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不言语,欲将此事掀过,省得老太太总是念叨,念叨出了心病。
瑜安还有些话要问,奈何老太太在面前不便,就将话攒到了出门的时候。
“现下朝廷不安稳,你哥怎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严家虎视眈眈,由不得又借题发挥,给他扣上一顶帽子。
纪姝摇头:“不知道,我哥这段时间虽一直在家,但是我们极少见面,他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日不出门,连太阳都不见,我那日爬在门口偷偷瞧了眼,实在将我心疼坏了。”
“他身体不好,近来一直咳嗽,可是又不见他吃药,那日他来看祖母,当着祖母的面就咳出了血,委实将祖母吓得不轻,连我都吓到了。”
闻言,瑜安不觉一怔。
纪景和竟没叫家里人知道他中毒的事情。
既是不知,她便不欲将这件事说穿,只是安慰:“他拎得清自己的事情,你别操心。”
“若是拎得清,就不会叫祖母担心了。”
纪姝顾着叹气,脸上尽是颓丧。
瑜安笑着用手肘戳了戳她,“婚事说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已经画了两幅喜服的模样出来,今日忘带了,待过明日,我叫人给你送过来,你挑出一幅,我给你做。”
纪姝凑上前,“真的?”
两眸难掩欣喜,闪着亮晶晶的光。
瑜安点头,“你出嫁,总得给你做些什么才好。”
纪姝笑了两声,“事情还没定下来,说不准呢,不用这么着急。”
“二十岁五品兵部郎中,很不错了,并且我见过,相貌可谓是好的,不多见。”
年前,纪母给纪姝说了一门亲事,正是罗家定远侯幺儿。
纪姝撇嘴:“再好也没我哥好,再厉害也差我哥一大截呢。”
瑜安:……
这话她没法儿驳。
有一说一,这世上单论才华和能力,这世上确实没几人能比得上纪景和的。
聊了几句,瑜安便离开了。
三两日过去,张言澈从漓洲查案回来的消息传来,紧接着是沈易砍头,沈家其余人抄家流放的事情。
其中,严家几近是毫发无伤,不过是取舍了麾下的几名官员而已。
不是张言澈查得不行,而是严家做的手脚太多,将此事都能推卸掉,找到替死鬼。
之前或许还能靠纪景和掀起波浪,继续深查下去,眼下纪景和不在,全看圣意了。
“确凿证据都出现了,严家还能找到人替自己担事,当真是叫我开眼了。”
瑜安简直难以置信,深思下生出对严钧结党营私的痛恨。
徐静书:“严钧在朝堂韬光养晦几十年,养就今日本事也不足为奇,他要做权臣,若是圣上不再钳制,怕是往后更不好管了。”
瑜安抬眼看向她。曾经名动京城的第一贵女,脑中并不是只有诗词歌赋。
徐静书不以为意:“父亲在世时常说,这世上最会韬光养晦的只有两人,一是严钧,二就是齐王殿下,就是咱们当今的圣上。”
“圣上要做仁君,要做明君,就不会任由严家肆意下去,或许,只是差一个机会罢了。”
所以,这次张言澈拿着这种结果上奏,皇帝准许,不一定是坏事。
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徐静书从袖中拿出一张信封放在桌上,瑜安自然拆开去看。
“严党知道纪景和离开京城了,想拿这件事在朝上弹劾,你看咱得想什么办法?”
又是陆云舒的信。
瑜安仔细看过一遍,心上也没头绪,毕竟她再厉害,朝堂上也无人能说得上话,况且,纪景和的事情,与她也无干系。
“交给王阶吧,他应当有办法,眼下不会是害纪景和的。”
徐静书想了想,觉得可靠,“给他也行。”
“只是,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好端端的,跑出去作甚?”
