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由于系统更新支线的缘故,她这一夜没有做梦,睡得异常安稳。
再睁眼时,她已经回到了游戏初始空间。
一个有形而无边的房间,这里应该就是玩家转换的中转站。
季檀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并没有对这里的黑暗感到惊慌。
她走向房间内中央操作台,系统立即因她的靠近而激活。
“正在加载支线剧情,请玩家稍安勿躁。您可提前查看自己的身份信息与初始”
背景。”
季檀珠打开面板,点进本次任务中的人物信息。
为了代入感,季檀珠从进入游戏后就从未更换过名字,所以无论她在主线还是支线里,都仍旧叫季檀珠,游戏内会根据她的名字修改与她有关的亲缘关系网。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游戏里的便宜亲戚们要随她姓。
她这个人一向懒散惯了,生活中都够辛苦了,并不想在游戏里再做牛做马。
所以看到自己的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靖安侯,她倒还真有些松了口气。
信息上写着,长公主与靖安候虽成婚多年,但靖安候早些年在征战中伤了身体根本,御医说他难有子嗣。
季檀珠这个女儿的降生,于公主府来说是大喜事。
两人成婚十年,又在几乎放弃求嗣后得了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当成宝贝疼。
可能也是因靖安候的原因,这个女儿的身体从小就病怏怏的。
幼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是一位云游的方士治好了她,说她身上阴气重,易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需要当成男孩子养着。
还说娇娇这个乳名镇不住魂,取了个谐音字,旁人问起来,只管说她叫蛟蛟。
后来不知道哪一年,她进宫得了太后与皇帝的青眼,说是皇帝至今无所出,为数不多的两个皇嗣也全部夭折,说不如按照民间说法,养一个孩子在身边,就能够抱子引子。
所以季檀珠一直养在太后宫中,因太后时常戏称她大孙,皇帝也常唤她为吾儿,所以宫人也跟着喊她殿下。
这样的身份确实显赫。
她当郡主时都够潇洒快意了,那这个堪比皇子的身份岂不是更爽。
季檀珠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进游戏体验一下。
结果进入游戏后的第一下,差点没把自己累趴。
有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席卷而来。
浑身没有明显病痛,但四肢无力,胸闷气短。
从系统给出信息来看,这具身躯已经十四岁了,没想到视野比原先矮那么多。
季檀珠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个身份的最大特征就是体弱,她无论现实中还是之前做嘉裕郡主时,都身心健康,三两年内都不生病,得过最大的病就是流感。
这具身体附带的体弱效果她还不是很适应,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劲儿。
等她喘了几口气后,发现自己正挂在墙头上,不知道怎么下去。
季檀珠不恐高,但是此时正值夏季,炎炎烈日,估计再等一会儿就能把她这副脆弱的身板晒昏过去。
所以她也顾不得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墙头上,扯开嗓子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有没有人。”
可能是骄阳灿火确实把她体内水分烧得一干二净,她没喊几句就喊不动了。
喉咙喊冒烟也没见一个人过来,看来这里还挺偏僻的。
救命啊,季檀珠想,自己不会是开局即死亡吧。
那这可能是游戏史上最快的be打法了。
万念俱灰之际,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出现在墙根处。
“你是谁?”
汗水浸湿鬓发,有一滴落入季檀珠眼中,她的视线因长久暴露在阳光底下而有些模糊。
她低头,只见翠绿树冠和隐约在树下的白色身影。
树下的人往前几步,仰头去看卡在墙头的季檀珠。
他年纪尚小,脸庞稍显稚嫩,眉目俊秀,隐隐能看出未来风姿。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陌生女子,他显然心有警惕。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季檀珠摸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眼前发昏。
“檀珠,你叫我檀珠就好。”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出现在胤瑞宫?”
