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剑气纵横,灵力激荡。
在扬起的木屑和漫天飞舞的灰尘地遮挡下,沈闻霁捡起脱下的衣裙,身形微旋,手腕一抖,那件招祸的衣裙便被她精准地甩进了隔壁雅间的角落。
眼看战况愈发激烈,她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好,一个箭步冲到缠斗的两人中间,扬声断喝:“住手,有话好好说。”
剑光倏敛。
晏叙率先撤剑,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喘着粗气:“累死爷了……不打了不打了!谁爱打谁打!”
谢昀卿利落收剑,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逆着昏黄的烛光,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意,看不出喜怒的冷淡视线,流转在沈闻霁和晏叙身上。
沈闻霁穿着从未见她穿过张扬款式,衣领处微微散开,腰带松松垮垮垂在胯间,盘扣也仿佛匆忙扣上,甚至错乱了几个。
仔细瞧去,衣袍似乎还有被蛮力拉扯的痕迹。
她临时束发的男子发髻本就塌陷,方才这么一折腾更是松散开来,几缕青丝垂落颈侧,没入进衣衫内,平添几分凌乱遐想。
一旁的晏叙更是不堪,仅着一件单薄里衣,衣衫半敞,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谢昀卿蔑了他一眼,暗暗在心里讥讽:好一副勾栏做派,不愧是甲子号炉鼎。
多看一眼都嫌污秽。他视线冷然滑回沈闻霁身上,带着审视与试探:“此处,就你们二人?”
被谢昀卿这么盯着,她生怕露出什么马脚,忙不迭点头:“就我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
因慌乱而染上薄红的俏脸在灯光下分外鲜明,看起来还有些诱人,想要一
口咬在她的脸蛋上。
谢昀卿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眸色幽深。
又在撒谎,小骗子。
见他不说话,沈闻霁给晏叙使了使眼色:快点帮我圆场。
圆场他不太擅长,但火上浇油晏叙尤为娴熟。
他清清嗓子,故意拖长调子:“问什么问啊,我俩这衣衫不整,你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吗?兄台没必要刨根问底吧?”
沈闻霁:“……”
我让你圆谎,没让你造谣。
服了,好大一盆屎扣下来了。
她抢在晏叙说出更离谱的话前,急声澄清:“你放心我们不是在修炼,他也不是纯正炉鼎体质,我们更不是炉鼎和使用者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
天知道,她多怕谢昀卿误会她靠炉鼎修炼。想起自己曾放话若发现他与炉鼎纠缠,就让他身败名裂……换位思考一下,谢昀卿也绝对干得出来这事。
为了捍卫自己真材实料的实力,必须掐灭晏叙这把邪火。
晏叙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点头附和:“我们确实没修炼,我们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
沈闻霁:“???”
“两情相悦?”谢昀卿声音一顿,“你们不都是男子吗?”
“啧,谢兄此言差矣。”晏叙依旧嬉皮笑脸,“男子怎么了?断袖分桃古已有之。不信你问问闻霁,她是不是喜欢男子?”
沈闻霁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生怕晏叙再给她扣什么乱七八糟的帽子,她一把拉住谢昀卿的手腕,把人往外拽:“我这位朋友脑子有点癔症,他胡扯的,你见谅,有事我们出去说。”
谢昀卿手心微转,反客为主,修长有力的手指瞬间扣紧了她的手腕。他垂眸,目光落在她一身狼狈上:“你就……穿成这样出去?”
“我……”沈闻霁语塞。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衣冠不整的样子,确实丢不起这个人。
“连自己的衣服都穿不好吗?”谢昀卿微微俯身,凑近她,鼻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要我帮忙么?”目光扫过她身上的外袍,声音陡然冷了下去,“不过……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沈闻霁立马反驳:“胡说八道。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他的。”谢昀卿斩钉截铁,语气嫌恶,“全是他的味道,难闻死了。”
真是狗鼻子,每次都能通过味道分辨。
沈闻霁低头想嗅,却被谢昀卿抬手托住下巴,宽大的手指抵在脸颊,粗粝的指尖捏了捏软肉。
手感实在太好,谢昀卿不由自主舒缓了眉眼,低哑开口:“别闻,难闻。”
晏叙:“?”
