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青涩(弦芒)

江禁瘾眨眼回神，赶忙咬了一口冰淇淋，低温裹挟着湿润的口腔，刺激他敏感的神经，面部下意识扭曲。
桑烟将少年的窘迫的一幕看在眼里，上挑的狐狸眼泛上笑意，“江禁瘾，你也太不小心了。”
江禁瘾扭曲一瞬的脸瞬间恢复，闻言只是扬唇笑笑。
两人说说笑笑吃着冰淇淋，还差几步就要跨入书店时，听见一声着急地叫喊声。
“快抓小偷啊！抓小偷——”
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从桑烟眼前划过，像是疾风般，刮起一阵灰尘。
他身后一位中年妇女紧追不舍，满脸焦急。
桑烟生于警察家庭，从小在大院长大，面对小偷小摸的行为难以容忍，更何况当街抢劫。
将半个冰淇淋往江禁瘾手中一塞，拔腿追上去，速度快到江禁瘾都来不及反应。
少女身手矫健，后背的书包摇摇晃晃，直接被她一把扔下，灵活躲避行人，一步步接近力气即将耗尽的小偷。
江禁瘾一手抓着两个冰淇淋，一手捡起地上滚满泥土的书包，迈着大长腿追了上去。
没等他彻底追上桑烟，只见她抄起一旁绿化下的石头，砸向小偷，精准打击他的小腿，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手中抢的皮包也滚落。
桑烟一脚踩在小腿的背上，正要弯腰擒住他的手腕，只见他侧过身，伸手想要抓住少女的脚腕，被不远处砸过来的书包止住企图。
“嗷——嗷——”
书包的重量可不轻，直接将小偷的手腕弄成骨折，顾不得背上的那只脚，疼得生理性眼泪都出来，满地嚎叫。
几个路人见状围了上去，成年大汉控制住小偷，还有人打电话报警。
后面追上来的中年妇女气喘吁吁，捡起地上的包，赶忙查看里面的东西，见东西都还在，松了一口气。
桑烟抓小偷的整个过程她都瞧见了，抓住她的手，止不住感激。
“谢谢你啊同学，要不是你这个救命钱就被抢走了。”中年妇女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抓着桑烟的手越发紧。
桑烟忍不住吃痛，眉头拧起，江禁瘾见状冷声道：“阿姨，你把她的手弄疼了。”
中年妇女红着眼睛，意识到太用力，赶忙道歉：“对不起啊！小姑娘，对不起。”
“没事的阿姨，你平复一下情绪，我们先走了。”桑烟说完，赶忙拉着江禁瘾离开事发地。
倒不是怕这位中年妇女情绪激动，而是怕等会儿警察来了，她和江禁瘾会暴露。
这片辖区的公安局刚好是王队他们警局，大家都认识桑烟，等会儿警察来了，肯定传到桑平的耳朵里。
她可从来没和桑平提起过江禁瘾，既然江禁瘾目前不想和她家里人见面，那她也会尽力避免。
桑烟追了一路，满头大汗，江禁瘾狼狈的样子不比她好多少。
右肩挎着一个黑色书包，胸前背着白色书包，一手一个化得差不多的冰淇淋，莫名有些滑稽。
桑烟见状忍俊不禁，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江禁瘾这么狼狈。
上次小巷子打架是阴狠的帅气，现在莫名透着两分傻气，倒是平易近人。
“你的冰淇淋化了。”江禁瘾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冰淇淋上部分面目全非，液体流淌到了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只剩下甜筒部分看起来完好。
“没事，照样可以吃。”桑烟没有洁癖，伸手接过，咬了一大口，满脸弥足。
江禁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而扫视她身上，见没有外伤，心里松了一口气。
“下次别这么冲动。”江禁瘾欲言又止许久，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好在那个小偷没有携带尖锐武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桑烟没放在心上，敷衍点头。
江禁瘾见此就知道她没有听进去，只能暗暗在心底记下，下次这种情况他要及时反应，不然她肯定往上冲。
两人折返回书店，买完彩纸，走到抓小偷的地点时，小偷已经被警察带走，围观群众也早已散开。
隐约能听见周边的商铺有人在谈论街上发生的事情，目睹全程的围观者绘声绘色地讲述刚才一位高中生徒手擒住小偷的画面。
在围观者的口中，少女好似被赋予了神的力量，不断美化，赞美不绝于口。
