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你会觉得‘终于’?”
岳明刚入山门不久,为何会露出这种等待许久的神情?
岳明显然也被他问怔了,摸着头道:“大师兄不是早就应该和明师姐在一起吗?”
黎长名平静问:“小师妹也喜欢大师兄,总是追在大师兄的身后,喜爱从未隐藏,大师兄亦待她宠溺,为何你会觉得从未向大师兄直白说过喜欢的三师妹和大师兄是天作之合?”
岳明一噎,讲不出话。
好在黎长名只是问罢,没要他回答,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话一出口便如往常那般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岳师弟,能否帮我一忙?”
“师兄请说。”岳明缓吁一口气,望着二师兄洒脱自然的面容,对方才那瞬间的压迫感,只当做是错觉。
黎长名道:“师妹与大师兄结契,我赠她红玉珊瑚树,不知岳师弟可得空帮我搬去师妹的院中?”
岳明自是有空,他随黎长名一道去。
而另一边的明月夷也没在琉森洞府待多久,坐了一会便等到鹤无咎归来了。
白衣青年从剑上落下,白疾自他周身旋过几圈,遂再融入他掌心的骨血中。
人剑合一,他再次恢复素日清正,侧首见明月夷正直勾勾盯着,像是从未见过般眼都不曾眨过。
鹤无咎不免莞尔,“师妹怎么来了?”
“无事不能找大师兄吗?”明月夷弯眸,唇边梨涡荡出甜意。
“自然可以。”鹤无咎上前坐在她的面前的石凳上,目光忽掠过桌上被人用过的茶杯,而她的面前另有一只,便知方才有人来过。
“二师弟来过了?”
明月夷点头:“刚才走没多久,不知是找你作甚。”
鹤无咎提起桌上的茶壶,重新斟茶,敛目道:“许是来问你我二人之事。”
明月夷眨眼,忽然问:“大师兄,你洞府里的那个姑娘呢?”
她在琉森洞府已经一两个时辰了,似乎并未看见夏娘出现。
按理说,夏娘得知后不会如此平静,至少第一世时她并不平静。
鹤无咎品茶,因涩而蹙眉,随后舒展答道:“因要捉妖,我先送她去了别处。”
“哦,我知道了。”明月夷双手托腮,揶揄道:“怕被她知道。”
“嗯?”鹤无咎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眉骨微抬,泛着玉般光泽的指腹还捻着茶杯,淡淡茶雾萦绕在他清正的眉眼间。
明月夷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做法很对,既能保护她的安全,又能避免误会。”
她今日来就是想和夏娘解释,避免夏娘出手害她,倒也不是因为害怕夏娘,而是她不想本应修炼的时辰,都用来和夏娘争一个男人。
鹤无咎对她的话淡然一笑,“师妹今日来就是为了说此话吗?”
明月夷摇头:“自然不是。”
鹤无咎挑眉。
明月夷拿出一张符,道:“师兄怀疑明翊杀人,我刚想起,之前在云镇上我那套衣物沾染过明翊的气息,所以找出来用在追踪符上。”
鹤无咎拿起符咒,“师妹还留着那套嫁衣?”
自是没有,这符咒是她之前在焚净峰顶用过的。
明月夷面不改色,庆幸道:“还好留着,不然不知道怎么找他。”
鹤无咎收下符。
将追踪符给了他,明月夷打算回去。
她刚一起身,手腕忽然被拉住。
“师妹。”
明月夷垂眸和他对视。
鹤无咎指腹轻蹭着她的腕骨,“又没戴蕴骨珠?”
明月夷一怔,好像是忘记了。
“不是说在我面前会戴的吗?”鹤无咎握着她的手腕,温柔撩起遮挡的广袖,望着空空如也的白皙细腕,无奈轻叹,“师妹可是在骗我?”
像是抓住了不听话的妹妹,语气低落却又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明月夷没想到他不仅观察仔细,甚至还记得她之前哄他那些话。
顿了几息,她从芥子袋中找出蕴骨珠戴上,朱唇仰笑:“戴上了。”
当着他的面戴上,鹤无咎也不能出言指责,轻笑摇头:“总是这样,你的身体如何好转?”