喂!这礼貌吗?我还在这呢。
他小声吐槽:“凡夫俗子,不懂欣赏!我那可是上好的千年沉香熏出来的。”
无人理会他的抗议。
谢昀卿修长的手指已灵活地探向她胸前错乱的盘扣,慢条斯理地解开,粗暴地扯掉纠缠的流苏链子,手掌顺势搭上她的肩头,作势就要帮她脱下这件难闻的外袍。
沈闻霁警惕地护住胸口,蹙眉问道:“脱掉的话,我穿什么。”
谢昀卿打开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从一种素色崭新的衣服里,精准的掏出一件和他身上同款的水蓝色衣服。
沈闻霁眼睛一亮,伸手去接:“多谢,我自己来。”
谢昀卿却将衣袍搭在自己臂弯,并未立刻递出,状似随意地开口:“这件我穿过一次。”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她,“你不介意吧?”
“我……”
“毕竟。”他不等她回答,便慢条斯理地打断,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酸意和嘲讽,“旁人的衣服都穿得,以我们的交情,穿我的旧衣……想必更无妨?”
沈闻霁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咬牙道:“我当然不介意了。”
这家伙又阴阳怪气地揶揄她!气死了。
喧嚣热闹的南街,灯火如昼,人声鼎沸。
两个身着同款水蓝长袍,身姿出众的身影并肩而行,格外引人注目。
沈闻霁试探问道:“你怎么出现在茶社?”
谢昀卿偏头看她,昏黄灯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我看见一个酷似你的姑娘来到此地,我是寻她而来。”
“哈哈。”沈闻霁干笑两声,掩饰心虚,“原来如此,花灯佳节,谢公子定是与佳人有约。不过嘛,那茶社今日歇业,并无外人,更无女子。想必谢公子是认错人了。”
她脚步加快,试图溜走:“既如此,就不打扰谢公子赴约了,咱们就此……”
“等等。”谢昀卿长臂一伸,轻易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眸光幽深,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沈闻霁心上:“确有约。可惜……那位佳人似乎并无赴约之意,即便近在眼前,也佯作不识。”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畔,气息微拂,“你说,她这般行径……算不算是在戏耍于我?”
这话怎么感觉别有深意?好像意有所指。
她猛地停步,惊诧地看向他:“你……你该不会想说,是我约的你吧?”
“不然呢?”谢昀卿懒懒挑眉,眸底暗流涌动,“总不能是我骗你吧?”
“那可不一定,某些人心机深沉,罪大……”
“唰!”一封保存良好的信封被谢昀卿捏在两指间,递到了她面前,他似笑非笑地说:“这封信可是你给我的。”
“胡说!我从未……”沈闻霁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死死盯着那信封。
那材质、那纹路,分明与母亲给她的那封一模一样。
想起母亲今日的失约,难道母亲是借此引她与谢昀卿见面?
