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章铭朗顾不上章董的脸色,伸出手去,紧紧握住汤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或许因为有些紧张,汤依的手像是泡在冰水中一般的凉。
章铭朗努力将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他抬头看着爷爷,从未有过如此认真的神色:“汤依的话,就是我的态度。我们会用下一季度的业绩,来证明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健康的感情,绝不会影响到公司任何。”
章董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门被汤依轻手合上,她转过身,抬起头,目光撞入章铭朗深深的、温柔的眼神中。
“吓着了吧?”章铭朗和她并肩走着,声音很轻。
“早晚的事,也不心虚,所以没什么害怕的,”汤依摇摇头,忽而又想到什么,抬起头问,“我刚刚说的那些,你应该没有生气吧?”
章铭朗笑了:“我生什么气?”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只在意工作,不在意你,”汤依抬头看他,“你应该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章铭朗忽然被这么问,感到有点好笑,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进了电梯,汤依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轻声开口,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心绪:“我得先有安身立命的根本,才能去追求一份纯粹的感情。如果不能有一份工作来支撑,我相信感情没法长久的。”
章铭朗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默默伸出手,目光快速扫过电梯顶角的监控,然后精准地找到了她垂在身侧的手,用自己的手掌将它牢牢包裹。
指尖传来的温暖让汤依微微一怔,侧头看他。
“监控拍不到。”他抢先一步低声解释,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他转头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是说不清的柔和。汤依看不见他眼中的半分质疑,只有全然的接纳与理解。
“你说得对,”他温声道,“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我们都为了彼此而好好努力,好吗?”
她抬起头,唇角轻轻弯起,回握住他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下午, 大会议室召开集团的战略项目投资评审会。
汤依坐在门边,手中的平板被她平平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扣着音量键。高管们陆续走进来坐下,轮番和会议桌尽头的董事长打招呼。
她看了眼腕表, 还有五分钟会议便要开始, 她的项目不知何故被安排在第一个汇报。
汤依并不是完全没有在这么多高管面前汇报过。然而她想到这次会议, 可能是她为那些乡村孩子们能争取到的最大的机会, 就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时间已经到了,汤依垂下眼睫, 悄悄深呼吸一阵。再抬起头时, 她眼底清明,全然看不出一丝紧张。
屏幕上是她早已经烂熟于心的项目,她一路顺滑地讲下来。汇报的最后, 她转过身,看着在座的一众人物, 穿透过了整条长桌, 与尽头处的章董对上了视线。
她说:“以上, 是方案的全部。它承载着重要的社会价值和品牌使命,恳请批准。”
她能感觉到,有几道审视的目光变得不再那么尖锐,甚至有人轻轻点头。
话音落下,会议室陷入莫名的沉寂。汤依握着翻页笔的手紧了紧, 静待对方发话。
章铭朗从椅子里撑起来, 看了眼尽头的爷爷, 见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刚要说些什么来解围,老爷子却忽然发话了。
他没有看项目书, 只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你的方案做得非常精彩,数据也详实。能看出,你花了大量的心血。作为年轻员工,有这份社会责任感,难能可贵。”
