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吃火锅了,”周艳夹起一片肥牛,满足地感叹,“想这口想得不行。”
沈莹莹立即举手附和,“我也是!”
大家边吃边聊,还小酌了几杯。
酒足饭饱后,又玩了几个集体游戏,等散场时已是晚上十点。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路面上积水已没过脚踝。
回去时,大家都只能蹚水而行。
“再这么下下去,怕是要发洪水了,”苏棠棠望着漫过台阶的积水,不无担忧地说。
霍翌舟点头,“确实有可能。”
苏棠棠轻叹,“这可怎么办才好?”
霍翌舟望向漆黑的夜空,“只能祈祷明天雨能停了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天,暴雨依旧倾盆而下,家家户户门前都成了汪洋。
这样的天气,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第三天,雨势未减。
苏棠棠家门前已经被淹了。
所幸正屋地基较高,雨水尚未漫入室内,但厨房就没那么幸运了,积水已经没过了门槛。
苏棠棠撑着伞站在院子里,积水已没过她半个小腿,她时不时用脚尖轻轻划拉着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就在这时,门口的水面突然扑腾了一下。
她连忙转头对霍翌舟说,“我好像看到鱼了。”
霍翌舟挑眉,“真的假的?”
苏棠棠用力点头,“真的!”
说着便蹚水往门口去。
刚到门口,又一条鱼从水面跃起,她回头对跟上来的霍翌舟兴奋地说,“又一条!这条还挺大呢。”
她弯腰伸手就去捞。
霍翌舟提醒,“小心点。”
苏棠棠一边应着,一边专注抓鱼,没一会儿浑身都湿透了,她索性把伞放到一旁,专心致志地捉起鱼来。
霍翌舟见状,回屋取了两件雨衣,自己穿上一件,另一件拿去给苏棠棠。
忙活了半天,苏棠棠一条鱼也没逮着。
看到递来的雨衣,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我头发都湿透了。”
霍翌舟无奈一笑,“就是看你玩得兴起,才特意给你拿的雨衣。”
苏棠棠不好意思地笑了。
穿好雨衣,两人沿着水流方向继续捉鱼。
“我看鱼都是从那边树林里游过来的,”苏棠棠指着前方,“应该是池塘里的鱼跑出来了。”
霍翌舟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树林走去。
“慢点走,”霍翌舟叮嘱。
苏棠棠应了声,脚步却依旧轻快。
走进树林,果然看到不少鱼在水里游动。
苏棠棠眼疾手快,竟然真的抓住了一条,她兴奋地举到霍翌舟面前,“你看!我抓到了!”
霍翌舟笑着夸赞,“不错不错。”
苏棠棠这才想起,“刚才忘了拿桶,我回去取个桶来。”
霍翌舟点头,目送她转身离去。
等苏棠棠提着桶回来时,霍翌舟也捉到了一条,比她的还要大。
他把鱼放进桶里。
不过半晌工夫,两人就捉了十来条鱼。
见收获颇丰,便提着桶往回走。
“厨房暂时用不了,先把鱼养着,等需要时再吃,”苏棠棠提议。
霍翌舟赞同,“好。”
午后,雨势又大了。
“我们去找村长想想办法吧?”苏棠棠望着窗外,面露忧色。
霍翌舟颔首,“我正有此意。”
两人穿上雨衣,锁好门,往村长家去。
刚到十字路口,就见那里围了不少村民,村长也在其中。
远远听见村长在安抚众人,“大家别急,现在只能挖沟泄洪,把积水引到河里。”
“沟渠肯定会经过部分乡亲的地,希望大家体谅,不然水排不出去,整个村子都要被淹。”
听到这话,有人面露喜色,有人愁容满面。
喜的是自家田地幸免,愁的是沟渠真要经过自家地,谁愿意自家地被挖呢?
一个承包了大片地的村民立即反对,“不行!前面那十几亩地都是我承包的,菜刚种下没多久,挖了我得损失多少!”
村里的老电工劝道,“不挖沟排水,地里的积水也会把庄稼都泡坏啊。”
“要坏大家一起坏,凭什么只挖我家的地?”那村民蛮横地说。
众人顿时沉默。
这户人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霸道,平时大家都避而远之。
有一次,邻居不小心踩到他家地边,他爹就在人家门口骂了一整天。
“挖沟排水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吧?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怎么不从你家地里过?”那村民愤愤不平地指责。
六十多岁的老电工气得胸口发疼,“要是经过我家地,我肯定同意啊!可这沿着大路挖才是最近的通河道路线!”
村民依旧坚持,“反正就是不能挖!”
老电工不再理会,扛起铁锹就往地里走,其他村民也跟了上去。
村长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你是愿意损失一部分,还是全部损失?这雨下个不停,地里积水越来越深了。”
村民反问,“挖我家地最多,村里不给补偿吗?”
