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暖气,他又独自去不远处的手冲奶茶店买热饮。
不得不承认周森到哪都很扎眼。方才只是在看台边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沈吾安就感觉到不少偷偷打量的视线。
而今他只是随意地站在摊前等待,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所以……周森想要和她说什么?
沈吾安如车外很多人一样,目光始终追随周森。
在无人看得到的角落,她可以不用隐藏她的眼神,也不会胆怯。
直到,昏黄灯光下的周森,倏然转头向她看过来。
奶茶的香味弥漫整个车厢, 绕着暖融融的空调风辅吹拂至每一个角落。
周森对着细密光斑织成的城市夜景看了半晌,突然问:“那晚沈姨是不是还对你说了些别的?”
沈吾安捧着奶茶,诧异地看过去。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林先生, 后来才察觉不是。”周森笑了笑:“对不起, 我在这方面比较迟钝。”
沈吾安不知道怎么开口, 怕自己一张嘴就带着抱怨,听上去会很像告状。
“那么沈姨应该也告诉你夏迟是我未婚妻这件事了吧?”
“嗯。”
“她不是。”周森干脆利落地否认,并加重语气重复:“她不是。”
他在晦暗的光线里认真地看着沈吾安, 专注得像是要抓住她每一个微表情。
“我原本想慢慢来的, 至少等我先处理完那些会让你困扰的事。不至于如现在这样,三五不时地冒出一些闲杂人等找你麻烦。”
周森说到这里皱了下眉,向她道歉:“对不起。”
沈吾安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是你的错。”
周森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随后抬眸直视着她的双眼,问:“但你放弃了, 对吧?”
他的这个问题直接把她的喜欢摆到台面上,不管她回答是或不是, 都是在间接承认她对周森的喜欢。
沈吾安没什么好隐瞒的, 更何况那几日的表现已将这题答得清楚明白,她也没有否认的必要:“是。”
“嗯。”他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
沈吾安读不懂他平静后的意思。
片刻后,周森拿起纸杯喝了一大口甜腻的奶茶, 又问:“现在呢?”
沈吾安仍旧诚实:“不清楚。”
这次周森笑了下。
“夏迟不是我的未婚妻, 严格来说也不是我哥的未婚妻。”周森回到之前的话题, 只是在继续前, 他还是习惯性照顾她的想法, 问:“你会反感我跟你说夏迟的事吗?如果是, 我可以不提。”
沈吾安摇头。
但其实更抗拒提到这些的是周森,因为他经常说着说着便皱眉停顿, 数秒后才会再继续。
往事追溯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周森嘴里寥寥几句话。
周颂今四岁那年,夏迟的母亲怀上夏迟。长辈之间打趣,若是女孩儿,便和周颂今凑成一对,结果真是女孩。
夏迟一周岁生日后不久,周森出生。
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经历同所小学,初中,直到高中。
可能是因为年龄相仿,也可能是因为性格,夏迟更愿意跟在周森后头跑。她比周森大了一岁,却毫无姐姐的模样,整日忙着和周森拌嘴斗气。被周森惹哭了,就躲去周颂今的书房生闷气。
几乎次次都是周森惹她生气,回回都是周颂今善后哄她,也只有周颂今哄得好她。
怎么看她和周颂今都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故而所有人都这样以为,她们终能水到渠成地走到最后。
只有夏迟不这么认为。
周森高一那年,周文州的生日宴上。夏迟在周家二楼的楼梯口拉住周森,对周森宣布了近十分钟的告白词。
而周森耐着性子听完,转身便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楼下第一格台阶上的周颂今。
周颂今的葬礼在周文州生辰宴的三周之后。周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复盘周颂今当时的表情,语气还有他说过的话,试图从中找到线索。他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如大家所言,这是压倒周颂今精神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那时候太自我了。”周森视线落在奶茶的杯盖上:“从未关心过我哥的想法,只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对我的照顾。”
“不过,”周森长舒一口气:“这就是所有我和夏迟有关的过去。”
“有什么要问的吗?”他笑着问。
周森在她面前经常笑,这是沈吾安最不想见到他笑的一次。
沉默良久,她问:“你喜欢夏迟吗?”
