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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夏:云涌篇(鱼一头)


眼前这个仗义的少年身上有长孙青璟喜欢的苜蓿香。原野的清新的味道,夹杂着些许的阳光的细腻,些许的泥土的粗糙,这一切都让她充满了安全感。她忍不住膝行到李世民身边。两手松松挽住他的胳膊,认真地征询着:“你说,我这算是没有家了吗?”
“也许我该信口胡诌哄哄她,告诉她舅父一定会待她如己出!”李世民脑海中竭力搜刮着溢美之词,口中却流淌出一段荒诞不经的预言:“等到无忌拜将封侯,等你成为诰命夫人,安业战战兢兢跪在你面前请求原谅。你的叔伯,堂兄弟,从堂亲戚们一定会为曾经的不管不顾后悔不已,捶胸顿足。至于你嘛——只管高高在上斥责他们就行了。”
长孙青璟噙着眼泪笑了。一天跌宕起伏的经历让她顿感劳累,脑中沉沉,眼前昏昏,不觉靠着那条并不健壮的胳膊假寐……
“小娘子——”
“观音婢——”
“李公子——”
家人与仆人寻找他们的呼喊声此起披伏,两个孩子却依偎着彼此在一起睡着了。在他们的睡梦里,和风淡荡,眼前是大片低伏的苜蓿草地,若有若无核桃奶香从草缝间泛出。
一切都显得真实又荒诞。
作者t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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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出场,保我不凉

第4章 余波
他们在一片嘈杂的漩涡中醒来。人影憧憧,烛光摇曳。高老夫人的絮叨与担忧,高氏失而复得的哭泣,鲜于氏对婢女失职的斥责,长孙无忌对单刀脱险的夸夸奇谈,高士廉对长孙安业恶毒计划绘声绘色的描述,一切都像汹涌的浪涛涌入长孙青璟和李世民的耳中,然后在他们脑中嗡嗡晕晕作响。
“我们高府上下的人都眼盲心瞎,手脚被捆了吗?这是在尽何种地主之谊?任由有恩于我女儿外孙的小郎君躺在此处无人照拂!”高老夫人的怒斥沉稳而又尖锐。
鲜于氏赔笑道:“家生们懒怠了,孩儿一定狠狠惩戒他们——且先请李家郎君入席,赏罚之事再议。”
“也罢……”高老夫人点点头,然后向被众人意外吵醒一脸惺忪的世民致歉,然后邀请他入席。年少的郎君有一种救人于水火后众星拱月的错觉。
“那长孙安业果然奸诈非常,先是假意孝顺,然后伺机散布妹妹疯癫的流言,隔绝骨肉,陷害幼弟,只为独吞家产——”高士廉说得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并不在眼前的安业挫骨扬灰。
高老夫人愤恨地捶了捶几案道:“阿俭,今晚不准提你妹妹那个狼心狗肺的继子。”
“是是是……”高士廉接着说道,“所幸无忌令李家小郎君所送的白鹞传讯,李家小郎君闻讯疾驰到半道截住我,我才得知妹妹母子三人遭安业软禁……唉,我先前也是糊涂,还以为是小孩子危言耸听,谁料安业真是对继母幼弟下死手……”
鲜于氏咳嗽了数声,捅了捅高士廉。“好了好了,不提那禽兽不如的东西……”高士廉讪讪笑着。“一家团聚,有惊无险。李公子是我们高家的大恩人。”
经过高士廉和长孙无忌两人反复确认,先是高老夫人,旋即是高士廉夫妇,最后是高氏携子女连连向李世民长揖。年少的郎君除了在家祭祀时,哪里经历过这样庄重的场合,李世民只得在互揖、稽首、跪跽之间手忙脚乱地转换。
长孙青璟也学着兄长的模样款款来到李世民面前,以手加额,再拜叩首。李世民有些紧张,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礼太重了。”
“好啦好啦,妹妹你吓坏世民啦,再拜他就得为你准备‘六礼’啦。”女眷们掩嘴偷笑。高夫人拿起扇子轻叩了无忌的脑袋:“口没遮拦,太轻佻了,快去跟客人道歉。”
李世民突然回想起跟眼前女孩奇怪又妙趣横生的缘分。长孙府上火场边得救时的第一次对拜,高府中庭回廊上劫后余生的第二次对拜,以及在对方长辈兄长面前的第三次对拜。
面对长孙无忌插科打诨般的致歉,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高氏指责轻佻的人。
他一定是累坏了!李世民狠命地甩甩头,只想留住弹弓射向安业爪牙的那个晕染了金光的、如天神下凡的瞬间,至于别的或者狼狈或者琐碎的场面——比如刚接到白鹞传书时无计可施的局促,比如不计后果向兄长撒谎后出门的心有余悸,比如一路策马追赶已经启程去洛阳的高士廉的焦灼,试图说服高士廉无忌已经遇险的慌不择言,还有差点因担忧和恐惧而坠马的窘迫……这些不太愉悦的场面应该统统被甩出记忆才是!
