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人:“……”
肯定不信。
“或者□□蜈蚣老鼠精。”
周雅人:“……”
你起码让我当个人,不要太离谱。
“再说了,”白冤一点都不觉得离谱,继续道,“我就算见过你,也跟你不熟,你于我而言,仅仅只是个冤死狱中的可怜虫而已。”
周雅人:“……”
好,又变可怜虫了。
周雅人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绷紧的神思也随之松懈下来:“你之前见到过不同时期的我,都是什么罪名和遭遇?”
“前尘全是苦难史,过了就让它过了,还是别知道的好,”白冤好心奉劝他,“你何必来找不痛快,活在当下不好么。”
“当下并不好。”
“我看你就挺好的,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懂得知足才会常乐。”起码现在看起来人模狗样,前几世那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我就当自己是个旁观者听听。”
白冤眼看劝不住:“确定要听?”
“确定。”他认为,“多知道一些,兴许对我有帮助。”
白冤牵了牵嘴角:“除了添堵还能有什么帮助,听了可别受不了。”
周雅人抿了抿唇:“往事都如云烟,何况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前生。”
说得倒是豁达,于是白冤松了口:“行吧,我且跟你说说,十恶不赦的罪名当中你就背了好几条,谋反,谋大逆,不孝,不道。与义父妻妾相\奸,败露后杀兄弑父,乱人伦,逆天道;烧杀抢掠,谋财害命,火烧东家十余口人,鸡犬不留;以及造畜蛊毒,杀人分尸,挖眼拔舌;实在是罪行累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
白冤一条条罗列出他累世罪状,听得周雅人太阳穴鼓胀乱跳。
当然,这都是他累世背负的冤屈,并非他真的做下过此等罄竹难书的罪恶。
周雅人极力将自身和这些恶行剥离开,心里才隐隐觉得好受几分,他真怕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胚。
因为在意,他才会在这节骨眼上插嘴问:“我那时,算个好人吗?”
“怎样算好人?”白冤道,“每个人对好坏的定义都不相同。”
“是啊,那我换个问法,我曾经害过人吗?”
“我怎么知道,”白冤只能说:“起码他们不是被你害死的,不然你也不会见到报死伞。”
“报死伞?”
白冤垂了眸,继续道:“至于遭遇,你前世所犯皆为死罪,结局自然不得好死。只不过你每一世的死法各异,腰斩,枭首,或没扛过严刑拷打,伤口溃烂恶化,秽气积成疠疫,染疾而亡,瘐毙狱中。
“但也常常暴尸荒野,先受黥刑,在面上刺字,打上罪人的记号后,拉去荒山野岭服劳役。你造过桥,修过路,又在边塞筑长城,最后死在外族蛮夷的铁蹄之下。
“唔,都是苦役,手脚还要戴着沉重的枷锁,挖过矿,伐过木,最后在采石场被坍塌的岩石砸死了。
“对,还受过宫刑,修过皇陵,当然结局是在陵墓之侧给帝王做陪葬。
“至于上一世,也就百年之前吧,你应该在陕州三门天险拉纤,大船撞上礁石,你和几个前去服役的纤户掉进大河溺死了。”
这命运简直绝了。
周雅人听得心情异常沉重。
他真的每一世都这么悲惨吗?
如果将每一世的悲惨累加起来,简直惨上加惨惨惨惨惨惨惨……
怪不得白冤刚才会说:可能除了我,你就是这世上最大那个倒霉鬼。
可不就是么!
周雅人心塞至极,他觉得他比白冤惨多了,白冤起码不用一次又一次经历苦厄后惨死,他就是世上最大那个倒霉鬼。
若说枉死在鬼衙门下的沉冤是囚困白冤的刑枷,那么周雅人的命运就是他一轮又一轮的刑劫。
“怪不得当初在我闯进太阴\道体之时,你一见我就说我是戴罪之身,原来是因为你早就见过我的每一世命运,所以才说我身上担着刑劫,对吗?”
白冤微微蹙眉,含糊地“唔”了一声,没料到他会突然扯到上次初见。
这人脑子能不能别转太快,怎么什么都能搭上线,显着他聪明了是吧?