周森很快回答:“我喜欢的是你。”
沈吾安怔怔地和周森对视,因为他把喜欢说得那么坦荡那么自然。
“你那时……喜欢她吗?”沈吾安犹豫地问。
“不。”他的回答直接又简短,就如同他一直以来对夏迟的态度,仿佛多一秒的注意力都是对人生的浪费。
“夏迟认为你也喜欢她。”
周森毫不意外:“是,成长环境导致她总是很自信。不过这不代表她是对的。”
“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
“说过,不止一次。”自沈吾安开口后,周森始终专注认真地看着她:“她不愿意接受。”
周森没说她不信,是因为他清楚夏迟不可能真的不清楚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夏迟知道他不喜欢她。
“可是大家都认为她是你的未婚妻。”
“这的确有些麻烦。”周森承认:“但我会处理好。”
他的话听起来好像认定沈吾安会跟他交往一样。
“我本想再等等,可现在好像没有再等等的必要。”周森最后这么说:“我大概能猜到你的顾虑和担心,也能理解你。”
顿了顿,他沉静的声音低了几分:“会有些难。所以如果你打算到此为止,我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不等沈吾安回答,他又说:“如果你愿意试试,我会将剩下的事情都处理好。”
周森停下,用一种克制又偏执的眼神看着沈吾安,像是要立刻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但很快他又因不忍见沈吾安挣扎的眼神而移开目光,听上去很轻松地笑了下:“你可以慢慢考虑。”
沈吾安想说些让他舒服的话,几次张口都以失败结尾。
“没关系,不需要太为难自己。”周森安抚她的焦虑:“即使你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们仍然会是合作伙伴。我可以等你,但记住,只要你还有一丝犹豫,我们就视那为放弃。沈吾安,我不要模棱两可的感情。”
沈吾安缓缓晃动眼眸,试图从周森松弛的神色里找到一丝难过或者紧张,但没有。
他只是温和又从容地看着她,仿佛刚才那几秒的偏执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他嘴角噙笑:“所以不必太焦虑,我等你的答案。”
周森第二天天未亮便启程去往机场,但同时他留下一个助手给她。
助手一直等在酒店大堂,沈吾安的身影刚出现在电梯口,他便恭敬地迎上前。告诉她周先生已经预付了酒店房间的费用,让她可以安心地待到离开为止。并告诉她,他接下来几日随时听从她的差遣,并且会辅助沈杜衡配合警方调查诈骗案。
沈吾安的家乡所在城市不大,凌晨到第二天七点之间都没有航班。
出于好奇,她问:“周先生今天几点的航班?”
助理答:“五点五十。”
注意到沈吾安诧愕的表情,他尽职地解释:“周先生提前申请了的私人航线。”
“来的那天也是吗?”她接着问。
“是。”助理收声停了片刻,不知为何又补充:“因为当时的申请非常临时,所以花了不少时间。”
沈吾安说:“谢谢。”
连她都不知道这声感谢到底是给谁的。
沈杜衡手术预后很好,三天后就凭一己之力下地溜达了一大圈。
他上次和沈竟思吵架闹出不小的动静,惹得左右病房都知晓1206病房有位老先生,麻药劲没过就先后把儿女骂跑的壮举。
八卦这玩意儿,以讹传讹没人较真在乎真假,只在乎愿不愿相信,够不够刺激吸引。
沈杜衡散步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听到别人讨论他的八卦,脸色黑得可怕。
看到杨素梅替他凉白开水,气不打一出来:“沈竟思呢?”
杨素梅被他问得发懵:“不是被你气跑了吗?”
沈杜衡瞬时觉得气血上头,闷声脱了鞋坐到床上,又问:“沈吾安也没发短信?”
