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川登时失语。
沈吾安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说:“林观川,不要再发信息给我,也不要再打电话。”
“为什么?”林观川的语气很涩。
“因为你的行为已经让我产生抵触心理,我觉得很厌烦。”
林观川呼吸一滞,卑微地替自己争取:“我可以少发一些信息给你。”
“没有必要。”
“怎么没有必要。安安……”他仍然不放弃:“你为了报复我是不是?报复我曾经看轻你的事业,对你说过一些过分的话,所以选择周森,好拿他来气我?”
“不是。”沈吾安很是头痛:“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林观川。我承认我恨过你,但那都过去了。我的事业是我自己的,分手后我做的任何决定都和你无关。”
林观川哑然无言。
“我一刻也不曾后悔和你分手。希望你也能对你做过的决定负责,能明白分手之后你和我就该各不相干,也请你不要再骚扰我。”
林观川还想说话。
被沈吾安毫不客气地打断:“我不想听你多说半个字。我想你也该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就这样吧。”
她连再见都没说就你切掉电话,同时删除林观川所有的联系方式。
反正时间有多,她逐个退出和林观川共同存在的聊天群组。
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不时有人发消息过来询问,关心的劝和的。
沈吾安一概没有回复。谁好奇谁着急,她犯不着为任何人的八卦心买单。
不知过了多久,周森的消息从聊天列表底层跳出来,问她:【怎么在下面吹风?】
沈吾安下意识抬头,却发现她并不知道房间的具体位置,固执地找了片刻仍然无果,只能低头回复消息:【不是吹风,是晒太阳。】
周森:【手边是什么?】
沈吾安看到信息再次试着找了下周森的位置。
密密麻麻的格子窗户,她找不到。
沈吾安:【你的外卖。】
周森:【看起来是炒饭。】
停止没有营养的对话,她拨通他的语音,在等待接听的时间里,她终于从其中看到了一身浅色的周森。
她和他隔着很远的距离遥遥对视,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却依然觉得灼热。
“周森。”
她的心跳很快。
“饿了吗?”她开口问。
——我好像很喜欢你。心里却这么说。
周森:“嗯。”
“要一起去吃饭吗?”她继续问。
——你呢?
周森:“好啊。”
“我等你下来?”
——我想勇敢一次。
周森:“好的。”
“那一会儿大堂见?”
——但我很害怕。
周森说:“等我。”
下午三点,很多餐馆都暂时关门午休,最后她们在附近找了家评分不错的面馆。
这是自那次僵持后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单独的相处。即使沈吾安努力想让自己显得自然,但还是事与愿违。
周森以为她仍在为父亲的事情担心,安慰:“我刚和赵医生通过电话,他对手术很有信心。而且微创就能完成,不要担心。”
“谢谢。”沈吾安真诚地道谢。
面条静置的时间太久,再动筷时已坨成一块。
周森戳了几下都没能把它拨散,索性放下筷子,不再进食。
几个小时的睡眠并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反而因为方才猝然被来电从深度睡眠中惊醒,而搅得头昏脑胀。
“没胃口吗?”沈吾安问。
“嗯。”
沈吾安咬了下嘴唇,明知故问:“不是昨晚才回国吗?怎么早上就到这里了?”
闻言,周森懒洋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我不来,这事还得往后天拖。”
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沈吾安偷偷瞪他一眼。
谁知周森突然再次抬眼,她来不及收回的眼神正好落入他的视线。
周森好笑地问:“瞪我做什么?”
“身体养好了吗?就这么到处瞎跑,万一再病倒,算谁的?”
“算你的。”周森顺口问:“能算你的行不行?”
