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舒扯嘴笑了笑, 握上她膝上的手, “方才听母亲说你差点摔倒, 你身子重,生产前还是少出门为好。”
徐静书:“今日是看在为民的份儿上才来的, 不然你也见不到我出门。”
“也是。”
陆云舒不咸不淡应了一句,眼底露出一抹狠厉的颜色,转瞬便不见了。
两人相伴着回了府,徐静书刚回到屋内歇得没喝了半盏茶, 陆云舒便来了。
常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 极少在房中陪她。
正是因此,她才意外。
陆云舒的步子迈得稳重,却染上了几分气势汹汹的架势, 徐静书品出来者不善,心不免紧了紧。
侍女上前奉茶,陆云舒只吐出两个字:“出去。”
徐静书一愣,看着陆云舒背过去的背影,心道不好。
“夫人嫁与我的这段时间以来,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徐静书喉头发紧,“夫君何出此言。”
陆云舒缓缓转身,那双眼的阴鸷叫她后背发凉,“若不是不满,夫人还能将我书房中的信件送到褚瑜安面前!?”
他极其隐忍,在她印象中,他从未大声说过任何话,就连下人失手打碎了他最喜欢的花瓶,他都是温声原谅。
今日他喊的话就像狠狠戳在她心窝的刀,令她窒息。
“你嫁给了我,现在是陆夫人,怎得就不为我考虑,夫人。”
他沉声质问,字字敲打在他耳中,在屋内格外清晰,就像是最后通牒。
“打着外出叙旧的名号出去送信……徐静书,你照旧是忘不了纪景和对吗?”
事情败露,知道瞒不住,徐静书却依旧脱口否认:“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陆云舒长出了口气,提高声音直白道:“我问你,为什么要偷潜入我的书房,将书信交给褚瑜安的手上!?”
又一致命的质问。
徐静书压下口气,“没有为什么。”
淡淡的一句话,算是彻底断了陆云舒全部的念想。
他的妻子,他爱的人,就这样回答的。
没有为什么……所以说,她在将东西交到别人手上的时候,就从未考虑过他的生死。
纪景和的死活才是她的理所应当。
陆云舒捏紧了拳头,极度隐忍之下,他已无所痛觉。
“我待你不薄,我以为,成婚之后我们应该是一家人。”
徐静书冷嗤一声,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家人”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才是真正的荒唐。
“陆云舒,你若真的把我当做一家人,就不会投靠严钧的,你明知道,害死我父亲的,也有严钧的一手促成,你如今与他暗通款曲,你又有何脸面来指摘我的半分不是?”
将徐云的死完全归咎于夏家头上,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忍心错过自己的好前途,又不想失去贤婿的好名声,骗了自己,也妄图骗过所有人。
“静书,你怎得这般死板,若我不是将你放在心上,不忍你跟着我受苦,我会严党同流合污?我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你过上好日子,为了你……”能看得起他。
他等了她多少年,从她扬名京城时便倾心于她,一直等到她落魄之时才娶到她。
她根本不知,在他得知徐母答应将她嫁给他的时候,内心有多欢喜。
眼下,貌美贤妻,官运亨通,阖家欢乐的日子,明明都注定好了的结局,偏生遇上了纪景和。
纪景和,三元及第,家底殷厚,生来就是富贵之家,君恩圣宠,才华能力……什么都有了,该有的什么都有了,却唯独还与他过不去。
他不懂,纪景和到底有什么好的,连褚瑜安都与他和离了,都被圣上厌弃了,为何徐静书还记得,还是要帮他。
徐静书摇头,“这种话你别对我说,要是真的为我好,你就该现在拿着你手头上的那些东西,立马进宫向圣上表明,而不是在我面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若是事事都凭一颗真诚之心为人处世,怎么可能会没人赏识……”
最后一句话像是狠狠击中了他的心,没等她反应过来,陆云舒便冲了过来,丝毫不在乎她腹中孩子,狠狠抓住她的肩头,指头就像是要深深嵌进去般。
“徐静书,这世上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唯独不能是你,你是我的妻,你该向着我,向着我!”
他双眼猩红,恍若坠入无间地狱般痛苦凶狠,脸上神情的恨鸷就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常日里的温顺克制不见任何。
情绪稍稍收回些,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他当即收了回去。
“往后,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待在这里,将孩子生下来。”
他拂袖离开,僵在榻上的徐静书良久才从惊吓中抽离出来。
她闭了闭眼,心有余悸。
门外的侍女唤了她半晌,回过神时发现桌上的茶盏不知在何时打翻,打湿了她大半的袖子。
瑜安亲自下厨给褚琢安做了一顿饭,好好犒劳他。
后面还有两场考试,仍需要他用心。
宝珠吃着碗里的饭,餍足道:“我也是沾了郎君的光了,今日可是把我吃美了。”
瑜安在屋里散步消食,笑着看她吃。
不是宝珠说,许久不下厨,今日切菜的时候手都变笨了。
宝珠顿了顿:“眼下能记起姑娘下厨的时候,还是在纪府的时候,那时候给大爷做,大爷还没心没肺倒了……今日瞧见大爷的模样,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这是宝珠,何况是她。
三个月,简直恍若隔世。
“也不知大爷这段时间是去哪儿了,是不是还有后招?”
