没有这么用力地说过话。
太过慌乱,甚至都忘记了使用内功传声。
突然使出如此大的劲力,不觉间嗓子都撕裂了,喉头涌上一口鲜血,呛得他咳嗽连连。
高护等人见皇上吐血,吓得赶忙扶住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属下替您抓回竺姑娘。”
晏尧正双眸血红,那个骑着白虎慢慢离去的身影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飘摇的小雪花片,就那样消融在茫茫大地中。
他嗓子盈满血腥,说不出话,痛苦地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追她。
她要离去,就如她所愿。
可是就怕她寻遍岚国大地,寻遍天上地下,也再找不到一个郑遥夜。
回到宫中,晏尧正一躺到床上便昏迷不醒。
御医说,皇上国事缠身,连日未眠,积劳成疾,再加上急火攻心,忧思过甚,导致肝气郁结,心律失常。
需卧床静养数日。
皇上醒后,晏固衡被叫到床边。
晏尧正像是一夜之间沧桑了许多,神色十分疲惫萎靡。
“王兄,我怕是不成了,大宣以后还得靠你了。”晏尧正气若游丝。
晏固衡皱着眉头冷冷看着晏尧正,突然出手捶了他一拳:“少在这儿装。是不是又不想上朝了。你起来。朝中多数大事我已尽数帮你分担打理,如今是把你惯坏了。”
晏尧正拧着眉心苦笑。
他们兄弟二人很久没有这么玩闹了。
“王兄,还是你来做皇帝吧。从小你就雄才大略,颇具经世治国之能。
可惜父皇此人一身反骨,非要传位于我。你知道的,我无心此道。这么多年,这个皇上我也是当够了。现在,我把皇位还给你。”
“你说什么傻话。父皇既然选中你,必然是玄天神书的旨意,是上苍的旨意。你继承皇位是顺应天道。为兄会帮你撑起大宣的江山。”
“什么劳什子玄天神书,都特么封建迷信。咳咳。”晏尧正急得爆了出口,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反正我是真的不成了。我从小修炼玄天神功,现在已经走火入魔,命不久矣。”晏尧正面色灰败,仿若真的病入膏肓。
晏固衡着急地握住了他的手,沉痛地说:“不行,你不能死。我们兄弟二人一脉相连,我不允许你有任何闪失。你才二十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除非我去南海寻找济世神陀,传说只有他才能医治我的病体残躯。”
晏尧正开始了不着边际的鬼扯。
他知道晏固衡心里不会相信。
但是他必须给自己的离去一个正当的理由。
晏固衡忧愁地望着晏尧正。
深思熟虑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你真的……要去?不去……会死?”
晏尧正故作虚弱地咳了几声,点头。
晏固衡愁苦地长出一口气,道:“那你多久能回来?”
“少则几月,多则一年吧。”
“快点回来。活着回来。此去凶险万分,不要轻易暴露身份。带上你的那些心腹,千万得护你周全。”
好一番千叮万嘱,又把国事交接了几日。
晏尧正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几名暗卫,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沣都。
对外只是宣称,大宣皇帝积劳成疾,龙体欠佳,闭关静养。
摄政王晏固衡正式开始全权打理朝政。
只是后来每当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面对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文书,晏固衡都会感觉到无边的寂寞。
他知道竺绾绾离开了大宣。
也知道晏尧正疯魔地寻她而去。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竺绾绾的离去,已经带走了他一半的心跳。
而晏尧正离开后,他剩下的那一半心,也跟着离家出走了。
只剩下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在这个高处不胜寒的皇位上,没日没夜地工作,像是不停转动的机器。
也许他的人生意义,就是为了他珍视的人而转动吧。
“唉,我那愚蠢的弟弟啊。”晏固衡有点想他了。
还有那个疯疯张张的小丫头。
她,还好不好。

晨光熹微,一位推着木桶的中年汉子敲响了一家铺面的店门。
敲了半天不见人应,自己推开门把两个大木桶抱进了厅堂。
厅里靠着墙,已经堆了好一些小桶、布袋,看来各家都已经把货料送过来了。
朝楼上喊了一声,“芳掌柜,我把水给你送过来了啊~钱我自取了啊~”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答,只好自己到柜面里,没上锁的小抽屉拿了一锭碎银,合上门,出去了。
竺绾绾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梳洗一番下了楼,把头发在头顶随便地挽成一个丸子头。
岚国境内民风开放,不拘小节,哪怕你在街上披风散发、袒胸露乳也没人管你。
据说这都是拜那位生性狂野、放浪形骸的岚国君主所赐。
一年前,把持朝政的太后突然暴毙,一直被控制着的少年君主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拥兵自固、一手遮天。
听闻这位王上从小生长在兄弟姐妹互相残杀的环境中,很是有些备受摧残不堪回首的经历,所以极度变态嗜血,杀人不眨眼。
他一上台就整肃朝野,清除异己。
前朝留下来的肱股之臣,很多都被他一次性清洗掉了,甚至还有很多曾经站队错误的世家大商,也被一并处置了。
直到现在朝廷还在不停地追查清剿那些所谓的前朝余孽,每隔半月就要满街满巷的挨个查户口。
当时,岚国国门自从使节归国后就封锁了。竺绾绾只好通过系统传送才能进来岚国境内。
一开始只是在周边小城小县溜达,试图打听姓郑的岚国大商的讯息。
小地方的人都没怎么见过有钱人,更别提竺绾绾描述中一出手就能一掷万金的大商人。
竺绾绾只好来到了王都。可是这里刚刚进行过大清洗,每个城民对郑姓豪商这几个字眼都讳莫如深。
看着大家都紧张兮兮的样子,竺绾绾如遭雷劈。
不会……不会是……
不,应该不会吧。
因为竺绾绾一直到处打探姓郑世家的消息,被厂督的走狗势力盯上了,逮住竺绾绾进了一次小黑屋。
那个小黑屋整个地板都被血染成了红色,墙上的刑具都被血浸透了,整个牢狱内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和尸臭味。
竺绾绾都快被吓死了。赶紧使用了时间倒退,赶在被抓之前逃之夭夭了。
其实她最喜欢的逃跑方式当然还是系统传送。
可是狗系统是真的狗啊。
第一次瞬移扣除了99点功德值,竺绾绾就以为只要99点就能拥有这么完美的技能了。
没想到下一次从岚国门外传送进来,居然用了29999点功德值。
竺绾绾掐着白包子的脸质问为什么,白包子居然说,系统传送扣除的功德点数是随机的。
竺绾绾真的要骂了。
现在只剩9884点功德值了,要是下一次再随机扣个一、两万,她的功德值就要成负数了。
负功德值等于缺大德等于倒大霉。竺绾绾不敢再随意冒险。
从这次被抓之后,竺绾绾就再也不敢大喇喇地在岚国当黑户了。
可是她又没办法给自己上户口,只能时不时去乱葬岗溜达溜达,看能不能捡到别人的身份证什么的冒充一下。
现在她使用的鱼符名字叫芳晚。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少女身上掉下来的,也不知她年岁几何。
这个鱼符看着很新很干净,上面刻着“芳晚,良民”的字样。
这么崭新干净的鱼符出现在乱葬岗这样的地方着实很稀罕,所以竺绾绾就把这个鱼符收起来了。
良民总比贱民好。
有过为奴为婢的经历,竺绾绾再也不想入贱籍了。
她现在也不需要打工讨生活,她吃穿都不费钱。每天系统的签到得钱都够养活她自己和胖虎了。有一次突然又一次天降鸿运,竺绾绾一次性得银千两。
可是想要在琞京长久地留下来,她每天无所事事的话会被人怀疑的。
她只好租了一间铺面,开了个糖水铺子,把自己扮成了个小本买卖的生意人。
她在铺子里陈设了现代奶茶店那种卡座和小桌子,还在靠墙的地方设了三个小小的包厢。
凡是路过的想来店里喝杯茶水的,都可以进来坐下歇歇脚。
她这一年从这些谈天说地的人的嘴里,听到了不少狗血八卦。
也就是在这些人口中,她确定的知道了,岚国确实有一个姓郑的经商世家被抄家了。听说光是收缴的钱财,就搬了三天三夜。
家族中的人,老一些的,当场处死。
年轻些的,男的,关押大牢。女的,贬为娼妓。
竺绾绾猜想,如果郑遥夜真的是这个家族的世家子弟,很有可能还活着,但是在牢中。
这样一来,他一回到岚国就从此杳无音讯,也大概能说得通了。
这应该就是他不能再和自己取得联系的苦衷吧。
不管他现在是在岚国的刑部大牢,还是已经魂落九幽,灰飞烟灭,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寻到他的踪迹。
活要见人,死要见坟。
把早上供货商们送来的牛奶、泉水、各种茶叶、小料都清点查验了一遍,竺绾绾满意地点点头。
她对供货商的态度一贯很友善大方,物品见人品,确定了这些老百姓每次送来的东西品质都很不错后,她给的银钱也就越来越随意。
平常送到别家只能赚几十上百铜钱的货品,在她这里赚个碎银什么的不成问题。
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和竺绾绾做生意。知道竺绾绾早上爱赖床起不来,就把货品放下,自己取了银钱就走。
竺绾绾烧上水,开始洗豆子洗米,煮红豆绿豆芋头。
路过的邻家看到竺绾绾开始忙活,笑眯眯地站在门口问:“芳掌柜,今天有什么好喝的呀?记得给我留一杯。我家娘子最喜欢喝你煮的这些糖水了。”
竺绾绾微笑着说:“好。再过一个时辰大概就可以上新啦。你让嫂子带着孩子一起来。”
竺绾绾的糖水铺子生意好。因为她卖的便宜,种类还多。经常是茶汤一煮好,就有客人上门了。
有些街坊见她总是门庭若市,以为她挣了不少钱,想偷学了她的方子回去自己也开个糖水铺。
结果算了账才发现,无论怎么压缩成本,都赚不到钱。
看竺绾绾一天乐呵呵地忙活着,不知道她忙活了个啥。
竺绾绾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在心里好笑,姐就不是为了挣钱,这就是姐的伪装罢了。
轻轻松松卖完了两桶茶底,竺绾绾又高高兴兴地关门大吉了。
更深夜静,竺绾绾在床上研究她高价从黑市收来的武功秘籍。
夜色中,一头威风矫健的兽影出现在墙头,轻轻一跃,跳入竺绾绾的后院,在屋里屋外转了几圈,似乎在寻找着有没有什么异常。
竺绾绾从床上探出头来,冲那只兽影喊道:“回来了?又跑哪里野去了。厨房还有半盆牛奶,你快喝了吧。”
斑斓猛虎喉咙发出喜悦地低吼,朝厨房奔去了。
喝完牛奶,跑到竺绾绾的房内,伏在床下,安稳地睡了。
四更时分,天不亮,白虎又起了身,机灵地绕过城里的打更人,还有为数不多的路人,朝郊外的密林跑去。
因为胖虎毕竟是凶兽,一直跟竺绾绾呆在一起,害怕街坊邻居看到了会吓得报官。
所以竺绾绾已经摸索出了散养方式。白天让胖虎去林子里野,顺带自给自足,晚上回来睡觉。
听胖虎说它已经成功地占山为王,现在琞京的山都归它管。

这天,竺绾绾像往常一样,吃了早午饭,开了门做生意。
今天天冷,来的客人都想暖暖地喝一杯。
竺绾绾就给大家主推了芋泥红豆乌龙奶茶。
正在忙活之时,一只大脚踹掉了店铺门板。
哐当巨响惊得满室客人纷纷朝门口望去。
五六名打手模样的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不怀好意地盯着竺绾绾。
竺绾绾感受到来者不善,问道:“几位大哥,喝点什么?”
