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内,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走到最差的结果。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眼下也不过是破釜沉舟的决定罢了,塞翁失马,谁又能知道这事情的到最后一定就是坏的,且这已经不知是顾筠第几次相助于她了,就算不为旁的,单凭她对顾筠对顾家的了解,还不至于会做出要吃她绝户的事情来。
她这次是看着顾筠的眼睛,一脸诚恳的说的,就神情来看,没有不愿和胁迫,也很是相信眼前人的样子。
顾筠这次没再说话,只默默的看了她两眼,食指点了点桌案,想了想须臾后回答:
“那就按之前说的,你同我成亲,三年里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三年后就用感情不睦的理由来和离,夫妻期间,大家互相配合对方应付长辈,亲密有间的相处,如何?”
这话夏琳琅早之前就听过,而今她既已经答应,便是想清楚,落子无悔了。
“嗯。”她点头。
“你之前就说,以后想回昌平,作为补偿,分开后我会替你在昌平开女户,添置地契,田产。”
“嗯。”她继续点头。
顾筠看着她这幅了无所愿的样子,没来由觉得她在敷衍自己:
“除了点头说‘嗯’以外,就没说什么说的?”
毕竟是婚姻大事,就这样草草的做了决定,顾筠始终觉得对人家姑娘不公平,也是怕夏琳琅事后反悔,他也才会反复同她确定。
“这次点头不是儿戏,我会白纸黑字的将我承诺的事落于纸上,你若没有异议,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夏琳琅点点头,没一会,又摇摇头,看起来情绪不高的样子,想了片刻,才听她说:
“倒是有一句想说。”
见终于有想问的了,顾筠放下杯子,挑眉看了她一眼:“说。”
“昌平的宅子,到时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来选?”
顾筠皱眉,似是没明白她为何这样说,那宅子本就是给她的,自然由她来选,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是,犯得着再单独说一遍?
夏琳琅见他皱眉,误以为是为难,连忙解释:
“我想挨着外祖和舅舅近一些…所以”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筠已经点头了。
“有什么想要,想提的,等你过来之后告诉阿衡便是,他
自会安排好一切。”
“至于成亲的事”,顾筠抬眼看她,“我会先禀明祖母,虽说成亲是假,但婚事得是真的,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自是少不了,等祖母安排安排,你便安心在家等着媒人的消息。”
来来回回还不到十句话,两人的婚姻大事就这样商量好了,说到底也就是一桩交易,买卖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情,没得感情谈。
外面的雨还在扑簌簌的下,依然没有减小的趋势,好在所有的事情也算有了一个不算差的结局,夏琳琅的心情没再继续低落,这会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雨幕,连心境都与来时不一样了。
屋外有人影晃过,是那个叫阿衡的男子,顾筠的长随,这会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厅外,夏琳琅目光随之望过去,就看到顾筠朝外点了点头,人几步迈进来,将托盘放在桌案上,临走前,不由的看了她两眼。
她却只听顾筠说:“过来,喝掉。”
那托盘里头放了一只白瓷碗,盛的东西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心里纳罕的同时还是依言过去,没等发问,就闻到一股又甜又辣的味道:
“是给我的?”
顾筠敲了敲碗腹,探了下温度,不置可否:“不是淋了雨?”
