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吾安茫然点头。
然后周森拉着她回到床上躺好,动作略显笨拙地替她盖好被子。
注意到床头的温度计,他替她量了几次温度。
他没有把温度计上的数字告诉她,但脸色因为数字难看了不少。
冷脸盯着她几秒,他用指背贴上玻璃杯试探水温,接着眉梢不悦地一跳,终于开口问她:“都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当然不是。
但身体抱恙的沈吾安暂时没有辩驳的力气,所以在心里决定先放周森一马。
亏她之前还觉得他人不错。谁能想到他趁她病,要她命。拉着三车人来找她谈事情不说,还对生病的人摆脸色。
“他们……”沈吾安再次很介意地开口。
“时间不够所以没办法挨个去准备。”周森解释:“我让人准备了些药,还有吃的。以防你这里药品不全,”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厨房:“然后又不吃东西。”
沈吾安之前带着些偏见的猜想全是错的。
周森抬起手腕去看时间,对她说:“稍等一下。”
随后他走出屋子,不过很快又回到房间。
屋外有人陆续进出,周森半蹲在床边,轻声嘱咐:“他们只是送东西进来,很快会离开。药和营养餐我让他们放在客厅。你的药如果效果不行,可是试试我给你带的。”
见沈吾安点头,他又说:“吃的在保温盒里,我不清楚他们具体准备了什么。但你有胃口的时候多少吃一点,行吗?”
沈吾安还是点头。
周森再次看了眼时间:“我今晚的饭局很重要,所以不能迟到。”他犹豫着停顿半秒,说:“我得走了。”
沈吾安没觉得不舍,但心里的的确确突然滋生细密的失落。
周森终于站起身,余光扫到院子外的车,低头嘱咐:“你的温度不低,我在外面留个辆车给你。温度再往上跑,你就必须去医院,让司机直接送你去就行。”
“我刚吃了退烧药,再观察一下。”
周森说:“好。”
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好久,他才下定决心一般对她说:“我先走了。”
沈吾安乖乖点头,心里还是委屈,可它和最开始的委屈不一样。
她嗓音依旧沙哑,说话语速也不快:“一切顺利。”
周森终于露出自见面的第一个笑,他再次弯腰,克制地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感受到那份灼烫的温度,他收回手,捏成拳放进口袋:“好好休息,有事打我电话。”
“好。”
“任何时候都可以。”
“好。”
周森终于离开。
不大的屋子重新恢复安静。
从周森进门到离开,可能不足十五分钟。
但沈吾安的心境却全然不同。
自和父亲决裂那一刻起,她便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里。生病的时候不是没有,也出现过几次如今天这样病到起不来床的情况。
那时候虽然还和林观川在一起,但他自毕业起就很忙,沈吾安在事业上帮不了林观川什么,总不能还带着病体去给他添乱。更何况不懂医术的他,能做也只是留下退烧药和偶尔的姜糖水。
很多次都是赵浅忙完后来照顾她,但更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
感冒而已。
谁不感冒啊。
即使是小时候感冒发烧,母亲也会喂她吃完药后,就抽身去忙自己的事。
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事,烧退之后沈吾安又是好汉一条。
可刚才的周森,将阵仗弄得很大,很夸张。
好像它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病魔驱使下的沈吾安, 躺在床上多愁善感了半宿,终于憋出一身汗。
