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路人甲(江水朔)

路屿有点意外，“你怕鬼？”
“谁说我怕了？”何然嘟嘟囔囔，“我只是觉得得让大家都只道林子轩不见了。”
“说不定不是这地方不是闹鬼，而是藏了杀人魔，你看过那部没，去年万圣节上映的节日快乐。”张小红浑不在意地到处翻找起来。
“是那个讲一群大学生度假被杀人团伙盯上跟踪最后团灭的电影吗？”
“倒也没有团灭，主角还是活了下来。”
路屿蹲下身，用手机照了照床底，确认没东西，转而指挥何然搬床垫。
何然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要搬床垫？”
“呃，这也是个能藏人的地方。”路屿耐着性子解释。
“藏人？怎么藏人？”何然脸色越来越白，像个柱子般杵在床边，一动不动。
路屿费力地把床垫抬起一角，隔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抬头见何然抿着嘴不动弹。
“愣着干什么呢？”她催促道。
何然不情不愿地揪住床垫的另一侧，嘴似有似无地撅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路屿觉得他似乎在故意跟自己作对，每当她用力把床垫往上提，他那动作不说是否用力，反倒像不知不觉把床垫往下压。
当路屿把床垫抬起来，还没看到什么，就被何然急促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心脏狂跳不止。
她定睛一看，床垫下有一只死蟑螂。
何然双眼紧闭惊呼：“蟑螂！有蟑螂！”
那张还算清俊的脸此时显得分外欠揍。
路屿：“闭嘴。”
或许是看出何然健壮外表下那刻敏感脆弱的心灵，路屿对他越发理直气壮，她走到房间另一侧，指挥他抬去抬林子轩的床垫。
何然愤慨地从鼻子里喷出气：“你最好对我态度好点！”
“快点过来。”路屿不耐烦道。
在连番催促下，何然总算不情愿地帮忙抬起床垫，这次仍是一无所获，路屿失望地叹了口气。
“快来这里！”张小红有了新发现。
张小红半个身体钻进了衣柜，敲着里面的木板，回头兴奋地说：“后面是空的。”
衣柜里的木板本就是松动的，移开后，露出了后面深黑色的暗门，几乎和深色的墙壁融为一体。
“我打开柜子的时候，看到这些衣服都被推到了一边，就觉得不对劲，”张小红说着伸手推了推门，“林子轩会不会从这里进去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暗门没有锁，直接就被推开了一条缝，张小红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差点倒在路屿身上。
饶是忠实恐怖片爱好者，看到门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也不禁汗毛竖起。
路屿紧盯门缝，咽了口口水，脑子里崩紧了一根弦。
仿佛刻意缓解这不祥的沉默，路屿干笑起来：“不愧是年代悠久的旅馆，房间里还有这种逃生密室。”
另外两人都没说话，路屿回过头去，何然已经缩到了房间外面，只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朝里观望。
和路屿视线对上后，他决然强调：“我是绝对不会进去的！”
最后还是张小红把门缝推大了点，并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
门后是一个窄窄的通道，向下延伸，锈迹斑斑的梯子可容纳一人攀爬。
路屿和张小红同时把头探出朝下望去，通道深十几米，一股密封许久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他们一定都在下面！”名侦探张小红十分肯定地说。
在手机灯光照下没有发现什么恐怖场景后，张小红胆子又膨胀了起来。
她竟然就这么想爬下去。
路屿一把揪住她的袖子：“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再等等……”