夏琳琅恍然想起方才进来的那会,顾筠的确是在外吩咐人做什么,想来就是为了熬这碗姜汤。
她没说话,淋了一场雨又吹了一阵风,她也怕染上伤寒,抿着嘴上前一步端起那碗姜汤眉头都没皱就喝了下去。
那汤似乎被提前放置了一会,这会不冷不热,直接就能入口的程度,之后夏琳琅感到浑身都热热的,舒服极了,也就没有吝啬自己的感谢:
“谢谢大人。”
顾筠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这会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鲜艳的颜色和周遭有些格格不入。
而寡淡的空气中也还泛着甜腻腻的味道,她方才喝了姜汤,嘴角还沾着一些褐色的药汁,他目光逐渐往外,入目之处,肌肤白皙,唇红齿白,他没忍住喉头上下动了动,到底是没说什么,只颔了颔首,应下了这一声。
那天的雨格外的大,一直下个不停,两人说完话又过了好久都还是淅淅沥沥的在下,夏琳琅这会心境变了许多,没再觉得这雨下的心烦,还甚有心情的托着下颌偏着头在窗边看檐下落雨。
身后的顾筠似乎在处理什么事,耳边间或传来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可再好看的雨景也抵不住犯困,没过多久,立在窗前的那颗脑袋,就斜斜的倚靠在了窗格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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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后来。
夏琳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记得檐下的雨打芭蕉很是好看,喝了姜汤的身子也暖洋洋的。
人就这么懒散的靠着隔窗闲闲的坐着,直到视野里屋外的一棵树变成两棵树,淅淅沥沥的雨又变成了瓢泼大雨的时候,才觉得眼皮已经重的抬不起来了。
再醒来,就是在回程的马车里,她人还迷迷糊糊的,看着靠坐在车壁最里面的顾筠时,愣是想了足足半炷香,才记起来人是谁。
“顾大人?”
“下次再要想睡,记得先看看身处何处,别那么不设防。”
车内只有一豆烛火,光线还不好,明明灭灭的,夏琳琅刚睡醒没多久,视野不清明,伸手搓了搓眼尾,耳边就是顾筠寡淡的声音,她含糊的应着:“哦,知道了。”
听在耳里,又是敷衍的回答,坐在车壁那边的男人刚准备说道一番,就听她又说:
“因为是在大人的私宅,我才睡的,旁的地方自然不会。”
他顿了顿,没忍住问:“原因是对我不设防?”
她点头,想也没想就回答:“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对作奸犯科那些事自然深恶痛绝,自己又怎会去明知故犯?”
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他的身份,觉得他不会做出有辱名誉之事,忽明忽暗的车里,似乎有被气笑了的声音,顾筠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悲戚。
他可还记得方才在大街上刚见到她的时候。
浑身湿湿的,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直愣愣的盯着水洼里的一包东西,他不知道那油纸里包的是什么,只知道那一眼看过来的时候,心下有个地方被很轻的拨动了一下。
也是头一次,他对一姑娘起了恻隐之心,到头来,却是被告知,只因当他是好人罢了。
他还在为这没头脑的一句话暗自深思,可说这话的人,却像缺心眼一般,还一副懵懂的神情在身边发呆。
突然想起什么,顾筠突然发问:
“下午那会你在檐廊下蹲着,是在看什么?”
她皱眉眯着眼,回忆的样子,语气失落落的说:“是绿豆糕。”
“今天是特意出来买绿豆糕的…”
结果确实买到了,但却没有吃到,明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却偏偏被泡在了雨水里,坏成了一包。
好事成坏事,半点心情也无,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说这话的事情,情绪是肉眼可见的失落,顾筠见此,也就没在多问。
那之后就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估摸着人半醒半糊涂,问的都能答出来,但就是自己不能思考,甚至连自己怎么上的车都没过问,索性夏府离的不远,一问一答间,没过多久也就到了。
看着夏琳琅打着呵欠同他告辞的时候,顾筠甚至都在怀疑,这姑娘方才答应自己时,究竟有没有想清楚。
真同老太太说起提亲这件事时,已经是第二日了,又恰逢是朝廷休沐的日子,暑气已盛,老太太畏热,接连数日都没出过门,顾筠乍见到人时,才发觉精神也不大好。
“顾少卿大忙人一个,今日倒是有空来见见我老婆子了。”
刑部许尚书的致世,对三司影响不小,顾筠也是因此,近些时日忙前忙后的,已经许久没来给老人家请安,这会被说道一两句,也只能是心甘情愿受着。
他扶着人回屋坐下,嘴里说的好话:“再忙也得是您的孙儿,自当是要来问候你的。”
汪润秋倒没有全信他的话,看了人一眼,也不确定他真正的目的:“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怎么了,总不是来我这儿讨茶喝的。”
今日特地来此就是为了和夏琳琅的事情,他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就开诚布公:
“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今日登门确有要事。”
汪润秋不满的哼哼两声,眼里尽是猜到的得意,好整以暇的等着人娓娓道来。
顾筠知道人脾气,也没拐弯抹角,三两句就事情简单阐明,行事落拓,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倒是苦了对面的人,老太太的神色从话一开始就已然是受到惊吓一般,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头,也在听到顾筠让自己帮忙安排提亲的话时,渐渐来了精神。
这会刚说到提亲的话头,她连忙抬打断,再次确定:
“你再说一遍,是谁家姑娘?”
