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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垂拱元年)


她下意识朝姜行要借据,是因为,那八百两是她当下的全部身家了,她若遇到事情,能依凭的只有那八百两。
她靠不住姜家,也没打算依靠他这位夫君。
顾峪有些懊恼,他怎么早没看出来,她是这般性子?
“不必了,你大哥已经借到钱了。”顾峪把她的借据撕了扔进渣斗里。
“借到了?”
姜姮按捺不住诧异,她以为大哥是没办法了才同她开口借钱,才会对她那般不耐烦,怎么会这么快就又借到了?
顾峪微颔,“嗯,秦王借他了。”
他下值后去找秦王商量开仓赈恤之事,听王府家令说起,秦王一早就被请去姜家了,至今未归,他要回来时,恰碰上秦王归家。秦王便问他,姜行有否同他借钱,他道没有,秦王稀奇了片刻,倒也没说什么,也不避他,当即就叫人把钱送去了。
他看得出,秦王那身衣袍有些眼熟,似乎是姜家哪个郎君的。
“秦王……”姜姮也想到了姜妧身上,“难道他们为了一千五百两,逼我阿姊……”
她看向顾峪,问道:“你觉得,秦王是趁人之危的人么?”
意中人投怀送抱,凭哪个男人都不会傻乎乎地拒之千里,顾峪猜到秦王做了什么,但……姜姮想得太简单了,她根本不懂,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与她说了,她只会觉得她阿姊被逼被迫,受了委屈,万一再恨上了秦王……
“不是。”顾峪说道。
姜姮松了口气,却仍是看着顾峪,好像还有话要问,又在犹豫着迟迟不肯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顾峪在桌案旁,她的对面坐下,虽然眉目端严,正襟危坐,却是一副允许她说闲话的样子。
“如果,我阿姊和阿月同为秦王妃,日后,阿月受了委屈,你会……去找我阿姊的不是么?”
姜姮看来,阿姊那般人物,在哪里都会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个,顾家小妹虽也生得娇俏可爱,可若与阿姊共事一夫,姜姮觉得,没有人能胜过阿姊。顾青月又是一个受不了委屈的,将来,定然少不了哭着找回顾家。
一个是顾峪旧时意中人,一个是他的亲妹妹,姜姮有点好奇,他会怎么办?
“凭谁欺负了阿月,我都要替她讨个公道的。”顾峪看着姜姮道。
姜姮愣愣看他一会儿,眨了眨眼,淡淡笑道:“那你,真是一个好哥哥。”
说罢,就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收拾起桌上的银锭金玉之物,交给春锦收好,然后便对顾峪道:“我想睡了。”
他该走了。
因他之前一段自己睡到了书房,而今,姜姮便也自觉自发地认为,他还是应当要睡书房。她说想睡了,就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顾峪端坐不动。
“我要睡了。”姜姮看着他催促。
顾峪皱眉,找不到什么留下的理由,只能站起身,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个可以和她再说些话的事。
“过几日开仓赈恤,许多高门夫人都会去露个脸,你到时候,也要去。”
“好。”姜姮只有这简单干脆的一个字,看着他,目光还在赶人离开。
顾峪望她神色冷漠,刀裁般的眉宇微微皱了下,也做无意多留状,大步踏出房门。
他前脚出门,女郎后脚就把房门闩上了。
夜色尚浅,她真的要睡了么,还是,又在发呆,在想什么人?
思及此,顾峪拧眉,回身去叩房门。
咚,咚,咚。
起初力道是重的。
“做什么?”
女郎的声音传来,他才刻意收了些力道,变成:当,当,当。
“有事么?”是春锦开门来问,姜姮早已进了内寝。
顾峪不答,复抬步闯进去。
这里到底是顾家,而顾峪和姜姮又是正经夫妻,春锦没有理由阻拦。
而姜姮也尚未褪衣就寝,穿得齐齐整整,在连枝灯旁站着,漠然看着闯进来的男人,“国公爷,还有事么?”
顾峪不可否认,他很想她,从头到脚,哪里都想她。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面对她时,自制力差得出奇。他很想冲过去,像以前一样,让她不能拒绝他,他有办法拉着她一起沉沦,有办法让她忘了她心中想着谁,有办法让她沉湎于身体的欢愉之中不能自拔。
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会决定在她面前做一个秉性温和、不逼她不迫她的夫君?
