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翌舟站起身，望向烈日，“等土地稍干一些，我们再重新播种吧。”
林琅弯腰拾起一颗尚还完好的洋葱，轻轻抹去泥渍，“种地就是这样，看天吃饭，毁了再种，种了再等。”
周艳也轻声附和，“是啊，只要地还在，人还在，就总有希望。”
阳光下，几人不再言语，只是继续弯腰，将一颗颗幸存的洋葱从湿泥中拾起，土地沉默，人也沉默，但手中轻柔的动作，却像是一种无言的约定，与土地的和解，与生活的继续。
几天后，苏棠棠他们洋葱也拔完了，这次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去想谁是第一的事，就连爱找事的孟萌都消停了。
由于收成减半，导演也没有评选，而大家每人都获得一颗金蔬菜，洋葱的模样。
又过了两天，电工的事终于有了定论。
何伍点家赔付五十万元，电工家人接受了和解，对这个本不宽裕的家庭而言，五十万是一笔能支撑生活的数目，也能让逝者安息。
这场突如其来的悲剧就此画上句点，两家从此不再往来，甚至提起何伍点就很气愤。
何伍点虽免于重刑，但仍需在狱中服刑半年。
苏棠棠得知结果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笔赔偿或许能稍微抚平生者的伤痛，给电工的家人一份生活的保障，在这样的现实面前，这已算是一个带着慰藉的结局。
第52章 争吵
已是九月初, 天气依然晴好，三十多度的气温里偶尔拂过微风，竟也带出几分凉意。
自从那场大雨过后, 天气渐渐转凉，地里的积水也退了，只是苏棠棠他们之前种下的蔬菜, 基本都泡了汤。
这天上午, 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着重新买种子播种的事, 孟萌先开了口，“导演, 这次种子是因为天灾毁掉的, 节目组难道不给点补偿吗？”
她家之前买菜种的钱还是借的, 这一下全没了, 手头实在不宽裕。
导演笑了笑，回道, “大家之前卖菜、卖麦子，不是都挣了不少嘛, 就算种子毁了，手里的钱应该也够重新买吧？”
“够啊, 我们家够的，”周艳接话道。
她话音刚落，孟萌和沈莹莹两家人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孟萌家确实没钱了, 而沈莹莹家之前借了一部分给孟萌，现在手头也紧巴巴的。
导演顺势说道，“既然够, 那补偿就不给了。”
孟萌顿时脸色难看地瞪向周艳，“艳姐，你是故意的吧？”
周艳一脸无辜，“我故意什么？我们家就是够啊，”她转头看向林琅和苏棠棠，“你们呢？”
两人也点了点头。
苏棠棠轻声接了一句，“我们确实还有钱。”
孟萌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喘上来，“你们是不是傻？导演要是愿意补偿，大家不都能多一笔钱吗？”
苏棠棠依旧平静，“可我们真的够用。”
孟萌：“……”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
她彻底无语，只觉得一股火蹭蹭往上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午，一行人结伴去镇上买种子，苏棠棠跟霍翌舟两人走向之前光顾过的那家种子店。
周艳和林琅两家跟着苏棠棠他们过去。
沈莹莹和孟萌两家对视一眼，也默默跟了上去，他们手头实在不宽裕，打算先赊账，等日后宽裕了再还，跟着苏棠棠他们，是觉得有熟客在，老板总会好说话些。
“老板，”苏棠棠一进店就打招呼。
老板抬头见是熟客，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来啦？这次要什么种子？”
苏棠棠解释道，“还是要菠菜种子，前阵子那场大雨把刚种下的菜种都冲走了，得重新种。”
老板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几天来买种子的人特别多。这天灾真是害人不浅啊。”
苏棠棠点点头，付钱买了菠菜种子。
周艳和林琅两家也陆续选好了各自需要的菜种。
轮到沈莹莹和孟萌两家时，顾青稞拿起一包种子看了看，试探着开口，“老板，能赊账吗？”
老板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我们这儿不赊账的。”
孟萌赶紧接话，“老板，我们很快就能还上的，我们在这拍节目，跑不掉的。”
老板皱起眉头，“不管拍什么节目，本店一律不赊账。”
孟萌忍不住小声嘟囔，“这狗老板也太抠门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声音虽轻，老板却听了个真切，顿时板起脸，“你这姑娘，怎么还骂人呢？”
孟萌索性也不装了，“我朋友他们可都是大明星，还能赖你这点钱不成？”
老板气得直摆手，“我管你们是不是明星，买东西就得付钱！况且你朋友都是大明星了，还差我这点种子钱吗？大明星不都很有钱吗。”
“你...”孟萌还想争辩，被沈莹莹一把拉住。
“少说两句吧，”沈莹莹低声劝道，脸上火辣辣的，特别是看到苏棠棠站在一旁，更让她觉得抬不起头。
顾青稞强压着性子继续商量，“老板，我们确实手头紧，菜又急着种，你就通融一下吧。”
“走走走，没钱就别买！”老板直接挥手赶人，“说了不赊账！”
顾青稞脸色一沉，“不就是个卖种子的，神气什么？”
“你说什么？”老板顿时提高了嗓门，“我就神气了怎么着？你们这算什么大明星，一点素质都没有！”
“你说谁没素质呢？”顾青稞火冒三丈，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就说你呢！”老板毫不示弱。
顾青稞差点就要动手，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他最近情绪确实不对劲，看什么都烦，脾气一点就着。跟个小商贩当街吵架，实在有失身份。
最终四人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苏棠棠瞥见他们几人两手空空，却也没多说什么。