桑烟本就红润的面颊添上一层薄红，有些害羞。
对于直白地夸赞有些无措。
脚步明显放快，江禁瘾也听见了他们的话，见桑烟走得飞快，心里有了几分猜想，眉眼染上笑意。

第67章 逃不过的饭局
昏暗的暖黄色灯光照着小巷一角，细腻的光线散发，空荡悠长的巷子多了几分暖意。
光影错落，一扇老旧的木门边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姿势板正，看着十分有气场。
江禁瘾垂着头，慢慢踱步往家，轻缓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在空寂的巷道显得格外清晰。
站立在门边的男人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侧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头戴白帽，身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缓缓凑近，身影颀长，比三年前高了不少。
“江禁瘾。”
少年还未走近，桑平出言喊出他的名字。
江禁瘾猛地抬头，视线精准的落在不远处男人身上，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声音，身躯猛地一震。
他没料到桑平会出现在这里。
桑平见他愣在原地，微微扯出一抹笑容，爽朗笑道：“怎么不认识桑叔叔了？”
他今天打电话去孤儿院，才知晓江禁瘾在云市一中念书，又联系学校校长，找到班主任，才知晓他的住址。
江禁瘾垂下眼眸，收敛意外的情绪，走近后轻声开口：“桑叔叔好，您怎么来这里了？”
他和桑平终究是多年未见，早已变得陌生，客气且疏离。
不用多猜，江禁瘾知道这个地址是谁给桑平的，除了老李头没有第二个人。
像他这种情况特殊的学生，苏院长早就找过老李头帮他安排住校，是他后面找老李头提出来住在外面。
老李头也清楚他和室友的关系不融洽，在保证他安全的前提下允许他住在外面。
桑平像是早就料到他平静的面容，没有感到尴尬和意外，依旧笑意满满，“来看看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江禁瘾闻言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插入锁孔，推门进入，长臂往右边墙壁一伸，“啪”一声，白炽灯光照明室内。
桑平一眼望去，整个房间落入眼底，一室一卫，老旧简单的家具，几乎灰黑色的物品，黑沉压抑，空荡荡的房间，看着毫无人气可言。
进入室内，没有窗户，隐约能感受到一丝潮湿，渗入骨髓。
江禁瘾搬了把椅子让桑平坐下，转身拿起餐桌上的电热水壶给他倒了杯水。
“桑叔叔，只有白开水，别介意。”江禁瘾将黑色的杯子递给桑平，紧接着坐在床沿边。
他这里从未来过客人，没有多余的椅子。
少年面色平静从容，也不开口说话，静静等着桑平喝口茶润润喉咙。
桑平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怕下次抽不出空，就一直没有离开等他回家。
喉咙早已干得冒烟，一杯水没两下就见底，江禁瘾见状想起身再给他添水，桑平摇摇头拒绝。
“我这次找你，主要是你已经高三了，我想看看你的情况，前几年因为太忙，一直没有再去孤儿院看你。”桑平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桑平除了前两年，以前几乎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看江禁瘾一趟。
江禁瘾闻言点点头，语气平淡如水，言简意赅，“这几年过得还行。”
桑平习惯他寡言少语的性格，毕竟小时候的他一直如此，话题一转道：“你在云市一中念书，离我家这边也近，平时要多过来走动，我和你代曼阿姨也好多照顾你。”
以前江禁瘾住在孤儿院，离这边距离挺远，他和他们家的走动不多，可是现在正值高三关键时刻，他也在云市一中念书，桑平难免想多照顾他一些。
“我以后有空一定上门亲自拜访您和阿姨。”江禁瘾一如既往搪塞道。
桑平是个急性子，直接道：“等什么以后啊！就这周五晚上吧，你到我家来吃饭，我和你阿姨好好招待你。”
“别跟叔叔推辞，就这么定了，我加你个微信，到时候把家里地址给你。”
江禁瘾欲言又止，见桑平敲定，也没再多说，掏出手机，和桑平加上微信。