门内进来一位穿得花红柳绿的妇人,上下扫视着竺绾绾,尖声问道:“你就是……芳晚?”
难道是顶替身份的事情被人发现了?竺绾绾心里惴惴。
“就是我,怎么了?”
“好你个小浪蹄子,居然敢骗老娘。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捧你在嫣红阁做了头牌。你好好地头牌不做,偏要赎身。
结果你拿那银子根本就是赃银,官府全收缴了。害得老娘人财两空。老娘找了你快一年,你居然在这躲着。哼。“
妇人勾起涂得鲜红欲滴的大嘴唇阴恻恻一笑:“把她给我抓回去。”
四只粗壮大手立刻左右抓住了竺绾绾纤瘦的胳膊,竺绾绾奋力挣扎起来:“你认错人了吧?我一年前刚从乡下来的琞京,我根本不认识你。光天化日,你强抢民女,王法何在?”
妇人面上露出诡异笑容,从竺绾绾身上搜出鱼符,道:“哼。你拿着芳晚的鱼符,还想抵赖。这鱼符是你当初赎身脱了娼籍,官老爷亲自交到我手里的。这后头还有我指甲划下的印痕。”
竺绾绾心下了然,看来这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应该就是那个嫣红阁的老鸨了,这个芳晚大概就是从嫣红阁赎身出去的。
但是真正的芳晚现在不知所踪,嫣红阁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这个鱼符还在被人持有,所以就想来绑架她。
竺绾绾焦急地说:“你说银子被收缴了,多少钱?多少钱我补给你。”
老鸨一听竺绾绾口气这么大,面上露出惊讶之色:“一千两白银。你有?”
竺绾绾一听翻了个白眼,放弃抵抗:“把我抓走吧。我没有这么多钱。”
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娼妓赎身居然要这么多钱。
怪不得那些入了烟花之地的女子绝望地一辈子无法脱身。
老鸨鄙夷地“嘁”了一声:“带走。”
铺子里的茶客被这刹那间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竺绾绾一边被拉走,一边回头朝铺子里喊:“今天大家不用付钱了哈。尽管喝,把桶里的茶都喝完。别浪费了。最后走的人给我把门锁挂上。谢啦。”
老鸨看着这女子居然如此顺从地就跟着他们走了,心下也是讶异。
但是真正的芳晚不知所踪,钱也被收缴了,她实在是心里气不过,又打听到芳晚的鱼符被这个外乡女子拿着,才过来碰碰运气。
看看这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倒是生的伶俐,要是花点心思调教调教,说不定也能再捧出来个头牌。
这笔买卖啊,不算亏。老鸨喜滋滋地谋算着。
竺绾绾也在心里盘算,好汉不吃眼前亏,双拳难敌十六手。
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想有份职业,顺便探听情报。
如果潜伏在烟花柳巷,获得的情报必然比糖水铺子这些茶客更多更复杂。
可是要是进了嫣红阁,被迫营业,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了。
还是得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卖艺不卖身。
进了嫣红阁,竺绾绾大开眼界。
不愧是民风开放的国家,连烟花之地果然也是尺度非常大。
就穿过一楼一条走廊,耳边那动静已经听得竺绾绾小脸通黄。
竺绾绾尴尬地对老鸨说:“呵呵,隔音有点差哈。”
老鸨嗤笑一声:“多好听啊。进了咱这嫣红阁啊,可别装清高。老娘不吃那一套。”
竺绾绾说:“我有事跟您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鸨打算了几秒,同意了,二人进了房。
没有那粗壮蛮横地大胳膊压制着,竺绾绾一下子就支楞起来了。
老鸨坐在罗汉床上,点起一根烟锅儿:“说吧。”
“我不是真正的芳晚。你不会……不知道吧。”竺绾绾说着注意着老鸨的神色。
果然老鸨听到后反应很淡然:“那又如何。老娘只要一个能接客的活人儿。管你是真芳晚,假芳晚,能接客,就是好芳晚。”
“客倒是能接,就看怎么接。”竺绾绾手上一闪,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唢呐,在指尖转出了花影儿。
“我只做卖艺,不卖身。有没有得商量。”竺绾绾问道。
老鸨听闻眼睛往上一翻,冷斥一声:“哼,想得倒美。没得商量!卖艺什么价,卖身什么价,老娘不做亏本的买卖。”
竺绾绾手中金唢呐转得飞快:“你确定没得商量?”
老鸨愤怒拍桌开骂:“你个不长眼的下贱皮子,跟老娘这耍威风来了。进了老娘的阁子还在老娘这讨价还价,商量,商量你娘个腿儿……”
竺绾绾冷冷说道:“那就不商量了。”
说着,手中金芒一闪,变成一把尖利的匕首,嗤一下刺入老鸨的手掌,把手钉在了小案几上。
老鸨顿了几秒看清手上的尖刀,仿佛才感受到痛感,拼命地尖叫起来:“啊——来人——快来人——”
打手们破门而入时,竺绾绾又飞快地拔出匕首抵在老鸨颈间。
“想死吗?我的刀很快。你不会感觉到痛的,我保证。”
竺绾绾说的云淡风轻。
老鸨捂着不停冒血地左手,示意打手们不要轻举妄动。
“姑奶奶,姑奶奶,小的再也不敢有眼不识泰山了,求求您饶了小人吧。”老鸨痛苦地求饶。
竺绾绾露出天真烂漫的微笑:“可以商量了是吗?那我卖艺,不卖身,行吗?”
“姑奶奶,您要走也没人敢拦着呀。咱这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您还是快快饶了小人,收了神通,想去哪儿去哪儿吧。”
“不,我就要在这里卖艺,做清倌儿。放心,提成你按行规收就行,咱也不会赖着不给你。钱不钱的不重要,咱就是爱上班。成不成?”竺绾绾的匕首又往前顶了顶。
“成,成,姑奶奶您想怎么着都成。”老鸨老泪纵横。

又打问了一下在嫣红阁上班的相关情况,竺绾绾心里大概算是有了个数。
每月基本月钱只有二两银子,居然比王府的丫鬟月例还低。
这老鸨真不是个好东西呢,就给这点基本工资,怪不得都说娼籍低贱。
算了,反正不是为了搞钱才来这里上班的。
只是看了一眼灯红酒绿的嫣红阁里,各处站着的那些穿得花枝招展、脸上挂笑的女子。
竺绾绾在心里撇撇嘴,就这点窝囊费,她们怎么能笑得出来的。脑袋咋想的。
加上提成或许能稍微好点?可是这提成也不是个好提成啊。竺绾绾暗自皱眉。
每个月没有休假日。
如果请假离开,得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跟在这阁里没有什么区别。
女子们被卖进阁子来,多数已经与家中恩断义绝,不会再来往。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求休假,就算休假也无处可去。
上班时间是每晚酉时到次日辰时。
也就是下午五点到第二天九点。
剩下白天的时间,只有特别约定过的客人来,才会额外招待。一般不红的牌,白天都没生意。
竺绾绾一听眼睛一亮,那跟我的糖水铺子做生意时间完全不冲突啊。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跟老鸨商量在这里就兼职一下的时候,老鸨说:“二楼靠东的厢房,是芳晚以前的房间。你要不要继续住在那。那间屋朝阳,多少姑娘都抢着要呢,我一直没舍得安排出去。”
竺绾绾点点头无所谓地说:“好。那就多谢。”
跟着小厮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巡视了一圈,果然采光不错,开了后窗还能看到小桥流水的风景。
房间内布置得也素雅简洁,不像别的屋挂着好多缱绻旖旎的纱幔,让人觉得光线昏沉,气氛暧昧。
小厮把写着“芳晚”两字的红头牌又挂到了门上,给芳晚送来的水果点心瓜子茶水。
回字形的二楼长廊里,此时闲着无事做的姑娘们都倚着栏杆朝东厢房看过来,好奇的望着这个新的芳晚。
竺绾绾被众女复杂的目光盯着,也没有不好意思,傻呵呵地一笑,冲大家招手:“姐妹们,来玩呀。来我房间嗑毛嗑呀。”
有些女子姿态很高傲,不屑地切了一声,给了竺绾绾一个白眼,回自己房里去了。
有些女子怀抱着凑热闹的心思,聚在了竺绾绾的房里。
来了有四五个人,再带着自己的丫鬟,房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竺绾绾热情地招待着茶水毛嗑,问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请姐妹们多多指教。”
一个身着黛青长裙的女子叹了一口气:“唉,也是苦命人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竺绾绾不好明说自己随便捡了个好看的鱼符,结果把自己送入了火坑,就说:“我自己想进来的。这里面管吃管住,省心省力。”
众女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纷纷露出看傻子的神色,片刻后有转为悲悯的眼神。
这世上的好人家的女子,但凡有点出路,谁来这种地方啊。
看这新芳晚这般语气神态,大家只当她有什么天大的苦衷,只是掩饰不愿提及。
竺绾绾嗑着瓜子,挨个问过众女姓名,又探问起这阁子里有没有清倌儿。
黛青长裙女子名为芙蕖,神色有些黯然:“入了这龙潭虎穴,哪还有什么淸倌儿。就算一开始再坚持,最后还不是慢慢成了红倌儿。”
竺绾绾一听面色也开始阴沉下来。
看来他们确实会使用手段和暴力,迫使所有女子都变成红倌人。
眼前这些女子,都衣饰体面,神色从容,看来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突然,一位名叫淮烟的女子伸臂撩发,长袖褪去后露出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青紫伤痕,像是鞭子留下的痕迹。
看到竺绾绾注意到了她的伤处,淮烟有些窘迫地拉上了袖子。
其他众女也看到了,只是装作没看见,继续如常谈天吃茶。
竺绾绾斟酌半晌,还是没法无视,小心翼翼地问道:“淮烟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淮烟面上露出不耐之色,强颜微笑道:“没什么。咱们这种地方的女子,谁身上没点伤啊。”
竺绾绾大惊。
芙蕖看竺绾绾实在年纪小,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似的,便说:“别怕,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有些恩客性格古怪些,时常有些多余的小动作,这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这种恩客给的赏钱会多些。”
竺绾绾愤怒拍桌。
“姐姐糊涂呀。这根本不是小动作,这就是虐待啊!是暴力!这种人不是恩客,是畜生!给得再多有什么用,疼得可是你们自己。你得反抗呀。”
淮烟身上受了委屈,疼了好几日,现在又被当着众姐妹的面儿拿出来说事,脸上又羞又臊,咬着唇,眼中含泪:
“你说这什么浑话。人家是恩客,我怎么反抗。在这阁子里,老鸨的规矩就是,恩客哪怕给你鞭子、棍子,你都得笑着受着,还得跪谢一句,谢爷恩赏。
这就是咱们阁里女人的命。你出不了这个阁,你永远就得这么受着。只不你不死,就得这么受着。”
一时间房内气氛有些沉痛,众女都不再说话,像是想到了伤心事。
“这种恩客很多吗?你们都是这样受着的?”竺绾绾有些不敢相信。
芙蕖眼中也噙着泪:“你当这嫣红阁是什么好地方呢。别的女子进了阁子都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也得悲痛个好几天。
像你这样高高兴兴进来的,还是头一次见。说我们糊涂,你才是真糊涂。别人想逃都逃不掉,你还自己往火坑里跳。
要我说,趁你今天刚进来,还没染得脏污,赶紧能逃就逃吧。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就是活地狱啊。”
或许是想到自己永远无法脱身的悲惨命运,想到自己遭遇的非人虐待,众女一时间纷纷涕泗交流,泪如雨下。
竺绾绾心里也顿时难过起来。
这个社会女子的地位太低了,太苦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让这种地方再存在于世间。
可是这种理想如果想要实现,要通过非常漫长的时间和各方势力的努力,不是喊一句口号,下一个命令就能轻轻松松实现的事儿。
走廊外传来了小厮的呼喊,放饭时间到了。
每天下午早早吃过饭,姑娘们就要开始准备换衣戴妆上岗了。
竺绾绾把心里的愁苦先压了下去,站起来兴奋地朝外冲:“放饭了?不知道这里伙食水平怎么样?”