他不是燕回,便是再由着她叫“阿兄”,也成不了燕回。
反言之,他果真和燕回易位而处,她能那样全心全意念着他,他才不管什么君子不君子,道德不道德,早就要了她,带着她远走高飞。
有那么一刻,他没忍住,抓着她手腕扯近了,按着女郎腰肢,牢牢把人禁锢在自己怀中。
她的身子绷紧了,浑身都在抗拒。
顾峪提着她腰托抱起来,低首,鼻息又在她脖颈上流连。
她难道,就没有那么一刻,也是想要他的么?
哪怕不是因为什么情分,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想要个男人而已……
她没有么?
他薄唇微启,凑近她的脖颈。
他能察觉,她脖颈很敏感,她喜欢被亲那里……
“卫国公,和离书写好了么?”
顾峪皱眉,将要落在她脖颈的亲吻停住,顿了顿,他却没有罢休,改做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算是对她故意扫他兴致的惩罚。
而后,便放了她,冷声说道:“在写了,尚未写完。”
姜姮颦眉,不满道:“很难么?”
顾峪淡道:“不易。”
“那卫国公,快回去写吧。”姜姮再次下了逐客令。
顾峪长身而立,岿然不动。
姜姮赶不走人,也不再多言,转身要出帷帐。
顾峪忽然扯住她手腕,“和我去喂马。”
见女郎要拒绝,他道:“喂过马,我就去写。”
姜姮只能被他拖拽着去了。
小马驹长得很快,从一开始的站都站不稳,此时都已经会围着姜姮撒欢了。
它如此热情,姜姮怎可能无动于衷,含笑摸摸它的脊背,摸摸它的脖颈,喂它吃草。
“给它起个名字吧。”顾峪忽然说。
姜姮愣了愣,想起自己养的猫。
燕回说,万物皆有灵性,你给它起了名字,就要不弃不离,永远在一起,直到它生命尽头。
这只小马驹,她从没想过要养。
“算了吧,我会玩物丧志的。”
姜姮收手,也收了对小马驹的笑容,独自转身离去。
唯留顾峪呆呆站在那里,月光疏疏。

顾峪看得出来, 姜姮自始至终对养小马驹一事没有多大兴趣。
哪怕他日日带她过来喂马,不止一次告诉她,这小马驹养大了, 会是她最忠诚的伙伴, 比什么阿猫阿狗都有用。她每次都很敷衍,完全不像对她的猫,动不动就捧在怀里亲亲抱抱。
难道她就只喜欢猫?那猫有什么好的?
顾峪独自喂过小马驹,回到书房后,唤了成平来。
“抓一只小猫崽?”
这就是顾峪交待成平去做的事。
成平很诧异,从前老夫人和大夫人就提过养个小猫小狗给府中的姑娘郎子们逗玩解闷,家主一概不允,说是怕小辈们玩物丧志,不好好学习, 便是三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狸花猫,也只准禁在凝和院, 不能随意乱跑,后来闯了祸, 更是被送走了。
如今,家主怎么又叫抓猫崽?
但顾峪不言因由, 成平也不敢多问,想了想, 问道:“抓个什么样的猫崽?白的,黑的, 还是像夫人曾经养的那只狸花?”
