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婵心中惊疑,说出的话却很镇定:“你胡说什么?她是我嫂嫂,她肚子里怀的是我侄子,我怎么就不能以命相互。”
黑衣人视线在她发顶盘旋,似乎在思考她话语的真假,半晌后道:“松手。”
白婵不动。
“一,二.......”
明明害怕得手都在抖,为何不松开?
“三!”
白婵脖颈剧痛,人软软的倒下。
茯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顺手接住她,压低声音道:“不管她是不是二姑娘,她似乎真的想保护世子。”
祈湛收回刀:“把人带去屋子,我没回来前别让她醒了。”
“是,世子小心。”
一阵风刮过,祈湛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苏合苑。
“行刑的匕首薄如蝉翼,在烈日下泛着森森冷意,每划一下,白婵就惨叫一声,足足划上千刀,绑在柱子上的人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最后一刀划下,行刑台上的阴影里,那人沉冷的声音像是从唇缝里挤出来的:留一口气,丢出去喂狗!”
痛一点一点的漫延,白婵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血腥的场面。
她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夜里漆黑,她还有些发蒙。歪了一下头,发现脖子很痛,疑惑的伸手摸了把,一手的汗。
大冬天的流这么多汗,看来是吓狠了。
她冷了两秒,忽然响起今晚的事。
黑衣人,嫂嫂!
我的命!
白婵吓得鞋都来不及穿,裹着被子摸黑往外跑,到了厢房外又有些忐忑,颤抖着手推开门。
厢房里同样黑漆漆,静悄悄地。
“嫂嫂”
没有人回答,整个厢房似乎只有她的呼吸声。一想到方才做的梦,白婵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摸索到桌子边,抖着手点燃烛火。
火光‘爆’闪了一下,她影子似乎也跟着抖了一下。侧身朝着床上望去,一个身影背对着她躺着,身子没有起伏,似乎也没有呼吸。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一股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尖,白婵脚底很凉,步子有些乱。她快步走到床前,探过头去看他的脸。
他的脸笼在阴影里,眼闭着,漆黑的睫羽在下眼眶覆上一层浓重的黑,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没有生气的冰雕。
白婵很慌,告诉自己要镇定,伸出食指朝着他高挺的鼻探去。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眸光像把刀。白婵吓得失语,眼眶酸涩。
手指被握住,凉意从指尖漫延。
“干什么?”他声音和指尖一个温度。
白婵突然扑到他身上呜咽,哭得有些打嗝:“嫂嫂....嫂嫂,我以为,我以为......吓死我了。”
身下的人闷哼一声。
白婵立马爬起来,担忧的问:“嫂嫂你受伤了?我闻到血腥味了。”
祈湛侧过身看她,瞳孔里映着她焦急的脸,以及裙摆下光裸的脚。
他沉默半晌,终于不像从前那样排斥她,轻声道:“没受伤,之前的伤口被你压裂了。”
一次性讲了这么长一句话,白婵有点受宠若惊,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尴尬了一瞬。
“之前的伤口?之前的伤口也要处理的。”他之前怎么会受伤?不会是在萧北受得伤吧,那好久了。
但转念一想:“嫂嫂还怀着孩子,不能用金疮药怎么办?”
祈湛原本平和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无事,睡一觉就好了。”
伤口哪能睡一觉就好。
“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白婵静默了一瞬,果真出去了,祈湛松了口气,转头侧卧着闭眼。
今夜去兵部甲库,出来时碰到了巡逻的侍卫,动作大了些,先前的伤口裂开了。
好不容易要入睡了,门突然又被人从外头推开。
“嫂嫂,我打了温水,把伤口擦一擦。乳娘给了些膏药,她说这个很柔和,怀了孩子也是能用的。”
祈湛没动,这点伤口死不了人,他现在很想睡。
白婵见他不动,扯过凳子,将木盆和膏药放床边上,伸手去拉被子。
拉了一下,没拉动。
她又拉了一下,手突然被扣住,祈湛侧过脸,冰冷的语气里带了些微的恼怒:“你烦不烦?”