她手脚虚浮地爬到客厅,没有开灯, 而是直接打开周森助手准备的营养餐。
借着朦胧的月色和街灯, 她发现保温盒有三层, 装了些白粥小菜,包子点心和几个清淡的小炒菜,没有什么荤腥油腻的。另一个保温盒里装了一整罐的姜汤。
保温盒的保温效果很好。即使几个小时过去, 食物仍留有余温。姜汤也依旧烫嘴。
她一天没吃东西, 退烧后胃口还算不错,消灭掉一半的食物,然后还喝光了姜汤。
黑色轿车仍旧静候在院子外, 车后座有隐约的电子荧光从车窗透出来。可能是司机在车里等得太久,去了相对宽敞的后车厢。
沈吾安无声和它对峙半晌, 拿出手机给周森发送:【谢谢。】
下一刻,轿车突然被启动, 将院前照得一片亮堂。
周森的消息随之而至:【醒了?】
沈吾安睁大眼看看轿车, 又看周森的消息,回复:【是的。】
周森:【还烧吗?】
沈吾安:【好像退了。】
几分钟后,周森又问:【方便开门吗?】
周森可能在车里。
这个荒唐的念头自车灯亮起就盘旋在她的心头, 此刻似乎也得到认证。
她一个键一个键戳着屏幕回复:【好的。】
按下发送键, 她立刻抬头去看院外的车。
它果然熄灭引擎, 然后后座的车门被打开, 从车里走出一个西装革履, 修长高挑的身影。
在沈吾安看他的同时, 他倏然抬头。
明知道他看不见的,沈吾安还是慌乱失措地往后躲了下, 感受到几乎窜到嗓子眼的心跳。
她深呼吸几次,定了又定心神,才下楼去开门。
沈吾安开门的动作有些急,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相交,同时顿了顿。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退后一步说:“你要不要带个口罩?这次流感传染性挺强的。”
周森本来因为她的动作有些错愕,闻言轻松一笑:“没事。”
她转身带他上楼,发现他难得地带着眼镜,边走边问:“怎么戴眼镜了?”
“有点用眼过度,不戴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那就让眼睛休息一下吧?”
周森闭了下眼睛,言听计从的模样:“好。”
进门前沈吾安又问:“你今晚不是有应酬吗?”
周森语气平淡随意:“应酬完来的。”
见沈吾安走向厨房,他说:“坐着吧,我不是为了让你照顾才来你这。”
沈吾安没听他的:“就倒杯水给你。”
周森没再劝阻。他这一天属实奔波,天未亮便在赶飞机,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到处跑。虽然还不到放松的时候,但他还是稍稍卸了点劲,疲惫地靠倒在沙发上。注意到桌上被打开过的保温盒,他出声夸奖:“吃过东西了?不错啊。”
沈吾安在厨房回应他:“谢谢。”
这两个字听多了,周森没理她。
等沈吾安也坐下,他先替她测量体温。
不算全退,还在37.6。
但比之前好多了。
即使这样他仍旧不放心。
沈吾安不得不在他的监督吃过药,回房间重新躺下,他才满意。
随后他便打算告辞。
沈吾安被迫躺在被窝里,眨着眼睛问:“你要回去了?”
周森靠在卧室的门边发消息,没有随意进入她的卧室:“对,我让人来把这些东西收走。”
沈吾安安静地等他打字。
她想问:你在院子外等那么久,就只是为了替我量一次体温吗?
可她又不敢。
她猜也许对于周森来说,她是有些特别的。但又怕是自作多情。
周森发完消息收起手机,站在原地对沈吾安说:“明天也不要来公司,再养两天。”
她应:“好。”
“不是身体一直很好吗?这次怎么病这么严重?”
沈吾安偏头想了想:“前天骤然降温,我从孟叔那骑小电驴回家的时候淋了点雨。”
周森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怎么不知道叫个网约车?”