白冤选择装聋作哑。
周雅人却不放过她:“因为担着刑劫,所以我才累世蒙冤,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你说你能救我,这话是真是假?”
白冤被他一双眼含希冀的目光困住了似的,手脚居然不太自如。
“白冤,”他执着问,“这话是真是假?”
白冤不禁冷嘲:“我若信得过,会连自己也陷在这里?”
“对啊。”周雅人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从秦朝至今,你一直被囚于太阴/道体,所见皆为北屈的沉冤,如何会知道百年前的我冤死陕州?”
白冤眼皮一抖,毫无设防地被对方一针见血刺中了关窍,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屁话?!
现在抵赖还来不来得及:“我说过吗?”
周雅人重申:“上一世,百年前,陕州三门天险拉纤,我和几个前去服役的纤户掉进大河溺死了。”
你是会抓重点的。
白冤张口就来:“哦对,你的尸体被大河冲到了北屈,正好入了太阴/道体……”
“白冤,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大端国土的地势呈西高东低,大河也是自西向东流入海,而北屈处在中游西高之地,陕州三门天险已是大河下游地带,难不成我的尸体还会自主游水,从陕州的涧谷中自东向西逆流而上,一直扑腾到北屈的太阴\道体?”
她居然忘了大河流向这一地势因素,白冤忍着没咬断自己的舌头,硬着头皮圆说:“因为这里有河冢……”
周雅人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三门天险到此地何止六七百里地,河冢即便收尸也收不到六百里外去,何况又是逆流而上,你胡编乱造也别太离谱。”
白冤:“……”
她终于不耐烦了,懒得跟他胡诌:“行,我瞎说的。”
“可是我又不觉得你在瞎说。”
白冤:“……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既质疑又相信,但这并不矛盾,”周雅人条理清晰道,“因为你没有对我全盘托出,说一半藏一半,才会漏洞百出。我想,要么是这个太阴/道体没有完全囚困你,要么,就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你不愿意透露。”
“既然知道我不愿意透露,那就识相的别瞎打听。”
第48章 阴之精 “难道这块阴燧有何不同?”……
周雅人正欲开口, 衙门里的黑子火急火燎冲进来,劈头就喊:“头儿——”
周雅人和白冤转头望去。
“呃,”黑子这才发现认错了人,在医堂东张西望地找人, “不是, 我头儿呢?”
白冤扬眉:“头不是好端端在你脖子上顶着么?!”
周雅人看向白冤, 她莫不是在跟人开玩笑?
黑子看向说话的白冤, 当即吓得惊叫出声,连忙捂住了双眼:“哎哟。”
白冤这副尊容确实谁见了都得吓一跳, 她却丝毫不在意, 镇定得不遮不掩,好像能吓死个人才好。
在后院听见动静的陆秉此刻捂着腰伤晃进来:“黑子, 怎么样了?”
黑子即刻转身迈向陆秉:“头儿,你还在呢, 我差点以为你回家了。你不是让我们全城搜捕那个沈家新妇么,哥几个将大大小小的街道僻巷搜罗了个遍,结果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 真不知她躲藏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头儿, 你这腰子真是被她和她同伙噶的吗?”
陆秉没好气:“你腰子才被她噶了。继续找,大街小巷找不到,就给我挨家挨户的搜, 我就不信她能钻了地洞。”
“是是是, 钻了地洞咱们也得给她刨出来。”黑子领命而走, 来去如风,一溜烟儿刮没了影。
病榻上的周雅人脸色一沉:“陆秉,怎么回事?你受伤跟陈莺有关?”
“可不吗,我刚才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 昨晚我去追秦三的时候,无意中撞上了陈莺和她的同伙密谋,差点儿就遭了他们的毒手,得亏这位女侠……哦,白鸢出手相救,还没来得及道谢,结果……”陆秉露出古怪的神色,话题直接歪到了白冤身上,“那个,冒昧问一句,你昨天那什么情况?当时给我吓一跳,身体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那么多,呃,那啥?”
白冤淡然颔首:“嗯,别人给我下了咒,所以就那样了。”
“下咒?”陆秉吃惊,“谁给你下咒?”