“城南夏主事家的大小姐,夏琳琅。”
汪润秋声音拔高:“为何偏偏是现在?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天晓得,前不久的上巳和花朝,自己可是亲自进宫舔着一张老脸求了圣上的,可这人当时是怎么做的?对外,当面就拒绝了圣上不提,对内甚至藏着掖着,不让自己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才过了多久?连她都索性放弃挣扎,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时候了,她这大孙子突然给她送了一份这样的‘大礼’。
她还没有想明白其中曲折,内心久久平静不下来,哪知人家却手到擒来一般,自如的像是换了一件衣服般随意:
“您都说了,那是之前,这会儿想明白了,不想一个人过了。”
颇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汪润秋才不信他的鬼话,真要像他说的那样随意,这亲他也是想结就结,想离就离了?她要真是如了他的意,随着他的性子来,那人姑娘又该怎么办?
她一脸质疑的看着顾筠,拧着眉摇头:“不想一个人过了?那你怎么不找李循?要去祸害人家姑娘?”
顾筠气笑:“奶奶,在你眼里孙儿就这般不堪?都成了祸害,连个崔尧梁源都不如?
王润秋继续:“那你如何解释,之前我怎么劝你都不答应,不说成亲了,连让你同人家姑娘相处相处都像要了你命似的,而今突然就要我替你去提亲,除非你告诉我是被人夺了舍,不然我不会答应。”
他捏了捏眉心,暂时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顺着梯子往上爬:
“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以至于差点错过。”
他是在妄自菲薄,汪润秋倒也没阻止:
“那这次又是?”
“情窦初开,看上人家姑娘了。”
汪润秋还是没有松口:“外面人都在传,说你这辈子是看破红尘了,怎么还真有老铁树开花的时候?”
顾筠料想到了一切的困难挫折,夏家的长辈不应允,夏琳琅中途反悔,他的亲生父亲反对,却独独没想到,出事未捷身先死的第一处,却是汪润秋这第一关。
原本没什么波动的情绪突然有些烦躁起来,没再继续回答,只一个劲捏杯盏,有意无意的做些无意义的动作,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算是被人夺了舍,那也是之前的事了,祖母总不能真让我这辈子就这么孤家寡人的过活?”