章铭朗听这口风,稍稍放下心来。
但他话音一转:“但是,目前的君茂处于关键时期,没有那么多资金来支撑这样一个庞大的慈善项目,更不必说你方案里提到的慈善晚宴。汤秘书,你自以为准备充分,然而你既不懂公司的财务状况,也不懂一个项目真正实施下来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你是个能力不错的秘书,过手了无数项目,对自己自信,实属正常。但是你,毕竟也只是秘书,没有实战经验,没有亲自到地方去体验,这些方案只会是空话。”
章董沉着嗓子,一番话下来丝毫不留情面。章铭朗有些坐不住了,他将手放上桌面,身子也微微前倾,直截了当地和章董唱反调:“我不同意您的观点,章董。”
一众高管们本就在观望这两位的态度,如今章铭朗这么一跳出来公然反对,大家更加窃窃私语着不敢作声表态了。
章铭朗有理有据地说:“公司财务状况我作为总裁非常清楚。公司每年都有设立一笔基金用于慈善事业,绝不存在所谓‘资金不够’问题。我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在她给我汇报这个项目时帮她往上投。
“除此以外,她的方案也并非纸上谈兵。在过去一两年里,她个人出资并牵线搭桥,已经在橘县建成了首座小型图书馆,所有选书、运营她都亲力亲为,首个校内心理咨询室,也是由她以个人名义亲自找到基金会。
“我们今天讨论的,不是她想象中的方案,而是她已经被事实验证过的成功经验。”
他句句条理清晰,有力反驳了章董刚才对汤依项目的一切质疑。在场的高管们又有些迟疑,会议室里响起嗡嗡的讨论声音。
汤依睫毛抖动着。她略显焦急地抬头看着远处为她据理力争的章铭朗,只想冲上去将他按回座位里。
实在是冲动了,怎么能硬碰硬呢。
意料之内的,尽管章铭朗一番话说服了不少举棋不定的高管,但项目在最终投票环节仍然以相差悬殊的双方票数落败。
毕竟大家都不傻,没人会为了总裁去和董事长作对。
更何况这项目也只是由一个小小秘书提出,对这些老油条来说,他们完全没必要卖这个面子。
散会后,房内高管们走得稀稀拉拉,汤依和章铭朗并肩走着前往电梯。
章铭朗把头低着,汤依时刻关注着他的心情,不想他因为自己的项目而不开心。她压下心里同样不太积极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别再多想了,章董也有他的考量。”
章铭朗沉默几秒,却说:“方案里别的先不管,慈善晚宴的筹备,照常进行,规格提高。”
汤依愕然:“可是董事会......”
章铭朗转头看她,扬起一丝决绝的微笑:“他们管的是公司的钱,现在,我要个人名义和我的人脉来做这件事。”
汤依听出一点不对劲。她蹙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章铭朗神态放松地耸耸肩:“没什么意思,这公司和董事会也都没意思透了。嘴上说着的大局,无非是因为上午在我们这里受了气,想让我们不痛快而已。”
汤依将神情放严肃了些:“章铭朗,你真的想清楚了你在干什么?我说的辞职,第一受益人绝对是我自己,但我绝对不希望看见你做出的另立门户的决定不是为了你自己,反而是为了我。”
章铭朗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他双手插兜,神态无比认真。
他一字一句说:“汤依,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也绝对不会在这种大事上马虎行事。这同样是我思考和铺垫过很久的决定,是除了你辞职以外,我们恋爱关系的另一条后路。如果真的有一切恶意都到来的那一天,我不希望是以你牺牲自己的工作为结尾。”
像是不想让说话氛围显得那么僵硬,他又放松了语气,拖着语调:“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汤小依,说好我们彼此都准备好,结果竟然不准我另作打算?”
汤依听着他开玩笑般的话语,脸上神色也放松许多。
他说的的确没错。
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就是需要双方都为之付出精力,甚至可能得做出必要的牺牲。
更何况对于她和章铭朗这样的办公室恋爱。
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坦坦荡荡,完全有底气直视他们的关系。然而在这种人多口杂的情境下,有的时候,身正也怕影子斜。
就像汤依上午和章董说的那样,他们没能力预测到未来。但他们唯一能做的,是保持两人之间所能保持的人格方面的平等,以及对未来可能传出的谣言或者其他伤害所作出的预防。
汤依想到他大胆到甚至有些莽撞的决定,就有些隐隐后怕。
放弃这么大的家族企业,自立门户?