垂眸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地址，他唇角露出一抹无奈。
看来是逃不过。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主要是桑平关心江禁瘾的近况，不论是生活近况，还是学习情况，都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生怕漏下信息。
知道少年是年级段第一，桑平感到欣慰，心底萌生出一个想法，抬眼看了看少年，终究没有说出口，打算再斟酌一番。
见时间差不多，桑平也没有多逗留，离开了江禁瘾的出租屋。
随着桑平离开，屋子再次静下来，少年的心却没有平静。
江禁瘾直愣愣坐在床沿边，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头顶的灯光落在少年身上，恍如白昼，他在光影里越来越清晰。
半晌，江禁瘾点开手机，罕见地进入桌面角落里的购物软件，翻找合适的礼品。
另一边，回到家的桑平直接进入房间，坐在化妆凳上，朝着床上躺着看手机的王代曼开口：“我今天去见江禁瘾那个孩子了，人和以前没多大变化，看着和他父亲不是一路人。”
王代曼闻言立马放下手机，关心问道：“他现在学习和生活怎么样？”
“在一中念书，成绩长年位居年级第一，现在自己租房子在外面住。”
“他自己一个人住外面，还是高三，恐怕照顾不好自己吧。”王代曼心思细腻，抓住重点。
在孤儿院至少有专门的人做饭，营养不成问题，高三关键时刻独居在外，肯定难以兼顾到生活质量。
桑平明显也想到了这点，再联想到刚才看到的生活环境，心里的决定仿佛坚定了一些。
只见他看向王代曼，用商量的语气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你看要不要把禁瘾接到家里来住？今天我去看了他住的地方，在老城区，房间潮湿压抑，连个窗户都没有。”
这个提议他其实考虑了一路，到现在都没有定下。
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了。
王代曼闻言眨了眨眼，“我觉得不太好，一是，禁瘾他不一定愿意，二是，烟烟和他年纪相仿，突然家里多了一个同龄的男生，烟烟恐怕会不太适应。”
“而且我们一家和他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感情也不深，总归是不太方便。”
桑平抿唇犹豫，低头沉思。
王代曼见状道：“要不这样吧，我们给禁瘾在家附近找个好点的房子，这样平时可以照顾到他，提高他的生活质量。”
“他和烟烟都是高三学生，平时也能多加交流，多个学习伙伴。”
桑平轻轻头，低声呢喃，“这倒是个好主意。”
“那你找禁瘾聊聊，他要是愿意，我就找人问问有没有房子。”王代曼作为教师，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也渗入到生活中。
“行，我明天给你答复。”桑平没有时间找房子，只能交给王代曼负责。
他们家一向如此，他守护人民安全，她负责身后安宁。

周五放学，桑烟和江禁瘾照常补习完功课，慢悠悠朝着家的方向走。
“你怎么大包小包的？”桑烟看着江禁瘾手中拎着的一箱燕窝，一盒茶叶。
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自己吃，倒像是送人的礼物。
江禁瘾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走吧。”
见他不想说，桑烟也就没有多问，以为他是要拿回孤儿院。
本身江禁瘾周五晚上要回孤儿院，桑烟不想让他送她回家，可是他就跟铁了心似的，生气也赶不走。
送到大院门口，江禁瘾便止住了脚步，看着桑烟进入后，站了几分钟，才往里走。
“爸妈，你们怎么今天都在家啊？”桑烟有些意外，周五晚上王代曼在家烧饭不奇怪，奇怪的是桑平准时下班在家。
她重生回来之后，这也仅仅是第二次。
桑平露出一个笑容道：“等会儿有一位客人要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桑烟了然地点头，将书包放回房间后，出来跟着在厨房帮忙。
王代曼已经弄得差不多，就剩下最后一个青菜没有炒，见状将她赶出了厨房，免得碍手碍脚。
“咚咚——”
桑烟刚走出厨房，门被敲响，干脆顺手走过去打开。
入眼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过来了，桑烟眼神诧异。