话虽如此说,他却松开手,指腹按在蕴骨珠上很轻摩擦着。
明月夷抿唇轻笑,抽出手拂过鬓边明艳绢花,道:“反正有大师兄在,总不能让我受伤吧。”
“自是不能。”鹤无咎余光略过她拂鬓时广袖随之而露出的净白手腕,赤红色蕴骨珠在细腕上宛如一串朱砂。
明月夷垂下刻意给他看的手:“符咒已经送到,师兄,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他坐在石凳上,凝看她的目色柔和,目送她的背影远去才淡淡收回,抬手按在腰间。
小竹从地上冒出头,关切问:“主人伤口又腐坏了吗?”
鹤无咎摆手未答,反而问它:“方才师妹与师弟聊了什么?”
小竹想了想将不久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说出来,说完后悄然抬眸窥见青年神情冷淡,搭在腰间的手隐约从白裳中浸出一丝腐烂的黑。
良久,鹤无咎笑了,轻声呢喃的嗓音不明:“原来师妹存了如此疑惑。”
世人皆觉理所应当之事,她却生了疑惑,会让他很苦恼接下来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动。
夜里修炼,白日明月夷与鹤无咎一起去查明翊的下落,再加之一些杂事落在身上,她当真又如第一世那般忘记了暗室中还有人在等着。
许是方法有用,明翊终究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头。
明月夷察觉到他泄出的妖气,与鹤无咎寻来,正巧看见穿着红裳婚服的少年正在在吃人,满口鲜血,白齿间还嚼着心脏,看见两人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顾不得尚未吃饱,丢弃尸体,转身便想遁土逃走。
然而鹤无咎更快,一剑插入地面,拦住了他要逃走的路,将其震出土外。
少年被强行震出来,本就虚弱的身躯狠狠撞在树上,甩出了一颗眼珠子。
“眼珠,我的眼珠……”明真伸手去捞。
而那颗眼珠恰好骨碌滚在明月夷的脚边。
“明翊。”她看着少年的模样,很难想,他会是云镇明府上被人夸赞的小公子,癫狂得如同疯子。
明真听见这个称呼下意识抬起头,因为缺了一颗眼珠,被血糊满的脸上只剩下独眼,呆滞地凝着她。
鹤无咎落在明月夷身边,让她退后,欲将痨病鬼收入锁妖囊中。
然而明真却忽然像疯了,忽朝着明月夷伸出血淋漓的手,嘴角扬着微笑。
“原来是你,我要锁囚你的魂魄。”
明月夷虽早有准备,他能从几人手中逃走数次,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但却没有想到他的手,竟然会直接穿透鹤无咎的结界,直接抓住了她的脚踝。
冰凉的触觉如同蛇性子被舔舐着,她莫名想到了还关在地牢里,许久未见过的菩越悯。
无言的寒气从脚底冒起,她莫名寒颤,浑身僵硬地睁着眼看见自己站在原地,被一只血淋漓的痨病鬼抓住,而鹤无咎一剑砍断了抓住她的那只手腕。
痨病鬼瞬间逃窜消失,鹤无咎无暇顾及逃跑的明真,一手揽住明月夷。
“师妹、师妹?”
而明月夷已经听不清他的声音了,她隐约好像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原来她最初穿书落在被妖物占据的地方竟然是云镇,她还在那些受苦后活下来的云镇百姓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当她想要进一步确认时眼前的场景忽然变了。
星河斗转,眼前的场景逐渐形成云镇明府。
来往的仆奴,安静的院子,明老爷催促着下人去请大夫,口中念着‘吾儿’。
明月夷似乎被抓进了‘明翊’……不,或者说是明真的记忆中。
明真,一个她从未听过,完全陌生的名字,乃真正明翊身边的书童。
也或许不是书童,而是木偶做的傀儡。
在当年云镇被妖物摧残后被身为正道修士的青云宗挽救,灾后重建出和曾经如出一辙的云镇,唯一不同的便是,云镇中的人记忆永远只会停留在这一年。
也正是这一年,云镇无端多了一座明府,府上多了位良善的小公子明翊,谁也不觉古怪,而是理所应当如此。
某一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寒雨。
少年身形纤秀颀地坐在下着竹雨的窗前,乌发长垂,如清晨林中的湿雾,朦胧模糊得看不清面容,而细长的指尖点着刚做好的木偶傀儡。
他似乎心不在焉,抓了一只坐在竹叶上刚生的灵,正在淋雨的灵物装进了手中傀儡中。
傀儡拥有了身子,欢快地趴在桌案上的糕点上疯狂吃着。
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很快便百无聊赖道:“以后你就是明翊,有心爱的姐姐,要为她生,为她死,知道了吗?”
