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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伴夕生)


“当年衢州水患过后民生凋敝, 本来在岭南一带活跃的倭贼便将主意 打 到了衢州上。衢州水路便利, 却正好方便了倭军的侵袭,倭军暴虐且贪婪无度,沿海的泾、滨两县可谓是 民不聊生。”
“镇南大将军萧平疆不忍百姓被屠戮, 劝说时任衢州太守的李郁先将百姓撤离至北边的平州,同时派自己儿子萧怀安镇守岭南,自己则带着水性最好的腾蛟营前往衢州除寇。”
“然而当萧平疆到了衢州才发现, 李郁确实将百姓撤走了, 然而驻扎在衢州的驻军竟也一并不见了踪影,留给他的只剩一座空城。”
“不,也不算空城。还有突然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倭军。”
“镇南军前往衢州除倭本是 萧平疆与李郁密谋, 可谁知倭军竟提前得 知了消息。石川一郎, 也就是 当时倭军的首领派了小队倭军骚扰我大晋岭南边线以干扰视线, 自己则亲率大部埋伏在衢州只等瓮中捉鳖。”
“腾蛟营共五千将士,然而石川一郎却在衢州整整埋伏了两万倭军。其杀萧平疆之心可见一斑。”
“五千对两万,即使是 水性最好的腾蛟营也实在谈不上胜算。更何 况, 衢州刚经水患,就算赈灾的粮食有剩也都 被百姓带走,没有粮草的补给,腾蛟营只能用命去抗。”
“苦苦坚持了半个月,运河上漂浮的无数肿胀泡发的尸体已经辨不清面目,他们只知道那是 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这 已经不能算是 一场战役,这 是 屠戮与灭杀。”
他语气清淡得 让人以为这 件陈年往事好似与他无关,然而他的心绪却与手中捏紧的布料上的褶皱一样不平。
“半个月了,萧平疆还能不清楚这 不过是 一场阴谋吗?”沈归棠问横波,可横波知道他不需要自己的答案。
“可是 衢州不能失守。”衢州上连平洲,而平洲盛产稻米,可谓是 大晋的粮仓。此外,衢州与岭南隔海相 望,而岭南的另一边海域外便是 倭军的老巢东瀛,若是 衢州陷落,岭南便会 被两边夹击……
“所以,他哪怕是 啃树皮,也没有向平洲退让过一步。只是 可惜,洪水过后,树皮又能剩多少。”
“终于,在衢州彻底失守之前,消失的衢州驻军并见死不救的平洲驻军终于出现了,可他们竟然不是 来剿匪,而是 来平叛。他们的刀枪对准的不是 虎视眈眈的倭寇,反是 死伤殆尽的腾蛟营。”
“那些没有战死在倭军刺刀下却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将士最后该是 怎么想的呢?他们会 不会 宁愿自己早就成了海中肿胀发臭的白肉?”
“不会 再有人知道了。世人只知道,平洲驻军平叛有功,衢州驻军抗倭有劳,太守李郁揭发镇南、大义灭亲,而镇南贼子勾结倭寇意 欲将衢州拱手相 送,不得 好死。”
“郡主,你知道最绝望的是 什么吗?”沈归棠轻声问道,声音中是 极力也压制不下的颤抖。
横波悲伤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此后一个月,风都 是 向北的。他们,永远也没能回 到岭南。”
他还没说的是 ,当时萧平疆苦战于衢州生死不知之时,他的儿子萧怀安已经被关在玉京的刑狱中了。
那一天飘着细雨,晚秋的风携着霜寒之气凛冽的好似能锥心刺骨。而那个自己总是 要仰望的人垂首跪在地上,周围人声鼎沸,人群中心的他却寂寥的仿佛尸山血海中一把屹立不t 倒的银枪。
那是 他的兄长啊。
他隐没在人群中别开头去,不忍再看 ,周围的絮语声却止不住地钻入耳中,有惊疑,有不忿,还有叫好……
而最终打 破这 一切的,是 快马传来的急讯,“喜报!喜报!镇南贼子萧平疆已伏诛!镇南贼子萧平疆……”
他赫然扭过头,正对上兄长抬起来的一双失焦的眼睛,那其中没有质疑,没有愤怒,有的只是 被极致的痛楚压垮过后的茫然。他的父亲,死了,背着一身污名 。