季檀珠脑子发懵,却也知道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必定是设定中的“她”耐不住宫中时日漫长,偷跑出来的。
所以她不好直接暴露身份,给自己编了个来由:“我是太后宫里新来的宫婢,你速速救我下来,回头重重有赏。”
语气虚浮无力,况且她这番说辞和诈骗短信中的“我,秦始皇,打钱助我开皇陵,之后定有千金相酬”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仗着这孩子年纪小,所以才敢随口编造。
谁知这小孩也不好骗,听完她的话抬脚就要走:“骗人,太后怎么会留这么不规矩又粗笨的小丫头在身边。”
眼见着这附近唯一一个能搭救自己的活人要离开,季檀珠急了。
“恩人!英雄!别走!”季檀珠又编了个新身份,“我其实是尚食局的小宫女,贪玩才走错了路,你要是不肯施以援手,我误了时辰,姑姑会打死我的。”
她把自己说得分外可怜:“我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女儿。爹啊!我对不起你,不能给你养老送终。娘啊!我是个不孝女,你送我入宫,我没能出人头地,还要被晒死在这犄角旮旯里,说不定尸体臭了都无人问津……”
说着还假哭两声,边哭边偷偷去看他脸色。
男孩儿见她眼泪还没汗珠多,但确实嚎得撕心裂肺。
他哒哒跑开,季檀珠在后面欲挽留而不得:“你去哪?不会真走了吧。别啊,我下次过来给你带好吃的,别走啊。”
男孩儿回头看她一眼,有些无语,但还是好脾气解释道:“我一个人救不了你,得找人帮忙才行。”
日头正盛,他洗到褪色的衣衫在阳光下尤其亮,刺得季檀珠眼睛眯了起来。
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素净颜色,旁人无心扫过一眼,只怕是会把他当作冷宫幽魂。
许是天气炎热,他原本苍白的肤色渗出些许血色,不过也并不是暖红色,而是从皮肉里透出来的一抹轻薄淡粉色。
这孩子身板瘦弱,看着就一副吃不饱饭的模样,让他独身一人就自己下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听他这意思,季檀珠就知道他这是心软松口了。
她催促道:“哦,那你快去快回。”
男孩儿抿了抿唇,攥紧了拳头,回身遥望这个奇怪又没脸没皮的女孩儿。
明明看着和他一般年纪,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油嘴滑舌,巧言令色。
季檀珠本想爬在墙上等人来救,没想到烈日毒辣,把墙晒得灼热。
别说趴在那儿了,就是给手换个地方都会被烫到发红。
就在季檀珠觉得自己的屁股快要被烙熟的时候,那个孩子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季檀珠激动地挺起腰板,和逐渐靠近墙根的两人打招呼。
两个小孩儿穿着相似的衣服,白衣干净却寒酸。
他们一同抖落着薄被,估计是想靠这个做缓冲接住她。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季檀珠笑嘻嘻道。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可能是晒太久暑气入体,加之刚才猛然起身,季檀珠眼前一黑,双腿发软,身子一歪,竟然就这么从墙头跌落。
前一秒还有心思和他们开玩笑的人突然歪头掉了下来,两兄弟都下意识作出反应。
一个闪身往后快速躲开这个从天而降的麻烦。
另一个等意识过来时,就已经用身体接住了季檀珠。
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哥哥!”
季檀珠还没恢复视线,就感觉自己被人大力扒拉开。
“哥哥,你没事吧。”
季檀珠摸了摸发懵的脑袋,躺在地上。
她身后是一层薄被,刚刚掉下来时也有人充当肉垫,因此这会儿并没感受到疼痛。
“无妨,你快去看看檀珠姑娘。”
这个被她砸中的倒霉蛋还挺善良的,还会关心她的死活。
反观另一人,只吝啬看了季檀珠一眼,连步子都没挪动,继续和哥哥说:“我看她好得很,哥哥今日就不该和我换……”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好了,你身体弱,我作为哥哥,自当多照看你些。”
说完,他站起身,过来查看季檀珠的情况。
“檀珠姑娘,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明还是刚刚那个人,眼神却温柔中带了不安。
季檀珠把这理解为他没能及时接住她的愧疚。
不过看在对方以身相护的份上,季檀珠也并没有责怪他,反而安慰道:“我没事,希望刚刚没砸坏你才好。”
这面墙在宫中算矮墙,况季檀珠目前这副身量,够砸坏谁啊?
