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畜生,对得起我妹吗?她当时才12岁,我们全家得罪你什么了?!”
徐文豪生着气,他站起身子,抬腿就要又要冲着郑召龙的肩膀踹过去。
徐闻洁赶紧抱住他:“哥,冷静。”
郑召龙没骨气地直接瘫倒在地上。
姜颂禾和姜酩野淡漠地盯着他,没有任何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得到徐闻洁的安抚,徐文豪的脾气消了不少,他喘着生气过后的粗气:“郑召龙,你怎么不去死啊。”
郑召龙默默地不吭声。
徐文豪继续说:“是,在你心里,你确实没有杀人,也没有触犯法律,你只是轻轻地发泄了一下自己生|理上的需求,顺便造了些谣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你的造谣,我妹妹被学校同学排挤,被村里人欺负,平时走在路上,都有很多人指着她议论。”
“她一个女孩子,生活在这个年代本就不容易,你——为什么还要诋毁她啊!”
徐文豪撕心裂肺地吼着,随后*他又一次冲着郑召龙的肩膀踹了一脚。
他调整板机,双目瞪得通红:“现在!就让我送你这个畜生下地狱。”
“唔唔唔……”郑召龙被吓得直蹬腿。
“哥,我来。”说着,徐闻洁一边死死地盯着郑召龙,一边将手枪从徐文豪手里拿过来。
“畜生!当初要不是你,我们家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根本不会被逼着退学,我爸爸也不会在课堂上被流言蜚语气死。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不知是出于即将手刃仇人的激动,还是出于第一次杀人的害怕,徐闻洁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抖颤。
“那你也不应该杀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吧!”一直不吭的姜酩野喊了句。
“什么意思?”徐文豪警惕着问。
“郑永香是你们杀的吗?”姜酩野严肃着问。
“她……她死了?”徐文豪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他崩溃地大吼,“你骗人!你和郑召龙这个畜生是一伙的,你们的话都不可信!”
姜酩野观察着他:“你们没杀她?”
“没有!我怎么可能杀永香?”徐文豪否认道,“她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子,我们就算再恨郑召龙也不可能杀她啊。”
“那你们为什么绑架郑永香?”姜酩野继续逼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徐文豪有些慌了神,他把徐闻洁举着的手枪按下去,不确定地小声呢喃道:“永香……郑永香真的死了?”
“嗯。”姜酩野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徐文豪本就不稳定的情绪接近崩溃,“我们放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啊,她说她终于要自由了,她要追寻自己的人生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呢。”
徐文豪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一旁的徐闻洁:“对吧,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吧。”
“嗯。”徐闻洁点了下头。
“郑召龙就在这里,一点反抗能力没有,什么时候枪毙他,是你们的自由,不过……”姜酩野顿了一秒,道,“不过我觉得趁着这个时间,你们可以先把你们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
“对啊,这样我们去警局帮永香抓凶手的空儿,你们还有充足的时间让郑召龙这个畜生死一百次。”姜颂禾急忙附和道。
“唔唔唔……”郑召龙盯着姜酩野,发出反抗的声音。
“二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我们两个兔崽子冷血无情,不懂得知恩图报,救助亲人嘛。收音机播放的武侠小说里,反派经常说这种话。不过,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
“别挣扎了,你死定了!”
姜颂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彻底把郑召龙惹毛了:“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才狗日的呢,敢骂我?”姜颂禾伸长腿,报复性的踹他肚子上,“我去你的。”
说完像是不解气,姜颂禾仰头盯着徐闻洁道:“美女姐姐,我忍不了了,赶紧一枪崩了他。”
“你要是不敢,那就放着我来!”