烛火跳跃,漆黑的睫羽的遮盖下,凌厉的眸光莫名柔和了几分。
白婵弯着眼睛笑:“不烦,只要是嫂嫂的事我都不烦。”余光瞟见他左肩背出渗出些红色。
“嫂嫂是这里受伤了吗?”白婵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他肩膀。
祈湛缩了一下,眉宇间的戾气越来越重,明知道他说的烦不是这个烦,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白婵觉得他性子特别扭,要哄得才行。轻叹了口气,哄道:“嫂嫂要是嫌我烦,就让我给您擦药,擦完我马上就走,行不行?”
少女声音本就绵软,此刻故意讨好,尾音上挑,柔柔暖暖的像片羽毛搔在心上。
祈湛深吸口气,闭眼不说话,但扣着她的手松开了,人也背过身去了。
这是默许的意思?
白婵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素白的底衣,即使有心里准备,看到肩背上密密麻麻,比手上还深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嫂嫂这是跟着父兄上战场了吗?
一个女孩子,肩背和手怎么这么多伤口。
原著误我,嫂嫂明明就是个巾帼女英雄,哪里是什么柔弱的闺阁郡主!
伤口深浅不一,结痂的掉壳后露出的嫩肉与旁边的肌肤格格不入,左肩膀到腋下那道伤口尤为明显,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她先用温热的毛巾将周围擦拭干净,然后敷上药膏,她指尖温软,抹上去柔柔的,边抹还边吹,仿佛这样就不疼了。
祈湛背对着她,只觉得整个背都被她吹痒了,这种痒比刀口的开裂还折磨人。
但他不想理她,也不想和她说话。
只能忍着!
忍得他越来越燥,她才伸手拉上他底衣,又将被子给他拉严实,轻声道:“嫂嫂,我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为什么要告知他?
嫂嫂!嫂嫂!真烦!
祈湛有一瞬间很想掐着的脖子问:她到底是谁?这么粘着他所求为何?
背上传来丝丝凉意,药香弥漫在鼻尖,他闭着眼渐渐陷入沉睡。
白婵这夜没去挤祈湛,但她也睡不踏实,总想着这黑衣人到底是谁?
嫂嫂的伤是不是他弄的?
天边渐渐露了鱼肚白,白婵打着哈切刚起身,平阳候身边伺候的小厮就来喊了。
说是平阳候让她去一趟主院,白婵突然记起她家训还没抄。
平阳候不会真请家法吧。
她跟在小厮后头戚戚唉唉,侧头瞥见祈湛站在廊下看她,素白的衣角轻微晃动,看不出什么表情。
方才还愁眉苦脸的白婵,突然对着他笑了,那笑融着日光,格外灿烂。
祈湛垂下眼帘盖住眸子。
茯苓站在他身边,轻声道:“世子,五城兵马司正在上京排查,带队的是苏梅雪。”
萧北王妃与五城兵马指挥使的夫人是手帕交,祈湛与苏梅雪指腹为婚,合过八字的,自小一块长大。后祈湛随萧北王去了边关,巫山一役后,苏指挥使上书皇帝解除婚约,与萧北王断得干干净净。
苏梅雪是苏家嫡女,下面还有个弟弟,自小不爱红装爱武装,整日跟着苏巡捕盗贼,夜巡上京。
上京城的高门很少有人愿意娶这么一个打打杀杀的儿媳,导致苏梅雪到了年纪也没嫁出去。
“能查出什么?”
还能查到内宅不成?
快到主院的时候,白婵与白林松正巧碰到。他吊着右手,晃了晃左手上的家训,得意道:“我抄完了,你的呢?”
白婵两手空空,盯着他右手疑惑:“你用左手抄的?还是用脚?”
白林松撇嘴:“你别管我用哪里抄的,你就等着挨打吧!”
这货肯定是让小厮抄的,作弊!
白婵快走两步,直接往他右手上撞过去。白林松不防她这样大胆,捂着手臂龇牙咧嘴。
正要骂人,平阳候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待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白林松冷笑,一副等着瞧的表情。
一听到这声音,白婵就想到昨晚看到的,瞬间有些不忍直视平阳候那张老脸了。
主院内,周氏和白向晚也在,看脸色都不是很好。
白婵心里打鼓,白林松仰着下巴,将抄好的家训递到平阳候手里,顺便告状。
“父亲,快请家法,白婵完全不把您放眼里,她一个字也没抄。”
平阳候一看这字就知道不是白林松抄的,他也没说什么,将东西放在一边,看向正厅里站得笔直的白婵。
白林松越发得意了:“还不快跪下领家法。”
“一边去。”平阳候喝道。
白林松以为自己耳背,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父亲跟我说话?”