他盈盈笑着,说:“檀珠姑娘多虑。”
倒是他带过来的帮手,此刻正替他愤愤不平:“哥,你对她这么客气干嘛!快把她赶走,这宫中哪有好人。”
“阿弟,不得无礼。”他不曾扭头,轻声训斥一句后,对季檀珠面有歉色:“让檀珠姑娘见笑了。我阿弟在宫中见惯了世事冷暖,所以心中对外人多有防备,实则心思纯良,对檀珠姑娘也并无恶意,请檀珠姑娘谅他年幼,不与他一般计较。”
说着,他还抽出袖中一方素色汗巾,递了过去:“在下鸿奴,吾弟鲤奴。外头暑热难耐,若檀珠姑娘不弃,便随我们到里面休息片刻吧。”
季檀珠本该即刻返回太后的宫中,以防再生事端,谁知这时候系统突然提示。
“已检测的可攻略人物沈有融。”
季檀珠刚要拒绝的话咽回肚子,立即答应下来:“好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季檀珠跟着他们进了胤瑞宫内,才知道家徒四壁这个字怎么写。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贼人洗劫一空。
倒不是说不干净,而是干净到有些不寻常。
兄弟俩连能招待客人的茶盏都没有,只有几个带着缺口的碗,盛了清水就送到季檀珠面前。
甚至连能放碗的桌子都没有。
三个小孩儿排排坐,因为殿内只找到两张能坐的凳子,他们让来让去,最后选择席地而坐。
季檀珠捧着碗,两条绒绒眉毛拧成蜷曲的毛毛虫状。
鲤奴一直紧盯着季檀珠,觉得她没安好心。
她说自己是尚食局宫女,可这织金软烟纱罗,并非一个小小宫女能穿,哥哥聪慧,并非不能识破她这点拙劣谎言,可也并未拆穿,反倒处处维护。
这么难得的好料子,她丝毫不见心疼,同他们一起在这破屋里坐着,恐怕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料子有何可贵。
或者换句话说,是她自身足够矜贵,所有能用银子衡量价值的东西,与她自身相比,皆是不值一提。
如此明珠似的人物,合该被人捧在手心,又怎么会光顾两位见不得光的卑贱之人的住处。
他攥着已经破损的水碗,袖口的粗布已经被磨得起了一层毛边。
可即便如此,这身打扮,已经是他仅有的体面了。
鲤奴觉得,檀珠定是会瞧不起他们的。
果然,他余光中看到季檀珠的表情,看到那两条秀丽的眉毛蹙起,心下那点自尊更被自己的猜忌踩得稀巴烂。
她额上的汗还没完全消散,薄薄一层浮在光滑玉耀的雪肤之上,迎合着日光,像是镀了一层茸茸的金光。
这人却浑然不在意,随便用袖口浅拭几下便作罢。
鼻尖一点晶莹的汗她忘了擦,挂在那里摇摇欲坠,看得鲤奴心烦。
这般女子,想来是习惯了有人在身旁侍奉,离开宫里那群见风使舵、奴颜婢膝的蠢货们,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不过是瞧见他们二人,觉得新鲜有趣罢了。
看着娇弱,指不定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把他们当个玩意儿作弄呢。
事实上,事实与鲤奴所想大相径庭。
季檀珠看到这破败的屋子与那几只破碗时,首先想的是,不知这两个孩子在这种条件下,能否吃饱穿暖。
先前鸿奴说的没错,宫中人情冷暖,他们若不是见惯了捧高踩低,鲤奴又怎会对突如其来的她心生敌意。
越是穷途末路,才越经不起风浪打击。
因为本钱只剩自己。
季檀珠联想到此后光风霁月,恍若天人下凡的沈有融,怎么也无法把他和这两个瘦弱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小可怜,谁才是未来的沈有融.