沈吾安顿顿,压住自己下意识就要逃避的习惯,佯装自然道:“行啊,算我的。”
周森惊讶地看着她,半晌忘了言语。他的眼神在与她直白的对视中逐渐变深,连嘴角的笑意也跟着收起来。
沈吾安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开始狂跳。
“算你的?”他沉声确认。
沈吾安笃定地点头:“算我的。”
她屏息和周森对视,每当眼神不受控制开始游移时,她立即努力定下心神,继续和他对视。
周森的眼神沉得可怕,给沈吾安一种不当心就会溺在其中的错觉。这样一瞬不瞬的对视,她每一刻都在想逃。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周森低笑一声,很轻地说:“好。”
半小时后,周森的助理打电话告知周森,他已从机场接到赵医生,四十分钟就能到达医院。
周森挂了电话询问沈吾安要不要一起当面和赵医生聊聊。
她没有拒绝。
他表示要再去拜访沈杜衡,解释上午见面匆忙,坚持一会儿见面不能再那么失礼。经过医院附近的花店,周森特意绕进去,在沈吾安的建议下挑了束鲜花,还不忘购买几样慰问品。
沈杜衡下午没有任何药物分配,躺在床上和天花板的两个预留孔干瞪眼。
他上午又动了气,先把沈吾安气走,没两分钟又把劝和的沈竟思骂跑。自己也被血气冲得喘了半天,不可避免地开始犯头晕,惊动不少医生护士。
以为今天不会再有访客,谁知沈吾安不仅回来了,还带着那个心思不纯的坏小子。
他年过半百哪可能看不透年轻人在想什么,更何况这小子压根没想掩饰自己的眼神,着实让人讨厌!
周森也很快意识到沈杜衡对他的排斥。
沈杜衡摆着客气的笑意, 态度上却充满疏离和客套。看到他手中的鲜花和慰问品,沈杜衡脸上连假笑都消失了,只板着脸训沈吾安:“沈吾安真是不懂规矩。老板帮了这么大的忙, 怎么还好意思让老板破费?”
周森礼貌地说:“看望长辈, 应该的。”
“不敢。”沈杜衡别过眼。见周森放下礼品, 他再次呵斥沈吾安的不懂事,命令她拎着鲜花和礼品,在送周森离开时一并带走。
他态度坚决, 什么也不肯收。
气氛冷得杨素梅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她招呼周森就座。转眼看到沈杜衡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不知何时准备的红包。
杨素梅不明所以地顿在原地。
沈杜衡对她使眼色,让她伸手接过红包,然后推着她塞给周森:“这是我们的一些小小心意, 老板不要嫌弃。安安不懂事,一点小毛病就惊动你们大老板, 你别见怪。”
沈吾安早猜到沈杜衡的意思,脸色青白交加地站在周森身边, 只觉得比沈杜衡直接扇她一耳光还疼。
在红包触碰到周森前, 她狠狠一把夺过,把它摔在他的床尾,凌厉地怒视沈杜衡, 问:“你干什么?”
沈杜衡语气冰冷, 嗓音却不小:“你脑子不拎清, 知不知道求人帮忙是要还礼的?”
沈吾安知道他的意思, 不就是怕自己以色侍人。这些骂人的话, 与其说是训斥她的, 不如说是直接说给周森听的。
过去他不信她能把药香做好,现在他不信她的人品。
她又气又急, 双眼被委屈和难堪染得通红,在彻底失态之前,她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转身跑出病房。
周森见状,忙和沈氏夫妇点头道别,追着沈吾安离开。
沈吾安跑得很快,她没有选择电梯,一头冲进楼梯间就急遽地往下逃。
周森追到她时,她已经往下跑了四层。
最后几个台阶,周森不顾危险一跃而下,才堪堪抓住沈吾安的手腕,把她拉回自己身边。
沈吾安猛然抬头,满脸泪痕。
这是周森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哭,错愕地缓了缓,才柔声问:“怎么哭成这样啊?”
