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长时间吃某些东西总会在某一天产生腻烦的感觉。
决定离开温岭去外省学校复读那天,他收好行李踏上离家的火车,火车一路向北,离温岭一切的风土人情越来越远,以后他的生活渐渐会被另一所城市的生活习惯取代。
那时候他想,或许是“腻烦”感作祟,他应该很久很久不会再吃温岭菜了。
很久很久到底是多久,谭迎川也不知道,因为他第一次坐在我在京大很想你的店里看着餐单上熟悉的菜名,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吃,肚子里那一点饿意在闻到鸡汤烫饭的味道时忽然变成了饱腹感。
可是很奇怪,他觉得自己会像预想之中那样吃不了几口甚至不吃,但当那碗味道正宗,热气腾腾的鸡汤烫饭摆到眼前,他还是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好像也并没有想像之中那样腻,谭迎川恍然意识到,他并没有吃够,而是逃避,掩耳盗铃,自己骗自己。
年少时逃得匆匆,总把腻烦当做借口,误把“够了”这个词当做让自己释怀的理由,如今长大了,总得正视自己。
京大里能有几个温岭人呢,每年高考在温岭的招生人数才不过三四百人,算上研究生和博士生,顶多五百个人。
这五百个人里,谁会特意去请有纯正温岭口音的厨师来掌勺呢?
当然是叶书音啊。
所以第二次站在我在京大很想你的点餐台,谭迎川如愿得知老板叫叶书音,是计算机学院研二的一个学生。
至此,我在京大很想你成了他在京宁最常去的一家店。
谭迎川如常走进13号档口,在来来往往人影穿梭的门口,忽然停住步伐。
凌砚文在。
谭迎川一眼就看到了。即使店里人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一眼看到了凌砚文。
然后就看到叶书音走到他们桌旁,放了几瓶大窑上去,背对着他跟那一桌的人开始聊天。他看不到叶书音的表情,但能看得到凌砚文的笑脸。
或许是那道目光太有压迫感,凌砚文往前一瞥,就和谭迎川对上,他的掩饰能力在谭迎川面前总是莫名变得很差,像耗子碰见猫,差到叶书音也顺着他的目光扭头。
而后也定住。
叶书音头皮一紧,觉得好不对劲,虽说回消息回晚了,但她也是回了的,又不是没回,那在这儿心虚个什么劲。
思及此,她又不觉得别扭了,哪儿那么矫情。
后厨走菜铃振动几下,叶书音也顾不上其他的,连忙转身端着餐盘叫号,又赶紧打印外卖单打包外卖。
看她忙碌这样儿,谭迎川脱下大衣,主动站进收银台里,刚握住叶书音双肩想要把她从这儿推开,叶书音丝毫不见外的来了句:“我去叫号,这儿你来。”
谭迎川:“……”
叶书音催他,“赶紧的。”
“对,把衣服给我,别弄脏,”她把大衣简单折了两下,从抽屉里抽出件围裙给他,“员工衣橱没多余的位置了,先跟我的放一起。”
谭迎川看着那件蓝粉色的围裙,忍了忍,扔到一边。
今天晚上食堂要检修,收餐比较早,叶书音从食堂经理办公室出来,谭迎川已经帮大家把餐厅里收拾的差不多了,阿姨们还没吃晚饭,正在商量吃什么。
叶书音见他穿上大衣,想起她衣橱里那个纸袋,不知道他看到没有,“你准备走了?”
谭迎川看了她好一会儿,“我来食堂是来吃饭的。”
叶书音一愣,“那你吃什么?”
“烫饭,鸡汤的。”他点餐点的一点也不客气。
食材倒是有,但是叶书音说不行,“厨师都回家了。”
他拉开椅子大喇喇坐下,迎头一句:“你不会?我还没吃过你做的。”
一副她不给做就不走的架势。
做就做,看在他今晚帮忙的份儿上。
叶书音手脚很麻利,一份鸡汤烫饭很快就被端出来放到他面前。
他看上去是很饿,看着自己做的饭这样受他欢迎,厨师很开心,“好吃吗?”