瑜安轻轻摇了摇头。
徐静书垂下头,“你不知,就只能去九畹山问了……”
“若是九畹山都不知,那便是真的不知了。”
瑜安不在意,心里牵挂过纪景和,但也就一会儿,时间久了便也忘了。
他不在,京城也似乎无事了,朝政上的事情除了徐静书会给她带来两句,瑜安是不清楚的。
加上胸口时不时发疼,折磨得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管旁事了。
齐氏来瞧过她两次,两人聊得也是家常,看不出什么蹊跷的地方。
胸口疼了一夜,翌日一早醒来身体发虚,可是瞧着日头好,瑜安便穿厚了衣裳去花园了。
眼见剩下三个多月就过了孝期,武举在即,褚琢安练武也愈加勤奋。
瑜安站在一旁看他,脑中不知怎得就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昨夜她睡得糊涂,不知做了几轮梦,并且里面什么人都有,叫她一直揪着心,睡不安稳。
一晃出神,胸口又是一阵抽搐的绞痛。
只觉额头瞬间发了汗,她靠在栏杆上,眼前发了一阵又一阵的黑,光听见褚琢安在旁边唤她,想开口回他的时候,人就没意识了。
裴承宇从边关回来之后,就照常担任着军队上巡逻城门安防的活,再不济就是去军营里操练士兵。
下朝后到了时辰换岗,便骑着马去各城门巡防。
坐在马上听着汇报,孤光无意注意到一个身影,眯眼一瞧,一时不敢确定。
他驾马挡在城门中央,可见马背上的人已无大半意识,任凭马走着。
守城的士兵看了,赶紧上前挥矛拦下。
马蹄才停,人就栽了下来。
第88章
就像上次一样, 陷入昏迷之后不见醒,叫来了太医,针也施了, 药也喂了, 唯独不见效果。
“娘子毒素已蔓延至全身, 需得尽快找到解药之后才好,若是再拖延, 恐怕……”
宝珠:“太医院还是没有护心草吗?我进宫去求求太后, 叫太后帮忙想想办法。”
太医:“这是极少见的毒,常人没见过,更别提解药,宫里就无人需要这种草药,一时去哪里寻?”
宝珠:……
褚琢安:“凭姐姐与太后的交情, 太后应当是知道姐姐情况的, 要是能帮, 早就帮了。”
宝珠:“那还能去求谁?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姑娘没命吗?”
屋内一片寂静, 无人说话。
宝珠猛地记起纪景和也同样中了此毒,便想着去寻, 总不至于纪景和也在家等死。
刚准备开口,府门那头便传来裴承宇来的消息。
褚琢安前去招待,不过片刻,人便折返而归, 身后还带着裴承宇。
宝珠诧异,迅速抬手去放床帘, 就听褚琢安阻拦的声音。
“裴小侯爷带来了解药,姐姐有救了。”
裴承宇没将怀中的药直接交给宝珠,而是叫太医检查确认过后, 才给瑜安服下。
太医惊喜:“小侯爷这是从哪儿得来?若是能再分给一点纪……”
“哦,下官是说,这药的分量,好像只够娘子一人所用。”
清毒要彻底,若是又剩下一点,到最后又会酿成眼下这般大祸。
“娘子否极泰来,服下药后,估计今日天黑前便会醒了。”太医贺喜道。
裴承宇看着埋在被子里惨白的脸,张了张嘴,心里想说的话正犹豫在口时,身旁的褚琢安说:“多谢裴小侯爷相助,家姐深受毒物折磨,若不是您救急,我们真不该如何是好。”
他还准备解释,宝珠又说了话。
“小侯爷就在这儿留下用饭吧,估摸着您吃完了,姑娘也就醒来了,她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他欲拒绝,奈何褚琢安也是这般说,加上自己也想看瑜安的安危,就应了下来。
瑜安身子弱,醒来的时间稍晚些,恰好是裴承宇等不住要走的时候。
听到宝珠说是裴承宇将药找来的时候,她也感激。
裴承宇救了她的命。
“谢谢你,你又帮了我,这次的恩情我不知该拿什么还你。”她哑着声说。
裴承宇:“不过是举手之劳,用得着你这样感恩?”