听起来实在不能算是个明智的决定。
然而她抬起头看向章铭朗时,他只是低着头看她笑,脸上满是运筹帷幄和充足的底气。
汤依默默掩下心中微弱的担心。
她信他。
他可是章铭朗,年纪轻轻去美国留学几年回来,发配分公司仅两年就创造出翻番的业绩,27岁正式接手家族集团,从现在君茂的运行状况和业绩来看,他无疑是个很优秀的领导。
虽然谈恋爱后和先前的他是判若两人,有时候容易让她忽略了一个事实:章铭朗人是烦了点,该认真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马虎的。
接下来许多天,除了忙着公司的正常任务,以及带着方真一点点适应秘书工作,汤依还要和章铭朗忙着共同策划慈善晚宴。
汤依身体上很累,精神上却充实无比。她知道这个晚宴多亏章铭朗花费大量私人资金和人脉来托底,否则绝不可能正常安排下来。哪怕为了这个,她也绝对不能让晚宴出现任何差错。
因此即便再疲惫,她也时刻保持着高昂的情绪。她忙着推算时间、联系场地、安排主持人......章铭朗同样为了这件大事而电话不断,亲自邀请商界大佬们,表达希望看见他们前来的愿望。
万事俱备,经过将近一两周的共同努力,慈善晚宴确定在今晚。
下午四点左右,章铭朗就从总裁办中推门出来,让汤依跟着出去开会。
汤依心领神会地拿起包起身。
周特助当司机,将两个人送进一家礼服专卖店。
今晚必然是一场硬仗,章铭朗早已提前和汤依商量好,提前几小时下班去专卖店里买一套正式的礼服。
汤依起初还拒绝,并顺带着说他败家:“钱有多?衣柜里又不是没有礼服。”
然而章铭朗当然不同意,他一本正经地说:“你能不能稍微看重点这个晚宴?这可是项目最后的机会,也是橘县最后的机会,为了这个订一套全新的礼服,明明就很有必要。”
他冠冕堂皇地找了一堆像模像样的理由,但凡单提出任何一条,都不足以遮掩住他只是想和汤依穿情侣装的事实。
至于为什么要去实体店而不让品牌直接送到眼前,章铭朗对此解释为“想和汤依一起体验逛街的感觉”。
好在章铭朗最后得偿所愿,挽着汤依的手臂走进礼服店,尽管只有两秒就被汤依甩开。
“注意点影响,周特助还在门口车里!”
章铭朗撇撇嘴,把手插进裤兜里。
两人在几家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定下两套搭配的高定礼服。
那是导购看见他们两人并肩走进来,就提出一定要让他们分别试试的两套。
汤依在导购帮助下艰难捋清楚礼服的设计,艰难地穿上身,拉开帘子。
碰巧的,章铭朗几乎同时从另一边试衣间走出来。
他不经意转过头去,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汤依。
暗红色的缎面礼服,色泽像是玻璃杯中摇晃的浓醇红酒。一字领,展现着汤依优越连贯的锁骨和肩颈线条。往下的裙身恰到好处地收紧,将她的腰勾勒得更加细。
汤依皮肤白,头发乌黑,垂在胸前雪白的皮肤上,一黑一白,对比格外明显。
章铭朗伸手扯扯衣领,那是他特意系上的汤依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是和她的礼服颜色一样的暗红。
导购帮她整理好裙摆褶皱,便识趣地退出了试衣间。
章铭朗上前,伸手轻易就将她的腰揽进怀里。汤依不很习惯在外面和他这样近距离接触,她往外尝试着挣脱了下,却被他故意松手,又收紧,将她重新搂入怀中。
汤依抬头:“你想干什么?”