瑜安不由想起,念及纪景和之前的手段,她还真好奇会留什么手段在后。
不过翌日,府上又送来徐静书的书信——
严氏要在松山寺与刚从边关回来的曹博威商议事情。
曹博威远在边关,竟回来了?
瑜安半信半疑,四下检查书信,也发现不了破绽。
前两次徐静书派人送来的时候,信封上不留字迹,仅是看信件上的字迹,也与往日无甚差别。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从齐氏那边打探消息。
恰逢齐氏要来看望痊愈的她,瑜安就将这件事问了出来。
齐氏也不瞒着,“我家将军回来想圣上禀报些东西,顺带看我们娘俩儿,不过两日便要走。”
瑜安点头:“确实,此事不宜到处宣扬,还是叫将军办好事后,就悄悄回去的好。”
齐氏:“将军这次回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回来,待下次有好东西带回来,我给你拿些。”
瑜安抿嘴笑了笑,并未回应。
顺带叫云岫守在曹府几日,得到的消息也是曹博威回来的消息。
几番证实,应当是无误。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将消息传给了纪景和。
她办不了的事情,纪景和有办法,只要他愿意,随意将消息传给哪个人进行分享。她只要结果就好。
赴约时间的两个时辰前,纪景和收到瑜安派人送来的信。
上面还特别标注了一句话“已证实,徐静书所送”。
曹博威确实回来了,可想到陆云舒私下与严家的交情,他却又有了几分不准确。
将信件叠了几折,将封泥印放在火烛上炙烤,思索半晌,还是把门外的青雀叫来了。
“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正是天热起来的时候,纪景和身上却依旧披着厚厚的披风,驾马而去,同香客般进了松山寺的门。
不过才踏入寺院片刻,院中便诡异地失了人的踪影。
预感已明显,今日是个局。
但是他还就是想看看,今日前来赴宴的是何人。
他抬脚进去,走向寺庙深处,直至后院,四下张望观察,察觉身后有人走来,转身望去。
“是你!?”
纪景和心漏半拍。
辛彦卿疑惑,同样意外,久久看着他不说话,“寅初,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纪景和回答,砸门的声响便传来了。
纪景和:“你立马离开,这是一个局。”
辛彦卿纳闷,“今日不是你将我叫来的吗?”
纪景和不再作答,只是一味地将他往后院推。
浸淫官场几载,怎得还不清楚,辛彦卿拦住他,“寅初,既是局,你我今日到了这儿,还能逃开吗?”
侍卫鱼贯而入,层层将院子围了起来,严凌从排排侍卫身后显身,面若冰霜,眉目间带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得意。
“纪大人和辛参将聊得可好?”
第90章
当朝京官知法犯法, 私下与边关将领密谋,不论放在何人身上,皇帝都会细细排查清楚, 才可消除疑虑。
纪景和本就因为私下与辛彦卿传递消息而有嫌疑, 这次直接现场抓住, 几乎没了辩驳的可能。
当晚被押入刑部大牢,闹遍了整个朝堂。
“什么!?”
听到话的瑜安惊坐起, 惊吓之余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她的那封信, 是那封信惹出的祸事。
瑜安:“他去了松山寺,没碰见严家和曹博威,而是撞见了辛彦卿……”
“那封信有问题,是假的。”
青雀急得红了脸,“现下就算是知道有问题也无用了, 圣上不会相信的。”
不知不觉间, 胸口揪了起来, 尤其是想到是自己亲手将那封信传给纪景和的时候, 心中的愧疚便越说不出来。
纪景和平时那般聪明的人,怎得就真的听了她的话……
青雀:“大爷去时什么人都没带, 只身一人去,只是为了打探情况,没想到严家出手会这般快。”
扶着桌子缓缓坐下,短短几瞬, 瑜安想到了刚回京的张言澈。
这件事因她而起,她要过问。
只要将她身上的责任清理干净, 就好,纪景和是死是活,她不管。
当即, 拿着青雀带来的那封信,乘车去了张府。
张言澈听见是她来了,迅速叫人将她迎了过去,不巧,王阶也在。
瑜安开门见山:“我今日来是想给你们说纪景和的事情。”
张言澈有所耳闻,脸色难看,对瑜安的语气也并不好,往日的尊称也不见,硬声道:“你怎么来了?”