平阳候蹙眉,肯定的点头,白婵憋笑。
“阿婵,家训就不用抄了,为父问你,你什么时候见过太子殿下?”
白婵原本还尴尬,听到他问话又一头雾水。
什么太子殿下,她什么时候见过太子了。
“父亲说什么,我听不懂。”
平阳候狐疑的看着她,最近她是没出去过。那太子昨日为何派人来说不要为难她。
多顾念她一些?
连他罚抄家训的事情都知道了?
“你真没见过太子?”
白婵摇头。
平阳候思忖着,当年佳慧郡主救太子一事,上京城的人都知道。莫不是太子一直念着佳慧公主的情谊,对白婵多有照顾?
可这些年也没见他关注过白婵和白瞿。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太子现在愿意替她出面求情,心里至少有她这么个人,若能攀上太子,落拓多年的平阳候府定会时来运转。
想到这平阳候脸色缓和了不少,甚至还带了三分笑意。
“阿婵,今日三公主举办赏梅宴,等会儿你同晚儿一起去。”
白婵还没接话,周氏先惊得站起来:“老爷,这么重要的宴会她怎么能去,阿婵性子傻愣,说话又没分寸,平日在家我们不同她计较,出了门可没人让着她。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如何是好?”
续弦的身份始终是周氏心里一根刺,佳慧公主死了这些年,如今上京城都只记得平阳候府嫡子嫡女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白婵虽蠢笨,可她终究占着嫡女的名头,决计不能让她出去丢人或是出风头。
白向晚也急了,白婵是笨,但单论容貌,白婵胜过她许多。白婵就是她的污点和眼中刺,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也就算了,跟着她出去,她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父亲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白婵攀上太子?
这决计不行,太子是她的!
白向晚也跟着起来,委屈道:“父亲,二妹向来胆子大又不听我的,带出去我怕出乱子。”
父亲向来喜爱她,定然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然而下一刻,平阳候板着脸道:“好了,能出什么乱子,你和林松多看着点就是。若是两个人都看不好一个蠢的,就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这一家人,一口一个痴傻,蠢的。
白婵听得火大,故作委屈道:“既然大姐和小娘都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若是太子哥哥问起我,大姐就说我被父亲罚了不准出去就是。”
平阳候脸黑,太子才说不要为难白婵,他敢罚吗?
“浑说什么?让你去就去。”
白婵拧巴着:“我不去,不去就不去!”
周氏瞧着火大:给这个贱蹄子脸了!
白向晚嫌恶的看着她,白林松嗤笑:“当别人求着你去啊!”
平阳候一巴掌打在白林松头上:“闭嘴。”
白婵挑眉看着白林松。
白林松:“.......”艹,父亲发什么疯!
“那你要怎样才肯去?”
白婵道:“我想带嫂嫂去。”嫂嫂不开心,要多出去散散心才行。
平阳候脸当即就黑了:“她一个寡妇,去赏梅宴不合适。”况且她身份尴尬,委实不适合出去。
平阳候不乐意,周氏这回儿心思倒是活了,突然道:“侯爷,让祈妩出去转转吧,总是闷在家也不是回事。”
在家待着,那傻子这么久都不下手,出去转转说不定就出事了。
周氏附耳朝着平阳候耳语了两句,平阳候眉头松开,唇角挑了挑。
再看向白婵时居然同意了。
白婵欢欢喜喜的跑回苏合苑,让灯草准备东西,然后跑去找祈湛。
祈湛依旧捧着本书坐在屋内,只是许久都没有翻动。
窗户敞开着,白婵突然出现,身子半弯着撑着窗台上,眉眼弯弯唤他:“嫂嫂,三公主办赏梅宴,父亲让我同白向晚姐弟一起去,你也同我一起去吧。”
祈湛蹙眉,修长的手翻了一页书。
“上京城大部分公子姑娘都会去的,太子殿下也去。”白婵有些忐忑,没告知他就让他去,他不会生气了吧。
“嫂——嫂”
祈湛抬头,她杏眼含春,全是期待。
“嫂——嫂”
他把书放下,站了起来:“走吧。”
白婵咧嘴跳了起来,隔着窗户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抱抱。
带着太阳独有的温暖直扑胸前,少女热烈的似乎想将他融化。祈湛被扑得猝不及防,一时间有些呆愣,指尖无意识的卷曲。
似乎才想起来他不喜人触碰,白婵高兴过后连忙弹开,眉眼弯弯的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开心了,嫂嫂,我们出去吧。”
温暖抽离,祈湛周身又恢复冰冷,似乎这样才是他的常态。
白婵依旧穿着一身桃红色,外头罩了一件同色狐狸毛大氅,这大氅虽华贵,可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还是佳慧公主当年穿过的,乳母拿来改了改,给白婵穿着。
祈湛也依旧一身白。
白婵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半拉着他衣袖,道:“等我讨回我娘的陪嫁,就给嫂嫂买几件漂亮的衣裙,再打上京城最好看的首饰,保准比上京城任何姑娘都要漂亮。”
她说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想到自己也穿着佳慧公主的旧衣裳,浑身上下也就脖子上的长命锁还算值钱。
“你娘的陪嫁?”