“唔——”郑召龙疼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闻洁,等会儿。”徐文豪拦住她。
“哥哥,我没想开枪。”徐闻洁仰头回答道。
“你们说会去警局,把我们的所说的话都告诉警察,对吗?”徐文豪不确定地问。
姜酩野:“对。”
姜颂禾:“但是你得先把我们放了。”
“我们本来就没想绑住你们。”徐文豪道,“是你们出现的时间不对。”
“我们先讲永香的事情吧。”姜酩野催促道。
“其实提起我们和永香的渊源,还应该从我父亲死后说起……”徐文豪缓缓道。
“我父亲是一名中学老师,平时教学严格,尽职尽责。他所带的班级年年都是学校第一。所以,每年都会有不少望子成龙的家长买通关系,只为了让自家孩子可以进到他的班级里读书。”
徐文豪苦笑了下:“因为国家包分配。一旦他们的孩子学习好了,就可以上中专或者大学,那么他们的家族后代就有可能脱离土地,拥有一份稳定工作。”
“而那一年,我爸因所带学生成绩太好,再加上性格古板、不善交际,遭到了很多同校老师的抵触,他们以各种理由,要求校长把其他班里不听话的学生都转入我爸所带的班级。”
“所以,那么一年,我爸班级里的学生人数竟然达到了70人,其中不务正业的学生占到了50人。”
“因为他们年纪小,根本不想学习,再加上天生不听训,我爸没少给他们留堂补习功课,”徐文豪道,“有一次,我爸为了能讲透一个知识点,把他们留夜到了晚上八点。”
“也是在那一天,我妹去给他送饭的时候遭到了郑召龙的猥|亵。”
“猥亵内容就不需要我详细描述了吧。”徐文豪缓缓道。
“不需要,”姜酩野说。
徐文豪沉默片刻,继续说:“后来,我爸和我妹妹,没少遭到村里和学校学生的歧视。我爸也因此被气到心脏病发去世了。”
“然后呢。”姜酩野继续问。
徐文豪道:“然后我妹就成了村里人人喊打的对象,甚至后来她承受不住舆论压力退学了。再后来,她好不容易到了年纪,找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对象。我挺喜欢那个男生的,性格踏实,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脾气。”
“我原以为这就是我妹妹的良缘,所以为了我妹妹的幸福,我拉下脸主动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到了男方家里,想让他们的婚事早日提上日程。结果谁知,男方的父母却把我挡在了门外,并说他们不喜欢我妹妹,说我妹妹不检点。”
“我当时一个上头把男方的父母打了,直到那个男生出来才劝住我。后来我一深问才知道——男方父母前些天去村子里打听过我妹妹,村里一些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们,就把前些年我妹妹的谣言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们。可偏偏他们真的信以为真了,我原以为他们只是老一辈人的封建思想,是个例。可就连我妹妹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对这个谣言深信不疑。那一刻我知道,在这个年代,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有的时候比匕首还伤人。”
作为听众,姜颂禾面露凝重,但她没有插嘴打断他。
“这门亲事黄了以后,为了证明我妹妹并非他们口中那么不堪,我拼命的联系媒婆,让她们帮我妹妹物色好的人家。可媒婆一听说我妹妹的情况,介绍了一群死老婆的老男人,”徐文豪恶狠狠道,“侮辱谁呢。”
“为了报复郑召龙,我刻意接近郑永香,就是为了让她爱上我,然后跟我私奔。我就是想让郑召龙也尝尝,全家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我也还想让他的女儿感受一下被人毁掉婚事的滋味。”
徐文豪苦笑了下:“起初,我想着郑召龙这种人渣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无非就还是一个继续扰乱社会的女版人渣而已。”
“我以为我不会内疚,因为我这是为民除害。”
“可是,在后来的接触中我发现永香内敛,温柔,可爱,又很听话,和我想象中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她告诉我她不喜欢她爸爸,因为她爸爸从来没把她当人。”
“就连我们的那次初遇,都是她爸爸领着她去认识男人的。她告诉我,从小到大,郑召龙只是把她当成卖掉还钱的工具!不让她上学,一到年纪就领着她参加各种酒局,只是为了让她早一点让有钱的男人看到,卖掉换钱。”