谢昀卿冷笑一声,将书信塞进沈闻霁手中:“你就是在戏耍我。”
沈闻霁方才那点理直气壮瞬间烟消云散,她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抱歉哈,可能是一场误会。这样吧,你尽管提要求,我尽量都满足你。”
“都满足我?”谢昀卿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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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科学研究表明,谢昀卿是一只小狗,原因如下:
一、被酥酥打了会报复性地咬回来
二、占有欲过高,似乎有点领地意识,想把喜欢的东西都沾上自己的气味。
三、狗鼻子很好使,总是能闻到其他人的味道(bushi)
四、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所以他是。
五、想不起来了。
六、以上都是作者造谣的[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七、作者好像累鼠了,需要收藏/评论/灌溉/投雷任意一个才能复活,请助力作者复活,感激不尽。
叮咚——复活作者成功!感谢您的助力~(随机掉落礼包:作者对您的爱*1)[红心][红心][红心]
在火车上弄了定时发表,希望网络正常能按时发出去,要是没准时,我先滑跪道歉[求你了][求求你了]
轻笑声如同羽毛滑过,带起阵阵痒意,沈闻霁耳尖发烫,心头警铃大作。
“你确定吗?都能满足我?”谢昀卿重复着,低沉的嗓音在喧嚣灯市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慵懒但危险的磁性。
他倏然停下脚步侧身,颀长的身影在灯火中投下一片阴影,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其中。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沉沉地睨过来,目光如有实质,黏在了她身上。
夜晚的风带着微凉的潮湿,卷起衣袂与发梢,却吹不散内心的燥热。
沈闻霁表情停滞了一瞬,她有些发懵,总感觉谢昀卿的话藏着别有用心的深意。
“我……”她回过神,声音干涩,试图守住底线:“话虽这么说,但你如果让我杀人放火,我还是要考虑一下的。提要求要在合理的范围内,不要无理取闹。”
“噗……”谢昀卿弯起眉眼,摇曳的灯光从他深邃的眉骨淌下,一双含笑的丹凤眼撞入沈闻霁的眼帘。
在两人中间这昏暗狭小的一隅内,谢昀卿背着光,将花灯长
河隐在身后,唯独面庞能看清楚些。然而,他敛着细碎光亮的眼眸,却比花灯更耀眼。
谢昀卿抬手捏了捏沈闻霁的耳垂,她惊地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他贴近的脸,懒散的声音缓慢地响起:“怕什么?我提的都是小要求。”
“谁说我怕了?”沈闻霁梗着脖子反驳,声音故作洪亮,身体却诚实地往后悄悄挪了半步。
手腕猛地被温热的大掌擒住,谢昀卿稍一用力,便将她拽得一个趔趄,重新拉回那片属于他的阴影之下。
他低笑出声,气息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那你躲什么?”
沈闻霁恼羞成怒,一把甩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磨牙:“你到底说不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再磨蹭,想许愿就去找观音菩萨吧。”
“啧,”谢昀卿挑眉,不恼反笑,“这就是你补偿的态度?”
这厮拐弯抹角就是不说清楚,肯定是憋着什么坏。
沈闻霁被他这慢条斯理的调子弄得心浮气躁,索性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地冷声道:“我看还是替你杀人放火来得痛快。说吧,想杀谁?我这就去。”
“没这么严重。”谢昀卿忽然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
微凉的触感如同电流窜过,沈闻霁惊愕地睁大双眼,所有的话都被咽回了喉咙。
谢昀卿的手指并未停留太久,只是在她唇上极轻地按了下,便缓缓滑下,最终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
他的拇指在她脖颈脉搏处轻轻摩挲着,仿佛能轻易掌握她的生死。
沈闻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家伙不会让自己用命赔偿吧?
她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已悄然凝聚起致命的灵力,法诀蓄势待发,只等谢昀卿的下一步行动。
预想中的雷霆一击并未到来。
只见谢昀卿微微倾身,灼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撒在她的耳廓上,他勾起唇角:“我的要求很简单……”
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曾和别人有纠葛,此刻却被他外袍笼罩的里衣,眸色微冷,声音低哑带着蛊惑:“把这件沾染了别人气息的里衣脱掉。”
沈闻霁:“!!!”
“脱掉?在这里吗?”她一脸见鬼的表情,谢昀卿到底是什么怪癖?居然和她的衣服过不去。
“……”谢昀卿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良久,额角似乎有青筋隐现,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在大庭广众下宽衣解带?”