“发了。”杨素梅白他一眼:“发我好几条,就不发给你。”
沈杜衡气鼓鼓地拿起搪瓷杯就喝水,只是水刚入口又被烫得匆忙吐出来。
杨素梅就等着他这出,满意地笑:“医生说什么了?心平气和,每次都着急慌忙地,活该被烫。”
两口子正在拌嘴,沈家姐弟先后走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周森的助理。
助理先礼貌关心了沈杜衡的身体,并送上自家老板的慰问。随后才有条不紊地告诉沈杜衡,他来医院的目的。
关于案件细节的咨询一直进行到近中午才结束。
助理收起笔电,告诉沈吾安会先把资料整理,发送给相关人员,让沈吾安有需要随时叫他。
沈吾安想留他吃饭,但被他礼貌拒绝。
助理离开后,病房内静得可怕,虽是一家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杜衡隔壁床昨天刚换新的病友,初来乍到还不来得及和他们套近乎,此刻也被迫跟着无声沉默。
病房不是个讨论私事的好地方,而沈吾安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存在已久,化解不需急于一时。
她今天来医院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父亲被诈骗的事。
但看到沈杜衡术后憔悴的模样,她仍旧心疼。
叹口气,她问:“伤口还疼吗?”
沈杜衡横她一眼,嘴唇蠕动半晌,冷声道:“微创手术,不懂微创的意思?早不疼了。”
杨素梅没给他面子:“那早上醒来就嗷嗷叫的人是谁?”
沈杜衡急:“早上还有那么点疼,现在完全没感觉了。”
说完他又要下地走。
沈竟思冷笑:“引流管都没拔呢,逞什么能。”在沈杜衡发火前,他扬扬手机问:“我刚点了我们四人的外卖,沈老爷不介意跟我和我姐在你的病房里吃个便饭吧?”
沈杜衡如果有长胡子,这会儿能吹到天花板上。
但最后他板着脸和她们一起吃完了还算和谐的一顿午饭。
并且在饭后,再次摆出长辈姿态,问沈吾安:“快过年了,这次在家里过完年再回去上班吧?”
第55章
本就接近年关, 公司放假在即。很多工作沈吾安可以和同事远程沟通,而孟达海那边的复原香并不急于一时。
沈吾安没有拒绝。
她仍旧住在酒店,直到沈杜衡出院。
在这期间, 周森和她通过几次视频或电话, 商讨关于诈骗案的细节。除此之外, 他只在沈杜衡出院那天发了慰问信息。
沈吾安看到消息时,正和家人们站在路边等网约车。
点开输入栏打算回复,她听到沈杜衡在背后冷哼一声。
沈吾安摁灭屏幕, 把手机放回包里。
她最近和沈杜衡关系有所缓和, 他的言辞之间透露着对她继续进行药香事业的妥协。然而对于出现过几次的周森,态度仍不明确。
“都快过年了,你老板还有事找你?”沈杜衡冷声问。
“没事, 关心你出院而已。”
沈杜衡还是心存偏见:“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替你安排了医生, 还帮你解决被骗的那些钱。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沈吾安头也不抬地说。
沈杜衡被怼得一顿,因为意外而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对沈吾安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 气急了也只会咬紧牙关忍耐。谁知现在不仅学会了扭头就走, 还会阴阳怪气地怼人。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带坏的。
但承的那些情都是千真万实的,沈杜衡再怎么也不至于不辨是非到这程度。
他压下心底的抵触,没再多言。
送沈杜衡到家后, 她没有立刻离开。
和沈竟思一起坐在客厅看了一下午电影, 又留下吃晚饭。
饭后正打断告辞, 家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开门的是沈竟思, 打开门他反常地半天没出声, 反而诡异地和门外的人无声僵持。
“小竟, 谁来了?”杨素梅从厨房探出头,蓦地一顿, 同样开始沉默。
“是大哥来了。”沈杜衡从容地自沙发上起身,对面露讶异的沈吾安说:“去给大伯倒茶。”
沈竟思堵着大门,回头看了眼沈吾安的脸色,下意识就要关门,手肘被急急赶来的杨素梅扯了一把。
沈竟思不解回头。
杨素梅拍拍他的手背,对门外的人说:“大哥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
“杜衡没跟你们提吗?今天他出院我们没赶上,我下午跟他说晚上来看看他。一会儿他二哥和三妹也来。”
既然是来看望沈杜衡的,便没有不让人进门的道理。
杨素梅招呼几人在客厅坐下,准备茶水点心。很快沈大伯口中的二哥和三妹夫妇先后到访沈杜衡家,本就不大的客厅顿时挤了近十人。
沈大伯刚开始的确在关心沈杜衡的恢复状态,只是话题不知怎地就转移到沈吾安的身上。
他由一个轻描淡写的:“安安好久没回来了,最近都都还好吧?”开始,询问了她的近况,她的工作,然后终于迎来重点:“我听你妈说,你和大学谈的那个男朋友分手了,现在没找对象吧?”