没等她的话问完，桑平走了过来，看清门外的人后，笑容更加灿烂，“是禁瘾来啦！赶紧进来。”
“桑叔叔好。”
一头雾水的桑烟眼看着面前的两人寒暄，愣在玄关处。
桑平见此，赶忙介绍道：“还没给你介绍呢，这是我女儿桑烟，这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客人，叫江禁瘾。”
在厨房的王代曼也走了出来，笑道：“老桑，还要你介绍啊！他们两个小时候也不是没见过面。”
江禁瘾有眼色看向王代曼，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禁瘾这几年长高的不少，都比你桑叔叔高了。”
“还真是。”桑平下意识比了比身高。
“你和烟烟倒是凑巧，直接前后脚进门。”王代曼笑道。
说起这个，桑烟和江禁瘾面色稍显不自然，目光在空中交汇，感到一丝紧张。
明明没做亏心事，却莫名觉得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尤其是缓过神的桑烟暗中瞪了江禁瘾一眼，眼神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能看出她的不高兴。
一路上江禁瘾都没说他要来她家。
桑平是缉毒警察，对于气氛的变化十分敏感，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有情况。
“你们两个已经见过面了？”
“我们是同班同学，也是同桌。”江禁瘾已经换好拖鞋，黑色的球鞋整整齐齐地摆在桑烟那双小白鞋旁边。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看着莫名和谐。
“这么有缘啊！”王代曼感叹，“赶紧进来，可以开饭了。”
江禁瘾将手中的礼物递给桑平，“叔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桑平看清他手中的东西，眉头微拧，“费这个钱干什么，你还是学生，哪需要你送礼。”
燕窝和茶叶看着都挺贵，他还是个学生，这得攒多少钱。
“没关系的叔叔，这是院长奶奶吩咐我拿过来的。”江禁瘾怕他们不收，撒谎道。
“苏院长也真的，这么客气。”王代曼见几人挤在门口也不是一回事，赶忙收下礼物，让他们进来。
桑平进入厨房帮王代曼做收尾工作，桑烟和江禁瘾两人坐在沙发面面相觑。
“你瞒着我干什么？”桑烟瞅了一眼厨房，刻意压低声音道。
她说一路上江禁瘾出奇地安静，感情在这里憋了个大招。
江禁瘾藏在心底的紧张渐渐消散，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登门，不论用哪种身份，他都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不是故意瞒着她，而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想不到有点变成惊吓了。
见江禁瘾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桑烟抿了抿唇，刚想再说些什么，王代曼和桑平从厨房出来，招呼两人吃饭。
桑烟见状只能咽下那些话，气鼓鼓起身去吃饭。
江禁瘾面露无奈，有些无措，对于她生气，好似没有解决的方法，现在更没有机会。
四人坐在餐桌上，王代曼笑着给江禁瘾舀了一碗汤，“不知道你口味如何，上次烟烟带去学校给同学的豆腐鲫鱼汤说很好喝，就给你做了这个，还能补补脑，高三学习压力大。”
“谢谢阿姨。”江禁瘾看了眼碗里的鲫鱼汤，看向对面坐着的桑烟。
不只是少年的目光太过炙热，少女面颊染上一份红晕，躲避他的视线。
“对了，你们两个是同桌，那就是已经认出对方了？”桑平突然问道。
他以前带幼儿园时期的桑烟去过孤儿院，当时从苏院长那边得知江禁瘾独来独往，还被院里的其他小朋友欺负，他就想着带桑烟去，说不定能交个朋友。
想不到两个小孩子相处融洽，仅仅见过三面，就将对方记在心中。
可惜后来桑烟去乡下生活，两人没再见过面，好似都忘记了小时候这个玩伴。
“没有。”江禁瘾矢口否认，脸不红心不跳。
他不想让桑平他们知道他怀着目的来到云市一中，接近桑烟。
桑烟疑惑，却没有拆穿。
桑平有些感慨，“也对，你们当时都还小，早就将对方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