芙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拉住她的胳膊小声说:“你可仔细着点。这饭可不是好吃的。刚来的淸倌人大多是吃了好饭,丢了身子。”
竺绾绾一听明白了,手段果然卑劣,通过下药达到目的,逼良为娼。
这个该死的老鸨子。
竺绾绾拳头又硬了。

第64章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跟随众人来到后院用饭。院里摆了十来张八仙桌。每张桌子上坐八个姑娘。
三素一荤一个汤。
菜色,还算可以吧。
就是往大家面前放饭碗的时候,让竺绾绾发现了猫腻。
众人吃得都是红豆黄米饭,她的碗里是红豆白米饭,上面还放着一个卤鸡腿。
反正就是明目张胆的区分,这碗就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意思是……直接明着来了呗?差点就在上面插个标签,写上“这碗有药”四个大字了。
竺绾绾“啪”一下把碗摔地上。
分饭的小厮们停了动作,目光不善地朝竺绾绾这桌望过来。
一个高大黝黑的壮汉走过来凶神恶煞地说:“怎么着?不吃?找死?”
竺绾绾手上金光一闪,谁也没看清楚她从哪里抽出一把纤薄如翼的长剑,看也不看地朝壮汉方向一划,片刻后,壮汉的身体轰然倒地。
只见壮汉的左脸下颌到右边天灵盖,裂开一道纤细的豁口,虽然没有流出多少血来,可是壮汉却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一个小厮过去想要扶起壮汉,口中叫着“大哥,大哥”听不到回应,用手指去探鼻息,显然已经断气。
小厮骇然地望着竺绾绾,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话来。
众女尖叫着往后退,退离竺绾绾身边数尺。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天真无邪、娇娇痴痴的姑娘,说杀人就杀人啊。
这不比阎王爷还可怕?
老鸨躲在几个小厮身后偷眼望着竺绾绾瑟瑟发抖。
竺绾绾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幽幽一笑:“难为嬷嬷费心,生怕我吃不惯这黄米饭,想着法子给我整点不一样的。可今日人这般多,姐姐妹妹都在场,独独叫我一人吃那白米,是不是惹人不自在?”
竺绾绾忽的抬起头,怒视老鸨:“啊?你说,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八辈子没吃过白饭?我稀罕你那一碗?大家都是黄米,只给我一人白饭,给谁难看?”
老鸨心里咒骂着,面上只能赔笑:“姑奶奶您想吃哪碗吃哪碗。您自便。”
竺绾绾抬手拿过桌上不知谁的饭碗,坐下来,面无表情开始夹菜:“地上的垃圾,抬走。别扰了姐妹们吃饭的兴致。”
小厮们赶紧过来抬走了壮汉的尸身。
竺绾绾夹了一块素炒口蘑,放进嘴里,鲜香软嫩,清单下饭。
众女还在惊惶地望着竺绾绾,不敢动弹。
竺绾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妹们快坐下吃呀,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老鸨赶紧催促众人快点坐下开吃。
众人吃得战战兢兢,悄无声息。
吃罢饭,众女还不敢起身,坐在原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竺绾绾走到老鸨面前,微微勾着嘴唇,冲老鸨缠成了粽子的手抬了下眉毛:“还疼吗?”
老鸨不自在的把手往下收了收:“不……不疼了。”
竺绾绾握住那只粽子手,手上用力:“不疼了那就不包了呗。”
老鸨疼得痛叫出声:“疼,疼,姑奶奶,疼。”
“疼就要记着。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也许以前在这嫣红阁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现如今我芳晚既然来了,姑娘我就把话撂这儿,从今天起,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听明白了吗?”
竺绾绾笑得无邪,眼底却杀意弥漫。
老鸨吓得连连点头称是,不敢再对上竺绾绾的眼光,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恨意。
待竺绾绾上了楼,众人心里都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情况,走了一个唯唯诺诺的芳晚,来了一个煞神?
她到底是来当倌儿还是来当老鸨子的。
老鸨子这下算是遇上硬钉子了。
众女心里都怨恨老鸨已久,虽然新芳晚杀人不眨眼令人心中惊惧,但是能看到有人把老鸨子给制住了众女心里都有点高兴,感觉像是暗暗出了一口恶气。
还有刚才突然就死了的那个冯老大。平日里没少揩她们的油水也就算了,她们在这嫣红阁里的这些年也没少挨他的毒打。
现在直接一招毙命,也算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老鸨的房里。
张老妏坐在罗汉床上疼得咬牙切齿,刚止住血的伤口现在又裂了口子。
打手上来轻声询问:“嬷嬷,怎么办,居然把这么个煞星弄到咱阁里来了。要不要寻个机会把她给……”
手上做了个切的动作。
张老妏恨恨地闭上眼摇了摇头:“只怕没那么容易。此女出手诡谲难料,只怕功夫不浅。我们再贸然动手,只怕事不成,还得损兵折将。
你没听她说吗,她想在这里做个淸倌儿。没那么容易。既然她想吃这晚饭,今晚南侯府的肥公子不是要来么。肥公子手段高,不如就让他替咱们调教调教这朵带刺的花儿。”
张老妏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肥公子,原名斐公子。但是他身形活似一口肥豕,众人都在背后叫他肥公子。
打手有些担忧:“肥公子手段可不一般啊,要是把她给玩死了……或者她要是一不小心,把肥公子给杀了……”
“要是死个她芳晚,正如了咱们的意。要是死了公子,那可就不归咱们管喽。自有那南侯府拿她是问。”
打手和张老妏对视一眼,露出阴险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嫣红阁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竺绾绾坐在房中看着后窗小桥流人,万家灯火。
突然想到,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提早下班。
胖虎要是回了家,找不到自己,会闹的。
哗啦一声,门被人大力推开。
一个肥的满脸流油的大胖子出现在门口。
“芳晚娘子,你可算是回来啦。想死本公子啦。”

竺绾绾回头,冲着门口嫣然一笑:“来了老弟?”
站起身就把人往屋里头让:“进来坐、进来坐。”
突然在芳晚房中遭到如此热情的招呼,肥公子感觉不对,定睛一看:“你不是芳晚姑娘。芳晚姑娘呢?叫你们的红牌出来伺候老子。”
竺绾绾夹着嗓子、做出鬼迷日眼的表情:“公子~旧芳晚已经走了,人家是新的芳晚。怎么,人家长得入不了您的眼吗?”
肥公子把竺绾绾上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竺绾绾穿得素雅,不施粉黛,少了点烟花女子的风情味道,只一张脸倒是生得桃羞杏让,我见犹怜。
可是以前的芳晚,自从挂上牌他就惦记上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就被赎身了,害得他肖想了好久,都快魔怔了。
现在他只想达成所愿,对面前这个素面朝天的女子不太感兴趣。
“不行,老子要原先的芳晚。你不是真芳晚,为何挂她的牌儿啊?唉,那芳晚可是老子的梦中女神呀,老子还没玩儿过她呢!”