村长顿时语塞。
村里实在拿不出这笔补偿款。
苏棠棠和霍翌舟默默看着这场争执,见人群往田地方向去,也跟了上去。
旁边的池塘早已不见踪影,放眼望去全是汪洋,村里人知道池塘的位置,若是外人路过,很可能一脚踩进去。
很快到了地里。
村民们纷纷挥起铁锹开始挖沟。
那个反对的村民站在一旁,满脸不情愿。
他倒也没再阻拦,毕竟现在挖的还不是他家的地。
这时,苏棠棠看见张大娘正要离开,便出声唤道,“张大娘。”
张大娘一见是她,神色略显局促,搓了搓手道,“你们也来帮忙啊?”
苏棠棠点点头,关切地问,“您这是要回去了?”
“可不是嘛,”张大娘愁容满面,“家里粮仓都进水了,存的粮食全泡在水里,我得赶紧回去把能救的粮食搬出来。”
她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幸好这次挖沟没经过我家地。”
苏棠棠理解地说,“那确实要抓紧,您快回去吧。”
张大娘应了声,刚转身又停住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上次那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地道,但对方给的钱多,天气这么热,大家都想多挣点。”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棠棠,“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苏棠棠微微一笑,“没事的,我能理解。”
张大娘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绽开笑容,“那就好!往后有活儿还找我们啊。”
苏棠棠笑着应承,“一定一定。”
又寒暄了两句,张大娘便匆匆往家赶去。
田埂上,众人齐心协力,不过片刻工夫,已经挖出了二三十米的沟渠,浑浊的积水正顺着新开的沟道缓缓流淌。
苏棠棠见村长暂时结束了与村民的交谈, 便和霍翌舟一起走了过去。
村长看见他们,脸上露出笑容,“你们怎么过来了?”
他方才一直忙着, 也没注意到两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霍翌舟开口道,“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村长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这雨下得真是愁人啊, 再这么下去,咱们村非得被淹了不可。”
“村里电工刚才找我, 提议沿路挖沟,把积水引到河里去, ”村长继续说道, “可总有人不愿意配合。”
说着说着, 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恼怒, “那个何伍点,说什么都不肯配合, 简直气人!”
两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静静听着村长抱怨, 等他说完,村长又摆摆手, “雨这么大,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别淋感冒了。”
苏棠棠轻声说,“没事的村长, 我们也能搭把手。”
村长却坚持,“不用不用,村里人手够, 大家都在忙。”
苏棠棠点点头,两人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前面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不准挖!”
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
村长循声望去,只见何伍点整个人挡在挖沟的队伍前面,
村长赶紧快步走过去,苏棠棠和霍翌舟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老电工耐着性子解释,“这块地只是你租的,我们已经和地主说过了,他们同意挖。”
何伍点却毫不退让,“现在是我种的玉米,你们挖了,我得损失多少?”
“从这儿往后十来亩,都是我家和我租的地,”他叉着腰,“村里给我补偿,我就同意,不然免谈!”
“灾难面前,人人有责,你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老电工语气严肃。
何伍点哼了一声,“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家不能有损失。”
老电工气得不行,也不再跟他多说,直接带头动手挖起来。
何伍点见状,冲上前阻拦,但老电工侧身绕开,继续挥铲。
何伍点火冒三丈,伸手狠狠推了老电工一把。
老电工已经六十多岁,被他这么一推,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村长赶紧喝止,“何伍点,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要补偿!”何伍点依旧不依不饶。
村长语气坚决,“没有补偿!这是为了全村好,要是给你家补偿,别家能没意见吗?村里哪来的钱?”
何伍点耍起无赖,“那就别挖,换地方!”
老电工也倔,“今天这沟非挖不可!”
“你敢再挖一下试试!”何伍点吼道。
老电工没理会,举起铁铲继续挖。
何伍点一气之下,抬脚就踹了过去,老电工被他踹得重心不稳,重重摔进了泥水里。
众人惊呼着围上去搀扶老电工,却发现他怎么也叫不醒,像是昏了过去。
有村民慌张地喊,“村长,电工叫不醒了!”
村长急忙跑过去,苏棠棠和霍翌舟也紧跟上前。
何伍点这时才慌了神,嘴里嘟囔着,“我没用多大劲啊。”
村长扶起老电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又小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十分微弱。
苏棠棠立刻拿出手机拨打120,同时冷静地说,“先找个没积水的地方,把人放平。”
村长想将人抱起来,却一时抱不动,大家见状,一起帮忙把老电工抬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让他平躺下来。
人群外,何伍点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站着,他本没想闹成这样,更没想到只是轻轻一脚,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他甚至怀疑,这老头子是不是装的。
没过多大会儿,老电工的家人赶来了。
来的是他的女儿,一见父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双腿一软,眼眶霎时红了,她蹲下身扶住老电工的肩膀,声音发颤,“爹,爹你醒醒。”
她猛地抬头看向何伍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就算他硬要挖,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他一大把年纪了,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全家绝不会放过你!”