沈闻霁:“???”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到底让不让脱?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谢昀卿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找个封闭隐秘的地方,不准在这。”
沈闻霁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我回家一定脱下来。”
谢昀卿眉梢一挑,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幽光,慢悠悠地补充道:“要在我面前脱。”
沈闻霁呼吸一滞,她里衣之下……只有束胸和薄薄的衬裙。在他面前脱下里衣,不就等同于自曝身份吗?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拢紧身上属于他的宽大外袍,不忿道:“凭什么?”
“我要亲自监督,以防某个小骗子,糊弄我。”
沈闻霁咬牙道:“别做梦了,谢昀卿你别太过分。”
“哦?”谢昀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妥协地点头道:“那好吧,我换一个。”
沈闻霁刚松半口气。
“你送我一个礼物吧。”他慢条斯理地说。
“礼物?”沈闻霁愣了片刻,狐疑问:“就只有这个吗?”
谢昀卿唇角微勾,带着戏谑:“怎么?觉得太容易了?怕我吃亏?”
“没没没。”沈闻霁连忙摇头,她巴不得轻松一些,不过该有的诚意还是得有,她抬眸认真问道:“你想要什么?”
“唔……”谢昀卿思考片刻,突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问题:“你给那个炉鼎安余送了什么?”
安余?哦。是晏叙的化名。
对上人名后,沈闻霁蹙眉:“我不是说过吗?是别人送给他的,我只是转交。我都快忘记这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只是转交?”谢昀卿温和一笑,反问道:“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个礼物与你毫无干系吗?”
沈闻霁抿唇,沉默是无声的回答。
谢昀卿眼底的笑意消散,冷声道:“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就要这个,要和他同款。”
沈闻霁脑子短路了片刻,同款?这可不兴送啊啊啊啊。
送给炉鼎的木盒里可都是合欢宗的特产,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怎么送给谢昀卿?会被他骂变态的吧……
她五官皱成一团,难为情地说:“要不然你换一个?这个确实不太方便……”
“呵,不太方便?”谢昀卿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舍得给我送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闻霁哽住,百口莫辩。
谢昀卿打断她,嗓音染上几分刻意为之的委屈,控诉般低语:“虽然我们自幼相识,虽然你从未送过我礼物,虽然……”
“停停停!”沈闻霁被他这矫揉造作的腔调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地打断:“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我送,你就敢要吗?”
“那是自然。”谢昀卿都没犹豫,秒答应。
沈闻霁:“……”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他敢应她不敢送啊。
难道真的要送玉势、薄纱衣饰、春宫图……吗?
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随便找个东西应付一下得了。
沈闻霁故作纠结,然后猛地一拍手掌,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你如此想要,那我就送你……”
谢昀卿莫名有些期待。
她继续道:“送你,我最爱吃的红豆酥。”
谢昀卿沉默:“???”
不可置信地问道:“你送他的也是这个?”
“对!”沈闻霁仗着谢昀卿肯定不知道,回答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你要不要?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许耍赖。”沈闻霁从宽大的袖袋里翻出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包,摇摇摆摆地在谢昀卿眼前晃了晃。
“你居然随身携带吗?”谢昀卿接过红豆酥。
“哈哈。”沈闻霁干笑地解释说:“是啊,因为我特别喜欢吃。”
喜欢吃不假,但随身携带并不是每天都是。主要是因为她今日出门走得急,饭没吃几口,于是便从桌子上带走了母亲特意给她准备的红豆酥。
母亲的手艺可是一绝,她还没舍得吃呢,倒是便宜了谢昀卿。
谢昀卿笑道:“多谢,我回去一定吃,我很好奇让你魂牵梦萦的究竟是什么味道。”
好不容易忽悠完眼前的大佛,沈闻霁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母亲。她先去茶社取回了脱下的衣裙,找晏叙坑了几笔器物损耗费,最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合欢宗。
刚灌下两口冷茶,灵栀便带来了母亲召见的消息。
沈闻霁马不停蹄地赶到母亲寝殿。一进门,便见母亲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一块红豆酥。
见她进来,母亲忽然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最是偏爱这红豆酥。”
沈闻霁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她先问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母亲,您今日为何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