孟萌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苏棠棠几人手里的种子上，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她猛地抬手指着苏棠棠他们，“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非说不要节目组的补偿，我们至于连种子都买不起吗？”
周艳一听，立刻呛了回去，“我们自己有钱，当然可以不要，你们没钱，当时怎么不自己去跟导演要？”
“导演怎么可能单独给我们？”孟萌气得声音发尖，“他肯定要一视同仁，我们要是拿了，你们不也得有份？”
周艳抱起手臂，觉得这话简直可笑，“那我们有钱，不想要，这还成错了？”
“啊！”孟萌被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尖叫一声，“气死我了！”
一旁的沈莹莹脸色也十分难看，忍不住帮腔，“艳姐，你们这次，确实有点过分了。”
“过分？”周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挑眉反问，“我们花自己的钱，没占任何人便宜，这就叫过分了？”
沈莹莹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一阵发闷，此刻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孟萌那种无力到近乎崩溃的感受，跟这些人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真是无语，跟她们没什么好说的，”周艳一脸不耐烦。
“我们还懒得跟你们说呢，”孟萌立刻回嘴。
沈莹莹轻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再多言，转而望向霍翌舟，语气带着一丝迟疑，“翌舟，你们可以借我们一点钱吗？”
沈莹莹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竟向霍翌舟开了这个口。
周艳夫妻和林琅夫妻俩几乎同时愣住，下巴都快惊掉了，霍翌舟什么时候和沈莹莹这么熟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苏棠棠和霍翌舟。
苏棠棠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最近沈莹莹确实总是一口一个“翌舟”叫得亲热，故意膈应她。
霍翌舟几乎毫不犹豫，冷淡回绝，“不好意思，不借。”
“还有，我们没有那么熟，也不用喊的那么亲密。”
沈莹莹表情一僵，面子顿时挂不住了。
孟萌在一旁插嘴，“真小气，喊你亲密是给你脸了，你还不乐意了。”
瞿献听不下去，反问，“你大方？到底谁给谁脸。”
孟萌嘴硬道，“我这不是没钱嘛，有钱肯定借！我们给他脸了。”
“得了吧你！”周艳懒得再跟她们纠缠，转头对苏棠棠和林琅说，“我们走。”
沈莹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六人拿着种子转身离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一走，孟萌立刻垮下脸，带着哭腔问，“莹莹，现在怎么办啊？没有种子，我们拿什么种菜？”
沈莹莹心烦意乱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顾青稞将矛头对准了沈莹莹，冷声道，“要不是你当初非要借钱给孟萌他们家，我们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沈莹莹瞬间被点炸了，“顾青稞！那钱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想借就借，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孟萌和柯唐书站在一旁，一时不敢插话。
顾青稞的火气也上来了，“对，钱不是一个人的，那为什么当初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顾青稞你别太过分！谁还没个难处？今天我们帮了萌萌，将来我们有困难，他们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帮我们？”顾青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满是讥讽，“他们现在自身都难保，你居然还指望他们？真是天真！”
这话彻底激怒了孟萌，她跳出来指着顾青稞，“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谁呢！”
顾青稞眼神冰冷地扫过去，“我什么意思，某人心里清楚。”
“你……你个移情别恋的畜生！”孟萌口不择言地骂道。
“你再说一遍试试？”顾青稞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骇人的警告，“我从不打女人，但你若再敢满嘴脏话，我不介意为你破一次例。”
孟萌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吓得一颤，慌忙躲到了柯唐书身后，不敢再吭声。
顾青稞见她这副怂样，鄙夷地嗤笑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莹莹，现在，我们怎么办啊？”孟萌惊魂未定，带着哭腔小声问。
沈莹莹看着眼前这烂摊子，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再想想办法吧。先回去再说。”
她说着，疲惫地迈开步子。
孟萌低低“嗯”了一声，默默跟上。