刚才凌砚文点的也是鸡汤烫饭,鸡汤有什么好喝的他非得点鸡汤烫饭,谭迎川没什么波动,“哦”了声,“一般般。”
装模作样,叶书音把碗扯过来,不惯他这臭毛病,“不好吃你别吃。”
“这是我掏钱买的!”他又把碗拽回来,“我凭什么不吃。”
“掏钱了吗你?”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叶书音,“待会儿记得给钱。”
没别的意思,她这食材都是有数的,做多少记多少账,这是食堂的规矩,就算今天她在这儿吃饭也得给钱。
但是谭迎川没听她解释,把勺一扔,看了她两秒,“给你帮了忙,我吃碗饭还得收钱?”
叶书音奇怪地看着他:“不是你说这是你掏钱买的?”
他深吸口气,“那为什么凌砚文不收?”
叶书音:“……”
叶书音淡声回答:“凌砚文刚才又没帮我忙。”
“给你帮忙还得收钱?你这什么逻辑。”
“收啊,为什么不收,”叶书音瞥他,“亲兄弟明算账。”
“行,凌砚文一分不收,我就得收是吧。”谭迎川点点头,慢条斯理将身子靠到椅背上,幽幽瞧着她,在嘴里反覆细细品了品“亲兄弟明算账”这句话,按捺着脾气,从菜单上撩起眼皮问:“收多少?”
叶书音得寸进尺地逗他:“二百五。”
谭迎川非常爽快,直接扫码付款支付,气儿都不带喘的,店里随即响起电子记账:“微信收款,二百五十元。”
阿姨们忽然不说话了,数十双眼睛直直朝他俩看过来。
叶书音真服他,居然真给了,没好气道:“你缺心眼儿吧。”
“不是你说的亲兄弟明算账?”
“我看你就是个二百五。”叶书音恨恨地把多余的钱给他转回去,逗人没逗成倒把自己给气着了。
谭迎川当然没要,他等着跟她算账。
快八点半,大家吃完晚饭准备下班,收银阿姨找叶书音想请几天假,叶书音应得很爽快,“没事,你忙完再来,这些天我来店里帮忙。”
“不会太久,等20号那天我肯定能来,那天不是你过生日吗,好好出去玩儿,店里不用你操心。”
谭迎川把碗洗干净,将叶书音手里的电脑包和纸袋拿过来,跟她说:“送你回宿舍。”
时间越临近20号,叶书音越是莫名亢奋,她和几个好朋友约好时间一起吃饭,给自己预定了一个很好看的蛋糕,买了一直很想买但因为没有机会穿,所以一直在收藏夹里躺着的漂亮黑裙子。
裙子拿到那天,刚好是19号傍晚。
洗过澡,陈钰涵看着她换上,抱着满怀温香软玉爱不释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好看真的好看!但是在外面穿肯定会冻死,这裙子太清凉了。”
她买的短款,裙长到大腿中央,笔直纤长的腿和半片光洁背脊都露着,就连胸前也是V领,好身材呼之欲出。
叶书音解开拉链脱下,“我准备了特别厚的外套,还把暖宝宝都找出来了。”
陈钰涵一个女孩子看到她都会下意识脸红,捂着眼睛,指缝分开,看到她套上睡衣盖住丰腴,“刚才凌砚文问你来着。”
“问什么?”
“当然是问你生日怎么办啊,我觉得他想来。”
“怎么都知道了。”虽然要过,但叶书音也不太愿意大张旗鼓,而且想跟熟人一起。
“钉钉群有生日提醒,所有人都能看到啊。”
叶书音:“……”
陈钰涵捧着手机,琢磨怎么回凌砚文,“你想让他来吗?”