她将信递给他们,“昨日的消息是我给他的,而我是从徐静书手上得来的,我还叫来齐氏试探过,曹博威确实在京,只是行事隐蔽,鲜少露面。”
张言澈看过后,将东西递给了王阶,背过身,只听见他长长一声无奈叹息。
瑜安:“我应当是得到了假消息。”
张言澈双手撑在桌上,无奈道:“这样的事情,还值得他亲自去一趟,我真看不懂他了。”
纪景和大可以派手底下的人前去打探,何必亲自出马,惹出一身骚。
本来身上就因为不当联系而革职,眼下被抓住本人,罪名难逃。
王阶看向她,“徐小姐是从何而来?”
“陆云舒。”
瑜安摇头,“我猜,应该是陆云舒发现了徐静书与我传消息的事情,这才利用我和她的手,害了纪景和。”
张言澈:“说好了死生不相往来,为何还要递消息给他?你还不如给我们俩,你又是不知他是如何对你的……”
瑜安垂下眼,不知该说何,她也实在没想到,纪景和会亲自前去。
他本谨慎,该是不会做出这等莽撞之事,奈何做了,还被抓了。
“我惹出的事情,我负责,眼下唯一的办法,应该就是去找徐静书说清楚。之前她从未发生过这种状况,我要问清楚。”瑜安表现得格外冷静。
她继续说:“我来之前,已经叫人顶着我的名义往陆府送东西了,如若徐静书能看到,她一定会懂。”
按她对徐静书的了解,她干不出害纪景和的事情,所以症结只能出在陆云舒的身上。
张言澈狠狠捶了一拳桌子,“可是就算问清楚了,又有何用,纪景和能回来?还是说叫徐静书去亲自揭发自己的丈夫,叫圣上相信……”
“可是眼下,这就是最好的办法。”瑜安打断。
如他们有办法,今日他们就不会听她说这么半天了。
书房内气氛凝滞,皆是找不到思路,才不好轻易开口。
瑜安:“据我猜测,陆云舒投靠严家,多半是清楚严家对徐家的所作所为,所以未尝不可将徐静书作为突破,只要所言为实,检举自己丈夫有什么不行。”
张言澈半晌不语,王阶只好把话接过。
“那行,你先试着,若有结果,就派人告诉我们,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叫我们,万不能叫景和蒙受不白之冤。”
她颔首,告辞离开,刚关上门走出两步,就听见里面的张言澈的不满。
“你明知道纪景和是因为什么被诬陷成现在这样儿,你还允许她参与进来,如果不是纪景和为了给她找药,能被严家抓住把柄?”
“他们八字不合,褚瑜安就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插手,他们彻底断了关系,才是最好的结果。”
瑜安还欲顺着往下听,奈何被旁边的小厮提醒,这才不得抬脚离开。
屋内的两人不知情景,王阶回道:“可是景和喜欢,景和愿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我管什么?他们就是要生死纠缠在一起。”
将胸口涌出的情绪渐渐压制下去,张言澈的思绪渐渐清晰,换了口气道:“平日里,陆云舒瞧起来也不尽是严党做派,在朝中鲜少说话,只是听人说为人做事漂亮,我以为,他升任是入了圣上的眼,如今看来未必。”
“面上有意避开,暗中勾结……”王阶拍了拍他肩头,“起初这件事我也不知,还是褚瑜安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你知道?”张言澈惊奇。
王阶:“就是羌族公主走丢那次,是她带来的消息,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我没声张。”
“这个陆云舒,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眼下也没好办法,只得这样,且行且看。
陆家的日子猛地不好过起来,上上下下变得紧张起来,仆人们也不知陆云舒和徐静书发生了什么事,开始吵起来架。
徐静书怀着七个多月的孩子,却开始绝食了。
整整一日滴水不进,怕是要不好。
陆云舒看着从门口拿来的两件手帕和一些吃食,里外翻遍后即使没发现任何异常,也未松口将东西送还到徐静书手上。
纪景和入狱,覆亡之势,已成定局。
何患之有?
陆云舒命人将东西销毁,随后起身去了后院。
徐静书睡在床上,听见门外动静,睁开眼瞧见是陆云舒,当即闭上了眼。
她翻身故意避开与他交流,片刻后,感觉到身后有人坐了下来。
“我已叫人备好饭菜,夫人起来用些吧。”
徐静书宛若没听见般。
陆云舒也不急,“昨日,纪景和入了刑部大牢,与外将勾结的罪名。”
登时,徐静书睁开了眼,心再也无法平静。
“是你干的?”
陆云舒暗自叹了口气,“夫人总是爱旁人比爱我更多一些。”
徐静书直起身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
眼前男人一身常服,面上温柔含笑,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无情与冰冷,他就如一尊瓷佛,无悲无喜,也不知是失望透顶,还是彻底的伤心欲绝,她再说什么,仿佛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在他的眼里,只有隐忍,再隐忍。
陆云舒:“府上不好吗?为何要出去?”
徐静书:“我要揭发你,将你和严家的丑事都抖落出来。”
陆云舒无动于衷,“夫人就这么希望我出事,为了纪景和,连丈夫也不要了。”
徐静书:“不光是为了纪景和,更是为了我自己,陆云舒,你残害忠良,是要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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