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利有弊。
到时候就看天意了。
徐良采购了一批东西，都是要送上青峰崖的。
回到徐家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徐家的氛围不太对，许多下人们都在偷偷的看他。
徐良抓住一个人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不敢说，徐良直接踹了那人一脚，掏出了刀。
“这个家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徐良声音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却像是黑夜中的野兽，散发着森森的寒意。
下人被吓的差点尿了裤子，战战兢兢的说：“大……大少爷不行了。”
徐良听后嗤笑：“病秧子果然还是挺不过今年了。”
他收回刀，大步朝着大公子的院子走去。
大夫人此时正低声啜泣着。
“我的儿啊……”
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大夫人心如刀绞。
大公子睁开眼睛，他形容枯槁，脸色苍白，皮包骨的样子没有一点鲜活之气。
“娘……对不起……”大公子喃喃道，他很少有这么精神的时候，可众人都明白，恐怕是回光返照，大公子是真的不行了。
“娘，别难过，我走了也是解脱。”
听到他的话，大夫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大公子眼中也有泪花，他沉默的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母亲，才说：“娘，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等我死了……你……你就回我们云安买的庄子养老去，不要在寒古城待着了，徐良不是个好的，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大夫人握着他的手，点点头：“娘都听你的，你走了，这个徐家……娘也不想待了。”
大公子点点头，就要闭眼的时候，门开了，徐良踏着冷风走进来。
“听说大哥要死了，我这个做弟弟的特意来送你一程。”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徐大夫人站起来，想要赶走徐良，可徐良站着没动，而是看向病床上的徐家大公子。
“大哥，我来送你最后一程，怎么？你就这么不想看见你的弟弟吗？”
“你出去。”大夫人的话，徐良就像是没有听到，他依旧盯着大公子，直到大公子说：“娘，让他来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他说。”
大夫人最终让开，徐良走到徐大公子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轻蔑：“大哥，你这是怎么搞的，年纪轻轻就……”
他不顾大夫人和大公子难看的脸色笑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们是不是都这么想？”
大夫人咬牙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啊，”徐良笑道：“不过也有句话叫，善恶都有报……”他看向大夫人：“没准这就是报应呢。”
报应……
谁的报应呢？
徐大夫人说： "我们是遭了报应，可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徐良点头：“我也没指望我还有个好下场。”
徐大公子说：“当年你来徐家，我确实不开心，不过更多的是嫉妒。”
徐良一愣。
“我是不是听错了，我高高在上的大哥居然会嫉妒我？你不是天上的明月吗？也会嫉妒地上的狗屎吗？”
他话说的及其嘲讽，徐家大公子却笑了，笑着笑着尽然吐出一口鲜血来，大夫人焦急的跑过来用帕子给他擦拭，徐大公子摆摆手说：“我当然羡慕，我羡慕你有个健康的身体，有自由的身份……”
徐家大公子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我若不是徐家大公子，也不用……不用遭这样的罪了……”
他咳嗽起来，半晌他喃喃道：“天……天怎么黑了？”
大夫人哭的说不出话来。
徐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大哥咽了气。
曾经将他捧在手心的徐家人，居然一个都没有露面。
还当真是世态炎凉。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大夫人痛苦不已，徐良却出了门，外面很冷，徐家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还有丫环过来问他要不要去老夫人的院子用饭，说老夫人一直念叨他呢。
徐良又走了一段，看到园子里有个女人在唱戏，说是徐大爷新纳的小妾。
徐良绕过她，准备离开，小妾却没站稳，歪着身子朝他倒过来……
外面又下了雪，天似乎更冷了，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徐良走出徐家的时候，后面才传来的阵阵哭声。
“姨娘……姨娘死了……”
徐良擦了擦手上的鲜血，骑马出了城，路上，他看见一个男人正用鞭子抽打头老牛，因为雪天路滑，老牛拉着沉重的货物难以挪动分毫。
男人坐在车上，不死心继续抽，边抽边低声骂着什么。
徐良一刀砍了男人的头，人头落地，男人的手里，那根鞭子也掉了下来。
徐良下了马，他的手指已经冻的有些僵硬，他走到老牛身边，轻轻的摸了摸它的皮毛，一刀送老牛上了路。
徐良手下跟在不远处，谁也不敢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却听到徐良在前面喊：“把牛带上，晚上给兄弟们炖牛肉。”
“四当家回来了！”
随着人们的一声声的呼喊，山赛门打开，秦煜看见一行人打马而来，其中一个少年人格外的显眼。
秦煜认识他。
当初就是他把自己抓上山东，此人十分狠辣凶残，如果说大当家是那种笑里藏刀的阴毒，那么此人就是阴晴不定是手段狠辣的变态。
