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替所有人的记忆,可还是漏洞百出,你的极限就到这里了吗?”季檀珠忽而转变口气,眼神凛冽,“说,你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崔奉初人在何处?”
这次换她步步紧逼,她手上的金簪向下几寸,就抵在“崔奉初”的动脉处。
“崔奉初”丝毫不惧怕,好像被拿捏的不是自己的性命一般。
又或者说,他是有恃无恐。
他身上还有太多谜团,他确定季檀珠不敢杀自己,所以,他收敛起惊慌,像是猫逗弄困鼠一般悠然。
“檀珠真聪明。”他赞赏道,“那你不如求求我,说不准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季檀珠看着他这张与崔奉初气质高度相合,却终究不是崔奉初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与崔奉初在安平一别后,已有许久未见。
“子昉会是这张脸吗?”季檀珠问。
这句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奉初”原本从容得意的表情层层皲裂开来,露出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恨意。
“重要吗?除你之外,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他。而你的记忆又有多可靠,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是的,他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这人能力有限,让季檀珠推敲出破绽来,她肯定会稀里糊涂的按照既定发展走下去。
“人只要活过,就一定会有自己存在过的证明。”季檀珠说,“你敢不敢和我赌?”
簪子的位置于两人争执间在方寸内产生偏差,不小心扎入他血肉,血液在他白皙修长的脖颈间汩汩流动。
嫣红埋进衣领,他却如没有痛觉和畏惧般神色不改,说:“赌什么?”
“如果我找到崔奉初存在过的证明,你乖乖让位。反之,我们的结局任你书写。”
一声嗤笑过后,他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你赌?”
“凭你耗不起。”季檀珠说,“或许我该叫你381147-149114?”
他虽未言语,瞳孔却骤然一缩。
季檀珠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思来想去,能拿到这么多游戏数据的人,只有可能有两个。一个是游戏制作组,可如果是组内成员,直接修改文案,或者在系统更新维护时更改游戏内数据就好了,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破绽。”
“你应该也没把握完全替代崔奉初,你不敢让那些了解崔奉初的人近身,又着急达成结局,说明你没有把握面对其他人的猜忌。可你敢欺瞒我,因为你最了解我与崔奉初的相识相知,你擅自用权限收集了我的游戏数据,对吗?”
崔奉初,又或者说是381147-149114没有否认。
他说:“找到他存在过的痕迹有何难?如你所说,我的能力有限,并不能完全抹杀崔奉初,你不如找找真正的崔奉初在哪。你若能找到,我就放你离开,不然我们就一直在这个支线耗下去吧。”
这就是死都愿意不放手的意思。
季檀珠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他。
“不愿意?”381147-149114说,“那咱们就耗到支线剧情全面崩塌。”
那就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了,她可不想和这个神经病继续耗下去。
季檀珠把心一横:“成交。”
季檀珠整夜未能安寝。
次日天未亮, 她利用游戏的规则bug,掐着鼓声响起,宫门打开的时间, 立即入宫。
从前季檀珠就不是什么安生的人, 自她在长宁宫居住时, 就发现了利用游戏规则,卡bug探索地图的办法。
简言之,就是她可以在规则明确描写的时间外游荡。
具体操作还要视情况而定。
不过好在,时隔多年,这项漏洞在皇宫这个地图上依旧有用。
这一路畅通无阻, 并没有人阻拦她。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季檀珠身边甚至没有碍事的宫人跟随,对她今日的行动来说, 无疑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季檀珠昨夜复盘了一夜, 首先想到的,还是那根未能找到的簪子。
作为在主线和支线共同出现的关键物品,它的存在肯定至关重要。
更何况, 现在除了这支玉雕狐狸簪,其他线索天遥地远, 尚不能解她燃眉之急。
找簪子, 目前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季檀珠凭借着记忆来到胤瑞宫。
胤瑞宫宫门未开,她不愿再惊动宫人, 便想到自己手头还有一个伪装成配饰的飞钩可以利用。
季檀珠自腕间取下飞钩, 十分熟练的往墙头抛过去。
动作游刃有余, 像是经过千万次练习般娴熟。
季檀珠拽着绳子的双臂忽而一怔, 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冒充崔奉初的人,必然利用了她的游戏数据, 且擅自进行了改动。
思考间,季檀珠翻过墙头,稳稳落地。
她用机关收回飞钩,正轻车熟路拍掉手上的泥土,忽而听见有人厉声喝道:“谁!”