可他真心诚意地想把这个惹人怜惜的小女孩的一笑一颦刻在心里,以后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回响一下,记忆里也一定是核桃的甜香。
在一片杯箸声中,长孙无忌极力向舅父高士廉夸耀好友显赫的家世——世袭的一品国公父亲,历任各州刺史,母亲是郡公爱女,才智非凡。
高士廉对一连串的家世、头衔并未表现出特别多的仰慕之情,以一句“唐国公果然教子有方”结束了话题。
而有趣的是,对方也并未表现出家世煊赫者惯常的倨傲。世民对祖先和父母的一长串功业和头衔一贯反应平淡,或者并不认为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拥有祖先的荣光,他反而很喜欢高士廉那段游离于唐国公家族史的、只针对他个人的评价:“无忌啊,你这位朋友真可谓刎颈之交。日后,他若有任何难处,你记得一定要为他赴汤蹈火!”
“那我定然义不容辞!”长孙无忌斟满一杯一杯果酒奉上。世民一时感奋,忘记自己一向不爱喝酒,将酒一饮而尽后只觉得口腹灼烧,咳嗽连连。引得高士廉爽朗大笑:“小英雄也有不擅长的地方!无忌你不要为难他!”
李世民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无忌这个特立独行的舅父,虽然高士廉怀疑过他小题大做地在半道阻截他,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信任这个报信的少年而回马营救妹妹和外甥;虽然高士廉嫌弃过他年纪尚幼不堪大任,但是最终还是带着他勇闯龙潭虎穴。高士廉是一个能够有胆略平视他的家族也有气魄平视一个少年的奇人——李世民的脑子高速地旋转着,得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结论。
大家胡乱地吃了点古楼子、乳酪饼,并不算很地道的于阗法蒸全羊此时也鲜嫩无比。用飞刀鲙鲤解腻后,高士廉的妾室张氏又奉上“五香饮”。因事出紧急,晚膳虽称不上丰盛却精细周到。
在座诸人或因与人力战,或因被软禁许久,或因过分惊吓,或因思虑重重而各有各的疲惫倦怠之处。高老夫人并不客套寒暄,只是催促大家早些安歇。
鲜于氏已安排好客人的房间,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却铁了心共寝。长辈们苦劝不住,高老夫人便又叮嘱无忌道:“也罢,你两个想来有些孩子气的私密话要讲。不过,无忌,你切不可缠着李家小郎君喋喋不休!”
中夜,长孙青璟从榻上翻身坐起,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外祖母新给自己安排的嬷嬷。“阿嬭——阿嬭——”她高高低低唤了几声,嬷嬷继续打鼾,她便披衣出屋,偷偷绕到无忌房间旁。
两个男孩果然无心睡眠。
“……我接到白鹞传书后,便向兄长扯谎说阿姊叫我狩猎,抢了家中最好的一匹马,带上一个伶俐的部曲便一路狂奔找寻你舅父下落……”无忌的房间里传来地板被用力踩踏的“咚咚”声。
“我跑进立政里,你舅父府上家生却说郎君刚启程去洛阳。我思忖着你家家事还是先找到你舅父为妥,便策马追赶你舅父。总算在一个歧路口遇着他。你舅父初时见我年少,以为我胡言乱语。全仗着我着善持论的三寸不烂之舌,才说动你舅父回程救你。”
历劫而归的两位小郎君在房间里闪转腾挪,用弓弦、刀鞘、镇纸模拟出混乱的搏斗交接声,回忆着人生的第一场恶战。
长孙青璟也开心地跃进兄长的房间:“你们说得真有趣,我还要听!”
“别出声,坐下坐下。”长孙无忌和李世民慌乱地整理一屋子凌乱的家具,书册,茶盏,果盘……然后拍拍身上的麻絮和灰尘。摆好三个茵褥,三人次第坐下。
“啊,你哥哥差点忘记了,这个冒险故事里有个勇敢的姑娘……”只听得“嘁喳”一声,李世民手上一个核桃应声裂开。
青璟接过核桃,开心地咀嚼,又不甘地追问道:“然后呢?”