“算了吧,你看我哪个男生都没叫。”
其实舒焱刚才也问过,聊天时聊到那么一句,他问她叶书音请男生去没,请了的话他也过去送个祝福。
他跟叶书音平常八杆子打不着,陈钰涵用手指头想都知道肯定不是舒焱要来,而是别人。但是看叶书音没这个意思,而且要说她早说了,不然谭迎川那边不会到现在还安安静静的,毕竟他俩那关系很特殊。
想了想,这个猜测陈钰涵还是没说。
叶书音一粒粒系上睡衣扣子,忽道:“钉钉什么时候提醒的,我怎么没看到。”
“十点钟的时候。”
叶书音看了下,现在居然已经有人给她送祝福语了,是文体部那几个爱凑热闹的社牛。
她鬼使神差对了对人名,没发的人里就包括谭迎川。
宿舍全天不断电,叶书音关灯爬上床,手机放在一边。
屋子里静下来,忙碌一天的思绪也跟着静下来。有些时候她会很忙,回完这个人的信息又赶忙回那个,但有些时候她也会一条信息都收不到,玩手机也不知道玩什么。
想什么来什么,手机亮了下,她立马拿起手机,一看来信人,是叶禹飞。
零点了,叶禹飞卡着点转来一大笔红包,【妹,生日快乐,又长一岁,平平安安,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开店不要太累,注意身体。想买什么就买,钱不够跟哥说,我给你那张卡里的钱别不花,给你就是让你花的,二十三岁的昭昭也要有二十三岁的开心。】
叶书音心头柔软,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眼睛也生热,坐起身收下钱:【谢谢哥!!放寒假带嫂子和孩子来玩,我开店也挣了钱的!】
【自己钱自己好好攒着[呲牙]等孩子们放假我们几个去给你捧场】
紧跟着,手机热闹起来,列表中蹦出很多红点,有的是校研会的同学为了维持上下级发来的祝福,也有好友的挂念,诸多祝福叶书音一一看过,聊天界面再往下滑就是谭迎川。
她给他退的多余的钱他还没收,早就自动转回她卡里了。
他们俩一直没再说话。
叶书音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他,但是更不明白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叶书音照常起床先去实验室改模型,临近中午才被陈钰涵强行从一堆数据中抓回宿舍,她给她化妆卷头发,手腕耳后锁骨还喷了香水,就差加顶皇冠在她头上,这是长久以来叶书音过得最有仪式感的生日。
傍晚回学校碰到校研会的同学值完班从办公室出来,舒焱和施展也在。
平常舒焱跟谭迎川就像连体婴,俩人一个导师,课程项目基本都在一起做,很少能在学校看到他俩单独行动,今天倒是例外。
舒焱叫住叶书音:“生日快乐啊。”
双眼快速从他那边瞟了下,叶书音含笑:“谢谢。”
文体部值班表上写着今天值班的人是谭迎川,叶书音望着另一个人:“今天换班了?”
那人点头,“换了。”
施展接话:“谭迎川不小心吃了口羊肉,过敏之后又发烧了,今儿还在家歇着呢。”
叶书音怔了下,裹紧衣服,冷风从她近乎裸露的脚踝呼啸而过。
病了啊,那怪不得。
施展又说:“我刚还给他打电话打算问他吃不吃饭,这不,也没接。”
叶书音瞧了瞧手机,仍是安静。
“那你不赶紧看看他去,”陈钰涵说:“别到时候晕家里。”
“不至于吧……我又不知道他家具体在什么位置。”
陈钰涵迟疑,“你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施展诚恳地摇摇头,“他一般不跟人说他家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
叶书音跺了跺脚,高跟鞋发出声音,陈钰涵摆摆手,“我们先回去了,她穿的薄。”
晚上八点,温度忽而降下来,叶书音急匆匆跑回宿舍楼,终于被温暖包裹住,浑身放松,坐到椅子上踢掉高跟鞋,没着急换衣服,而是先选九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等了十五分钟,中间叶书音不知道干什么,所以把今天收到的小礼物整理归置,顺带着把衣架上的衣服也叠了叠,光秃秃的晾衣架没了遮挡,露出后面的纸袋。
叶书音拎起纸袋,里头那件黑外套被湿衣服滴下的水打湿,她咬着唇肉,拍了张照片给谭迎川发过去:【着急穿吗,湿了。】
谭迎川没回。
五指渐渐收力,揪紧那件衣服。
陈钰涵从浴室出来,“哎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下一刻,叶书音穿好羽绒服,捞起手机和纸袋,裙子的衣角随风飘荡起来,高跟鞋在地面踩出急促的鼓点,甚至比鼓点落下的速度还要密集。
她在黑夜中奔跑,声控灯一盏盏亮起,为她照清前路。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到达目的地,叶书音跑进小区,门岗拦住她还要登记,叶书音无奈只能返回来签字,眼睛却没盯着登记本往小区里瞧。
才刚九点,小区里居然没几户亮着灯的,都睡这么早?
叶书音问保安:“3 栋 401 出来过吗?”