顾峪沉默,好像是在思索,片刻后说道:“比她原来那只更好看,更温顺, 更讨人喜欢的。”
成平怔忪好一会儿,深觉这差事有些难办,家主的要求似乎很明确,却又实在不好把握。
无奈,成平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三日后,谋划数日的开仓赈恤终于拉开帷幕。往常官仓赈济,由各级官府层层下发,这回开仓赈恤,名义上乃是诸王公世族自发为之,开的也是私仓私库,遂不交由各级官府统一下放,而是诸家自理,根据官府报送上来的受灾州县和赤贫灾户名额,各领一地灾户,自行前往赈恤,也算为国分忧、行善积德的义举。因此,圣上还亲自至罗城,登楼目送赈灾的车马离京,以示嘉奖。
出城行了一段距离,待圣上离了城楼折返,诸随行的世家显贵宗妇主母也都纷纷折返,只遣几个管事家奴前往灾地赈恤。
卫国公府需往安平县去。安平县受灾最重,灾户最多,离京城还有些远,赈济所需人力物力都耗费更多,秦王遂自领了此地灾户,协同卫国公府和姜家,并几个小贵之家,整合了谷粮绢布等物,打算一道前去。
总掌此行的是姜家七郎姜进,婢仆也多取自姜家。秦王和顾峪尚有其他事情要谋,遂也象征性地送了一段,便打算折返。
姜姮却不太想回去,对顾峪请求道:“国公爷,左右我在京中也没什么事,我想和阿容一起去安平县帮忙。”
旁的宗妇主母都是做做面子,城楼下露个脸,并不真的前去灾地,但樊季容在家待得不顺心,又觉杨家出的谷绢不算多,便想亲自去灾地帮上几日忙,求个心安理得。姜姮听闻,也起了心思同去。
但是顾峪此前根本没有打算这件事,直接拒绝道:“不行。”
灾地离京城到底有些远,虽有护卫同行,但那些护卫都是姜家的私卫,战力低弱,总之顾峪是不放心用的。
他越拒绝,姜姮越想去,且在家待着还得应付他。
“夫君,我想去。”姜姮柔声说。
顾峪看看她,面色无波,“不行”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滚,没有出口。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夫君”了。很久没有当他做夫君,这般柔声跟他说话了。
“你的行装没有收拾,明日我送你去。”如此一来,他也有时间选几个信得过的护卫同行。
“不用,阿容带的有,我若急需,穿阿容的就行。”
这时,骑马同行的姜妧也道:“行装倒不必担心,我带了几身新的,也可给阿姮穿。”
秦王闻言,看向姜妧:“你也去?”
姜妧微微颔首,仍像从前疏离客气,好像不曾和秦王有过什么亲密关系。
秦王又看她一眼,面上已生不悦之色。这三日,秦王日日都去姜家,怎么没听姜妧提起要前去灾地?恐怕就是故意避他的。
欲擒故纵,那就随她。
秦王收回目光,也不再看姜妧。
顾峪这厢还是没有吐口。
姜姮好声好气与他商量:“夫君,总共也就四五日,不需太多行装,阿容和阿姊带的都多,够我用了。”
“是啊,卫国公,我们姜家这么多人呢,还怕护不住一个女郎?”姜进也来附和。
顾峪默了片刻,终是答允了,对姜姮道:“我回去再遣五个护卫给你,灾地不比京城,一切多小心。”
姜姮眼睛弯了弯,道声恩谢,便放下了马车窗帷。
顾峪和秦王勒马回程,载着谷粮绢布的车队继续行进,才走了一段,忽听后面有哒哒马蹄声近,有女郎高声喊着“嫂嫂”打马来追。
“嫂嫂,你是要去看我哥哥么?”
来人是萧蕣华,直朝姜妧追去,尚未近人的身,已被姜家护卫拦下,不准她再靠近。
“怎么又是她?”姜进不耐烦的叫人驱赶。
“嫂嫂,你不想我哥哥么,我都想他了,昨晚还梦见他呢,他问我你过得好不好,我说你好得很!”
萧蕣华骑在马上,近不了姜妧的身,便跟在后面,一边说一边笑,叫人分不清是喜是忧。
姜姮自马车内探身来看,萧蕣华瞧见了她,又来追她的马车,口中嚷道:“怎么有两个嫂嫂?”
“把人拦下,咱们快走!”姜进吩咐几个护卫拦住萧蕣华,命车队加速前进,将人撇开去。
“她是不是有些……”姜姮忖度着看向樊季容。
“疯癫了。”樊季容肯定了她的猜测。
“听说自从那回宫宴后,受了贵妃训诫,她就有些疯癫了,经常忽然大喜,忽然大怒,发起狂来连她的夫君都砍,她那夫君受不了,和离搬出郡主府了,听闻萧氏族人也都怕被她牵连,还跟圣上奏请废除她的郡主身份,逐出萧家,贬为庶人呢,但是圣上仁义,不同意。”
“还听说,她经常在大街上跑马,被街使拦下,就说,‘我是天朝的公主,你们敢拦我,不要命了!’也就是圣上好脾气,至今没有惩罚过她,每回都是叫街使好生把人送回去。”
姜姮听罢,没有说话,探身去看萧蕣华。
她仍是骑在马上,被几个护卫拦着不准前行,扬声朝他们大喊:“嫂嫂,你把我哥哥带回来呀,我想他了!”