秦煜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人的出现，会让他们的计划出现变故。
苏卓也好奇的探头去看。
“这就是四当家？”
秦煜说：“当初是他把你绑上山的吧？”
苏卓摇头：“我被打晕了，醒来就看见了那个杨老七，这个四当家我还真没见过，不过他平时不住山上吗？”
这也是秦煜好奇的。
“我听说四当家很少在山上，我怀疑……”
“怀疑什么？”苏卓眨着大眼睛问。
秦煜小声说：“我怀疑他在山上有家。”
苏卓沉默了一瞬：“你是说……他在山下是个正经人？”
正经人……
秦煜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苏卓又问：“那这么说，大当家在山下也有人。”
秦煜沉了沉眼眸：“不然呢？老东西那么狡猾不可能不在山下留人手。”
苏卓点点头。
大当家确实是他见过最难对付的人了，看似温和好说话，其实很难让人琢磨。
“咱们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秦煜皱眉说。
苏卓又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大当家的身边人就过来叫他们过去吃饭，说是要给四当家接风洗尘。
苏卓和秦煜对视一眼，秦煜对那人说：“我们收拾下就过去。”
那人走后。
秦煜舒了口气看向苏卓，警告：“一会儿你给我老实一点。”
苏卓不服气了。
“秦大夫，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一直很老实的好吧？”
秦煜冷哼一声。
两个人到的时候，大当家的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青峰山的上层，其中就有扁三和苏懿。
四当家和大当家正在说着什么。
“秦大夫来了。”有人说了一句。
徐良抬头看过来，和秦煜对上眼的那一刻，秦煜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他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大当家笑道：“秦大夫过来坐。”
苏卓推了推秦煜，秦煜笑着走过去，苏卓则羞怯的跟在他身边。
徐良的视线又落在了苏卓山上，从上到下的打量起他来。
苏卓暗骂了一声，低着头一脸的羞怯害怕。
于是徐良很快失去了兴趣，他想起沈砚身边的那个姑娘，可比眼前这个矫揉造作的好多了，难怪沈砚喜欢这个。
这么想着，秦煜带着苏卓坐在了徐良下手边的位置。
大当家笑道：“老四难得回来，咱们兄弟们也正好聚一聚。”
众人欢呼。
徐良问秦煜：“秦大夫在这还习惯吗？”
秦煜笑道：“还不错。”
徐良又说：“哦？比守城军中待着还好吗？”
秦煜脑子空白了一瞬。
守城军……
四当家的知道了。
大当家也好奇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未变分毫。
他问：“什么守城军？”
徐良转头对他说：“大哥还不知道吗？秦大夫上山之前在守城军做军医的。”
既然如此，守城军有人有什么稀奇的。
秦煜手脚冰凉，好在苏卓偷偷拍了拍他，秦煜抬头，才发现大当家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而三当家捏着酒杯，看似没注意，其实一直在警惕这边，至于四当家，眼神中的怀疑丝毫不加掩饰。
秦煜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我是在守城军待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怎么不说？”大当家笑着问：“和我们见外了？”
秦煜摇头，脑子飞快的转着。
他不知道大当家知道了多少。
如果知道了福来客栈的事，那就彻底完了，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如果不知道福来客栈的事……
秦煜说：“我不说是因为……”
他舒了口气：“因为方奎。”
“哦？”大当家笑了：“能和我们说说吗？”
秦煜心想，他能不说吗不说是不是一会儿就在青蜂崖底了？
苏卓和也捏了一把汗，他完全没想到这帮土匪居然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苏懿则是沉默的坐着，随时准备动手。
秦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半晌他才说：“方奎杀了我爷爷，他说我爷爷勾结青峰山的匪徒。”
方奎的尿性大当家知道，秦煜说到这，大当家自然就认为是方奎抓了秦煜爷爷顶罪……
“我接近方奎，就是为了给我爷爷报仇，也是他安排我进守城军，可我没来得及做什么，方奎就死了。”
秦煜十分懊恼，又觉得痛快。
“都是报应。”
大当家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看了徐良一眼，徐良却盯着秦煜说：“听说你之前和方奎的女儿走的很近。”
“我当时为了接近方奎……”他看了苏卓一眼，才解释：“我对方明珠都是利用，没有半分喜欢。”
“是吗？”徐良笑了起来，他拍拍手，秦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口，就看见外面进来两个又瘦又满身伤痕的女人。
秦煜看到这两个女人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苏卓也咽了咽口水，他也感觉完了。
彻底的完了。
徐良对秦煜说：“也是巧了，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几个赶路人，顺手杀了两三个，在车棚里发现了她们。”
其中就有方明珠，徐良当然是认识的。
“秦大夫也认识方明珠吧？正好叙叙旧，她可是很想你呢。”
徐良笑的像一条毒蛇。
秦煜咽了咽口水，看向方明珠和……沈宝宝。
是啊，真是无巧不成书，有缘千里来相会，巧合他娘给巧合开门巧到家了。
他想他这条狗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想到那一箱子留给沈砚的金条，秦煜心痛的难以复加。