沈吾安自知理亏,没有开口。
“等你病好了,我把驾校教练的名片推给你。”周森说:“得学车了。”
沈吾安有些不情愿地皱了下鼻子。最近已然忙得她分身乏术,怎么还分得出精力去学车。
若不是过度劳导致抵抗力下降,这点小雨也不至于让她生病。
周森看穿她的想法:“不想学车也可以,我让我的司机每日早晚来这接送。”
“不,不用。”沈吾安赶紧拒绝:“我学车。”
他被她的反应惹得忍俊不禁。
正在此时,他的助理敲响大门。
周森收起笑,说:“进来,门没关。”
助理目不斜视地直奔茶几,手脚麻利收拾干净客厅,拎着装保温盒的袋子退到门口,等周森一同离开。
“我先回去了。”周森对她说。
沈吾安下巴藏在被窝里:“注意安全。”
他黑沉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朝她点了下头离开。
这一波病毒感冒让沈吾安断断续续烧了三天。她本打算休息一天就回去工作,谁知刚到办公室,周森也跟着走进公司大门。
两人隔着办公室的玻璃打了个照面,彼此脸上都写着意外。
“病好了?”周森敲了下门,站在她办公室门外问。
沈吾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含糊道:“算……吧。”
周森隔着段距离,低头轻笑一下。
半小时后,她坐在周森替她安排的车里,被沉默的司机“押送”回家。
自己生病时药都不肯好好吃的人,刚才倒是理直气壮地数落她,丝毫没有以一百步笑五十步的羞愧。
沈吾安记得他可是直接晕在会议室的人,怎么好意思责怪低烧上班的她。
晚上躺在床上和赵浅日常通视频闲聊时,沈吾安带着点不满的语气把这想法说给她听。
赵浅听完,在视频那头表情古怪地沉默良久,问她:“不是,姐妹你重点是不是不对?他,你,我,不是,你,他……他是不是……?”
沈吾安抿了下唇,没有否认。
赵浅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我万万想不到的…… ”
沈吾安在这头笑出声,笑完之后又有些惆怅。
赵浅明白她的想法,跟着叹口气。
沈吾安刚从一段失败的恋情里走出来,但现在眼前的那个人似乎更遥远,也充满了更多的不确定。
更何况周森什么都没说。
而沈吾安同样尚未确定。
病好后,沈吾安接受周森的推荐,联系驾校并开始学车。
作为条件交换,周森非常守信地没有安排司机每日去沈吾安家接送。取而代之的是,由他本人亲自送。
他每次都出现得刚刚好,然后又似顺口提起送她回家。行为举止那么自然,看不出一丝刻意安排的痕迹。
直到次数多到沈吾安觉得他们的见面有些频繁,才初见端倪。终于在某次回家的路上,装作不经意地问:“最近不忙吗?”
“忙。”周森目视前方:“但最近工作需要,会留在本市。”
沈吾安了然地“哦”了声,没再多问。
她和周森的关系处在个非常奇妙的层面,比朋友要亲密些,但好像彼此都克制地停留在朋友的位置。
驾校教练姓方,三十出头,年龄加外貌让他看起来并不如隔壁的同事那样拥有丰富的经验,但事实却与之相反,教练实力很强。
他的教学方式和他的性格一样,温柔又耐心。
即使沈吾安手忙脚乱屡犯错误,他也不曾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这和沈吾安从其它人口中听到的学车经历截然不同。她为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和犯错做了很多准备,统统没用上。
这天她开着教练车在场地里绕圈练习。转到某一圈时,突然听身边的方教练说:“那是不是周先生?”
沈吾安心道不可能,视线却背叛内心立刻转向方教练所指的方向。
的确是他。
天气转冷后,周森开始穿各类长款大衣,完美的身材比例衬得他挺拔修长,远远看去只看到那双逆天的大长腿。
教练做了个打方向盘的手势,给她指令:“往周先生那边开。”
待靠近了,沈吾安才看清他还带着条灰色羊绒围巾,遮住了一点下巴。
他笑吟吟看着她,对她竖起大拇指。
“周先生来找吾安吗?”方教练探出头问。
周森颔首:“你们还有多久结束?”
“还有二十分钟呢。”教练说:“需要我今天提前放人吗?”