自始至终，柯唐书都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既不参与争吵，也不想办法，只是面无表情地跟在最后，沈莹莹心里对他涌起一阵强烈的不满，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们不死心，又硬着头皮问了几家店铺，结果毫无例外，没有一家愿意赊账，最终，几人只能在一片低气压中，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回去之后，沈莹莹一行人又去找了导演。
导演依旧拒绝为他们垫钱。
“那我们没钱怎么办？”孟萌语气冲了起来，“导演你要是不给，我们就不种了。”
她试图用罢工作为威胁。
导演却不吃这套，平静地回应，“不遵守节目规则，需要支付违约金，合同里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孟萌顿时语塞，再也说不出话来。
最终，四人只能另想办法。
他们辗转跑到另一个镇上打听，总算找到一家愿意让他们赊账的店铺。
店家只同意给予20天的还款期限，并且要求他们录制视频作为凭证。
四人只好憋着一肚子气，面对镜头录下了欠条视频。
扛着种子回去的路上，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窝火。
孟萌一路骂个不停，就连平日里总是温声细语的沈莹莹，也忍不住低声抱怨了几句。
其实八亩地的种子不过一千多块钱，可他们两家人，竟连这点钱都凑不出来。
之前花钱太过随心所欲，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切地体会到，没钱竟是如此举步维艰。
一想起后续买化肥还需要钱，几人心里更是愁云密布。
几天后，新买的种子总算播进了地里。
这些日子里，顾青稞他们四人白天忙着种地，晚上还得去之前去的那家串串火锅店的老板家里帮穿串，挣些零钱好偿还赊账的种子钱，还款期限像悬在头顶的剑，万一到期还不上，店老板就会把欠款视频公开到网上，他们可不想把这人丢到全国观众面前。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地里的玉米渐渐熟透，再过几天就到了收割的时候。
村里有些播种早的人家，已经在地里忙活起来了。
其实有专门的收割机，但乡亲们大多舍不得花那个钱，家家户户都是亲自下地，徒手掰玉米。
这天傍晚，天气依旧有些闷热。
苏棠棠和霍翌舟吃过晚饭，顺道去田边转转。
菜里的菠菜已经冒出了嫩苗，绿莹莹地长了好几厘米。蔬菜总是这样，长得快，生命的周期也短，不经意间便是一茬接一茬。
“长得好快呀, ”苏棠棠望着眼前绿油油的菠菜地，轻声感叹。
霍翌舟微微颔首，“时间也过得很快, 再过一个多月，录制就要结束了。”
苏棠棠轻轻应了一声，“等收完棉花, 咱们的旅程就该画上句号了。”
“是啊, ”霍翌舟回应道。
两人并肩往回走去。
秋意渐浓，天色暗得早了。
“快要八月十五了, ”快到小院时，苏棠棠忽然开口。
霍翌舟握着她的手稍稍收紧, “嗯。”
刚走进院子, 四只毛茸茸的小狗就欢快地扑了过来, 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每次见到它们, 苏棠棠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她蹲下身，一把抱起两只, 另外两只急得在她脚边打转。
苏棠棠忍不住笑出声，“舟哥, 你快抱抱它们。”
霍翌舟从善如流，“好。”
说着便将另外两只也抱进怀里。
苏棠棠眉眼弯弯, “我真是太喜欢它们了。”
霍翌舟温声道，“等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带上。”
苏棠棠用力点头，“当然要带走。”
两人陪小狗玩了一会儿才进屋。
霍翌舟洗了两个梨, 递了一个给苏棠棠。
苏棠棠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甜。”
霍翌舟凑近, “让我尝尝。”
苏棠棠看看自己手里的梨，又看看他手中的，“你不是有吗？”
他低笑，“我想尝尝你的。”
苏棠棠：“……”
还是把梨递了过去。
霍翌舟笑着靠近，却没有去接梨，而是轻轻吻上她的唇，分开时，他眼含笑意地望着她，“确实很甜。”
苏棠棠顿时红了脸，她道，“舟哥，收住，别油。”
霍翌舟笑了下，随后故作叹息，“我还以为你会说很甜呢。”
苏棠棠的脸更烫了，她发现霍翌舟不知从何时起，竟也变得这有些油嘴滑舌了，不过她还挺喜欢这样的他，很鲜活。
第二天，大家准时在节目组集合。
导演见人都到齐了，提高声音说道，“这不马上就到中秋节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
导演接着宣布，“中秋节正是吃月饼的时候，所以节目组和镇上一位糕点师傅商量好了，中秋节前两天，我们一起亲手做月饼。”
“太好了，我还从来没自己做过月饼呢，”周艳率先开口。
孟萌也兴奋地说，“我也是，好期待！”
其他人也都表示赞同，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导演却话锋一转，“不过，去做月饼是有前提的，地里的玉米必须全部收完。”
众人：“……”
距离中秋节只剩十天。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八天内收完所有玉米。
苏棠棠开口问道，“导演，我们要用手掰玉米吗？不能用收割机？”
导演解释道，“我看村里人都是手工掰的，所以大家也体验一下手掰吧。”
顾青稞皱了皱眉，“手掰太费时间了。”
导演坚持道，“可村里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邱楠也抱怨，“天气这么热，钻玉米地里来回走，玉米叶子还剌人。”
瞿献提议，“导演，我们可以租一台收割机，这样收得快，而且我看了天气预报，后面几天有雨。”
导演听了，表情有些犹豫。
苏棠棠顺势接话，“我们还能顺便帮村民一起收，他们也轻松一点。”
大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纷纷劝导演同意租收割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