木偶傀儡因为他一句话身子不断变大,最后形成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模样。
“明翊你要去哪里?”
明月夷意识清晰时正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看向竹林窗下的少年。
听觉灵敏,视线不清。
她依稀瞧见那看不清的少年长指点在唇边,冷冷淡淡乜斜他:“不要叫我明翊,你才是。”
木偶傀儡被唬住了,怔了片刻,“我是明翊,那你是谁?”
他是谁?
少年似乎被问住了,世间之人皆有身份,有名,他舍弃这个身份,应该叫什么?
明月夷,明月……
他苦思冥想后最终为自己重新起了新的名字,弯着柔善的眼,淡玫色薄唇缓缓勾起,只笑不语。
木偶傀儡又问:“那姐姐是谁?明府没有姐姐。”
“有。”少年笃定,唇角似往上翘着,“我就要去找她了,很快,我就能看见她了。”
说这句话时,少年显得格外天真,像是即将要见到心爱的姐姐,而愉悦转眼看窗外的竹叶。
恰好目光所处的位置,正是明月夷意识残留所在。
他的目光诡异,仿佛刚好透过记忆,落在她无形的意识上,和她遥遥对视上。
那双眼妖冶得摄魂。
明月夷心跳陡然加快,手腕遽尔生痛,还没有反应过来,意识便被人用力一拽。
眼前乍然出强烈光亮,她猛睁开眼又迅速闭上,身子隐约还在发抖。
那看不清的眼……好熟悉。
明月夷仿佛被那双眼缠上了,四肢流淌在尚未散尽的阴雨寒季中,直到鹤无咎的声音传来。
“师妹,可还觉不适?”鹤无咎眉头紧锁地抱着她,察觉她在颤抖,抬手搭在她的脚腕上。
已经没有阴冷寒气了,为何她还在颤抖?
正当他欲传灵力护她体温,明月夷面色苍白地醒来,看着他梨涡晃荡勉强:“师兄没事了。”
鹤无咎见她无恙,扶着她坐在一旁。
明月夷压下心中古怪的悸动,偏头问道:“刚才发生何事了?”
“方才那明翊趁你我不注意,欲动用秘法将你抢走。”说罢,他顿了顷刻又道:“刚才你的意识似乎离体,可是看见了什么?”
明翊。如今听见这个名字,她有说不出的寒意。
明月夷唇瓣发抖,面无血色地点头:“嗯,我刚才被拉进了明翊记忆中。”
或者说,她看见的根本就不是真明翊的记忆,而是一个叫明真的木偶傀儡,明正没有所谓的姐姐,是有人下达指令,所以他才会如此执着。
而真正的明翊,早在很久之前似乎就离开了云镇,现在不知在何处。
鹤无咎闻言手一顿,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眼上,“师妹刚才看见什么了?”
明月夷翕合唇瓣,最终道:“就是看见他在明府的日常。”
鹤无咎问:“除了明府的日常,可还有看见别的?”
明月夷摇头:“没了。”
鹤无咎眉峰蹙了一瞬,随后舒展开,没再问此事:“刚才我见你有不对,一心只在师妹身上,不慎让明翊逃走了,近日师妹务必要多加小心,他将你当成姐姐,或许还会来找你。”
说完,他将一颗玉石递挂在她的脖颈上,“里面藏着我最强的一道剑意,若是你再遇上他,可捏碎此物。”
明月夷垂眸凝着胸前垂挂的玉石:“好。”
鹤无咎问:“现在好些了吗?可还能回洞府?”