白冤忽然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用眼神指证周雅人:“他。”
周雅人猝不及防地背了锅:“……”
陆秉难以置信:“你?”
周雅人无奈否认:“不是我。”
白冤皮笑肉不笑:“不算你一份儿么?”
如果参的符灰也算下咒的话,周雅人自知理亏地闭了嘴。
陆秉即刻警惕起来:“不是,你干嘛给她下咒?”虽然如此问话,身体却提防着一点点往周雅人的近前挪,刻意与白冤拉开距离。
陆秉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以他对周雅人的了解,周雅人不会好端端地往别人身上下咒,除非这人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周雅人极其自然道,“她之前受伤,我便在给她的药粉里加了一贴符灰。”
陆秉闻言松一口气:“原来是治伤啊。”
白冤却冷笑一声:“我岂不是还得谢谢你?”
陆秉完全没搞懂她为何会是这副轻蔑且不领情的模样和口气,很单纯地想:难道不应该吗?
周雅人觉得事到如今,很有必要化解一下干戈:“你当时伤得很重,我化在药粉里的那道符灰能帮你压一压刑伤。”
白冤其实很快就发现了这点作用,但是:“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陆秉迷糊了,插嘴道:“不是,你们俩这种对话正常吗?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有什么过节?”
确实有点过节,周雅人并不理会陆秉,心平气和对白冤道:“那种刑伤,我其实没几分把握,当时觉得封住你的灵脉可能会有点用。”
“口蜜腹剑,你也确实打算封住我。”管他事后想来怎么找补,通通视为巧言令色,她也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蒙骗的。
周雅人笑了一下,也不为自己辩解,坦诚道:“对,我觉得二者都不耽误。”
陆秉越听越不对劲儿,刚想问他们什么刑伤,周雅人已经转过头来询问他昨晚之事。
陆秉只好捺下心里的好奇,将昨晚的遭遇给周雅人简述了一遍,说到阴燧的时候,眼见周雅人和白冤同时变了脸色。
周雅人压低眉眼:“她们是冲着阴燧来的?”
白冤神色陡变肃煞:“你也是冲着阴燧来的?”
语毕,二人针锋相对地对上了目光。
只有陆秉完全不明所以:“这阴燧是什么东西?”
白冤冷声质问周雅人:“你找阴燧干什么?”
“无可奉告。”
白冤腾地起身,眸中闪过一抹寒气逼人的阴狠:“周雅人!”
陆秉吓了一跳,以为她立刻就要拔刀捅人,赶紧横挡在二人中央:“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陆秉是见识过白冤武力的,一脚能把人踹出去二里地,周雅人这半死不活的身子骨可吃不消。
周雅人并不露怯:“看来我猜测没错,大河下的太阴/道体就是以阴燧构建的。”
而她被囚禁在太阴/道体千百年,自然会反应过激,防备极重,他找阴燧,就是触她逆鳞。
白冤冷眼如刀:“你想做什么?”
“我自有用处。”
“再给我造个刑狱?”
陆秉听懵了:“不是,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阴燧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周雅人撇开头,避开白冤凌厉的目光,他不可否认,若有一天走到逼不得已的地步,他会选择启用阴燧对付白冤。
但那不是他找阴燧的真正目的。
周雅人开口:“你不知道阴燧,总听过阳燧吧?”
“欸?阳燧!”陆秉确实听过阳燧,“就是一种铜铸的凹面镜,将它对着太阳就能聚光取火,说这叫真火还是明火。”
“对。”
阳燧,金也。取金盂无缘者,执日高三四丈,以向,持燥艾承之寸余,有顷焦之,吹之则燃,得火。
周雅人道:“阳燧可以聚焦日光,点燃干燥的艾草,取得明火。自古阴阳相对,日月相对,水火亦相对,所以相应的,有阳燧自然就有阴燧。阳燧见日则燃而为火,阴燧见月则津而为水,因此,阴燧可以对月取水,二则正是取水火于日月之器。”
太阳为日,日者,至阳之精也,故在地为火。
太阴为月,月者,至阴之精也,得日气而有光,故在地为水。
所以,周雅人解释道:“用阳燧对日取阳之精得明火,用阴燧对月取阴之精得明水,水火皆从天上来,宫中用以祭祀占卜。”
“原来如此,”陆秉终于搞懂了,“所以你找阴燧,是为了拿回宫对月取水,用以祭祀?”