竺绾绾听他这说话口气,强忍着恶心眉心突突直跳,挤出一个笑容道:“她走了,不跟她玩。跟我玩吧,我比她会玩儿。”
看着竺绾绾眉飞色舞的表情,肥公子仿佛接收到了什么奇特的讯号。
“诶呵,诶呵呵呵。好,本公子看你有点意思。爷今天就跟你玩玩儿。”肥公子咧着嘴憨笑几声,口水都快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那公子稍坐片刻,我准备准备哈。”
说着竺绾绾就准备出去找点工具什么的,刚踏出房门几步,转角处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就伸出挡住了竺绾绾:“去哪儿?我们公子还在里头呢,你往哪儿跑。”
哦豁,看来这个公子不是善茬。带的手下都虎背熊腰,看着很不好惹。
“大哥们误会了。我替公子拿点东西去。”
茶水点心果盘小吃刚才已经送进去了,说拿点东西自然不是这些了。
一个大汉把一个布袋伸到竺绾绾面前,冷着脸说:“不用出去拿,家伙事儿全在这儿。”
布袋到手沉甸甸的,竺绾绾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头皮发麻。
什么镣铐,铁链,皮鞭,项圈,眼罩,应有尽有。
天地良心,竺绾绾一开始只想找个结实点的绳索。这下子算是一应俱全了。
大概……都能用上。这下不就好玩儿了嘛。
竺绾绾点点头,内心窃喜地返回了屋内。
肥公子一想到今晚可能玩到的游戏节目,心里就按捺不住那个爽啊。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竺绾绾走过来把布袋倒在床边,开始研究着各种工具的使用方法。
肥公子见她好奇,嘚瑟地淫笑着说:“没见过吧。这可是东洋传过来的稀罕物。你好好看看,待会儿都给你挨个使一遍,好玩儿得很。”
竺绾绾大致试验了一下,心里有个底儿了,含羞带怯地说:“公子,人家第一次玩这个,有点紧张呢,害怕放不开。你能不能让你的那些手下走远点儿,咱们才能好好玩,大声地玩儿呀。”
肥公子笑得满嘴流油:“诶嘿,诶嘿嘿嘿,你个小蹄子,看不出来,还是个野性的。行,爷听你的,待会儿你想叫多大声,咱就叫多大声,诶嘿嘿嘿嘿嘿……”
说着肥公子出去吩咐属下自己去楼下找点乐子,今晚别上来打搅他。
回来还把房门反锁了个严严实实,准备等下好好放肆玩耍一番。
确定那堆彪形大汉的身影都消失了,竺绾绾夹着嗓子扭捏道:“公子,我准备好了,您快脱了,到床上去吧。今晚呀您就听我的,保证让您玩儿得新鲜,玩儿得刺激,玩儿得畅快淋漓。”
肥公子眯着眼指着竺绾绾邪笑几声,脱得只剩衬裤,坐在床边,一边色眯眯地流憨水,一边问:“小美人儿,那先来个什么姿势呢?”
竺绾绾看了看四周的床柱,做了个双手平举的示范动作道:“你就躺床上,摆大字会不会呀。”
“这……”肥公子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竺绾绾佯装愠怒:“哎呀,公子,人家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嘛。您这会儿越放松,等会儿才越刺激呀!”
“诶,对对对,果然还是小美人儿会玩儿。”肥公子浪笑着爬上了床,舒舒服服摆了个大字。
竺绾绾赶紧掏出时间调节机器。
时间暂停功能她使用得比较少,但是有的时候,这个功能也是非常能派上用场的。
钟表上面的按钮快进,下面的按钮快退,上下一起按,时间就暂停了,再按一次,时间继续。
竺绾绾按下暂停时间。
肥公子躺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大腹便便的样子,活脱脱一头脱了毛的月巴猪。
竺绾绾强忍着倒胃口加牙麻,把他的手和脚分别跟床柱子绑了个结结实实。
再把做眼罩用的布条给勒到他眼睛上。
这双贼眉鼠眼的眼珠子往人身上看的时候,就像是被恶心的舌头舔了一口一样,黏黏答答的感觉让人想吐。
要不是今天的功德值已经减了好几个点数,真想把他这双眼一把挖出来丢垃圾桶。
再次按下按钮,时间继续。
肥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躺到床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这样被蒙了眼睛、束缚了手脚。
他本能地惊惧起来:“哎,哎,怎么回事儿,谁,谁敢绑本公子?”
竺绾绾拿出皮鞭在他白花花的肥肉上来回扫:“啧啧,紧张什么。不是公子说,这些东西都得用上的吗。别着急,一样一样来。”
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肥公子非常地不适应,话都说不利索了:“呀,呀,呀,这,这……我说给你用上,没说给我用上呀。”
竺绾绾拿皮鞭轻轻往他身上一抽,娇斥道:“啧,这么老套呢你。光别人用有什么意思呀,您自己也得体验体验嘛。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是不是?”
皮鞭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制成,小小一根,却韧劲极佳,往肥肉上面轻轻一抽,声音清脆动人。弹力十足。
肥公子整坨肉都颤抖了一下,“诶唷——”叫了一声,似是痛的,似是痒的,脸上还突然露出了娇羞的诡异笑容。
“嗯?”竺绾绾发现了新大陆:“你这是……感觉不错?”
“还行~~~~”这回轮到肥公子夹嗓子了。

第66章 这位倌儿玩得花
这一声可把竺绾绾给膈应坏了,直接气得她小皮鞭“啪啪啪”就是一通抽:“谁准你这么说话的!吓死老子了!夹子成精了是不!”
肥公子白花花的肥肉上显出一道道淡红的印痕,整个身子也不停地蠕动着,口中还不停接二连三地叫唤着:“诶呀~诶哟哟~哦啡啡啡~哦哟哟哟~”
竺绾绾皱着眉看着肥公子叫得越来越浪,表情越来越享受,不禁越来越来气,手上的鞭子越抽越重。
竺绾绾心里非常纳闷,明明鞭鞭到肉,连这坨肥肉都被打得泛红出血,甚至有些地方都开始皮开肉绽,可是肥公子却像是疯魔了一样,越来越荡漾。
难道这个肥公子骨子里是那种属性,今天终于被激发出来了?
眼看着肥公子的裤子渐渐起了一个鼓包。
竺绾绾一阵嫌恶,鞭子舞得更是飒飒生风:“谁让你起来的?谁让你给老子看这种脏东西的?下三滥的东西。
这就是你喜欢玩儿的?你就这么欺负人的?缺德玩应儿。喜欢玩儿你就好好玩儿,老子今天就让你玩儿个够本。”
竺绾绾怒发冲冠,挥舞皮鞭,肥公子状似癫狂,惨叫连连。
几个时辰过后。
竺绾绾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休息。
肥公子穿戴整齐跪在竺绾绾面前两米外。
“本姑娘今天第一次上班,也没什么经验。要是伺候得不好,还请公子多包涵。公子今天感觉如何,可还满意?”竺绾绾例行公事道。
“满意满意,特别满意。主子辛苦了。给主子奉上赏银。”肥公子娇羞地掏出两枚包子一样大银子放在竺绾绾桌上。
“主子”二字扎的竺绾绾耳朵有点不适,这两枚大银子竺绾绾倒是挺吃惊。
这半晚上的体力活儿,居然还真的不少挣。
这得有个一百两吧?
“行。回吧。我还忙着呢,公子慢走,不送了。”
竺绾绾看看天色,这会儿得有子时了,得赶快回糖水铺子了。
要不然胖虎找不到人,出去街上乱跑吓到人可就不好了。
肥公子起身,欲言又止地看了竺绾绾两眼。
“怎么?”
“人家还能来找主人吗?”肥公子扭扭捏捏道。
“看心情吧。”
“诶。”肥公子满意地离去了。
竺绾绾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肥硕的背影。
啧,挨打都有瘾。
肥公子在一楼大厅喝着酒听着曲儿等属下们出来见他,老鸨一眼看见那富贵流油的身影,赶忙往楼上望去。
竺绾绾一手拿着一颗大银子,若有所思地从楼上下来。
老鸨冲过去上下打量着竺绾绾:“你,你,你这是……完事儿了?”
“完了啊。我又不包夜。早点完事儿下班呗。我家里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你……你这……你没怎么滴?没受伤?”
其实老鸨想问你怎么没死。
多少姑娘第一夜都栽在了肥公子的手上,出房间的时候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里里外外伤痕遍布,治不好的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看竺绾绾,除了头发有点凌乱,神情有点疲惫外,看起来似乎一点伤也没有。
“没受伤呀。肯定不能够呀,我就是淸倌儿,我又不脱。”
脱的另有其人。
竺绾绾瞪了老鸨一眼,准备走人。
“喔,对了,”竺绾绾看了看手里的两枚大银子,“本来说准备给你按规矩提成的。但是我没想到,干这行儿还真挺累的。我这两个呀,都是辛苦钱。今晚就先不给你提了,你没意见吧。”
老鸨早就看见竺绾绾手里的一百两大银子了,眼馋地眼珠子都粘银子上了了,可是竺绾绾这话一说,她也不敢硬抢,只好喏喏道:“没意见,没意见。”
直到看着竺绾绾大摇大摆走出了嫣红阁的门,老鸨子一口黄牙都快咬碎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都遭到肥公子手里了,她芳晚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肥公子可是烟花地里出了名的喜欢玩花活儿的,尤其是酷爱虐打姑娘,怎么芳晚却跟没事人一样的呢?
老鸨子靠近了肥公子身边。
肥公子正对着一个酒杯遐思,面上浮现出荡漾的笑容。
老鸨子谄媚笑着试探着问:“公子,今晚……您可还满意?那小蹄子新来的,没有冲撞到您吧?”
肥公子收了一脸春心,瞪了老鸨一眼:“哼,不准你这么说芳晚姑娘。再对芳晚姑娘不敬,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老鸨子一听,心下诧异,难道肥公子喝醉了酒,没看清楚,把这位当成了他以前心尖尖上那个旧芳晚。
“您……您可看清楚了?这位可不是以前那个芳晚了。她新来的,什么都不懂,我就怕她冒犯您。”
肥公子脸上露出一个淫荡地笑容:“我当然知道。这位芳晚可比那位芳晚,强太多太多了。
这位倌儿,玩得花呀。我宣布,以后只要这位芳晚姑娘上牌,我斐公子,全包了。”
霸气地扔下这句话,肥公子带着酒足饭饱的属下们一起离去了。
留下老鸨子在原地石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想neng死这个新芳晚,结果一不小心居然给她挖出来一个大金主儿?