他说:“不用,我在这看会儿。”
沈吾安最近练得不错,可因为周森在这儿,她总觉得如芒在背,莫名犯了几次小错误。
好不容易熬到练车结束,她从后车座取上外套下车,竟看到周森身边多了个人,是许久未见的阮松青。
两人满脸严肃,靠得极近,大概在商量工作的事。
周森比阮松青高了半个头,为了将就阮松青的身高,他半靠在栏杆边,微微低头弓背听他说话。黑发与深灰色围巾之间是他冷峻清正的侧脸。
阮松青皱着眉滔滔不绝,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突兀地停下,然后转头朝沈吾安看过来。
周森随他一起看向她。
两人莫名把沈吾安看得同手同脚。
阮松青噗嗤笑出声,换上笑脸扬声道:“现在想见阿森,都得来你这抓人。”
沈吾安正为同手同脚尴尬呢, 骤然听到阮松青这么说,霎时羞得满脸通红。
阮松青笑意更甚,被周森冷着脸骂:“神经。”
阮松青立即做了个“我闭嘴”的动作。
“练完了?”周森走上前问。
“嗯。”沈吾安努力假装冷静:“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周森往旁边挪动一小步, 挡住阮松青:“下午去了个工地, 正好离这里很近, 顺道来看看你。”
“是和阮先生一起去的吗?”
阮松青听到自己被提及,从周森身后探出头:“叫我阿松,或者松青也行。但是不准叫我青青。”
沈吾安被逗笑, 笑容轻松地应:“好。”
周森用沈吾安看不懂的眼神, 莫名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起那个奇怪的眼神,问:“一起吃晚饭?”
沈吾安没拒绝。
准备离开时, 方教练停好教练车从场地走过来打招呼,几人又逗留片刻。
工作日的下午车流量不是很大。
副驾的阮松青正和周森讨论着政府对新城区的规划, 突然一顿,侧过身看周森:“你怎么约到的方教练?”
他这话题转得太大, 周森莫名其妙瞥他一眼, 很随意地回答:“打电话给驾校约的。”
“打电话?我姑父打了十几次电话,都没约上。”
周森满不在乎:“是吧。”
“不是说方教练的预约安排到明年下半年了吗?”
几秒的安静,周森极轻地叹口气:“青青, 把嘴闭上, 不要问蠢问题。”
阮松青立刻作势要解安全带去揍周森。
周森握着方向盘, 稳如泰山。
倒是沈吾安在后座忍俊不禁。
“不过方教练每节课的价格都很高。安安, 你OK吗?阿森提过学费?还是你们公司报销?”冷静下来后, 阮松青又问。
周森嗤笑一声, 反问阮松青:“你在小看谁?”
不等阮松青回答,他又说:“大脑不转的时候可以让它休息, 这里没人需要你暖场。”
阮松青顿顿。
有沈吾安在场,他不想多议阮松青的不是,只是模糊而简短地说:“如果需要短暂休假,提前和我商量。”
阮松青摆了下手,嘟囔:“我好得很。”
因为只有他们三人,最后在阮松青的建议下去了家高档自助。
小包厢里静谧温馨,私密性很好。朋友之间的聚餐不需要阿谀奉承和故作矜持,沈吾安挑了几道热门菜品和厨师推荐,搭配饮品慢慢享受。
不同寻常的是,阮松青这个大胃王没点多少吃食,倒是叫了好几瓶酒。
服务生见状热情地推荐镇店好酒,阮大公子一律不要,偏把那些奇奇怪怪的特调小酒挨个点遍。
沈吾安疑惑地看向周森。
周森闭了下眼,朝她摇摇头。
他们在包厢里待得有点久,最后以阮松青彻底醉倒收尾。
周森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提前联系好司机和助理等在停车场。
眼看阮松青已然醉得三五不分,周森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让他们上来收人。
收起手机,他对阮松青说:“阿松,回家了。”
阮松青颓靡地垂头靠在椅背上,闻言含糊拒绝:“不回去。”
周森淡淡扫他一眼,没继续搭理他,任阮松青自顾自低头喃喃自语。
醉酒的人在说话时宛若含着颗枣,沈吾安听半天没听出所以然来。没一会儿又看到他摇摇晃晃去够桌上的手机。
周森冷声问:“你干嘛?”
“我,打个电话。”
这次发音倒还算清晰。
“打给谁?”
“赵……赵浅。”
沈吾安一怔,下意识竟又去看周森。见周森冷脸皱着眉,在阮松青碰到手机前,抢先一步拿走了它。
阮松青醉得稀里糊涂,都没发现手机不见了:“我要问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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