他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想冲过去捂上兄长的耳朵。求你,不要再听了。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冲出人流,看 见的却是 夺过刽子手的刀的兄长将目光投向自己。他摇了摇头,随后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他最终也没能再往前一步,原来兄长一直都 知道他在啊,虽然那天在狱中他说了气话,说自己绝不会去送他……
在这 一天,年仅十二岁的沈归棠同时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从此,折戟沉沙,只待昭雪。
“所以,郡主,”沈归棠回 视她 :“我所求与郡主一样,拨乱反正罢了。”
这 场针对镇南军的阴谋绝非单单一个李郁可以做到,而当时世上能驱使得 动衢州、平洲两州驻军的那个人不做他想,唯有先帝。
可是 ,先帝已经死了。
想到自己与先帝的关系,横波眼 神有些复杂。沈归棠却不愿往这 个方向深谈:“如今想要翻案,缺一不可的证据有三:先帝给李郁的旨令、萧平疆与李郁的书信,以及,”他语气中杀意 难掩:“当年先帝与倭贼的勾结。”
“而我此行的目的,便是 这 最后一样。”
横波了然,怪不得 沈归棠对李坚与倭贼的联系如此敏感。
她 撩开窗帘,看 着马车外飞速错过的乔木,这 是 往海边的方向。
你不后悔吗?
沈归棠失笑:“这 么多年了,我总不至于这 点耐心都 没有。”
又行驶了约莫半程路,马车慢慢停下。黑风拉开车帘钻进车厢中:“公 子,前面便到岔路了,这 一路上并未察觉到有人跟着。”
沈归棠点头,应是 邱昀确实对他放松了警惕,加上他们此行目的地是 滨县,并不足以让他生疑。
“公 子,”黑风有些踟蹰,“还是 让我跟您一起去滨县吧。”
按照沈归棠的安排,黑风前往泾县护着张木头,而他和横波去与之毗邻的滨州救灾。可是 黑风一直以来的首要任务便是 保护沈归棠的安危,突然要分开如此之远,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沈归棠看 出他心中的担忧,安慰道:“可是 你武功并不比郡主高,要是 她 都 救不了我,多你一个也并没什么用。”
闻言,抱臂的横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黑风:……
“您多保重。”
留下这 句话,他骑着一匹马头也不回 地奔向另一条岔路。
黑风走后,横波自觉地接替了驾车的活,谁知沈归棠也跟着钻了出来与她 并排坐在车前。
还差两日便是 十五,挂在天边澄黄的月亮只差一口便要补满,稀疏的星子零落散在天幕各处,这 是 一个难得 晴朗的夜。
“你从没问过我是 谁。”沈归棠突兀道。
横波没想到他会 问出这 样一个问题,对此,她 并不是 没有思考过。
毫无疑问,他是 萧家的人,可是 他偏偏又姓沈,且萧家被打 为叛贼后,他却并未受到牵连,好似世人都 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 很 难不让人对他的身份产生好奇,可横波却忍住了没有问。
“我不会 对你隐瞒任何 事情。”他蛊惑道。只要她 伸手,他便会 将他的心脏敞开任她 抚摸,可是 她 也永远别想再收回 去。
横波知道,他这 是 在邀请她 剖开他。
夜色漆黑,她 需要专注于前方的路。可她 仍是 尽力分出一只手来回 应了身旁孤独的灵魂。
她 说,我不需要知道你是 谁,有时候我甚至都 不知道自己是 谁,此刻我们坐在一起便够了。
今夜,走在这 条路上的是 两个无名 的人。
天色熹微,两人终于赶到了滨县。越是 深入滨县,前方的路便越是 难走,水流已经没过了成年女子的膝盖。
泾、滨两县本就地势低洼,而两县百姓平日多以打 渔、采沙为生。百姓赋税日益严苛,久而久之,过度采沙的后果便是 河床下降,再遇上连绵的暴雨,发生海水倒灌也不稀奇。
路上水积不退本就难行,随着水位上涨,马车更是 举步维艰。两人只得 抛弃繁冗的车厢,共乘一骑向灾情最严重的海边赶去。
此刻,横波的后背紧紧贴在沈归棠的胸膛上,然而两人却都 顾不上任何 旖旎的心思,实在是 眼 前场景太过于触目惊心。
原本停泊在海边的船只被掀翻,建在岸上的屋舍也都 被尽数摧毁。而这 并算不得 什么,船和房子都 可以再建,被海浪卷走的人却是 再也回 不来了。
滨县海水倒灌有近三公 里 ,而靠海为生的百姓又大多聚居于海岸边,仅仅这 一次海潮的侵袭便造成死亡无数。
他们到达的时候,倒灌的海水已然停住势头,然而没人知道下一次又是 什么时候。