老鸨气得手抖,手上被匕首刺穿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尊邪佛到底要怎么送走啊,可愁死我了。
还好竺绾绾回去得及时,在胖虎兽性大发之前,安抚了小胖虎找不到姐姐时那颗狂暴焦躁的心。
竺绾绾对胖虎说明,自己以后晚上要到嫣红阁兼职,给它赚虎粮钱。让它乖乖的不要闹。
如果有事儿,她会吹响唢呐哨嘴,好让胖虎及时赶到,英虎救美。
胖虎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当它减肥成功时,要在世人面前露个脸,逞逞威风。
胖虎从小在霍洛部族被欺压,鄙视,唾弃,坑害,现在好不容易支棱起来了,特别想释放一下万兽之王的霸气,享受一回众人惧怕的感觉。
可是竺绾绾害怕它惹麻烦,受伤,就一直哄骗它时候未到,让它自己先去林子里历练历练,成了绝世高手才能在人前现行。

下了楼,看见供货商们又已经早早把货送过来了。
竺绾绾犯了难,昨天匆忙间忘记给供货商们留个话,让别再送货了。
昨晚暴赚一百两,她现在起码可以明目张胆地咸鱼上个一年半载的。
但是看着新鲜的牛奶和豆料,竺绾绾又不忍心浪费,只好又煮上了茶底,打开了店门。
街坊邻居还有昨天亲眼看竺绾绾被带走的茶客们,看到竺绾绾平安无事地开了门,纷纷围在店门口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芳掌柜啊,昨天可把我吓死啦。看你被那嫣红阁的老鸨子带走,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就是就是,那冯老大可是号称黑面阎王,打起人来可是下死手啊。这琞京谁不知道,那嫣红阁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竺绾绾心里有点替冯老大的外号尴尬。
怎么说呢,这个黑面阎王已经被我送去见阎王了呢。
昨天击杀冯老大时,功德值当场扣除5点。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上涨了120点。
这说明,系统判定冯老大此人确实是反派,所以收了他的人头就会加分。
但是击杀这个动作太过暴力,还是得扣除5点行为分的。
竺绾绾现在对杀人已经没有那么恐惧了。
只要杀的是恶人,死得其所,竺绾绾手到拈来,甚至开始考虑自己挥剑的姿势够不够帅。
以前总觉得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小吹手,误拿大咖人设,只求能说好坏、做好事、存好心,吹一吹光明buff的歌曲,把爱与和平洒满人间就好。
现在才发现,救一百个柔弱可欺的好人,不如杀一个丧尽天良的坏人。
虽然救世主这个设定也没有详细说明,竺绾绾到底能不能背负杀孽。
但是她看到那些被恶人欺辱压迫的可怜人,她就没法置若罔闻。
即使这天下之恶斩杀不尽,但是只要让她碰到,她就会出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嫣红阁的人为什么要来抓你。”邻居王大娘焦急地问。
竺绾绾微笑着安抚道:“大娘别担心。他们就是抓错了人。有一个和我同名的人不见了,他们想拿我回去交差。”
刘大姐担忧道:“可是这些人惯是不讲道理的,你被抓进去没有受苦吧。”
“没有没有,我还在里面混了一顿饭,赚了些银子呢。”竺绾绾有点小得意。
“啊?”众人绝倒。“你在那种地方怎么……”
“我要在里面兼职做淸倌儿啦。大家不知道吧,我还算有点才艺在身上的,那个地方客流量也挺大,所以我……”
不待竺绾绾说完,刘大姐用力拍了竺绾绾肩膀一下,痛心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呀!那种地方是良家女子能去成的?难道他们毒打了你让你屈服?还是抓住了你什么把柄?”
王大娘心疼地说:“是啊,好孩子,你这铺子生意要是不景气,你提点价,街坊邻居也都不会埋怨的。
要是家里有了难处要用钱,你就跟大家说,大家凑吧凑吧好歹都能帮衬些。那种地方是来钱快,可是去不得啊。要是去了,好好的姑娘家,一辈子可就毁啦。”
赵大叔也点头道:“芳姑娘,你独自一人在琞京闯荡着实不易,如今遇到了难处,咱们街坊也不能坐视不管。
哪怕他那嫣红阁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得讲王法。怎么能随便在街上抓个同名的就逼良为……我们去报官,我就不信这事没有青天大老爷能管的。”
“对,对,天子脚下,还没有天理了他。”
“报官。讨个说法。”
看着乡亲们为了她忿忿不平的模样,竺绾绾又感动了。
她回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在渚州的街上卖艺时,那些素不相识的好心人也曾这样热心地帮过她。
岚国国君去年亲政,一上台就加重了赋税,琞京的百姓日子都过得非常艰难。
眼前的这些街坊邻居,虽然每日都起早贪黑地做些小生意,但是哪个人能把赚得那点小钱全揣到兜里去的,几乎大半都拿去上了各种名目的税。
所以大家身上衣着朴素,多多少少都有些补丁,身体也都因为饮食不均衡、缺少油水而枯瘦如柴。
他们连自己的生活都逆来顺受,却愿意为了竺绾绾仗义执言。
竺绾绾微笑着眨了眨泛红的眼睛。
“各位大娘大姐大哥大叔,真的不用担心。大家进来坐吧,我有点事情告诉大家。”
众人一头雾水地跟着竺绾绾进了屋。
竺绾绾合上店铺门板,为每人倒了一杯暖呼呼的红茶。
“其实各位街坊有所不知,我是一个有任务在身的绝世高手,潜伏在民间体察民情。
现在组织派我去嫣红阁卧底,我必须服从命令。具体什么组织、什么任务大家都不要问,因为我不能说。”
竺绾绾神神秘秘地胡诌八扯。
众人自然是不信的。闻所未闻。
可是细细想来,似乎又有点苗头。
毕竟竺绾绾一个十五、六的姑娘家家,居然敢孤身一人在琞京闯荡。
且不论先前吃了过少苦,受了多少罪,咱也不知道。
但是昨日进了嫣红阁那种地方,都能毫发无伤地出来,看来,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竺绾绾看大家一脸困惑地沉思默想,又开始信口开河:“我们的组织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慈善组织,专门劫富济贫。
现下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组织知道后,命令我,为大家提供一些物资帮助。”
说着竺绾绾从柜台里取出一袋钱,给在场的十人每人发了十两白银。
街坊们都要惊呆了,十两银?
他们辛辛苦苦做一年生意都攒不下十两银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敢不敢拿,该不该拿。
王大娘半信半疑地说:“这银子……真的是你那组织……让你分发我们的?白给的?不用还?”
竺绾绾温和一笑:“不用还。组织深明大义,洞察民情,救济银只发给良善本分的好人。
你们拿了银子回去,不要存到银庄,兑成碎银铜钱,给自己买点好吃好穿吧。如果银子存到银庄,很有可能会被收缴。”
竺绾绾其实是害怕他们不舍得花。
众人一听竺绾绾说得煞有介事,纷纷吓得把银子握紧了几分。
“还有,关于救济银,还有我的身份,还有组织的存在,大家千——万不要透露出去。我们组织不能暴露出来,否则无法继续潜伏在暗处与恶势力斗争,也就无法为老百姓谋福利。”
众人立刻点头如捣蒜,表示懂,懂,都懂。
对莫须有的组织好一番感恩戴德,众人怀着激动的心情,揣着可爱的雪花银回去了。
竺绾绾心想,这下封口费都拿到了,应该再没有人会来质疑、劝说,叫我别去嫣红阁兼职了吧。
可是竺绾绾是怎么也没想到,说好的,不能说,不能说。
神秘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不知道传说就演变成了“有一个神秘的救世组织,正潜伏在世间察民情、解民忧,劫富济贫,护佑百姓。”
竺绾绾还不知道这个神秘组织,就是自己捏造出来的。
果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暴君当道,万民不堪重负。
不会有人闹起义吧?那到时候成乱世了,岂不是不能躺平摸鱼了。
毕竟救世主这个人设,听着就是要放大招甚至献祭的那种啊。
竺绾绾惴惴不安地想。
怎么办,我现在好像还是有点咸鱼呢。好怕怕。

第68章 芙蕖姐姐危在旦夕
把当天的新茶汤和豆料卖完之后,傍晚时分,竺绾绾掐着饭点又到嫣红阁上班了。
老鸨张老妏忐忑地等了一天,没见竺绾绾,心里高兴地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不会再来了。
毕竟正经人家的姑娘谁往火坑里跳啊。
结果刚晚膳刚摆好,众人准备动筷,竺绾绾的身影出现在后院门口。
张老妏两眼一黑。
“哈,正准备吃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也吃点。”竺绾绾大大方方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拿了个碗添了饭。
众人还沉浸在昨天亲眼见她无端杀人的恐惧中,直到看到竺绾绾大快朵颐才敢默默夹菜。
吃罢饭,离了席,竺绾绾想找稍微熟悉点的姐妹帮自己化化妆什么的。
找了半天,却只见淮烟等人,不见芙蕖。
竺绾绾拽住淮烟问道:“怎么不见芙蕖姐姐?她不吃饭吗?”
淮烟面露难色,眼神躲闪:“她……大概是吃不下吧。”
“为什么?她生病了?不舒服?”
“她……”淮烟突然皱眉眼睛开始泛红,“你自己去看看吧。”
竺绾绾叫住正在撤菜的小厮,为芙蕖打了满满一碗饭,又端了一份菜,跟随淮烟到了芙蕖的房间。
芙蕖的房间光线昏沉,没有掌灯。
芙蕖躺在床上,似乎正在睡觉。
竺绾绾大喇喇地走了进去,点了灯:“芙蕖姐姐,别睡啦,起来吃饭啦。”
芙蕖并没有睡着,只是看起来面色不佳,嘴唇发白,很是虚弱。
“姐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看大夫了没?”
竺绾绾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芙蕖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朝竺绾绾露出一个苦笑。
竺绾绾不解,看向淮烟,淮烟别过头去开始抹泪。
竺绾绾再望向芙蕖的丫鬟米儿,米儿双眼红肿,似乎是刚哭过。
看到竺绾绾一再地追问,米儿普通跪倒在地,朝竺绾绾扑过来,大哭着求道:“芳晚姑娘,救救我家姑娘吧。再躺下去,我家姑娘怕是不成了。”
竺绾绾大惊:“啊?怎么不成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起不来了?”
米儿痛哭流涕地揭开被子,芙蕖穿着单薄的里衣,身上满是渗出的血迹。
身下铺着一块淡蓝色的被褥,腹部以下腿部以上已经尽数被血染红,就像用血画了一块地图。
竺绾绾看得触目惊心:“这……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昨天芙蕖好心提醒了竺绾绾,老鸨对她报复?
米儿哭着说:“昨晚嬷嬷让姑娘接客,接了一伙人,足有六、七个,全部都是那种手段很坏的,把姑娘糟蹋得半条命都没了。身子全烂了。还不准我们去看医。”
“城里哪个大夫能看了?我去请。”
淮烟道:“城南的裴大夫能看,就是诊金贵,我们出不起。”
“没事,我有钱,淮烟姐姐带路。”
“好。”
二人来到后院马厩。
竺绾绾“唰”的长剑一指几个喂马小厮:“谁会驾车?”