“女孩的母亲被囚禁,哥哥被跟踪,于是她向白鹞许愿:‘白鹞啊白鹞,如果你救下我的母亲和哥哥,我就嫁给你。’白鹞十分激动,于是化作大鹏驮着女孩离开……”
“你最近都读些什么杂书?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志怪故事?”长孙无忌捧腹大笑。
长孙青璟扁着嘴:“啊,你们两个欺负我,我要告诉外祖母。”
“那就没人给你砸核桃咯!”
三人正说笑,屋外却传来幽幽的指责:“小郎君,老夫人嘱咐早些安置,怎么反而缠着客人罗唣个没完。小娘子,深更半夜乱跑,受了凉如何是好!”
嬷嬷亲眼看着无忌二人躺下、闭眼,又替他们吹灭灯盏。又亲手抱着又困顿又挣扎的长孙青璟离去,才一夜无话。
“晨钟响了多久?”李世民匆匆系好蹀躞带,冲出房间,有些大梦初醒般的焦虑。“我得回去了。我阿耶阿娘不在大兴,这几日兄长当家。昨日我撒谎离家。兄长应该找了我一天了,估计心急如焚以为我闯祸了。”
“你同治礼郎去从三品右骁卫将军府上抢人,不是闯没闯祸的问题,是把天捅了多大窟窿的问题。”长孙无忌正了正衣冠,恢复了往日的诙谐。
“要是兄长知晓我搅和进别人家事中,我免不得挨一顿鞭子——啊——你居然在笑!”李世民作势向无忌胸t口击打,拳风掠过又轻轻收住。要不是是看在两人共患难的份上,李世民极想向将这没良心朋友的肋骨撞断。
“你为何这么惧怕你兄长——不就是挨一顿打嘛?这有何难。”长孙无忌把他按回海兽葡萄铜镜前,嘱咐婢女为客人束好幞头。
他自己悠闲地坐在地板上,把玩着父亲留下的金刀:“我让舅父修书说明缘由并向你兄长致谢可好?”
“不好——”李世民蹬上靴子跑到中庭,“那可得挨两顿打。”
伶俐的小婢女就像个精致而稳当的陀螺一般在焦灼的李世民身边捧着食案旋转,他无计可施,只能从她手中接过瓷碗,匆匆灌了几口酪浆。
“替我感谢你外祖母,舅父舅母的盛情招待,替我向他们道别。你好好照顾母亲。大家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抢出来,可别又弄丢了。”
长孙无忌也不强留,只是一路送好友直到马厩。李世民推醒了昨晚在高府酒足饭饱的自家部曲,翻身上马。他认定了回家越早惩罚越轻,便不再留恋此地。鼻尖又飘过了熟悉的核桃香,让他浮想联翩。
“你看,我冒死报信,又随同你舅父来救你,还将为夜不归宿挨一顿家法。你可欠我一份大大的人情。你拿什么还我?”
“当然只能拿命还!”这话倒一点也不像玩笑,更像是早就深思熟虑后压在了心底,在一个偶然的契机之中真情流露。
李世民吓了一跳:“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认真干嘛!”他趋马行了几步,又回头高喊道:“我还没想好让你还什么呢!你先欠着!”
余光里,似乎有一抹淡绿在凝视他。

第5章 流年
“我们困在时间回环往复的涡流里了……”这是长孙青璟在这三四年里经常生出的念头。她也经常站在终南山的松涛林泉间,发出和兄长及他的诸位好友们一样的质询:“开皇大业将会千秋万代,既寿永昌吗?”
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皇帝开始四处巡游只是一时兴起,新的宫殿新的运河会成为帝王起居注里一朵并不艳丽的插花;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洛阳那些白衣白袍自称弥勒佛降世闯进宫禁之中的人也无非是为了在这平淡的治世留下妄想的大名;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辽东的战事只此一次,灰头土脸的皇帝总会回到拥戴他的关中;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那些死在运河工地的民夫与被强征入宫的少女与自己无关,总有人活该成为开皇大业的垫脚石——直到黎阳传来杨玄感反叛的消息。
叛乱发生在好大喜功的国朝二代皇帝第二次亲征高句丽期间,勋贵子弟们开始抱团叛乱,局面瞬时震悚和微妙起来。
大兴城一下子戒备森严,中原叛军与官兵作战的各种消息纷至沓来,谁也说不清关中的静水深流下潜藏着涌动的潮汐裹挟了多大的能量。
被家族抛弃的痛苦并没有维系多长时间。就连高士廉也惊异于两个孩子在历经阴谋与背叛后并未被噩梦环绕,从而成为性格乖张阴郁的可怜虫,然后用一生印证长孙安业最恶毒的妄语:“看,那个齐国疯女人的后代!”