瑜安抿嘴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当然,我托人找了几个月的药,就是你找到的,并且我听说,那药长在北疆的恶劣之地,极其罕见,这难道还不值得我感谢?”
裴承宇扯嘴露出一丝僵硬的笑,“这没什么……”
瑜安:“你是托了谁找到的?我不光要谢你,还要谢找药的人。”
裴承宇顿了顿,“只要你好就行,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总是这般客气,总是这般帮她的忙。
“该谢的还是要谢的,这是规矩,往后若是你遇上什么难事,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
裴承宇提了下嘴角,不知说什么好。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行,那我记下。这段时间,你知道纪景和去哪儿了吗?”
瑜安纳闷,清楚他俩是不共戴天的仇家,怎得在她面前问起这事来?
她摇头,“不知,你知道?”
裴承宇:“我也不知,只是听人说他擅自离京,我就是想问,他冒着风险去了哪里,毕竟……他也不是冒失的人。”
瑜安不做他想,顺嘴道:“他不是冒失的人,但也有糊涂的时候,等他哪日回来,必然叫朝堂上的唾沫淹死,失了宠的人,前途怕是也不要了。”
裴承宇不语,心就像是撕了一个大口子,不断地往里窜着风,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瑜安欲起身相送,被他拦下。
裴承宇微微颔首,抬脚离去。
心上的大石头落下,想到自己性命无虞,瑜安胸口的郁气瞬间通畅。
她担忧了几个月的事情终于解决了,这段时间躺在床上,她连临终遗言都想好了。
宝珠进门,高兴地哼起了调,将煮好的清粥端上前,“姑娘真是贵人命,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起初我还想着靠大爷呢,结果人家有药自己就吃了,管都没管姑娘,真是靠不住,关键时候还是要看小侯爷。”
瑜安挤出一丝笑,再想起方才裴承宇的一举一动,悠然生出丝毫怪异出来,但是又说不口具体的是什么。
两个月,纪景和还不回来,若不是与圣上私下商议过的事情,那他当真是想断了自己的仕途。
宝珠:“姑娘想这次怎么感谢小侯爷啊?还是送你做的……”
“不了。”
瑜安回答干脆,“我往后不会送他那些东西,以后再说吧,他要什么,我尽量送给他们什么。”
宝珠撇了撇嘴,“那我手快了,方才小侯爷出去的时候,我将姑娘做个郎君的那双鞋送给了。”
瑜安嗔怒她主意大,不听她的话。
宝珠笑着给她喂了一勺粥,将话题轻松扯过。
有了解药,病也好得快,加上太医和宝珠的悉心养护,瑜安的身体一个月就完完全全养了回来。
恰过孝期,武举初试。
瑜安陪着褚琢安一同去。
瑜安下车,混迹在人群之中,翘首望着在远处候场的褚琢安,心上跟着一起紧张。
宝珠:“小郎君苦练那么长时间,必定能过的。”
瑜安不求出彩,但愿能过就好。
正细想着,身后就传来小厮赶人的声音,她们主仆两人挪了挪步子,良久才知道来的那架马车下来的事徐静书和徐母。
徐静书的肚子已明显隆起,月份渐大,她行动也渐迟缓。
抬眼看去,瑜安轻轻颔首示意。
原以为徐母在场,徐静书是不会找她,没想到主动上前与她搭话。
“陪你弟弟来?”
瑜安点头,“你呢?”