这话汪润秋倒是信了,但也只有一半,想到之前那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不去争取,如今等到这会机会流失,再想要,就得知道,先前错过就没那么好再要回来了。
她挑了挑眉:
“那可怎么办,之前你不都拒绝了,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顾筠没再多说,只缄默不语的坐在那儿,一副任凭说教的态度。
祖孙俩都很了解彼此,无非一个台阶的事,再怎么说来,汪润秋之前为了这事儿,可是好言相劝了多久,结果人不领情,转头就左耳进右耳出,心里自然不痛快。
而作为自家人的顾筠怎能不明白她心里所想,这会端正一下姿态,做好好先生的样子听教一番,让老太太把这口气出顺了,台阶自然就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他沉默了没多会,期间还假意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适逢中途的时候,阿衡进来禀告,说李循来信说有要事相商,眼看着人就快走了,汪润秋终于没再端着,清了清嗓子开口:
“人家毕竟是姑娘家,怎能任由你的心来,只你若真的上心了,我再进一次宫,也不是不可。”
阿衡这会还没出去,听着这话有些讶异的抬头,看着顾筠。
可人对他的目光就像视若无睹,一本正经:
“要真有的商权,这事还要多劳烦祖母费心。”
“你话别谢太早,我只是觉得人姑娘不容易,就这样贸贸然上门提亲也是委屈了人家,既然之前都求到了宫里,那这次也必定不能矮了先前一头。”
顾筠点头应和,接着道:
“那父亲那边…”
王润秋皱眉:“自有我去说道,怎么,你婚事的主,我老婆子还是能做的。”
顾筠继续点头,谦恭的模样看得阿衡也是一愣一愣的,老太太说完,看了一眼还候在一边的阿衡后,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两人有要事就自去忙,别在她跟前瞎晃悠。
梯子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安放,人也自然而然的下来,事情妥善的处理完,但载着顾筠的马车,却不是往刑部去的,阿衡站在车外,想起他家大人方才在老太太跟前说的话,硬着头皮问:
“大人这会究竟是去?”
“城南鱼井胡同。”
那是他私宅所处的地方,阿衡又问:
“那您方才特意让我一炷香以后进来,说刑部有事,都是骗老夫人的?”
难以想象,他家大人也有会为了达到目的,而算计老夫人的一天。
已经在车厢里落座的顾筠整了整衣袖,看着他:
“你没看到老夫人的精神很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想来,她是很愿意让我骗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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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刚刚抽空搞了一个预收,烦请感兴趣的小宝贝帮我点下收藏,谢谢。
第21章 坏话
在私宅里的那日顾筠就说过,虽然亲事是假,但成亲得是真,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一样都不会少。
而夏琳琅既然应下了和顾筠的这笔的交易,那两人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然对他的话是深信不疑,是以她回了夏家之后,就安分的守着这个秘密,耐心的等待着顾筠接下来的计划。
也许真的是好事多磨,本以为会很顺堂的一件事,因为宫里的那位抱恙在身的缘故,整个朝堂一时间就变得异常忙碌和紧张起来,不仅仅是三司,六部六科里一群人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别说是顾筠,就连夏岭这些日子都差不多快宿在了刑部,也是因此,和顾筠的那件事便一直搁置至今,等到现在盛夏已过,初秋都到了还是不见影儿。
可这种事急不来,为了确保所有的关节都万无一失,夏琳琅从不会去催促和过问顾筠,一来二去,两人自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如今细数一番的话,已足足快有两个月了。
这些日子,夏岭忙着朝堂刑部的事,夏奕在书院里也不安分,天天嚷嚷着要回来,骆氏一边焦头烂额的忙着府里的琐碎事,还要疲于应付他,反倒让她落了个清闲。
赵娉婷知道这件事后,这些日子三不五时的就会来找她,不拘在府里,也会四处去游玩。
而今京城已经隐隐有了初秋的样子,炎炎的暑热褪去后,几乎日日都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很是适合三五好友结伴出去游玩。
“前几日就听人说了,城外的枫叶都变红了,这会要再不去,不出几日就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了。”
赵娉婷这会就在夏琳琅的屋子里,一手托腮,催促着人快些收拾。
夏琳琅一边更衣,一边回答:“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未名湖来了一群北地的大雁,红嘴白身,稀罕的很,还偏拉着我去看,结果到那儿才知天气转凉,早就飞走了。”
桌案边坐着的人有些不服气:“之前那次是意外,我没听清是飞走了还是飞来了,但这次不会,我都打听清楚了!”
夏琳琅闻言,从内室里探了头出来笑说:“好好好,那就再相信你一次。”
初秋的气候,山上偏凉一些,她怕冷,这会正从柜子里挑出一件薄纱斗篷来披上,又手忙脚乱捏过桌上的眉笔准备浅描两下,外面的赵娉婷快要等不及了,抢过她手里的笔,随意扔在妆奁上,拽着人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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