“光等就有用吗？你能指望其他人——指望何然他们？”张小红不屑地撇撇嘴，“风暴至少明天才会停，部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还要找徐杨，顾不上这边，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路屿依然犹豫，张小红从包里拿出菜刀——那是她先前从厨房顺手拿的。
“别怕，这把刀很锋利。”张小红说。

何然不用说, 坚决反对进入暗门。
“你害怕就去找其他人，告诉他们这里有条密道。”张小红冷笑一声，“反正我要下去。”
路屿内心纠结, 却也默认张小红说得有道理, 留在庄园的学生大多指望不上，在外面干等着也不知道何时有结果。
于是当张小红爬下梯子的时候，她也跟上了。
垂直向下的空间逼仄狭小, 让人有种被锁在直立棺材里的窒息感, 爬了一小会，路屿仰起头，那道门已经离头顶有段距离。
整个通道都处于黑暗中, 唯一的光源便是门另一侧的光线，何然探出的脸便十分显眼, 他拧着眉毛，表情看起来快哭了。
对此, 路屿只能说：“你去把其他人都集中起来, 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这里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很快就回来。”
何然抽动了一下鼻子，点点头，脑袋立即从暗门处消失了。
张小红的脑袋就在路屿脚下十多厘米处，她倒是一点不关心上方, 手机开启手电筒往下照了照。
离地面还有十米, 她小心翼翼拿着手机往下爬, 很快就到了底部。
满是蜘蛛网和灰尘，张小红止不住咳嗽起来，这时路屿也抵达了底部。
空间虽然比上方通道稍稍开阔，却也没好到哪里, 两人挤作一团，身体都快贴到了一起，张小红面色涨红，或许是憋气憋的。
“你你，你让开点，”张小红抱怨道，“没事背这么大的包干什么？”
路屿沉默，她也不想背这么多装备，特别是包里还塞了一把鲁特琴。
没办法，谁让她比较谨慎。
路屿扒在梯子上，往上爬了几步，总算腾出了一个空间方便张小红活动。
张小红举着手机这约一平米的空间四处照，一下子就发现了脚下的活板门。
活板门没有钥匙锁，只有一个从外侧能锁住的卡扣，此时也是被打开的状态。
张小红拉开门，下方是个砖头砌成的台阶，通往更深处，她没有犹豫就走下台阶，路屿也快速跟上。
这次的台阶不深，只有一层高，下方是个约十平的房间，没有窗户，同样也无光源。
这样黑暗寂静的空间里，人无法对身处的环境有任何感知，无法判断高度和位置，不知是否处于地上。
这让路屿想到昨日参观的教堂墓穴，一样不通风，灰尘和潮湿的气息黏住鼻口，但不同的是彼时灯火通明，此时她们好像真的被掩埋在了地下。
就连张小红也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用手机四处乱照。
这里像个废弃的房间，堆放着老旧的家具，灰蒙蒙的椅子和衣柜——那是被缠绕了几层的蛛网。
昏暗中异样的光点倒是十分明显，路屿拨开柜子脚附近的蛛丝，在衣柜下方的空间里找到一枚发光的硬币。
【NPC模拟器：获得1822年发行的五角硬币×1】
路屿仔细端详硬币，显然是索多科前代王朝的货币，上面还印着一个戴着王冠老头子的侧面像。
虽然有纪念意义，路屿还是将其进行转换，这次兑换出了20金币。
还没等她感受到赚钱的喜悦，视线一转，眼前猝然出现一张扭曲放大的脸，路屿倒抽口气，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心脏跳动十分猛烈，路屿回过神，才发现衣柜门是一面铜镜，她刚刚离得很近，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
铜镜磨损得厉害，凹凸不平，其中的一切都在变形，像是另一方扭曲空间。
“怎么了？”张小红连忙问。
“被镜子吓到了。”路屿爬起来，腿还有点发软。
张小红：“这么胆小，连镜子都害怕。”
路屿不服气：“在这种地方放个带镜子的衣柜本来就很奇怪。”
“笨蛋。”张小红一边嘲笑一边把灯光转了个方向，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白t色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那里。