恰恰相反,长孙无忌和长孙青璟野蛮执着的如同掉入山崖缝隙间的种子,在并不适宜的地方破土,盘虬卧龙般地去扎根,去寻找阳光,不顾一切地生长。
长孙炽曾经特意与高士廉商议接回弟弟这一双儿女的事宜。但是高士廉对妹妹所遭受不公的质疑,无忌对未来侃侃而谈,青璟云淡风轻地表示绝不离开九品官养父时,长孙炽知晓所有的挽回也都是徒劳。
不过长孙炽转而安慰自己:他们都是代北人,流淌在血管里的蛮横与狠戾会适时地冒出来自我拯救。这些阴山草场上的种子是杀不死的。
他满怀歉意地离开高府,心中又怀着一丝期待——长孙氏的第二代大多纨绔,这两颗被随意丢弃在山崖间的野草籽是否会开出不异样的花呢?这样想来,没能接回侄子侄女的遗憾似乎也没有那么深重了。
终南山的高氏别业成了一群少年总论天下的隐秘之处。高士廉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忘年交、师长、父亲三个角色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并行不悖。
高士廉发自内心地欣赏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李世民和三子李玄霸。李世民此时正随父亲前往涿郡。李玄霸成为了高府常客。这是一个腼腆的十五岁男孩,气疾几乎毁掉了他练习骑射、追逐祖辈荣光的一切可能。
“但是,除却性格与武艺,大德就是另一个毘提诃。”长孙无忌经常在一场少年们势均力敌的时局辩论后这样向青璟夸赞玄霸,“我和毘提诃说好了将来一起去突厥,去西域建功立业,可惜没法带上大德——他这个样子,连狩猎都困窘!”
长孙青璟偶尔会想起玄霸的哥哥——那个可以为了拯救朋友一家蹈火而来的一身苜蓿清香的少年,那个为了博贪嘴女孩子一笑徒手碎核桃的顽皮少年,那个因夜不归宿而害怕被兄长责罚而慌乱不已的可爱少年。
听着长孙无忌絮叨,她也禁不住臧否起人物来:“李世民虽然爱说大话,仍不失为赤诚君子。”
她不经意回想着李世民前往涿郡时与高士廉和长孙无忌告别的情形。在记忆的隐秘之处,似乎有过一丝担忧与不舍。
“你是说毘提诃还是大德?”无忌转动着猞猁一样的眼珠打趣道。长孙青璟一时语塞,不过她很快从窘境里解脱出来:“你说他们兄弟两个平时当面闲谈时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照镜子?”兄妹俩会意地露出一模一样的狡黠笑容。
“不过,毕竟世民的见识比玄霸多一些,他父母游宦在外总是带着他世民从涿郡回来就好了。”无忌整理着与好友的信札,充满期待地说道,“啊,他一定有太多信札里装不下的话要说给我们听,高句丽前线的战事啊,督粮的艰辛啊,运河的工地啊,燕赵的民风啊……他可是一张活地图和话匣子!”
有些人离开大兴很久了,但是一直野蛮地活跃在大兴少年们的话题里。
大家喜欢他,崇拜他,想念他,学着他的语气说话,把他扔进自己的处境里仿拟无坚不摧的人生,又把自己丢进他的处境里幻想一场惊心动魄冒险——最终还是盼着他早点回来。这个无处不在的幻影俨然是少年们的精神领袖。
“等高句丽的战事结束了,杨玄感的叛乱平定了,世民就会平安从涿郡回来了。就这个国家就会又一次归于正常。”长孙无忌渴盼回到那个井然有序的时代,不愿意相信那个时代已经和意气风发的父亲一同随风逝去了。
李家的三公子对于自己的未来规划有一种偏执的热情。他喜欢高府这个可以倾吐自己稚嫩的、宏伟的、不切实际的理想的地方。他认真地提着束脩上门拜高士廉为师。高士廉教授李玄霸经史,也不刻意摆出老师的架子故弄玄虚与恫吓这个天资颖慧的少年。孩子们有大把的时间弈棋、赋诗、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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