“嗯。”明月夷看向不远处被啃得零散的尸体,“大师兄,这具师弟的尸体如何处置?”
鹤无咎打量几息,走去仔细攀看伤口,发现除去被挖空的胸膛,身上致命伤是整齐的剑伤。
“不是今日死的?”
明月夷已经恢复体力,正起身时忽然听见他的呢喃:“什么?”
鹤无咎将残缺的尸体翻过来,指尖悬置其上伤口,“伤口有凝结,且明翊并无法器,用的理应是利爪亦或是齿,所以此处伤口应和胸口一样,而不是如此整齐的伤口。”
明月夷上前俯身打量,半晌蹙眉得出结论,“剑伤。”
鹤无咎沉默。
整个青云宗用剑最多的是焚净峰。
明月夷问:“大师兄现在是如何想的?”
鹤无咎道:“先将尸体带回去,由宗主定夺。”
“好。”明月夷并无异议,如此关清云刚好能洗脱嫌疑。
鹤无咎带着尸体要去交由宗主,明月夷因身体不适并未跟随。
待鹤无咎走后,明月夷缓缓摊开掌心。
一枚复古的戒指躺在手心。
这是鹤无咎的金手指之一,看似是一枚平平无奇的戒指,只要滴血认主后戒指才会显露出真面目。
此物乃几千年前飞升大能遗留下界的圣物,里面住着飞升大能留下的魂魄。
里面的魂魄会教鹤无咎许多前所未有的修炼方法,引领他一步步飞升成神。
这刚才她出来时从里面无意间找到的。
原来这枚戒指在这里面,前世的鹤无咎应该在云镇上便获得了此物,只是因为她拿走了裳儿,扰乱了原本他所经历的机缘,引得痨病鬼一直缠着她,所以才没有落在鹤无咎手中。
明月夷轻笑,蓄灵力,然后捏碎了戒指。
在戒指碎成齑粉刹那,她仿佛听见了剧烈的痛苦尖叫。
这种声音令她无比舒心。
等到最后的声音消失,明月夷立在原地提起裙摆露出脚踝,望了眼被用力抓过的痕迹,想到了逃走的少年。
既然戒指在这位名叫明真的手中,并不在明翊的手里,那她历经几世为何从未遇见过明真?
还有,她看见的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事情,真正的明翊又在何处?
她不禁想到在幻境中最后,和看不清脸的少年对视的场景。
那个少年似乎认识她。
无端的,她想到被关在暗室中菩越悯。
似乎从这次重生和以往都不同,她从一开始就被蛇妖缠着,最开始也并未像第一世那般接近菩越悯,两人的关系是再普通不过的师姐弟关系,他却从一开始就表现很亲昵。
想到菩越悯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她心中逐渐形成荒唐又诡异的念头。
如果……重生的不止是她,是不是还有菩越悯?
若他也是重生的,那是前世就是蛇妖,还是今世因别的原因才异化成蛇妖?
而且她发现从云镇剧情虽然能修复,但多了许多曾经不曾出现过的人和事。
若菩越悯真和她一样重生,是哪一世重生的?
明月夷越想越觉头痛,若菩越悯真是第一世重生归来的,她当初将他关在暗室不闻不问,他可能是被囚死的,心中必定对她有怨恨,说不定现在的听话与乖巧都是假的。
蛇妖或许会成为意外。
明月夷又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诸多书籍,这次她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本书中有记载上古时期有死而复生的妖物,其中有杀死的它的秘法。
此类能死而复生的妖物名为:窫窳,人首蛇尾。
难怪她不曾在蛇妖录中寻到。
终于看见与菩越悯相似的妖物形态,明月夷呼吸微凝。
因为上面对窫窳的记载极为详细,甚至还有杀死此类妖物的秘法。
原来她之前一直都错了,所以他才会在被杀死后一次又一次地复活,缠着她。
除窫窳,必摧其脏器,剜其眼珠煮熟,空躯业火焚烧殆尽,不能留有一丝血迹,不然还会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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