沈吾安说不出话,只能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却怎么都无法止住眼泪。
她该怎么告诉别人,她以为替父亲找到专家,安排最快的手术,就能得到沈杜衡的感谢。
她也以为,她为了父亲的病情心急如焚地赶回来,多少能缓解和父亲僵持多年的关系。
她更是踌躇满志地以为,她成功的事业,优秀的好友能让父亲对她另眼相看。
她以为她终于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和赞扬。
她又该怎么告诉自己,这些她以为的,一样也得不到。
上次她还和洋洋得意地和周森说,她都放下了,她成长了。她就是她,她不愿再比较了。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没有。
她还是那个她,没等到沈杜衡的夸奖,就觉得天要塌了。
沈吾安发泄般哭了很久,哭得周森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伸手拥抱她,任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口,眼泪将那块布料浸得透湿。
他一手按在她的腰间,另一手轻揉地拍着她,感受她因为哭泣而微颤的脊背。
她们在寂静无人的楼梯间长时间相拥,直到彼此的体温完全传递给对方。
周森的内心即酸又软,想了很久,笨拙地哄:“没事啊,我在呢。”
可话音刚落,却发现怀里的人哭得更凶。汹涌的眼泪每一颗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灼烧般的疼痛驱使他本能地将手臂收得更紧,用力把沈吾安压进他的身体里,好像这样就能替她挡掉所有风雨。
“周森。”沈吾安终于呜咽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周森立刻回应:“我在。”
“对不起,让你在我爸那里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
沈吾安不知为何又开始无法言语的哭泣。
周森失败地叹口气:“安安,你哭得我没有办法,我该怎么做?”
沈吾安在他怀里摇头。
周森静默片刻,再次叹气。
他觉得自己恶劣至极,沈吾安哭得这么厉害,他却控制不住地想吻他。
他忍得很辛苦。
想吻她。
就现在。
最后周森独自一人去见了赵医生,随后坐在一边旁听几位专家的会诊讨论,确认第二天能够照常进行手术,并且手术成功率极高后,才安心离开。
助理在他的安排下,替他和沈吾安重新安排酒店。紧接着送沈吾安回去取行李,然后陪她入住新的房间。
没顾得上喘口气,周森在去酒店的路上开始处理积累了几天的公务。本想先去看看沈吾安的状况,但因为横空插入的临时会议而作罢。
直到残阳西沉他才从笔电中抬起头,捏了下酸胀的眉心。
沈吾安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这个认知让他心安。
克制不打招呼便要去敲开她房门的冲动,他先给她发了消息:【吃过晚饭了吗?】
沈吾安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之后,一直有些后悔。
太丢脸了。
哪有女孩子这么不顾形象地哭的啊……
和沈杜衡彻底闹翻,跟家里断绝联系那阵子,也不见她哭成这样。
怎么周森一句简短的“我在呢”,反而让她彻底破防。
沈吾安,这很危险。你不该让自己陷那么深。
她这么警告自己。
可又有谁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做。
真的只有放手,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吗?
沈吾安一直在犹豫不决,但也感觉有股莫名的力量,同时推着她不停往前。
至少得了解周森的想法。
她回复周森:【没有。】
周森很快回复:【有没有推荐的餐厅?一起吃晚饭?】
多年未归,沈吾安哪里还清楚什么餐厅好吃。
她戳开沈竟思的头像,拨通语音:“有没有推荐的餐厅?”
沈竟思小脑筋转得贼快:“如果老姐打算和周公子共进晚餐,那么我推荐万豪的五星级餐厅。”
“但是,”他话锋一转:“电视剧里女主通常会带男主吃街头小吃,那老城区的美食一条街就在那恭候二位。”
沈吾安无语,心里那点多愁善感都被沈竟思赶得一点不剩:“还有别的推荐吗?”