鸿奴与鲤奴明显是乳名,季檀珠问:“你们二人年岁几何?家中长辈可有为你们二人取名字?”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鲤奴冷哼一声,未曾搭理她。
鸿奴摸了摸弟弟的头,半晌才说:“我二人是双生子,自记事起,就在这冷宫内相依为命,身旁并无父母教养,因而不知道自己具体年岁,也只有这么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乳名,让檀珠姑娘见笑了。”
那便是分不出哪个才是沈有融。
忻王仅有一个孩子,可根据系统的提示,沈有融必定是其中一个。
此二人年纪尚小,双生子本就相似,所以并不好根据现在的相貌看出往后长相。
季檀珠还猜测这两个孩子约莫是异卵双胞胎,眉宇间相似而不同。
偏偏她与沈有融也只有一面之缘,便是惊艳于他月下仙姿,现在心中也只有一个大致轮廓。
具体的特征有哪些,季檀珠一无所知,更无法描述出来。
季檀珠撬不动系统的嘴,所以只能和他们二人随意聊聊,期盼在哪一句挖出些有用的信息。
直至太阳渐渐归西,季檀珠觉得不能再呆下去,才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会儿。
正当她准备离开之际,忽而听见鸿奴在背后说:“檀珠姑娘,恕在下有一事相求。”
季檀珠疑惑转头,只见他伸手,一块玉出现在掌心。
“这玉佩的绳子断了,若檀珠姑娘下次路过,能否为我带一根新绳?”
见她死死盯着这玉佩,他并起手指,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在下珍视之物,从出生之时便一直贴身佩戴,实在不忍它因此蒙尘。若檀珠姑娘不方便……”
“方便。”季檀珠喃喃道。
她正视鸿奴那双比月色还要柔和澄澈的双眸,问他:“这上面的字倒奇特,能让我再看一眼吗?”
“长念。”季檀珠念了出来。
她指腹反复摩挲这两个字,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问:“这是你的玉佩?”
兄弟两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趁她抬头看人的间隙,鸿奴应下:“是。”
季檀珠把东西物归原主,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是。”
这下便是真切锁定了。
邀月楼上,沈有融曾扮作姬长念,以姬长念自称。
游戏的内出现的重合信息应该不会是偶然。
目光所及之处,能让玩家看到的信息,都是策划组想让她们看到的。
不过为了确定,季檀珠还是又确认了一番:“长念这二字可有什么特殊含义?”
鸿奴面露难色,嗫嚅道:“这个嘛……”
季檀珠不爱强人所难,更何况对方还是瘦弱可怜的孩子。
“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季檀珠挥挥手,“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或许是因季檀珠走得过于干脆,反让鸿奴误会了些什么。
情急之下,他连忙抓住她的手臂,说:“等一下。”
季檀珠感觉手臂一紧,再疑惑回头时,鸿奴却骤然松开紧拽着她的手,像是被烫到那般猛然收回。
方才鸿奴的力气并不算小,季檀珠觉得他或许是不好意思了。
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虽然宽松,但到底是架空背景,男女之大防的意识还是有的。
她这具身体已经十几岁,这两个孩子虽记不得自己的年纪,看起来倒是和她差不多大。
很自然的,季檀珠刻意忽略了他刚刚的无礼。
“鸿奴,怎么了?”她问。
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鸿奴放缓呼吸,生怕在无意中再次冒犯季檀珠。
“长念是我的名字。”鸿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句说,“方才非我有意隐瞒,只是这个名字闲时无人在意,若再度被人提起,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还望檀珠姐姐替我保密。”
偏僻冷宫里长大的兄弟,从小到大都无人问津,偏偏又放纵他们活了这么久。
身世可疑,但必定涉及皇家秘辛。
估计是怕她心藏疑虑,出了胤瑞宫后随口乱说,再平白惹出许多祸端。
这般坦诚,反倒比遮遮掩掩更直接方便。
对她这么一个外来者来说,这种真诚是一种善良。
而这份善良,往往携带风险。
季檀珠不会辜负这份期待,自然不可能拿着这个把柄去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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