瞬间她全身毛发竖起，急促地发出一声“呜哇”，腿一软跪在地上。
路屿只感觉对方猛地扑到自己身上，手机打翻在地，室内又陷入黑暗。
“有鬼，有有有鬼！”张小红将脸埋在她肩膀上，不停发抖，说话也颠三倒四。
路屿跟着哆哆嗦嗦：“哪……哪里……？”
“我刚刚看到了就在角落里墙角里白衣女鬼呜呜！”
路屿想到了NPC模拟器里那些僵尸精灵，她咽了口口水，紧紧握住刺客之伞，也不知道物理攻击对非实体有没有用。
另一只手手指按了好几次才把手机打开，她小心翼翼地对着墙照了照。
对面的墙角，静静立着一具人形木质衣架，差不多与人等高。
它身上穿着一件残破不堪的纱裙，勉强能看出是件旧制婚纱，早已褪色泛黄，且还被虫蛀了不少洞眼，尸衣般松松垮垮地挂着。
木头人头上披着一层灰蒙蒙的头纱，边缘破碎如蛛网，在手机光照下，仿佛在黑暗中缓缓浮动，让人产生那不是死物的错觉。
它的脸上没有五官，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如同正面朝向她们，静默而冰冷地注视。
大概就是张小红说的“鬼”。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只是被废弃的婚纱，放在地下储藏室里，和其他杂物没什么不同，但处于如今场景下，让人分外毛骨悚然。
“是衣服，你看。”路屿拍了拍张小红。
张小红终于冷静下来，捂着脸看了一眼路屿指向地方向。
半晌，她深深吸了口气，怒道：“什么奇葩会把婚纱放这里！”
路屿注意到婚纱上闪闪发光的东西，在黑暗中愈发醒目扎眼，她走上前去，拿起挂在裙子上的吊坠。
那是块满是灰尘的可打开的挂饰，外壳还剩一点镀银，镶嵌着不知什么石头，已经磨损得雾蒙蒙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打开挂饰，里面是一张照片，一个白裙女子端坐着，看上去年份依旧，相片已然模糊不清，却也能看出女子的端庄优雅，从小生长于富足的家庭。
轻轻一拽，坠链便从婚纱上被拽了下来。
【NPC模拟器：获得被诅咒的项链×1】
有点吓人的描述，连带着照片都变得恐怖了，项链金属的质感顿时变得冷冰冰的。
张小红从后方探过脑袋，注意到路屿手中地项链，“这玩意你也要捡？”
“挺好看的。”她打了哈哈敷衍过去。
好在张小红对她手里地垃圾不感兴趣，转身就去寻找其他的出口。
路屿把项链转化成金币，换到了50金币。
路屿觉得她不是进入了阴森的储藏室，而是掉进了金窟，原先的担忧和紧张一扫而空，甚至还能自我安慰。
NPC模拟器那么多黑暗物种的设定，也没在现实中见到，这个诅咒一定也是个假说。
她继续翻箱倒柜，此时即使候真有幽灵僵尸蹦出来，她也会面不改色让它们别打扰自己干正事。
路屿还把之前吓到自己的镜子门打开了，并成功在衣柜里找到价值15金币的铁皮烟盒。
要是捡垃圾有熟练度，这番快速定位小垃圾的技能绝对能获得“捡垃圾大师”称号。
“干什么呢，”找到门并已经走出一段的张小红折返回来，“笑得这么恶心，还不快走？”
路屿一脸喜气洋洋地上前，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能在商城里买什么。
出了储藏室，便进入了一个长长的通道，微微倾斜向下延展，同时带着一点弧度，好似螺旋形的坡道。
通道照样不通风，气闷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心生烦躁。
张小红紧紧握着手机，盯着前方的黑暗，而路屿心不在焉地打开手机，电量还有50%，她点入NPC模拟器的雷达，第二个宝箱的光点还在下方，已经越来越接近。
似乎顺着这条路就能找到宝箱。
不多时，路屿便看到光点就在自己附近下方，她打开手电筒，发现左侧墙壁是一个木门。
“这里有房间。”路屿说。
张小红摇摇头：“看起来没人。”
木门门把上挂着一把锁，积了厚厚一层灰，确实不像会有人进去的样子。
但路屿知道宝箱就在里面，到了这地步无论如何都要进入，当张小红还在说“门锁着打不开”的时候，她一把抓住锁默念“锁开畅通”。
“咔哒”一声，锁开了。
张小红瞪着她，“你怎么做到的？”
“本来就是坏的，拽一下就开了。”路屿睁眼说瞎话。
张小红半信半疑，路屿心虚地匆匆开门，率先进入房间。
房间空荡荡的，放着一只半人高的坛子，旁边还有个板凳。