章铭朗轻轻叹一声:“想夸你好美。”
他揽着她往巨大的落地镜前走。镜子前,两个人重叠在一块,一前一后,章铭朗从换了个位置,从她身后抱住她,又伸手把她搭在裸露的肩颈皮肤上的长发捋开。
汤依有些瑟缩,她转头警告他不准乱来。
章铭朗却眨眨眼睛,将下巴轻轻搁在她那肩膀上,看着镜中的她,笑着说:“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汤依羽睫轻颤,她自知好像是自己想歪了。
章铭朗一直笑着,听得汤依耳根烫得厌烦。她转过身,却因为脚下高跟鞋没站稳,不慎往前一扑,反而撞进他怀里。
章铭朗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几步,闷笑声更加明显:“投怀送抱,真是难得。”
汤依站直了想要反驳,却忽然瞥见他衣领上的一抹红色。
她转头看了眼镜子,自己嘴唇上涂着的口红明显缺了一块。
汤依听他还在身后傻笑,气打不过一处来,转身加重了语气:“还笑!这是人家店里的衣服,沾上口红了还怎么还。”
章铭朗凑近镜子,拽了下衣领看了眼,笑说:“买下来啊,还能怎么办。”
于是两人走出店门时,除了收获了两套配套的礼服以外,还额外拿了一件沾着口红印的衬衫。
顺便,附带了店员打包衣服时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和送他们出门时看起来嗑到了的眼神。
第66章 慈善 “当我的面,挖我的秘书?”……
夜幕降临, 一辆低调而奢华的卡宴停在晚宴场地门前,身着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的男人下车,信步走到副驾门前,开门, 伸手。
黑暗里, 一只雪白的手臂伸出来轻搭在他黑色西装袖上, 低下头走出来。
两人手臂挽着手臂, 款款走进酒店大门。指引员恭恭敬敬将他们引进去。
汤依腾出一只手去拉起过长的拖地裙边。她及腰的长发被挽起来,大方地露出漂亮的肩颈和一小片后背。
暗红色的缎面修身礼服裙贴着她玲珑的身材线条, 随着她走路的幅度而反射着酒店大堂的灯光, 将她整个人衬得流光溢彩。
章铭朗时刻注意着身边的汤依,时不时低下头小声问一句“冷不冷”。
得到否定答复,他抬起头平视前方, 用只有汤依能听见的声音感慨:“我们以后的婚礼也这样办。”
回应他的只有臂弯内侧,汤依暗暗掐他留下的一点无关痛痒的感觉。
一对俊男靓女走进去, 轻易就吸引到众多人的目光。不少老总们注意到两人款款走来, 纷纷上前打招呼。
汤依适时松开了他的手臂, 提出去看看主持人那边的安排怎么样。
章铭朗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远去,才端起酒杯认真应酬。
几位上来打招呼的老总也算是章家的好友,他们把章铭朗这情况放在眼里。刘总晃了晃酒杯,友善地笑说:“汤秘书实在是能干,就连我们都早有耳闻了。章总, 你年纪轻轻, 真的是享福啊!”
章铭朗低头称不敢。
听着几位长辈们换着法子夸汤依, 不论真心实意还是假模假样,漂亮话他听着都很愉悦。
他们一点儿也没夸错,甚至没夸全。
在他眼里, 汤依一直都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和最懂他的人。
刘总闲聊着,忽然想起什么,说:“小汤这么优秀,难道没人来挖过她?”
这话可把章铭朗给问住了。他顿了下,仍然自信地说:“就算挖了又能怎么样。她不会同意的。”
刘总目光一移,看见远处某个身影,哼哼笑了两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抓紧点,别放了。”
章铭朗抬头看他,然而他已经转身走了。他心有感应地转头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外,那暗红色如玫瑰一般的汤依正微笑着,点头收下对面一位他并不认识的男人递来的名片。
章铭朗眼睛一眯,调转了皮鞋的鞋尖,朝着远处的汤依走去。
五分钟前,汤依再三确认好主持人那边和灯光都没什么问题后,从后台走出来,回想着章铭朗的方位。
毕竟还是作为他的秘书出席,汤依有责任跟着他应酬。
然而外面人实在太多,她拎着裙摆在人海中穿梭,却始终看不见熟悉的脸。
正停下脚步张望时,她忽然感到背后的空气骤然被截断了一般,像是有一堵墙凭空移动到她身后。
她以为是章铭朗先一步找到了她,又想在她身后搞怪。于是她抿着唇笑着转头,刚想说什么,认清来人面孔后,硬生生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那西装革履的男人猛然看见美人含笑回眸,早已被惊艳到忘记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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