“所以我本能地有点心疼这个姑娘,我们家经历过一次郑召龙的骚扰就被搅得天翻地覆。而她长期和郑召龙生活在一块儿,她所承受的痛苦又怎么会轻得了呢。”
“最后,我实在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在永香跟我说她要在结婚那一天跟我私奔的那一刻,我跟她坦白了真相。”
“我原以为她会讨厌我,甚至呼我一巴掌或者骂我一顿,可她都没有做。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下,说‘我一早就知道,但是还是很开心,你能跟我坦白。’……”越说,徐文豪的声音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哽住了,他继续道,“后来,她说既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怪我,但是让我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姜酩野急促着问。
“她让我帮她在结婚当天逃出来。”徐文豪说,“她说她受够了被物化,也受够了被郑召龙管教,她更不想让徐文豪得到一分钱。所以她就想着让自己假借失踪去别的城市闯闯。”
“但是因为她妈妈从小到大都特别疼她,永香为了不让她担心,特地叮嘱我让我不要把事实说出去。她说就让她妈妈误以为她和我去别的城市幸福生活了就好。”
“至于后面警察的问题,她说也不需要我担心,因为她妈妈一定不会报警,并且她也不会让其他人报警的。”
姜颂禾沉默。
是的,先前邱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说完,徐文豪也没有再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呆呆的,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般。
一瞬间,整个坟场安安静静地,一声鸟鸣都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地看着徐文豪,像是期待他还能继续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徐文豪才缓缓道:“事实就是这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姜酩野继续问:“所以,当时你们确实是和郑永香商量好,要在婚车路上把人劫走吗?”
“对。”徐文豪如实回答。
“你就这么相信郑永香的话?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万一郑家真的报警,你们会怎么办吗?”姜酩野继续问。
“想过,”徐文豪道,“并且先前我们早就想好了,等我们杀了郑召龙后,我们也死在这里,给父母守葬。”
“怎么死在这里?”姜颂禾冷不丁问,“用你手里这把枪自杀吗?”
“可它是把仿枪啊,杀不死人的。”
第46章
“怎么可能是仿枪,这枪是我从一个猎户手里买的,”徐闻洁不敢相信地抢过徐文豪手里的枪身说,“他明明跟我保证过,绝对是真枪啊。”
“确实真枪啊,他没骗你们啊,”姜颂禾解释,“真实存在的枪嘛。”
“不过他在卖给你们的时候,应该没保证过能打死人吧。”
“没有,”徐闻洁老老实实地说,“我们没敢和他说,我们要用这把枪杀人。”
好实诚的孩子。
姜颂禾刚要继续说些什么,突然面前一个人影腾地跳起来,他拿着一块儿石头朝着徐闻洁的方向扑过去。
“哎——危险!”姜颂禾本能地喊了句。
“妈的!老子杀了你。”说着,不知何时挣脱开束缚的郑召龙爬起身子冲上前。
“闻洁小心!”徐文豪一边喊着,一边快速用身体挡在徐闻洁前面。
感受到怀里的徐闻洁身体有些颤动,徐文豪本能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许久,想象中的痛感并未袭来。
徐文豪缓缓松开徐闻洁,他下意识地向着郑召龙的方向看了眼。
刚巧,他刚好看到姜酩野正一脚将郑召龙踹倒在了地上。
姜酩野的力气很大,脚面和脚尖刚好踹到郑召龙的肚子上,稳准狠的动作,让他一脚就能直击郑召龙的要害。
“唔……”郑召龙疼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最后有些没站稳,他一个后仰倒在了地上,就连手里握着的石块,也不自觉被他甩了出去。
看看倒在地上疼痛到扭曲着身体的郑召龙,又看看姜酩野没有任何约束的动作,徐文豪震惊到有些说不出话来,他问:“你……你怎么挣脱开的?”