“陆家的。”
她随口回。
瑜安了然,陆云舒还有一弟弟,计算着年纪也该参加考试了。
武举的场子她们进不去,就只能等在门外,瑜安就近转了几圈,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后,听见有学生出考场后,就出去等了。
她站在车头,并不凑在考场门口的前边,周围繁杂吵闹,立在一旁总是察觉一道暗暗盯着自己的目光,凭着感觉看去,熟悉的身影叫顿时屏住了呼吸。
纪景和回来了。
一身烫金的黑色披风遮住了全身,一顶折檐帽,许是光线不清,或是他又消瘦了许多,大半张脸都遮在了帽子下,叫人看不清他那张脸。
清冷,利落,周身的肃清气息逼人三分,哪怕匿身于人群深处,也令人难以忽视,一眼发现。
他瘦了,瘦了好多……
若不是她实在熟悉那道身影,是万不会认出来的。
刹那间,那道幽深的视线向她投来,仿佛一瞬就能将人吸进去般,她下意识回头躲开。
三个月未见面的人,只觉着恍若隔世,不光生分,更有几分难言的局促。
纪景和与徐静书并肩站在一处,像熟人叙旧的模样。
因门口马车的停放,被宝珠拉着去了别处的空地方。
瑜安收起心思,开始仔细寻找褚琢安的身影。
余光中,徐静书一时崴了脚,差点跌倒在地,旁边的纪景和不扶也就罢了,竟还侧身躲过。
徐静书身子重,若不是在旁的侍女眼疾手快,今日怕是要遭殃了。
徐母虚扶了一把,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旁边的人连扶都不扶,还不小心照看。”
这话看似是在指责徐静书身边的侍女,实则指桑骂槐说的是纪景和。
现下他被革职,久久不被皇帝起复,徐母也没什么好在乎他的。
作为曾经的师母,该说就说,没了计较的旁事。
徐静书听不下去,“母亲,是我自己没站稳。”
徐母瞥了眼,冷声道:“景和,也不是我说你,现下回来了,就该好好想写办法,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中,辜负了你老师教的一身本领,也不该埋没了身上的才华。”
纪景和似是听不懂她话里有话,恬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徐静书:“母亲,外面冷,你是长辈,不宜外面等着,你不若先在马车上待会儿,等会儿人出来了我叫你。”
徐母深深看了眼她,眼神不尽言语,抬脚走了。
“母亲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纪景和:……
徐静书收回视线,“既然是不放心她家的事,为何不直接去找,就在旁边。”
男人沉吟片刻,“我知道。”
不放心归不放心,眼下他已不是皇帝宠臣,人人敬畏的都御史,就算是担心,也帮不了任何忙,只能像今日这般远远看一眼罢了。
徐静书:“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纪景和:“无可奉告。”
徐静书:……
“也是,连她你都不说,何况是我。”她顿了顿,问出了压在心底很久的话,“你师兄呢?他还好吗?”
“师兄很好,九畹山的逍遥日子,无人不羡慕。”
不光逍遥,还富裕,名声在外的他,有谁不羡慕他的日子?
“他知道我的……”
“知道,凡是你的事情,师兄什么不知道,如今你已婚嫁,他不过问,才是礼节,他也不希望彼此之间纠缠不清,牵扯到旁人。”
于纪景和来说,牵扯到了瑜安;于徐静书来说,牵扯到了陆云舒。
她如今不光是有夫之妇,更是往后为人母亲的人,及时断绝才是好事。
不光是崔沪的意思,更是纪景和的想法。
酸涩涌上心头,有气哽在喉头发疼,徐静书咬着牙,见纪景和抬脚离开,才抬手将眼角的湿润拭过。
马车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陆云舒紧攥掩于袖下的手,面上却无半分波澜。
考场的事情结束, 徐静书就同陆云舒乘车回去了。
徐静书兴致不高,一路上一声不吭,连视线都未在陆云舒身上落过两回。
陆云舒深吸了口气, “久不见夫人回神, 今日可是遇上什么事?”
徐静书看向他, 随口道:“无碍。”
“方才我见夫人与纪小侯爷站于一处,可是说了什么, 纪小侯爷出走多日, 近日回来了?”
陆云舒语气轻快,若不是她一早看见他暗中传的那些信件,当真就以为他只是在与自己说闲话。
掩下心中的恶心,她装作没发觉他的虚伪,平声道:“不知道, 我也是今日看见之后才知道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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