“嘶——”沈竟思倒吸一口气:“老姐你这问题问得,所以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呢,在下推荐适合约会的格调餐厅——添好运。”
沈吾安:“……”
最后她们来到“添好运”。
这是一家装修偏向古色古香的本地餐馆,人气非常高。也正是因为人气高,餐厅里语笑喧阗人声鼎沸,她们如果隔桌面对面而坐,需要很大声说话才能让对方听到。
不清楚沈竟思这“格调”二字从何而来。
周森只能选择坐在沈吾安的身边。
他不想在进食的同时扯着嗓子和沈吾安交流。
这画面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他感到离谱。
周森点菜的同时,窘迫的沈吾安翻出手机把沈竟思骂了一通,索幸沈竟思很快发来适合聊天谈心的茶馆地址,并贴心地替她们预定了三个小时的包厢。
然而她们还是没去成。
周森吃完饭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用餐结束后,她们只有步行回酒店的时间。
从餐厅到酒店,会经过热闹的步行街。
周森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放慢脚步。
沈吾安便陪着他慢慢逛。
途径卖鲜花的小摊,各色争妍斗艳的鲜花被闪烁的氛围小灯缠绕,暧昧又好看。
周森多看了一眼,卖花的老奶奶立刻对他吆喝:“帅哥,买束花给女朋友吧?十五块!”
“十五块?”周森似乎是被价格逗笑,真的驻足在花丛前,弯下腰认真打量。
“都十五块?”他在柔和的光线中问。
“这边花大一点多一点的二十五。”
周森转头笑着问她:“想要吗?”
换个人在这问她,都会被她拒绝。但沈吾安不想扫他的兴。
她点点头。
五分钟后,她捧着制作粗糙但氛围感极强的发光鲜花,和周森并肩走在回酒店的河边。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岸边,宛若撒了一层温柔的银粉。时间在这样的光线仿佛也会走得更慢。
“你没告诉我,你的故乡这么美。”周森说。
沈吾安曾经在这里循环往复地走过上千遍,从未注意过这一片银色。
但今夜它的确很美。
也许,她可以现在问问他。
“周……”她的话被手机来电打断。
沈吾安和周森同时去看屏幕上显示的备注:王弛。
“先接电话吧。”周森说。
沈吾安接通电话:“王弛。”
“哎!安安。”王弛应该在抽烟,说话时伴随着吐气的声音:“在忙吗?”
“没有,怎么了?”
“听说你爸生病了?”
“是。”
“你现在在哪?”
“我回家了。”
沈吾安答完,王弛又抽了口烟,同时瞟了眼烂醉在对面的林观川,无奈地问:“叔叔没事吧?我们能帮上什么吗?”
沈吾安莞尔:“谢谢你的好意,我爸爸明天就能手术,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王弛犹豫片刻,郁闷道:“你怎么把观川删了。”
闻言沈吾安眉心一跳,立刻抬眸去看周森的表情。
只见他也意外地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和她对视着。
“因为我不想和林观川再有任何联系。”她这么对王弛说。
同时也说给曾经产生过误会的周森听。
皎洁的月光轻轻流淌在寂静中。
王弛还是叹了口气:“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呢?安安, 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沈吾安不想继续承受这些无端的责备:“不如你去问问他,为什么不和吕蔓蔓继续下去?”
王弛登时无言。
沈吾安仍然记得林观川说过,很多人都劝他看看身边的人, 也记得他们说沈吾安对他的事业没有一点帮助。
按照王弛现在的反应来看, 这很多人里面, 很可能也包含了他。
沈吾安觉得可笑,怎么什么话都由着他们说了,回过头还要怪她心狠?
“是吕蔓蔓不要林观川了, 还是你们发现现在我的用处比吕蔓蔓更大, 所以轮番着跑来拉拢我?”
王弛的声音变冷:“这样就很没意思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观川和蔓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是真的爱你。”
“不关我的事, 更不关你的事,你犯不着和我说这些。”沈吾安不欲再浪费口舌:“我还有其他事……”
王弛拦住她:“安安!下礼拜我的婚礼, 你赶不赶得回来?”
“赶不回来,不好意思。”沈吾安冷漠拒绝:“祝你和你的未婚妻百年好合。”
说完她用下午对待林观川的态度, 送给王弛拉黑删除大全套。
再抬头, 发现沉默许久的周森,对她比了个拇指。
“我……”沈吾安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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