横波下马环顾四周,死去的人要么已经不知被卷去了哪里 、要么毫无尊严地漂浮在海面,而活着的人脸上丝毫没有生还的喜悦,只有麻木与怆然。
失去了孩子的妇人在流泪,受了重伤的男人在呻吟,侥幸逃过一劫的老人痛恨为何 上天收走的不是 自己……
她 抽了抽鼻子,这 方被海水冲刷过的世界,太咸了。
而就在这 时,远处被海浪掀飞而起的木板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正映入她 的眼 帘,她 急速冲了过去扎入水中,迷蒙的海水间,那是 一个已经将要失去意 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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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吐了好几口 海水后, 男孩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
他眼前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比他们 村里的秀才老爷还好看,只是这个男人现在唇抿着, 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他眼中很凶的男人毫无疑问便 是此刻心情并不怎么舒畅的沈归棠。
沈归棠又翻了翻男孩的眼皮,随后站起身冷淡道:“醒了,没事 了,可以滚了。”
男孩的视线随着他上移,这才发现男人身边原来还站着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姑娘。
想 起夫子所授的非礼勿视, 他赶忙移开了视线, 却也突然 想 起在他以为自己要从 此丧命于海中时, 隔着水流的那张素净的脸。
那姑娘应该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沈归棠终于转身看向把自己弄成这副可怜兮兮样子的横波, 天知道他看到这人一头扎进海里时,心脏都差点停掉。
他知道她做事 有分寸,但还是忍不住揪心, 毕竟他实 在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人身上,又撩开了她额上海藻一般缠绕蜿蜒的黑发,声音低哑又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小郡主, 您就稍微可怜可怜在下吧。”
横波鹌鹑一般不敢吭声, 裹紧了身上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外衫,却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沈归棠:……
滨县海水倒灌已是昨日的事 ,就算县衙所在未受波及, 可这一天都过去了, 官府再怎么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可这茫茫一片海域, 竟一个衙役的身影也未见到。沈归棠面色有些沉郁:“我们 先去县衙看看。”
此时此刻,古朴青砖砌成的院墙内、饱经风霜的木质牌匾下,滨县县令罗涟正心烦的在厅内来回踱步。而在他身旁, 滨县的左右两位县丞也均是愁眉苦脸。
而在肃穆的大 门 外,数百名衣着朴素的百姓将县衙门 前的道路围得 水泄不通,敲门 声与哀嚎声此起彼伏。
“大 人,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左县丞截断罗涟的步子,彻夜没有合上的眼睛下是浓重 的一片青黑。
右县丞也凑上来:“是啊,大 人。”
罗涟一甩袖子,“我难道不知道不能再拖了,可我们 出去了又能怎么办?现在百姓要的是米面粮食,但是义仓里是个t 什么情况你们 还能不清楚?”
衢州曾逢水患,故而每个县城都设有义仓,以备荒年所需。且这些年,各地 县令不少 拿着储备义仓的名义征收百姓的赋税,如今灾害当真发生,百姓自然 第一个便 想 到了义仓。
左县丞颓然 :“难道就真的什么都没能留下来吗?”
罗涟冷笑,似在嘲他天真:“以倭贼的胃口 ,你还在妄想 什么?”