何伍点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棠棠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低声安慰,“别太担心,已经叫了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细雨依旧飘洒,地里只剩下女人压抑的哭泣声,围观的村民们都沉默着,空气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久,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上前检查,用心电仪反复测量后,脸色渐渐沉重,“没有生命体征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众人脸上写满了惊骇。
村长声音发抖,“这、这怎么可能。”
其他村民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电工女儿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最慌乱的莫过于何伍点。
他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重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就轻轻踹了一下。”
随后他又道,“他之前不是生病了吗?是不是他旧疾复发了。”
他想要把责任甩出去。
可没有人搭理他,毕竟人是他一脚踹死的。
没过多久,警车也赶到了现场,出了人命,报警是必然的,警察在详细了解情况后,给何伍点戴上了手铐,老电工的遗体则被送往了殡仪馆。
警车和救护车相继离开后,人群陷入一片沉寂。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有人低声问,“村长,还挖吗?”
村长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却坚定,“挖,电工不能就这么白白走了。”
“他是为了咱们村。”
话没说完,村长眼圈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大家不再说话,继续动手挖了起来。
见众人渐渐散去,村长独自蹲下身,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却始终没有递到嘴边。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写满疲惫的脸,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地喃喃,“要是我当时就答应给何伍点补偿,老马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苏棠棠和霍翌舟静静站在他身后,没有作声,只是默默陪伴。
“我该答应他的,我该答应的……”村长的悔恨一声接一声,像被风吹动的落叶,停不下来。
霍翌舟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微颤的肩头,“就算您当时答应了补偿,他若存心阻挠,也总会找到别的理由,这件事,不能全怪您。”
村长深深叹了口气,“是啊…何伍点家不缺钱,他是村里最宽裕的,哪会在意那点补偿。”
他抹了把脸,声音更低了,“我就是心里难受,难受啊。”
他摆了摆手,背影格外孤寂,“你们先回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霍翌舟点了点头,拉起苏棠棠的手,两人悄然转身离去,只留下村长独自蹲在地边,那支烟慢慢燃尽,一如他无声的叹息。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转眼就没了,”苏棠棠喃喃道,仍觉得难以置信。
霍翌舟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背。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过了许久,苏棠棠突然开口,“要是何伍点踹电工的时候,我们能及时把他们拉开就好了。”
她始终无法接受,那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霍翌舟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肩,“我们都反应不过来,谁也想不到何伍点那一脚会这么重。”
苏棠棠把脸埋在他胸前,心里堵得难受。
半晌,她闷闷地问,“何伍点会被怎么判?”
霍翌舟沉吟道,“现在还不好说,得看两家怎么协商。”
苏棠棠叹气。
霍翌舟没有在说话,两人抱着对方好久好久。
次日,雨终于停了,天晴了,太阳也很大,因昨日挖好了沟渠,村里的积水正缓缓退去。
若说这场水灾的终结,是以一条生命的逝去为代价,那这份“结束”实在太过沉重,让人心头又痛又涩。
电工死亡的消息,已在村里传得人尽皆知,他的遗体被运走后很快火化,待村中积水彻底退去,家人为他操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导演也带着节目组众人前来致哀。
灵堂前,电工的妻子、儿女哭得几乎昏厥,悲恸之声撕扯着每个人的心,村长红着眼眶,早已安排了几位妇女在一旁搀扶照料,生怕他们撑不住。
雨后天晴,积水退去,留下满地泥泞与一片狼藉,村民们清点损失,脸上难掩沉重,这一场水灾,几乎让每户人家都损失惨重。
节目录制重新开始,嘉宾们回到洋葱地里继续劳作,苏棠棠俯身拔起一颗洋葱,指尖触到外层,软烂湿漉,不由低声道,“坏了。”
霍翌舟蹲在一旁,拨开泥土看了看,“水泡太久了,这批收成,怕是远不如雨前了。”
“天灾面前,人真的太渺小了,”苏棠棠轻叹一声,将坏掉的洋葱轻轻放到一旁。
周艳闻声抬头,接话道,“是啊,我刚也拔了好几颗坏的。”
林琅也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我这边也是,好多都烂根了。”
看着满地受损的洋葱,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若不曾亲手耕种,或许难以体会这种惋惜与心痛,但他们曾在这片土地上洒下汗水,知道每一颗作物从播种到成熟的不易,如今眼见收成受损,那种失落感格外真实。
“我们之前种的那些菜,估计也逃不过,”苏棠棠望向远处曾被雨水淹没的菜地,“不是被冲走,就是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