“他当然不是,”白冤道,“宫中不差这块阴燧祭祀。”
陆秉听出她话里有话,遂问:“难道这块阴燧有何不同?”
确实不同,周雅人不瞒他:“据说这是当年老子西行时,随身带出函谷关的一块阴燧。”
“啊。”陆秉恍然大悟,“原来是道祖遗留下来的物什,那可了不得,难怪大家都在寻,可是都寻来做什么?祭祀占卜?”
白冤不冷不热地接话:“用处自然多得很,老子那块阴燧承载着道,你用它——可以好事做尽,也可以坏事做绝。”
周雅人顺应道:“阴燧载道,亦可对月取水,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因此才能在北屈构筑一轮太阴\道体。”
陆秉豁然大悟:“你是说我们之前不慎误入的那个鬼地狱,不对,那个太阴\道体,是用道祖阴燧内的道法做出来的?!”
陆秉想起之前掉入太阴\道体时,那人祖山的方道长在那叽叽歪歪说了半天:“道体就是道法之境,是虚境乾坤。是道法中的一个虚境,虚境中的一方天地。”
更是一个道法刑狱,所以囚于里头的尽是冤死之人。
他隐约记得方道长还说:“这世上,天下间确实无人有本事筑一个道法之境,即便太行道天师掌教都没那么大能耐,但若说是上古,或是千年之前的秦时期,能人异士辈出,还真有这个可能。但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是用道祖那块承载着道法的阴燧做到的!
那时候陆秉听不太懂,现在前后一结合,总算明白过来了。
“所以,”陆秉脑筋一转,“藏在鬼衙门井底的那座太阴\道体,是当年老子西行时落建在北屈的吗?因为道祖早就预判到了咱北屈将发生无数冤案?”
“老子有没有算到这茬谁也不知道。”白冤开口,“但太阴\道体的确不是老子落建的。”
“雅人刚刚不是说,太阴\道体是用老子的阴燧构建的吗,阴燧在老子身上……”陆秉说到此立刻反应过来,“难道阴燧后来落到了别人手里?而在北屈构建太阴\道体的另有其人?”
白冤颔首:“对。”
“你如何就能肯定这太阴\道体不是老子西行时途径咱们北屈,观此地天象地形有异,从而落下一座道体呢,就跟他西出函谷关时,在函谷关留下了五千言道德真经一样。”
周雅人听明白了,合着陆秉是想老子能在北屈也留下点什么东西,比如一座道体。
道体确实有,但不是老子亲自留下的,因为白冤是这太阴\道体的亲历者,亲历者当然最有发言权。
她问:“老子西出函谷关是什么时候?”
陆秉:“春秋……末了吧,具体咱也不知道。”
白冤道:“而北屈这座太阴\道体是在秦国大一统后落下的,此间隔了几百年,阴燧早就易了主。”
周雅人趁机探问:“那么你觉得,阴燧是落到了那群方士手里,还是痋师手里?”
白冤默然看向他。
周雅人与其四目相对:“你见过那个人吗?”
陆秉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跟不上趟儿了,怎么说着说着他又听迷糊了呢,话题不要太跳跃:“什么那个人?你在说谁?”
周雅人盯着白冤回答:“构建太阴\道体那个人。”
陆秉啧一声:“你这不废话么,怎么可能有人见过,那可是秦朝以前的事了。”
谁知白冤不咸不淡地扯了句:“见过。”
陆秉猝不及防被打了脸,惊得差点扭断脖子,瞪圆一双铜陵大眼:“你快别扯淡了。”
白冤轻描淡写地冲他一笑,笑得陆秉起了层鸡皮疙瘩,没眼看似的扭开脸,心道:你别对我笑,怪害怕的。
嘴上却道:“那什么,实在不行,我让何郎中帮你治治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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