没有马赛克宝箱，坛子里也是空的，宝箱位置就在房间的正下方，她仔细观察地面，发现了被坛子盖住的活板门，只露出了不明显的边框。
将坛子挪开，再打开门，活板门连接着木质梯子。。
经过了三番五次的活板门和梯子，路屿对突然出现的黑暗空间几乎习以为常，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她一心想着奇遇宝箱，没有犹豫就爬下梯子，然而人总会在乐观自信与麻木中翻车。
当中途听到老旧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时，一切反应都已来不及了。
木梯猝然断裂，她整个人向下落去，随即是重重的撞击声。
路屿发出一声惨叫，她脆弱的屁股遭受无与伦比的钝击，不知道是不是尾椎骨断了。
一道光落下来，张小红焦急将手机照在半死不活的路屿身上。
“你没事吧？！”
“好、好像有点事……”路屿身体歪着躺在地上，连动弹都十分困难。
梯子从天花板活板门处断裂，下来后再回去很困难——特别是路屿已经摔伤，无法探察这里是否还有别的出口。
张小红没思考太久，抛下一句“你等我找个绳子”，便头也不回地从天花板处消失了。
徒留路屿伸出手：“哎等一下——”
灯光消失了，她一个人被留在寂静的黑暗里。

失去光源后, 厚重的黑暗如同帘幔缓缓垂下，覆盖在路屿脸上。
整片空间只剩下她忍痛的嘶哑喘息。
要是NPC模拟器有投诉按钮，她一定会每天写小作文, 必须让策划道歉并赔偿医药费。
莫名其妙把宝箱藏在附近, 引导她到这里又不检查环境是否安全！
路屿吭哧吭哧伸长手臂，试图摸索自己的背包，里面只有武器和一些派不上用场的药丸道具。
身体更疼了, 骨头缝好似被针刺, 稍微动一下便龇牙咧嘴，路屿终于放弃了。
她维持着半身不遂的状态躺了一会儿，黑暗越发浓烈, 处于没有通风没有任何声音的空间，所有的感官便会无限放大。
空气里一股腐朽的霉味, 好像四周墙壁都已满是霉菌，路屿的呼吸声越来越大, 如同破损的鼓风机, 每吸一口气便有无数灰尘往鼻口里钻。
张小红一去不复返，路屿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她开始觉得对方大概是扔下自己跑路了。
她颤抖着嗓音喊了一声：“张小红！”
声音在墙壁碰撞反弹，仿佛是对她嘲笑般的回应。
这下路屿才开始逐渐感到恐惧，和地面的寒气一起, 往上渗透, 如水般蔓延过整个身体, 肌肉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或许是张小红一直同她聊恐怖片，路屿想到了很多场景，不外乎都是炮灰如何把自己作死，受伤后在恐怖与绝望中独自等待死亡。
第一次参加春假游学, 就能倒霉成这样，果然免费的项目总是要以巨大的代价作为交换。
路屿哆哆嗦嗦摸索着，手机不在口袋里，大概是在她摔下来的时候滑出来了。
她艰难地在地上四处摸，幸运的是在能够到的范围里找到了手机，除了屏幕被摔出一条裂痕，手机还能正常使用。
路屿打开害人不浅的NPC模拟器，购买了20金币的普通伤药，并通过次元快递立即到手。
喝下药剂后疼痛减轻不少，虽然依然有明显的痛感，好歹也能站起来了，路屿稍稍活动四肢，行动没有受限。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轻易就发现了离自己不远的、把她骗下来摔裂屁股的奇遇宝箱。
打开箱子，LED灯闪烁起绿光。
【NPC模拟器：恭喜找到奇遇宝箱，获得积分×20、高级伤药×3】
为了宝箱摔伤，额外花钱买伤药，结果开出的物品又是伤药，兜t圈子般的体验让路屿感受到模拟器一股冷不丁的幽默。
路屿把高级伤药装好，又抬头观察天花板，活板门之上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张小红真如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里一扇未上锁的门，相比于浪费金色稀有度的飞行卷轴穿过活板门原路返回，路屿决定还是从旁边的门寻找出去的道路。
推开门，门后连接一条窄窄的通道，两侧砌着红色砖墙，相比于先前的房间，这里看上去多了点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