姜姮见过那位姐夫几面,是个温文尔雅的玉面郎君,待人极是谦谦有礼,听闻亦有才名,和阿姊很是相配。
这位和义郡主如此想念兄长,想必兄妹感情十分深厚,才会恼恨阿姊没有随她兄长共赴黄泉吧。
“我是不喜那些姓萧的,烧什么不好,烧仓城?”樊季容嗤声道:“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干,烧仓城,让小老百姓受罪吃苦,算什么本事?真叫那个镇南王打了进来,他是不是还要屠城?”
姜姮沉默不语,生怕她下一句就要讨伐燕回。
“你说那个燕八也真是……”
果不其然,樊季容还是嘟囔了一句,看看姜姮才没再接着说,叹声道:“怎么跟了那么个主子!”
姜姮小声辩解:“阿兄当时没得选。”
怕樊季容继续讨伐燕回,忙转移话题,问她:“杨郎君最近待你如何,可收敛了?”
樊季容摆摆手,不想提杨之鸿,说道:“那个老王八,叫我药死了。”
姜姮知她是气话,劝道:“你以后别把‘药死’挂在嘴边,别叫有心人听去,反而害了你自己。”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事了。”樊季容道。
至安平县,姜进去与当地官吏接洽赈恤事宜,姜妧则领着几个婢子核对灾户名录及人口,暂时没有给姜姮和樊季容安排什么活计。
“阿姊,在核对什么?”姜姮主动凑了过来,有意帮忙。
姜妧便与她说了正在做的事。
“可是这些名录不是报送京城时就核对过了么?”姜姮不懂为何还要再核一次。
姜妧道:“自然是核对过许多遍了,但是,一户几口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却只有真正到地方了才能看到,以往赈粮,总有一些谎报虚报的,这些情况自是难免,但提前再核一遍,赈粮时问上几句,总归叫他们不敢太猖狂。”
姜姮恍然有所悟地点点头,又说:“阿姊,那是不是需要提前把谷粮绢布分装好,到时候发放会快些?”
姜妧点头:“是要分装,不过,不是现在装,是当着灾户的面,现分现装。”
“那会不会有些耽误时间?”姜姮是这样顾虑。
姜妧仍是微微颔首,耐心说道:“是会耽误时间,有些慢,却只能这么做。因为谷绢都是按每户人口分发,有的一户三口,有的一户七口,收到的谷绢自然也就有多有少,人皆有私心,不患寡而患不均,少的看见多的,自然就要疑心自己吃了亏,旁人占了便宜,明理的,还知道去算一算量一量,有些愣头青,什么都不论,就一口咬定自己的少了,是被人贪了去。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只怕最后,赈济的好事,就变成了贪赃的坏事。”
“但若是,当着灾户的面,现分现装,虽然慢了些,至少是叫他们瞧见了规矩和公平,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啊。”姜姮崇拜地看着姜妧,一副学到了的认真神色。
姜妧笑笑,对她道:“行了一日的路,你快去休息吧。”
姜姮摇头,“阿姊,不如,我帮你核吧,你去歇歇,我看你的眼睛都红了。”
姜妧说:“我不累。”低头继续看名录,神色却有些哀戚。
姜姮知道,一定是萧蕣华白日的话惹得阿姊伤心了。
“阿姊,你别多想,去歇吧,我帮你看。”姜姮抱着姜妧肩膀,贴心地安慰她。
姜妧心绪很复杂。她曾经以为自己想通了,既然选择了苟且偷生,那就好好活,活得像从前一样,光鲜亮丽。可是今日被萧蕣华追着喊“嫂嫂”,一句句“想哥哥了”,她竟然没有忍下泪水。
竟然也想萧则了。
她知道萧氏族人都在怪她没有和萧则同生共死,他们越怪她,她反而越心安理得,但是,她从不敢思量,萧则会不会怪她?
萧则一定会和其他萧家人都不一样,他一定不会怪她。
正是因为他不会,每每思及此,她就会莫名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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