保安一天见那么多业主,哪知道她说的谁是谁,奇怪道:“我不知道,没看见,没出来。”
不知道是不知道,没看见是没看见,没出来是没出来,三个一起说算怎么回事。
秀眉拧起,叶书音又给谭迎川打了次电话,不出意外依旧无人接听,她在门口按了好几次门铃,最后心一横,输入密码锁,自己打开门。
然后气喘吁吁盯着屋里,看见谭迎川站在卧室门口,显然是刚睡醒,眉眼间睡意惺忪,头发微蜷,上半身没穿睡衣,睡裤也有点皱,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闭了闭眼又睁开。
仅仅就在这一瞬间,黑眸不再混沌,渐渐幽深起来。
叶书音如今真的搞不明白自己。她自己都无法说明这是一种什么心理,表面不在乎,心里却期待,这种情绪让她心痒,变得不像自己。
她在谭迎川愣神那几秒里,把手里东西劈头盖脸朝他一扔,两只高跟鞋都脱下来,扔了一只,另外一只拿在手里。
她喘着气息,满脸怒意,有一瞬间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缓了缓张口骂他:“你手机干什么吃的?不用了我替你捐行吗。”
谭迎川走过去,抱住腰把人往屋里带,拿走她手里的鞋放到柜上,让她踩住自己脚面,叶书音手脚并用推搡他,下手特别狠,踹的还挺疼,手拍打在胸前鼓鼓囊囊的肌肉上,很快就红了。
谭迎川没拦,让她打,在她泄愤的动作中慢悠悠“啧”了声,手臂使力紧箍住她,握住她的手揉进手心里。
叶书音的耳朵贴近他的心脏,咚咚作响的心跳声鼓动着她的耳膜,让她冷静下来,听见谭迎川的声线从头顶传来,懒洋洋的,“冷啊,昭昭。”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啦
第33章 破防/第十九集
侧脸贴紧的身体接触到冷风,肌肤温度下降,叶书音恍然意识到他上半身完全是裸着的。
人一下子冷静,浑身气焰被浇息,刚才反应太大了。
所有焦急,害怕,生气,担心在此时全都化作后悔。
她不应该这样,这算什么?着急忙慌跑过来,手抖的连手机都拿不稳,跑步跑得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他却好像压根儿就没有生病,这似乎是个坑,而她不分青红皂白想也不想就跳进去了。
是旧情难抑,但是旧情之下仍有裂痕,跨越五年的岁月,它一直没变。
叶书音转了转脑袋,额头抵住强力跳动的心脏,双手使力,推开他。
谭迎川捉住她的手反扣到自己腰后,“啪”一声,拽上门。
她的背脊抵在门上,垫着他的手。
吻接踵而至,落在颤抖的眼睫,落在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和冰凉脸颊,灼热鼻息亲匿地摩擦流连在颈侧,她觉得痒,不安分地躲。
谭迎川掐住她的下巴扳正,不让动,以为她在拒绝,低声说:“别躲。”
叶书音下意识想反驳说没有,但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在抗拒,告诉他:“起来,我回去了……谭迎川,你放开我。”
身体猛然被架起,手臂肌肉收紧,托住她屁股,背肌遒劲有力,上面一小块因为过敏而生出的红疹还没彻底退下去,痕迹浅淡。
叶书音很轻地惊呼一声,被迫夹住他的腰,指甲在他肩膀上划出一道,谭迎川不用再俯身低头,两个人杂乱的呼吸纠缠着打在彼此脸颊上。
外面走廊的光线被门隔绝,屋里没开灯,漆黑一片。嘴唇短暂退离她那几秒里,叶书音看不到谭迎川的表情和动作,也猜不到他下一个位置要亲哪儿,于是一颗心又被勾的七上八下,跳动得毫无章法,十指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但是指腹掐上来谭迎川完全没有痛感。
“我不想发烧,你起来。”叶书音喘息着,在他手掌的桎梏中挣扎扭头,“别传染我。”
“没发烧也没感冒,只是过敏了身上生红疹发烫。”他轻轻笑:“谁跟你说我发烧?”
谭迎川的拇指摩挲着她微凉的大腿,青筋迭起,贴着细腻皮肤,光滑的触觉极易让人爱不释手,他吻住滚烫耳垂,濡湿舌尖吮吸.舔.弄,牙齿又浅浅咬住,酥痒的快意在此时开始堆叠,潮红从耳朵根儿慢慢蔓延到脸颊,瞬间夺走叶书音所有唱反调的力气,也彻底将她残存的理智侵占,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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