“方明珠，过来。”徐良招招手，方明珠朝这边看过来，很快就看清楚了秦煜，她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下去，慢慢的朝着秦煜他们走了过来。
对对对，不能乱，还不到死的地步。
不等秦煜回答，方明珠也到了跟前，她也看到了秦煜身边的苏卓，方明珠皱眉：“秦煜……她……她是谁？”
好问题！
苏卓上前就给了秦煜一巴掌：“她到底是谁？”
这一巴掌呼的所有人都安静了，好奇的往这边看过来。
大当家也嘴角噙着笑，不痛不痒的拉架：“啊呀，别冲动，或许就是个误会。”
秦煜捂着脸，还没说话，方明珠就冲过来。
“你干什么打他？你到底是谁？”
苏卓看秦煜：“告诉这个贱人，我是谁？”
秦煜：“……是……苏唯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苏唯两个字一出，一直呆呆的沈宝宝忽然动了一下，朝着苏卓就冲过来，到了跟前看到苏卓这张陌生的脸，她眼底又满是迷茫。
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而苏卓第一时间看清楚了，沈宝宝的舌头没了。
不能说话就好了，不能说话就等于解决了一个麻烦。
接下来专心对付方明珠就好。
虽然欺负姑娘不好，可是苏卓想，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时候，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她推了沈宝宝一下：“你又是谁？”
我是谁？
沈宝宝陷入了迷茫，眼神又变的呆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尖利的叫了一声，这一声极其刺耳，三当家可听不下去，他对扁三不耐烦的说：“三儿，让这娘们闭嘴。”
扁三上前，一把将沈宝宝拖了出去。
秦煜看见沈宝宝被拖出去，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对苏卓解释：“小唯，你听我解释……她就是方明珠。”
看他如此温柔的对待另一个女人，方明珠眼睛几乎要冒火，胸中一股怒火顿时燃了起来。
秦煜！！！
苏卓冷哼：“我当然知道她是方明珠，我是问，你们什么关系？她……“
苏卓还没说完就对着方明珠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
方明珠看向秦煜，眼神哀怨，又满是不可置信。
“秦煜，你……你真的和这个女人……”她似乎难以说出口，每个字都像是带了刺，仿佛说出来就会刺的人鲜血淋漓。
说实话，方明珠对秦煜是很好，可以说一片深情，她本人也没做什么伤害秦煜的事。
可是……
可谁让她是方奎的女儿？
秦煜可以不对她动手，这是他最大的仁慈。
多一点点都没了。
秦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的父亲，他的爷爷的死，都和方奎脱不了干系。
面对方明珠的一片痴心，秦煜只觉得厌烦。
人就是这么自私的生物。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在乎的人皱一下眉都难过，不在乎的人，死面前都觉得是晦气。
秦煜看向方明珠的眼中只有冷漠，警惕，甚至带着杀意。
此时此刻的方明珠于他而言，就是个超级大麻烦。
于是，秦煜缓缓的就开口了。
“方小姐请自重，你没有资格质问我。”
秦煜将苏卓挡在身后，冷冰冰的看着方明珠。
这让方明珠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剑，疼的像是要裂开。
这段日子，她在那三父子手下讨生活，受尽屈辱，多少次都想死，可她没死，强撑着，就是为了见秦煜一面。
就在刚刚看到秦煜的时候，她又开心，又难过。
开心自己见到了秦煜，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难过的是，她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秦煜了。
可她心中还有一点点幻想。
幻想秦煜也是喜欢她的，幻想秦煜可以抱着她，温柔的告诉她，就算她满身污秽，他也爱她。
可秦煜没有。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难过的时候，现实会狠狠的抽你一巴掌。
方明珠觉得好难过……
难过之后又是愤怒。
这才短短几天，秦煜就又找了别人。
那之前的柔情又算什么？
难道……
难道秦煜也是个嫌贫爱富的，他只贪慕方家的家产，如今方家落了，他就不喜欢自己了？
方明珠心中百转千回，秦煜同样。
他怕方明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可方明珠显然没有那个脑子，她在乎的就只是那点风花雪月，她质问秦煜：“秦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之前我们那么好……”
苏卓本来准备二一大段戏，此刻也演不下去了。
太蠢了。
都成这样了，居然还想男人？
真是可怜又可恨。
秦煜舒了口气，开始他的渣男发言：“方小姐，或许从前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不过现在，我们是该说清楚的，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
方明珠怒道：“我不信，明明之前我们很好的，我们一起吃饭，一起……”
苏卓就怕她说出福来客栈，赶紧打住：“你……”
他还没说完，徐良忽然问：“方小姐去过福来客栈吗？”
苏卓“……”
完球了……
方明珠回头看向徐良：“你是徐家那个……”
她想说野种。
因为都这么叫。
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果然是土匪。”
徐良没回答，而是继续问：“方奎出事那天，你去过福来客栈吧？”
“去过。”
方明珠回答。
她后来想想，那天的事不太对，似乎和秦煜有关系，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好。
徐良问：“你去干什么？”
方明珠：“我和秦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