沈吾安戒备地看着他,答:“没有。”
在沈吾安以为他要提到水果店老板时,他却话锋一转,道:“杜衡说你现在事业不错?还在搞那什么香?”
“是。”
沈吾安态度冷淡,沈大伯不满地皱了下眉。
沈杜衡立刻横了她一眼,叱道:“怎么跟大伯说话的?越来越没规矩。”
沈竟思翻了个白眼抢过话头:“那该怎么说?跟我那天在医院一样吗?”
沈杜衡又要发作。
沈大伯含笑拍拍沈杜衡的手背,作出和蔼可亲的模样:“大伯就是一个建议,梁老板为人忠厚老实,水果摊生意也不错,所以想介绍安安认识认识。你们既然不喜欢,大伯不提就是了。”他挫败地看向沈杜衡:“现在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我年纪大了,说出来的话都可笑得很,没人听了。”
沈吾安也温和地笑笑:“是我和小竟太固执,白费大伯操心。”
沈大伯噎了一下,故作可惜地长叹口气:“本来你们爷爷最看好你们,现在你俩谁也不肯继承他的衣钵,可怜爷爷整日唉声叹气,夜不能寐。”
“前天我去看爷爷,他说自己能吃能睡。”沈竟思说。
沈大伯郁闷地斜眼瞥他:“你姐已经事业有成了,你呢,听说你还骗你爸钱去打游戏?”
“我什么时候骗了我爸钱了?你听谁说的?”沈竟思问。
沈大伯语塞,仔细想想似乎的确找不到确切的说辞。几次被晚辈拂面子,他有些挂不住脸,转头问沈杜衡:“你这俩儿女,我是一点说不得。得,本来也不该我管,怪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沈杜衡被大哥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三姐偏又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大哥一直没少操心你那些事。你这次住院,他顶着寒风跑了多少关系,连病房护士都没忘记打点。你一说安安遇人不淑,他立刻张罗着帮她找靠谱人家。说小竟不肯念书沉迷游戏,小竟每次回来他都找小竟谈,哪次不是劝得嗓子都冒烟。都是一家人,难道我们还能存坏心思?还不都是为了你们。不求孩子们能回报什么,也不至于用这态度对我们吧?”
又是这套。
当初把沈吾安逼得出走,也是这套。
沈竟思眉头紧锁。
把话说得那么漂亮,好似是他们受尽委屈,而一切都是她们的错。
当年沈吾安未言只字片语,被长辈轮番扣了满头的罪责,跪在祠堂整整一晚。第二天回到家,看到的是已然被烧成一堆灰的材料和成品,得到的是大伯的“为你好”。
那也是沈竟思第一次见到向来隐忍的姐姐哭得那样歇斯底里。
神经生物学里有一项研究,叫普鲁斯特效应。是指人在闻到某些特定味道时,会开启当时相关的记忆。
沈吾安决绝离开家那天,也是大伯撺掇沈杜衡烧掉沈吾安所有药香材料和成品的那个下午。杨素梅在厨房忙着准备一家人的午饭,炸鱼块的油腥味夹着烟味弥漫得满屋都是,顺着门缝窗台爬进院子,混合屋外雨水打在水泥地上的味道形成让人作呕的异味。
为了拦住拎着棍子追打沈吾安的沈杜衡,沈竟思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却不小心摔在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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