还未等季檀珠反应过来,寒光乍现,晃了她视线一瞬。
就在这短短一息间,冷光直逼她而来。
季檀珠凭借本能躲闪,殊不知正中来人之意。
她朝着旁边躲闪时,被那人脚下一勾,就这么直挺挺往后倒去。
季檀珠发自心底的骂了一句国骂,不太友好的问候脱口而出。
然而正是因她这时候出声,原本冲着她命门而来的利刃硬生生转向掉在地上。
原本非要置季檀珠于死地的人不知为何改变了想法,连忙扣住她手腕,想要把她拉回来。
季檀珠可不是好惹的,她方才只是大意了,这时候不管这人是要救她还是要捉弄她,她都毅然决然改变原先策略,选择报复回去。
她会本能的,利用一切机会掌握主动权。
季檀珠甚至没有理清思绪,身体已经作出反应。
她利用来人拉扯她的力气,接力向后,先站稳脚跟,找到身体重心,然后侧身给了黑暗中的少年一记肘击,将整个身子的力气都压向对方。
尽管体型有所差距,可这人气息虚浮,又用的巧计偷袭她,应该并不能使出应有实力。
季檀珠跪压在他身上,双手紧紧压制他的小臂,告诉他:“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祖奶奶。”
差点要她性命的匕首就插在泥地里,露出几寸刀身,映着晨曦微光,比方才还要亮。
恰逢日出之际,今日的第一缕阳光投射人间大地,渐次照清他们的身影。
两人离得很近,季檀珠几乎分不清到底是谁正在剧烈喘息。
她的心跳因紧张和刺激而加速跳动,与她手腕下的脉搏重合。
他们的心跳与呼吸同频共振。
明明在前一刻,他还想着如何干脆利落取她性命,然而当阳光真正撒到他眼睛上时,季檀珠惊讶的发现,这双眼睛中,竟无半分憎恨与警惕。
有东西在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瞳中流淌,但那些东西本不该出现在他眼中。
季檀珠咽下因紧张而疯狂分泌的唾液,她觉得舌根发酸。
是她忘记了吗?
于是,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未动,神情却柔软了几分,试探性开口询问:“燕王?”
在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光亮随之熄灭。
饶是如此,燕王仍旧回应她:“我在的,檀珠。”
季檀珠见他没有丝毫反抗意识,大着胆子放开了对他的钳制。
一天一夜未休息,再加上方才的剧烈运动,她体力透支。
眼前黑幕闪烁,短暂失明后,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袭击了她。
就在季檀珠身子一歪,将要倒下时,燕王不计前嫌,长臂一揽,将她揽进自己怀中,阻止了一场脸着地的悲剧。
虽然避免了与大地摩擦,可季檀珠还是被他胸前的肌肉咯得颧骨疼,她倒吸一口冷气。
燕王闻声,手臂一僵,问她:“摔到哪了?”
季檀珠头还在晕,闭着眼都能感觉全世界在脑海中倒转。
她感到身下人正要动,急忙阻止:“别动。”
闻言,燕王真的保持着现有姿势,一动不动。
季檀珠任由自己晕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感觉好受了些,又听到燕王的心脏在她耳边咚咚作响,大有突破胸前骨架和皮肉,径直跳出来的架势。
她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过程中不免踩到身下人,可他一声不吭,未曾喊痛。
直到季檀珠起来,他才坐起身,神色犹豫:“你……”
季檀珠拍了拍身上泥土,直奔主题:“你有没有见过一支玉簪?”
燕王边费力站起来,边说:“是狐狸簪子吗?”
“在哪?”季檀珠伸手,“我有急用。”
燕王不知何时崴了脚,一瘸一拐走着,他说:“随我来。”
季檀珠跟在燕王身后,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的背影,却始终没能想起自己与他有过什么渊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季檀珠说。
他的步伐因她的发问而迟滞片刻,却没有回头。
很快,燕王接着往前走,殿前阶梯不过是短短几步路,如今走来却如刀尖起舞,每一步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的汗从额头滑落,淌入眼中,顿觉辛辣,可他声音稳若无风之水,未起波澜。
“有的,你曾多此救我于危难之际。”
宫殿长时间未曾打理,组成阶梯的石料早已碎裂,几场雨过后,缝隙处长了苔藓和杂草。
燕王脚下一滑,虽然没有摔倒,但是小腿肌肉传来撕裂痛感。
他的精神对疼痛早已麻木,可身体还是会传输痛感。
燕王索性接着走,让这种痛意更加剧烈。
在这种近乎自虐的痛意中,他竟然生出了些快感,是以语调听起来都变得额外轻松愉悦。
“三次,或者说遇见你后的每一次,在我即将绝望之际,你都会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他喘了口气,终于走完台阶。
“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或许,你根本不需要我的这句谢谢,因为我这辈子都偿还不了你的恩情。”
他烂命一条,如今一朝失势,从云端坠回泥潭。
原本他是无所谓的,反正这么多年的苟且偷生,他早已看惯世态炎凉,心如死灰。
季檀珠是他存于绝望中的最后一颗火种。
他背对着季檀珠,到如今也不肯把所有的狼狈展示给她看。
他还惧怕回过头时看到季檀珠脸上的陌生和疏离。
那时,他的最后一丝侥幸将会灰飞烟灭。
将他最后一抹希望彻底扼杀,这才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惩罚。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会替我们记着。”燕王说,“若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请不必心怀愧疚,尽可能去利用我吧。”
说完,他把一直小心藏着的盒子从地砖空隙中取出。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方手帕和一支簪子。
季檀珠先拿起簪子,后又觉得那手帕分外熟悉。
她未经允许,情不自禁拿起帕子。
一颗明珠在帕子一角坠着,她很确信,这就是她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可能只有燕王和未丧失记忆数据的季檀珠才知道。
抬头看到那人眼中期待,季檀珠默默放回帕子,装作无事发生:“你知道崔奉初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燕王竟然说:“知道。”
“你是何时认识他的?”