一个小厮颤颤巍巍小声道:“我会,但是嬷嬷恐怕不准你们私自出行。”
竺绾绾冷冷朝墙边挥出一剑,剑气带来的劲风将青石砖墙裂开一道深深的豁口。
小厮不敢再废话,麻溜地解下缰绳,套上马车,竺绾绾和淮烟跳上马车,朝城南疾行。
到了医院。
裴大夫一听要去嫣红阁出诊,立刻露出鄙夷神色,表示不愿意去。
好像只要踏进那种烟花之地,就会染上脏污似的。
“装什么清高。又不是没去过。当初还做过酒客呢。”淮烟翻着白眼小声吐槽。
竺绾绾从兜里掏出十两银子放桌上:“劳烦大夫了。听闻您向来医术高明,仁心仁术,请您随我们走一趟吧。这是一半辛苦费,治好了再付一半。”
裴大夫轻咳一声:“既然这位姑娘真心求医,那我就出一次诊吧。稍等片刻,我准备准备。”
待裴大夫进去里屋了,淮烟朝竺绾绾蹙眉:“这不要脸的老东西,以前还去喝过花酒,这会子倒假清高起来了。他就是想多余要钱。你钱都给他了,还那么客气干什么。”
“只要他真的有那妙手回春的本事,能把芙蕖医好。我巴结巴结他也没什么,就怕对他不客气了,他看着像在治病,却在药里动了手脚。到时候,还得芙蕖姐姐受苦。”
淮烟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登时瞧向竺绾绾的眼神就有些惊奇:“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挺有脑子。”
竺绾绾窘道:“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大傻子?”
毕竟在烟花场呆得久了,淮烟也惯会使些做小伏低的手段,回城的路上哭得梨花带雨,诉说烟花女子的遭遇。
真真假假之间,也倒真的博取了裴大夫的同情。
到了嫣红阁,裴大夫火速为芙蕖诊治。
芙蕖身上都是些皮肉伤痛,就是下身的病症复杂一些,一直流血不止。
竺绾绾调动着她非常有限的医疗知识猜想着,不知道是子宫出血还是黄体破裂。可怜的芙蕖,今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生育了。
裴大夫果然还是点真才实学。
虽然他下的诊断书还有开得药方竺绾绾都看不懂。
可是待一包神奇的药粉泡成水喝下去之后,芙蕖的血真的止住了。
这下大家才安心了,再去抓药熬药,也不会那么骄躁了。
竺绾绾按照约定给了裴大夫剩下的一半银钱。
芙蕖失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
竺绾绾又多给了裴大夫一锭银,让他开些温养的补药,务必要把芙蕖的身子养好。
见竺绾绾接二连三得拿出数目不小的银子,可是仔细端详,这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裴大夫有些摸不准这人是什么来历。
看竺绾绾送走裴大夫,张老妏躲在走廊的角落里咬牙:“小贱人,居然舍得那么多钱,给那种下贱胚子治病。哼,腌臜东西,死了活该。”
竺绾绾笑着挥别裴大夫,转身回到嫣红阁,面上杀意尽显。
“唰”一下甩出长剑,一步一步,直直向张老妏走来,眸中怒火烧得通红,活像来自地狱的阎罗。

第69章 毁灭吧,嫣红阁
见竺绾绾一步步逼近,张老妏两股战战,高举双手跪下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害她的……”
竺绾绾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
张老妏突然又色厉内荏起来:“你敢杀我?我上面有人……”
竺绾绾目光空茫,出手如电。
只是朝前虚虚划了一剑,一道飒风划破张老妏的脖颈。
张老妏的声音戛然而止,大瞪着眼睛倒向一侧地面。
“管你上面有人有鬼,你既为恶,我必杀之。”
竺绾绾森森然说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可是却叫满室女子和酒客都听得真真切切。
早在竺绾绾拿着剑走向老鸨时,大堂里已经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看到老鸨死不瞑目,酒客们再也不敢停留,纷纷惊惧不已,跌跌撞撞逃出门去。
竺绾绾踩着凳子站上最中央的桌子:“关门,我有话讲。”
赶紧有小厮合上了嫣红阁的大门。
竺绾绾回身抬头望向大厅正中央上方的牌匾。
“嫣红阁。哼。”竺绾绾冷笑一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多少良家女子就在这片嫣红罩顶中丢失贞洁,丢失自尊,丢失人生的意义,活成了任人践踏的草芥,却还要遭受无穷无尽的凌辱折磨。
甚至凄凄惨惨地死去,也不为人知。
是谁在她们身上压上了永远逃不开的五指山。
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势必要崩裂此山。
竺绾绾朝上挥出一剑,劲风汇聚成的凌厉剑气,直直击中牌匾。
裂帛断木之间,匾额从中间破开,轰然掉落,摔成无数碎片。
“从今天起,这嫣红阁,就不复存在。谁知道张老妏在哪藏钱?搬出来,分钱,散伙。”竺绾绾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肆意的笑容。
“我知道。我带您去。”一个看着就伶俐、十六七岁模样的小厮站了出来。
看他的着装只是下等仆从,顶多只能在外围干些洒扫、牵马的粗使活计,可是他却能知道老鸨藏钱的地方,看来也是有点脑瓜子在身上的。
竺绾绾看着他微笑:“我就不去了。”
随便指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人。“你们跟着去。有多少搬多少,全部搬到这儿。”
竺绾绾昨天斩了冯大,今天杀了老鸨。
哪怕她再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众人看了只会觉得后背发凉。
于是几人一起去暗室里搬银子,可是谁也不敢偷拿一锭,就害怕竺绾绾知道了,他立马就变成这阁子里的第三具尸体。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几人搬出十几口大箱子,摆到竺绾绾所站的桌子四周。
除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芙蕖和照顾她的米儿,所有的人都汇集到了大厅。
竺绾绾指了一下刚才自告奋勇的小厮:“叫什么名字?”
小厮沉着回答:“小人叫田瓜。”
“识字吗?”
“识得。”
“统计一下人数。”
片刻后,田瓜奉上人数列目,阁中现有姑娘三十七名,丫鬟四十名,杂役十名,护院二十名,龟奴五名。
粗略估计一下这些箱子里的银子总数,大概有个十几万两。
竺绾绾思量一瞬,道:“从今日起,这嫣红阁就散了。姑娘们从现在起脱离苦海,拿了安置费,自去寻个出路吧。
按照这阁里以往的劳动力辛苦程度,我作出如下安排。姑娘们,分得一千两。丫鬟们,得五百两。杂役得三百两。打手得二百两。龟奴得一百两。有意见的现在提出来。”
竺绾绾只是例行公事走流程,结果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呛声。
一个龟奴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道:“凭什么我们拿最少?我们也天天干活,没有一日是歇着的。”
竺绾绾冷笑:“那请问你干得是什么活?”
“这……”龟奴语塞。
他干得都是牵线搭桥、穿针引线,丧尽德行的活,也没少替老鸨子出谋划策,对姑娘们设下万劫不复的阴狠陷阱。
“反正我们不能比打手还少,也不能比杂役少。打手这也不公平啊,你说,是不是?”
龟奴还想往旁边一个打手汉子身上拱火,竺绾绾不耐烦地剑尖一扫。
第三具尸体出现了。
众人再也不敢有任何异议,低眉顺眼地在竺绾绾的扫视下,有序排队从田瓜手里领起银子来。
田瓜做事有条不紊,十分可靠。
先在花名册上找到此人的名字,再按数清点好银子递到此人手中,再从一沓身契中找到此人,抽出来交还羽他。
姑娘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们终于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身契,还得了这么大一笔安置费。
几个姑娘忍不住抱头痛哭,像是要把自己多年的委屈都给宣泄出来。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着。
渐渐地,阁里竟然哭声一片。
所有的姑娘们都在哭天抹泪,有的嚎啕不止,有的默然流泪。
竺绾绾给她们哭得脑仁子疼。
“嘶,我的好姐姐好妹妹们,你们难道不想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吗?为什么还你们自由,给你们钱,你们还要哭鼻鼻呢?”
众人在竺绾绾面前跪下,齐齐拜倒:“多谢芳晚姑娘再造之恩。无以为报,来世愿当牛做马,侍奉姑娘。”
竺绾绾微笑:“不要你们当牛做马。来世你们都要投生一个好人家,做好儿郎,做女娇娘,都可以,只要能过得好,就行。”
淮烟叹气,忧愁地望向虚空:“怎么才能托生在好人家呢?我是被父母亲自卖到这阁子里来的。再活一世,就能好了吗。这世上,哪里有好地方让我活呢?”
“我的家乡就很好啊,那里自由民主,文明开放,男女平等。再也没有吃人的封建制度,每个人都能找到让自己快乐的生活方式。
那个地方叫中国,如果你们去投胎,一定要记住,告诉管事儿的,就去这个地方,再别的哪儿也不去。”
众人只当竺绾绾说得是什么不着边际的玩笑话,或者,竺绾绾大概就是一个异国他乡的来客,所以才如此古灵精怪,深不可测。
一名叫渺梦的女子哭着说:“可是我在这阁子里待了二十年了,你让我走,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能干什么。我什么都不会,人老珠黄,也没人要了。让我出去,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竺绾绾看她,确实像有三十来岁的样子了。
她说得也有道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带着这么一大笔银钱,出了阁子,只怕不是要被恶人抢,就是要被坏人骗。
思忖半晌,竺绾绾发愁,确实也不能让这么多人贸贸然出去冒险,不然搞个下岗再就业?