“嗯,乳娘说我娘的陪嫁被周小娘贪了,我得想办法让她吐出来”这次若是能见到太子殿下,看看他肯不肯帮她。
天连续两日放晴,积雪融化,路面积了不少雪。
白婵怕他摔着,原本只是扯着点袖子,出了苏合苑后,手一点一点的攀上他的手。
直到拉住他手腕,祈湛没说话也没挣扎。
白婵细嫩的脸上漾开笑,心里悄咪咪的比了个‘耶’,紧跟在他左侧,时不时侧头偷瞄他。
嫂嫂真好看!
她掌心的温暖缓缓传递到祈湛手腕,比她手更烫人的是她肆无忌惮的目光。
俩人到大门口时,白林松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喊道:“不想去就别去,扭扭捏捏的绣花呢?”
白婵脚都迈出了门,立马又拉着祈湛转身:“反正也是父亲要我去的,你这么凶我不想去了。”
祈湛很配合!
白林松气结,语气终于放软了:“哎,你们回来,方才是我不对。”
白婵刚要动,祈湛的手腕稍微用力。
她抬头看向他毫无波澜的眼眸,也站着没动。
来往的百姓不住的往这边看,再耽搁下去,他爹就给出来了。
白林松败下阵来:“行,白婵,算我求着你去,白姑奶奶,上马车吧!”
平阳候府的二世祖还是头一回对这个不受宠的傻妹妹低声下气。
白林松咬牙:给我等着,今日有你好看!
原本两辆马车就够了,白向晚不屑同白婵他们坐,单独要了一辆马车,白林松也单独乘了一辆,白婵和祈湛坐了最后一辆小的。
积雪刚融化不久,今日天气甚好,街上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人多,马车就走得慢。
赏梅宴设在城南三里外的梅庄,那庄子本是前朝一位王爷的,收入国库后,被皇帝赏给了西贵妃所出的三公主。
三公主向来喜好风雅,人还没点大,总想着牵头办这办那的。因为她得宠,上京城卖她面子的人自然不少,几年下来,上京城那些个贵族子弟渐渐以能收到三公主请帖为荣了。
上京城许多官家子弟都收到了请帖,这会儿出城的人也多了起来,官道本来还算宽敞,耐不住车马多,没一会儿就有些堵。
马车走走停停,最后彻底不动了。
哒哒的马蹄声从后头奔来,意气风发的少年高喊着:“晚儿,等等我。”
白婵掀开车帘子往外瞧,只瞧见掠过的一截青裳。
她问旁边伺候的灯草:“这人是谁?”官道上咋呼呼直呼闺阁女子名讳,也不怕被人打死。
相似小说推荐
-
花椒(兰思思) [现代情感] 《花椒》作者:兰思思【完结】豆瓣VIP2025-03-10完结字数26,000 阅读41,887收藏2,200文案: 吴苏...
-
病态师弟今夜又来了 (妖妃兮) [穿越重生] 《病态师弟今夜又来了》 作者:妖妃兮【完结】晋江VIP2025-09-19 完结总书评数:14728 当前被收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