“许多年前,在元宵灯会上,他与你一同夜游,我便是那时与他初见。”
季檀珠听着听着,忽然心生希望。
这一趟不仅找到了簪子,竟然还找到了知情者。
她急于确认此人是不是也被修改了记忆,情急之下,直接逼近他,问:“那你后来见过他吗?还能想起他曾经是何模样吗?”
燕王如实回答:“见过两次,一次是他刚入洛京,在西市偶然相遇,另一次是他长街游行,我在茶楼高处目睹了他的春风得意。”
“那他与在安平时,有何不同?”
燕王思索片刻,神色犹豫。
“第一次相见,他并未认出我,我与他擦肩而过,只觉得他这些年来并无太多变化。第二次……我当时离得远,可能没看清楚,若不是身旁有人提醒,我断然不会认出他是崔奉初。”
季檀珠抓住燕王,她急切道:“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你看出不对劲了,对吗?你还记得一切,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篡改记忆的人。”
燕王好像被她突然起来的动作吓到,怔愣在原地。
季檀珠意识到这一点,松开十指,说:“抱歉……我只是太激动了,或许你不相信,可现在的崔奉初已经被人替代,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可能是唯一一个没被替代者影响记忆的人。”
说完,她又攥紧手中簪子,咬着唇自言自语道:“我在说什么呢,这么玄乎的东西,贸然说出来,你肯定觉得我疯了……”
谁料燕王打断她不安的絮叨,说:“我信你。”
季檀珠看向他,确认他脸上没有一丝嘲弄后,说:“可我如今并不知道该如何找到真正的崔奉初,我与那人定下赌约,可现如今除了你和这支簪子,再无旁的线索可寻觅。”
燕王听着她的话,忽然抓住自己的直觉。
他问季檀珠:“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偏偏要替代崔奉初?”
“如果是想神不知鬼不觉, 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燕王说完,季檀珠迟疑一瞬, 她无法和面前人解释自己的来历, 更无法告诉他, 替代崔奉初的人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系统。
所以季檀珠说:“这个不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真正的崔奉初在哪里。”
找不到真正的崔奉初,她就无法脱离支线。
但这话在燕王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个意思。
他看着季檀珠因焦躁而略显不耐烦的眉眼,许久才说:“你怎么知道,真正的崔奉初还活着呢?”
燕王这是怀疑崔奉初已死。
季檀珠顺着这个方向思考, 还是觉得不可能。
支线的关键人物是崔奉初,他是被她选中的人,如果他就此消亡, 其他系统应该可以检测出相关bug才对。
381147-149114明显还不能在游戏内只手遮天, 最起码,他无法逃脱游戏的基本规则。
“不可能。”季檀珠否定道。
见她态度坚决,燕王又问:“那他如果还活着, 为何不来找你?”
他分明静止在原地,眼中却有浮光微动。
“如果他真的与你两情相悦, 如何才能克制心中思念, 留你一人独临险境。”
季檀珠指腹摩挲着玉狐狸,玉的表面光滑无裂痕。
她忽然脑中一丝清明闪过:“除非, 在他的世界里, 我从未出现。”
燕王皱眉:“怎么可能?”
季檀珠却看着手中的玉雕狐狸簪, 说:“如果破碎的东西可以复归原位, 时间可以倒流,那么我与崔奉初就有可能错过。”
如果把游戏里的支线和主线时间线整合在一起, 那么支线就是发生在主线前的剧情。
她利用触发道具进入支线不就是时光回溯吗?
季檀珠猛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时空倒流是真的存在,破碎的簪子可以回归本初模样,那么人也可以回归原点。
在季檀珠的视角里,产生改变的节点在今年殿试之后。
那么,在崔奉初的视角里呢?
如果把所有一切都倒置,假设崔奉初从未与她相遇,从来都不曾认识她,那么崔奉初会身在何处?
答案还在安平崔府。
季檀珠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说:“崔奉初应该还在安平。”
想到这种可能后,她就再也无法停留在原地。
“我要找到他,不管他如今成了何种模样。”
季檀珠的手心因长时间紧握玉簪而挤压出红痕,她却感觉不出酸痛,对燕王说:“我先走一步。”
燕王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把将要抬起的手和满腹不知从何说起的话一并收起。
季檀珠刚出宫,便遣人回府喊上陈默,另点了几个信得过的仆从,让他们同自己一起回安平。
安平距离洛京遥远,季檀珠不敢一人上路。
陈默对崔府更熟悉,带上他也是为自己行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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