第70章 很贵
阁里的姑娘们当然都是有才艺的,从小就被培养琴棋书画,不能说样样精通吧,总算是各自都有些拿得出手的技能。
演艺人员都有现成的了,当下改成一个赏乐观舞的酒吧也不是不可以。
竺绾绾道:“那从今天起,这里就改成酒楼,不再做皮肉生意。
如果有人不习惯,或者想另谋出路,大可拿着安置费离开。任何时候想走,我都不会阻拦。
如果各位还想留在这里寻一份庇护,那我芳晚自然会竭力护你周全。”
姑娘们听了各自心思百转。
走,自然都是不想走的。
都已经习惯了沦落风尘的生活,再苦再难都熬过来了。
多少年不曾去过外面的世界,心里无端地充满了恐惧。
面前的芳晚如此仗义大方,肯为弱势女子出头,跟着她肯定没有什么坏处。
而且姑娘们现在手里都有钱了,摇身一变个个都是千金富婆,谁还愿意卖笑卖肉、苟且偷生。
反正都无处可去,也无枝可依,能在这阁里继续安安稳稳地混日子也挺好。
杂役和护院们更是不想走了。在哪里做工不是做。
况且这个芳晚如此豪横,一次安置费就让他们能少奋斗多少年,自然很乐意跟着新主子。
就是龟奴们惶恐不安,回想起自己以前和老鸨勾结干得恶事,都害怕芳晚一剑送他们归西,能走就尽快走,这样的杀神,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于是龟奴们拜过竺绾绾,拿着钱屁滚尿流地逃了。
一想到要开始新的生活,众人又是期盼,又是忐忑。
渺梦面露难色:“这青楼一下子改酒楼,怕是有些困难吧。毕竟来的客人都知道这里以前的勾当。要是他们非要动手动脚,我们可如何是好啊。总不能……”
渺梦的意思竺绾绾知道,总不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吧。
竺绾绾微笑:“那就迂回战术。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我倒是要让那些满脑子有色废料的社会渣滓,好好开开眼,这世上,好玩的事情多了去了。”
竺绾绾任命田瓜为大堂经理。这小伙着实机敏能干,沉稳持重。虽然心眼子有点多,但是要是都用到正向,也是一个可塑之才。
田瓜提议,既然酒楼新开,必然要有一个响当当的新名字。
竺绾绾思索片刻。
“我花开后百花杀。就叫,芳杀阁吧。”
田瓜一听,暗暗在心里佩服,很好,很美有杀气,很适合主子。
热血沸腾地铺开红纸,田瓜恭敬地磨墨递笔。
竺绾绾也不怯,拿着大粗毛笔“唰唰”就是一通笔走龙蛇,恣意挥毫。
待写好后众人一看,顿时一脑门子黑线:新掌事这书法,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可是看竺绾绾自己非常满意,众人也不敢言说什么。
于是竺绾绾张牙舞爪的字就被贴在匾上,临时挂上了大厅正中央。
待明日田瓜自会送去定制雕刻,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匾额店家怎么嘲笑呢。
给擅长鼓乐的姑娘们教了几支劲爆动感的夜场神曲,让先操练起来。
虽然这种曲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新掌事说能上,咱就是不能上也得上。豁出去了。
既然要改头换面,姑娘们的妆容也得大改特改。
什么翠眉妆、娇妍妆、桃花妆、飞霞妆、酒晕妆,通通给姐爬。
厌世妆、烟熏妆、辣妹妆、拽姐妆、霸女妆,甚至不想化妆就不化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从今天起,阁里的女子,都要做自己的主人。
再也不用扮娇花羞月、作楚楚可怜,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跟谁玩就跟谁玩,不想跟谁玩,大可以出言拒绝。
哎,玩得就是任性,放飞自我,自由翱翔。
竺绾绾给画好了新妆容的姑娘们加油打气,让她们今晚好好看着学着,看看本拽姐怎么hold住全场。
“开门!迎客。开始搞钱。”
竺绾绾一声令下,大门同时向两面敞开。
门外早已站了一群常客和看热闹的,议论纷纷。
听闻刚才这里头发生了血案,老鸨被人一招毙命,篡夺了位置。
众人都想看看新老鸨是何许人也,手段竟然如此凶残。
竺绾绾身着一袭绛红旗袍,身披纯白狐毛披肩,面上是浓颜恶女妆容,华丽惊艳,盛气凌人。
肥公子都看呆了。
他都不敢相信,还这是昨晚那个素面朝天、人淡如菊的假芳晚吗?
昨晚的经历,他后来一直在回味。一度觉得那是自己喝醉了酒,发了酒疯,做了酒梦。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般与众不同的女子呢?敢向他扬起皮鞭的人,此生都未曾有过的呀。
但是身上留下的血痕红印,却实实在在地说明,昨晚那一切都不是虚妄。
那是什么如雾如电、如梦如幻的神仙感觉啊。简直强过此生各种体验百倍千倍。什么颠鸾倒凤、闺阁秘趣都比不上。
于是一整天神情恍惚、心事不宁的他,就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分享了这种神奇体验。
这一伙人平常最是恶趣相投,酷爱钻研此道。听了肥公子的叙述,那是打死也不肯信,虐人还能没有受虐好玩?不能够啊。
于是一群人风风火火来到了嫣红阁。
却见证了嫣红阁改头换面,变成了芳杀阁。
掌事的变成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哼,这能有多好玩?
众人怀着好奇的心思就往进冲。
待大厅高朋满座,竺绾绾在正中的桌子站定,环顾四周之后,落落大方高举双手,雍容一笑:“欢迎各位来到我的场子。我是芳晚,从今天起,正式成为这芳杀阁的新主人。
这天已经换了颜色,我的场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我的规矩很简单,高端场所、高端客人,很~贵。来人先交入场费,一百两一晚。”
“什么?!”有人愤怒拍桌了。
“你抢钱呢?往日里老子睡个怡红院的花魁,才五十两白银。你这就进来一趟,就得一百两?还有没有王法?”
竺绾绾笑得很甜:“没有王法。只是我的场子,我想咋耍就咋耍。您要是觉得贵,慢走,不送。”
客人是城西茶商家的公子,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意思明说你这收费太贵,贵到离谱,那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掏不起这钱。
直眉瞪眼半晌,看大厅里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只好恨恨坐下,撂下一句:“好,这一百两老子掏了,就看看你要玩什么花活儿。”

第71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唯有蹦迪解千愁
竺绾绾早吩咐了田瓜清空整个大厅内场的桌子,客人只能坐在绕场一圈的桌子上。
田瓜端着托盘满场转悠了一圈,众酒客只好挨个把银子或者银票掏了出来,放到盘中。
肥公子的那些公子哥朋友们都在心下暗叹,还好今天带足了银子。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哪怕他们都是世家公子,掏一百两也挺肉疼。
但是谁也不肯认这个怂,就硬着头皮掏了。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了,那些没带足银子的,当场就被请出去了,那灰头土脸、臊眉耷眼,可是把贵公子的脸都给丢光了。
简直是当场被京圈豪门开除豪籍。
真豪假豪,原形毕露啊。
于是留下来的十二、三个人都有点洋洋得意,心中窃喜。
唯独刚才发过一次飚的茶商家公子还在强忍怒意。
他这简直是掏钱买气受,越想越生气。
于是把盘子里的瓜子嗑得咔咔响,好像吃得不是瓜子,是掼炮儿。
竺绾绾看到银子入账,满意地点点头。
打了个响指,整个灯烛辉煌的大厅突然灯盏尽灭。
肥公子的好友有点惊奇:“怎么个意思?黑灯瞎火的,玩儿个锤锤啊?”
肥公子也是不解:“我也不知。没见过这场面。”
黑暗中人们发出困惑和质疑。
突然,一道顶光从天而降照射在大厅中央。
竺绾绾出现在光束中,她右手拿着一把殷红的纸扇,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个“狂”字。
众人:……
“哗”地一下,纸扇打开,诡异的乐声响起。四面八方也亮起绚烂光束,开始不停转动。
竺绾绾汇入七、八个女子的队列中,在迷离的灯光中随着乐声变换身影、挥舞手臂。
那叫一个群魔乱舞,张牙舞爪。
众人:???
乐声再变。
竺绾绾从队伍中显出身形,举起左手的小指伸到自己嘴边,靓丽开嗓——
众人目瞪口呆。
看着看着,内心皆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娘们叽叽咕咕在呐喊什么?怎么听不懂,真的不是在骂人?
这些女人在旁边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瞎舞什么呢?鬼上身了?
不对……这乐声……这乐声怎么如此奇特,听得我都坐不住了,我也想摇……
看看身边众人,都是一副被震惊一脸的表情,有的甚至蠢蠢欲动开始跟着节奏瞎比划。
舞台中央。
竺绾绾:好久没唱了。好嗨。舞起来~哈哈。
身边伴舞的淮烟、渺梦、素侍等人也是一副如痴如狂的状态: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哎不管了,就是摇摆,尽情摇摆~
场边合奏伴乐的众人:这什么鬼东西?好好听,好上头,我得坐着奏,但是不妨碍我摇头~
气氛都到这份上了,还坐着干什么啊?
掏了钱的,不摇白不摇啊。兄弟们,上啊。
有人按捺不住躁动,站起来跟随着节奏狂蛇乱舞。
再过了小一会儿,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舞池。
连小厮、丫鬟、护院也尽情放纵,忘我摇摆。
这首歌节奏强烈又魔性,不需要排练动作,也不需要整齐划一,越乱越有内味儿。
大家都get到了精髓,于是全场嗨爆。
竺绾绾趁热打铁,嗨曲连翻轮奏,把屋顶都快掀翻了。
岚国国民第一次实现了具有纪念意义的夜场蹦迪。
简直可以作为娱乐史上的里程碑,光辉地载入岚国史册。
此后多年纵有再多的酒楼夜店模仿芳杀阁的蹦迪现场,却远远不能与之比肩。
就算你模仿了她的乐声,你也无法复刻那激动人心的演奏,鬼魅玄奇的舞姿,还有那一呼百应的感染力。
最重要的是,芳晚从此名声大噪,芳杀阁也一夜之间闻名遐迩。但是她,独一无二,人们永远无法做到东施效颦。
她的光芒,无人能及。
这个迪一直从日暮时分蹦到子夜更阑。
在场众人皆是淋漓尽致,筋疲力尽。
再好的身体也可不住五、六个小时连续的造啊。
竺绾绾宣布:“黄昏再美,终要黑夜。诸位偃旗息鼓,各回各家。”
众人纷纷表示今天玩新鲜过瘾,玩得很高兴。
似乎找到了一种很新的乐趣。
可是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唯独角落里的茶商公子满面阴沉。
他一整晚都强行坐着没动,怨念深重地瞪着满场忘情狂舞的人,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啪——”
茶公子摔了茶盏。
指着竺绾绾破口大骂。
“你个黑心烂肺的下贱胚子。老子掏了一百两,你就给我看这个?”
“算了算了。没必要没必要。”茶公子的同伴好友,刚才加入舞池,同时也玩得很嗨的人想做个和事佬,拉扯劝告着茶公子。
“怎么没必要?你们都疯了?就这种烂歌烂舞,烂人烂地方,该摸的连摸都没摸着一下,就花一百两?这值当?”茶公子发疯怒喊。
肥公子有些听不下去。他刚才和狐朋狗友们都玩得很嗨,感觉值当。
可是他比较木讷,醉笨,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同行的林公子冷笑一声:“乐在其中的人,自然觉得这一百两值当。
可是存心找茬的人,却要如此这般丢人现眼了。怎么,茶公子,区区一百两,你掏不起,说一声,老子给你掏。”
人群中发出哄笑。
茶公子羞得满脸通红,愤愤道:“谁说老子掏不起,别说一百两,一千两老子都掏得起。老子就是看不惯。看不惯你们这些脑子浅的,被这下贱胚子一忽悠,边儿也沾不上,银子就出去了。
哼,也罢,你们愿意上当受骗,你们随意。老子就是不服。”
林公子还想再辩,竺绾绾朝他浅浅一笑,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目光不屑地看向茶公子,竺绾绾幽幽道:“做买卖,自然需要你情我愿。既然惹得茶公子不满意,那您倒是说说,您要怎么着呀?”