“我们不是绑得挺紧的吗?”
“是挺紧的啊,”姜颂禾胳膊一偏,露出自己被绑住的手腕,她灵活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但是手还能动啊。你们是第一次绑架别人吧,先前有没有采访过有经验的前辈?”
“如果你采访过就会知道,绑架别人的时候呢,尤其是绑架的两个人相互认识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他们彼此的手碰到?”
“因为——他们会相互解绑啊!”
没等徐文豪说话,正在蹲下身子帮她解绑的姜酩野先一步弹了下她的脑袋:“就你话多。”
姜颂禾瞅着他。
姜酩野快速给姜颂禾解开绳子,并把她扶起来。
姜颂禾一个蹦跳灵活地站起身子,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槽道:“身上搞得这么脏,回去又得让邱女士骂死。”
“身上不脏,你也会被骂死,”姜酩野吐槽道,“你应该提前做好回家赴死的觉悟。”
“呸呸呸,你在坟场说这些话吉利吗?”姜颂禾不服气地说。
姜酩野不搭理她,他觑了眼躺在地上,疼到扭曲的郑召龙,随后对着徐文豪他们说:“事情的经过,我们警方了解得差不多了,按照流程,你们还需要去警局录个口供。”
“警方?”徐文豪再次瞪大了眼睛,他抬起手,慌乱地用食指在俩人身上来回摆动着,“你们是警察?!”
“对,我……”
姜颂禾刚要回答,姜酩野手疾眼快地把她按了回去。
“准确来说,我才是警察,她是我妹,是个学生。”
说着,姜酩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警察证。
他单手撑开,简短地回答:“京祁市刑侦大队一队队长姜酩野,负责调查郑永香的案子。”
“可你们刚才不是说,你们是这个畜生的外甥吗?”徐文豪问。
“对,我们确实有这一层关系。”姜酩野不遮掩地回答。
“那你们是要抓我们吗?”第一次做坏事的徐文豪心虚着问。
随后,不等姜酩野回答,徐文豪苦笑了下:“哼。”
像是在自嘲,徐文豪继续道:“也是,你是这个畜生的亲戚,你们不帮他,还会帮我们这种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吗?”
“十几年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放心,我只负责郑永香的案子,”姜酩野道,“你和郑召龙之间的纠纷,我不会参与,更不会过问。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全国最好的律师,让他来帮你打这个案子。”
“甚至,如果你想要警方帮你们提供一下十几年前的案子证据,我也可以跟局长申请一下旧案重查,让他给你安排我们警局最靠谱的警员来协助你们,直到可以查出可以给郑召龙定罪的证据。”
“我们还能相信你吗?”徐闻洁不确定地询问了句。
“为什么不能信?”姜酩野道,“我当警察就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就是为了给所有案子一个公平的判决。让无辜的人不枉死,让作恶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我相信这也是每一个警察人的底线。”
徐文豪和徐闻洁面面相觑。
姜酩野道:“虽然十几年前,我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你们的案子,但是我相信,警局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所以,当时的他们能够做出这样的判决,一定是基于当时调查到的证据链,所做出的最优裁决。”
“我知道这或许不能让你们放下心中的芥蒂,甚至觉得委屈。但是任何判决都需要基于物证,而当某些证据不足以证明某件事情是否发生过的时候,哪怕法官的主观情绪再愤怒,也会按照法律规定走。”
“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如果事实真如你们所叙述的这样,哪怕法院给不了让你们满意的结果,我们作为他的亲戚,我也会让他给你们全家一个交代。”
“好。”徐文豪爽快地答应下来,“我信你们一次,我配合你们调查。”
“闻洁……”徐文豪不确定地低头看向徐闻洁,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永香姐姐是好人,”徐闻洁道,“如果她真的遇害了,替她抓到凶手更重要。至于郑召龙……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还有机会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