倭贼常年盘踞在衢州,然 而近些年来虽有骚扰,却并无大 的战争爆发,还不是因为有底下各个县的年年上供?然 而,近些年来倭贼的胃口 越来越大 ,是以百姓的赋税也就越来越重 ……
“唉”,左、右县丞均长叹一口 气 ,养虎为患的道理他们 又何尝不懂?只是,当整个衢州的风气 都是如此时,他们 上行下效好歹还能浑浑噩噩地 过完这一辈子。
至于那些自以为清醒的人,不都早就成为倭贼的刀下亡魂了吗?至今坟头草都有几丈高了。
“等 太守大 人的消息吧,我们 ,依言行事 便 可。”罗涟终是做了决断。
然 而,天偏不如他所愿。
“大 人,不好了!”一小吏匆匆忙忙跑来传信。
罗涟本就心情烦闷,见他这样更是不耐,斥道:“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大 、大 人,” 那小吏喘着粗气 ,“有两个人闯进来了!”
“什么?”罗涟并两个县丞均是满脸不可置信,“是谁如此大 胆?竟敢私闯官衙!”
不待那小吏回复,陌生男子的声音从 前方传来:“在下沈归棠,区区六品工部员,不知是否有资格踏入这滨县县衙?”
罗涟面色一肃,循声望去便 见一身姿清隽的男子身后跟着一持剑的姑娘缓步朝他们 所在的正厅走来。
罗涟一个地 方县令也不过是七品芝麻官,更何况京官本就比地 方官尊贵些。
罗涟顿时心下一凉,只盼着此人是友非敌了。
他赔着笑:“沈大 人自然 是我这小小县衙的座上宾,只是现下事 务繁乱,小人唯恐招待不周。”
沈归棠面对他的谢客只呵呵一笑,仿佛听不懂其言外之意般:“罗大 人客气 了,归棠此行便 是特意来为罗大 人分忧。”
“沈大 人莫非是受太守大 人所托?”
沈归棠哪里不懂这是罗涟对他立场的试探,却偏偏道:“让罗大 人失望了,在下自然 是奉陛下之命。”
罗涟三人闻言皆是一怔,眼中闪过忌惮之色。然 而这人如此轻易便 暴露了自己的立场,就是不知道他是单纯的愣头青看不透这衢州的局势还是背后有所依仗了。
右县丞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打着圆场:“李太守对陛下忠心耿耿,这受李大 人所托还是奉陛下之命,不冲突、不冲突。”
县衙外还有无数百姓自海水倒灌到现在滴水未进,思及此,沈归棠没耐心再与他们 周旋:“沈某来此不是闲聊的,我只想 问罗大 人这灾是赈还是不赈?若是要赈,又该如何赈?”
罗涟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斟酌道:“沈大 人您或许对我们 滨县的情况不太清楚,我们 滨县人口 本就不多,百姓又大 多靠海吃饭,不事 生产。如今突逢大 难,理应开仓济民。只是,”他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前不久我县的义仓才被倭贼洗劫一空,如今实 在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呀。”
左右两县丞连忙出声附和:“是啊!那倭贼实在是可恶至极。”
沈归棠就这么静静瞧着他们三人你一出、我一出将这场拙劣大 戏演完,终于开口 ,“义仓被盗,几位大 人却不及时上报,既如此,先用几位大人家中存粮来解这燃眉之急应当不过分吧。”
罗涟哪还敢说不,连忙应下,“只是难民众多,就算把下官家中掏空也撑不了几日。”
沈归棠语气淡淡:“既然是倭贼盗了义仓的粮食,那他们 应当不缺粮食吧。”
从 县衙出来,横波扯住了沈归棠的袖子:你相信他们 的鬼话?
沈归棠无奈一叹:“无论如何,现在他们 手上没有粮食是事 实 。而我们 的确可以继续追究,但百姓等 不了那么久。”
横波默然 ,如今重 中之重 的确是安置难民,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个小尾巴需要解决。
“诶?我、我……你、你?”被横波从 墙角后提溜出来的男孩脸色涨得 通红,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
这小孩从 海边到县衙跟了他们 一路,还自以为没被发现,到处找墙角钻。
察觉到沈归棠不善的眼神,男孩赶紧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我、我实 在无处可去。”
像是生怕两人不信,他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来历讲了个一清二楚:“我不是这里人,我住在随县陈家村,是被倭贼掳过来的。”
原来这孩子名为陈毓,祖辈都在陈家村靠种地 为生,他们 陈家村前几年出了一个秀才老爷,那秀才在村里开办了一个学堂,以教村里孩子读书认字为生。
前几日,他如同往常那般离开家往学堂走去,然 而半路上却突然 被人捂住口 鼻,没几个呼吸便 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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