“怎么着?”茶公子阴狠又猥琐地一笑:“要么,银子退来。要么,你就让老子玩儿个三天三夜。老子看你有几分姿色,给你几分薄面。你不要不识抬举。
要不然,像你这种货色,老子没玩过八千,也玩过五百。照平常,你这样儿的,就算跪下来给老子舔脚丫子,老子都不稀罕。”

第72章 参见女王大人
虽然在场都是烟花柳巷浪荡惯了的渣滓烂人,但是经过一晚上的相处,看到芳晚被众星拱月般围在舞池中央发光发亮,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产生了一种仰望、膜拜的心理。
虽然知道她很有可能也和这些烟花女子一样卑贱,哪怕她通过什么不能言明的手段获取了这酒楼的老板位置,但是毕竟她是一个纤弱娇媚的女子,看到她被一个大男人这样辱骂为难,众人都觉得非常恼火。
尤其是刚收了竺绾绾恩惠的杂役和护院,怒视着茶公子,拳头邦硬,就等主子一声令下,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捶成烂泥。
竺绾绾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芳杀阁众人突然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仿佛回忆起了那被芳晚手中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见血的长剑支配的恐惧。
竺绾绾:杀他?有必要吗?人家好歹是来送钱的好不啦?
只见竺绾绾从颈间拉出一个绳子挂着的哨嘴,放到唇边轻轻一吹,一声尖锐高亢的清鸣划破天际。
竺绾绾望向芳杀阁大门。
众人不解地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片刻后,一头高大威猛的吊睛白额猛虎出现在门口,风驰电掣地穿越院落跑进了大厅。
此等山林猛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琞京?从未有过此事啊。
众人吓得尖叫不止,连连后退,四下躲藏。
可是猛虎却没有发狂冲撞咬人伤人,甚至它都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直直奔向竺绾绾身旁,到了她身边放缓脚步,最后默默地立在了她身边。
此兽身长三米,身强体壮,眼神中透露这野性的凶光。
可是站在竺绾绾身边,却乖巧地如同一直大猫咪。
竺绾绾温柔地抚摸着胖虎后脖颈的皮毛,蹙着眉委屈地说:“怎么办呀,大王,有人欺负我呢。”
胖虎抬头扫视躲在各处瑟瑟发抖的人群,喉咙中发出令人恐惧地低吼。
竺绾绾阴恻恻一笑,指向茶公子躲藏的方向:“就是他。”
兽王露出凶残嗜血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茶公子,突然猛地向前一扑,茶公子逃跑不及整个身子都被扑到在地,巨大的利爪压制了他的胸膛,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朝他的脖颈咬下来。
茶公子吓得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哼。”竺绾绾敛眸嗤笑一声,“好了好了,不玩了胖虎。放开吧,别扑他,很脏。”
胖虎抬起大爪子朝着茶公子的脸“哐”就是一拳。
茶公子昏死的脸被打得转了个方向,依旧无知无觉。
哼,让你欺负我姐姐!
然后傲娇地翻了个白眼,闲庭信步回到了竺绾绾身边。
竺绾绾翻身骑上虎背,对众人说:“辛苦各位了,叫老板们看笑话了。天不早了,熬夜伤肝,大家快回家休息吧。田瓜,送客,下班。”
说完,竺绾绾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被白虎驮着慢慢悠悠地离去了。
厅内众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说芳晚那让人无法看清、来去无踪的长剑让人已经足够惊惧,此刻看着她连百兽之王都能驱使,更是让众人胆裂魂飞。
这到底是什么来历的人,才能有如此手段能力?
难道她是山中精怪所化?是妖物修成人形?
或者说,她是仙女下凡,所以斩恶除暴,神力无匹?
林公子呆望着竺绾绾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她好美。她是神仙吗?”
肥公子也呆立着:“不,她不是神仙,她是女王。是我的王。”
肥公子此刻终于确信了,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从昨晚到刚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从来都是他虐打别人、践踏别人获得快乐。
可是面对芳晚,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鬼使神差地任她差遣,被她蹂躏,让他忘却身份,抛弃羞耻,感觉欲仙欲死,甘之如饴。
现在他懂了,因为芳晚是上位者,是强于他的人,是他的气场无法匹敌的人。所以他才不知不觉在她面前甘拜下风,卑躬屈膝。
他本来以为他只有昨天会有那样的心境和感觉。可是现在,他内心有一种强烈的驱使,想要跪在她面前,认她做主,甚至拜她为王。
他知道这不合礼法,可是他无法控制这疯狂的念头。
看看跟他一起来的兄弟朋友,都是一样的失魂落魄模样。仿佛他们也领悟到了什么,觉醒了什么。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肥公子意味深长地说。
“我们找个隐秘之地再细细说道。”
田瓜正在挨个送客,他们也无法再芳杀阁逗留,于是一行人找了一个酒肆,开了一个安静的包间,开始了一场秘密的会谈。
肥公子还在斟酌措辞,林公子仿佛魔怔了一般,感叹了一句:“她到底是谁。她好特别,好迷人,好强大,好遥远。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林公子越说越心潮澎湃。
许公子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你看上她了?”
林公子道:“不是那种看上。我不敢亵渎她,我只想把她捧得高高的。让她在云端俯视我,就够了。”
许公子冷笑:“哼。不就是想纳了她吗?你家里准你纳一个烟花柳巷的女子,还是一个掌柜……老鸨?”
林公子家父在朝为官,书香世家,门第森严,为他相看的亲事无一不是高门大户。这种女子根本不可能入得了他家的眼。
林公子摇头:“不,你不懂,不要侮辱她。我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许公子也陷入沉思:“此女……确实玄妙莫测,不是凡品。”
虽然她的行为举动不能算是有才情,但是光她的相貌来说,已经是天人之姿。这种人居然会流落到烟花柳巷,只能说天妒红颜啊。许公子心里有些惋惜。
许公子出自盐商之家,家底殷实,腰缠万贯。他自认为倒是有能力为芳晚买断自身,脱离苦海,可是他已有妻室,要是让这样的娇妍姿容作为妾室,他感觉有点委屈她的那副好相貌了。
许公子也陷入了纠结困顿之中。
一直沉默的肥公子终于开口:“我要认她做主。”
此话一出,在场皆惊。
一伙人里最喜欢虐待下奴的肖公子冷笑:“哼。你挨了她一晚上鞭子,脑子都给抽傻了是吧。这种烟花柳巷的卑贱身份,也配做主子。”
肥公子坚定的说:“你可能不懂。我就是不由得想在她面前屈服,想参拜她,想给她银子,想把我有的所有一切都给她。给她堆一座高高的金山银山,让她站在山顶,受万人膜拜。”
林公子激动地说:“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我也想捧着她,让她不要跌落凡尘。”
彻夜长谈之后。
一伙八人,除了肖公子因为不肯自降身份认芳晚做主而分道扬镳外,剩下的七人歃血为盟,都表示愿意为了芳晚散尽家财,肝脑涂地。
他们的结盟,形成了在岚国境内最早的追星组织,如果在现世,他们的这种群体就会被叫做,后援会。
并且为了他们共同的偶像,拟定了潜在的称号:女王大人。
明面上的昵称:芳主。

重重轻纱幕帘之后,一位妖娆冶丽的女子正举着烟杆吞云吐雾。
一个黑衣人影在屏风后无声现形。
“主人,张老妏被杀了,阁子被抢了。”
“嗯?”女子抬起勾魂夺魄的狐狸眼,眸中露出冰冷笑意。
“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抢老娘的生意。张老妏这个废物,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怎么还不上报?”
“大概害怕主子降罪于她,知道她是无能之辈。杀人的,看样子十五、六岁的姑娘,出手狠辣,不知来历。
拿的应该是假身份。要么就是外乡人。要不然在琞京本地,恐怕没人敢在我们的地盘上作祟。”
“杀了。拿回阁子。再派个有点真本事的去给老娘镇场子。别断了老娘的财路啊。”媚妇幽幽叹道。
“是。”
翌日天不亮,竺绾绾难得起了个大早。
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好,下楼等着各位供货商们,耐心地向他们说明,以后不需要往这里送货了。
供货商们都有点紧张,这么好相处的主顾,他们都不想失去。
竺绾绾说,没关系,生意伙伴关系继续保持,以后只要把货送到城西的芳杀阁就行了。
大家这下才放了心。只是得知送货的目的地居然是原先的嫣红阁,众人看竺绾绾的眼神又多了几份困惑。
但是一众供货商向来服务客户尊重要求,只管挣钱,其他从不多问。
给自己的店门上张贴了个“此店搬迁”的告示,默默宣布糖水铺子正式关门大吉了。
把行李搬上了送牛乳和泉水的大叔的马车,搭着便车悄悄离开了这个她熟悉的小窝。
专门挑了街坊领居们都还没起床的时候走,不然叫他们看见估计又得好一阵热情劝说挽留了。
田瓜高兴地接收了主子新添的酒水茶饮菜单。
竺绾绾一面指挥着几个丫鬟煮茶底、小料,一面对田瓜说:“快点让厨子准备早餐,我今早起来的太早了,这会儿都快饿死了。今早想喝皮蛋瘦肉粥。”
田瓜有点尴尬:“咱们阁里会做饭的,就是那龟奴里的两人。昨天已经跑了。”
“啊?这么赚钱的地方,那老龟婆都不舍得掏钱请个正经厨子?招,现在立马就给我招。能招几个招几个。没厨子太过分了。”
田瓜领命,火速写好招人启示带人出去张贴了。
不一会儿,就返回阁里,买了一大堆的包子菜饼。
粥和汤没法打包,竺绾绾只好就着刚煮好的奶茶一起,算是把早餐给解决了。
昨晚的活动宣泄情绪效果极佳,阁子里众人今天一早起来,都感觉神清气爽,喜气洋洋,焕然新生。
坐在后院吃早餐,喝茶聊天,大家面上轻松,心中也很愉悦。
生平第一次,不用低三下四,不用出卖肉体,唱唱跳跳中就把钱给挣了。姑娘们感觉自己好像终于活成了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这种日子,哪怕只能过这么一天,她们也会感觉到好幸福。
再看看芳晚,只要不拿剑,只要不杀人,只要不骑在老虎身上,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姊妹一样平易近人,活泼可爱。
喝着暖呼呼的红豆豆沙奶茶,大家纷纷称赞着:“这是什么喝的?以前都没喝过。外面的人都喝这么好喝的东西吗?好香好甜啊。”
竺绾绾一笑:“放心,有些种�%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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