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夷沉心,将铁链弃进炉中为仅剩的那一根玄铁链添一把火候。
火焰大得泛青,她看着里面的大火,眼珠映着火光。
不准她乱动剧情对吗?
那她会好好跟着剧情走,在最后一刻彻底搅乱。
因昨夜的事,明月夷一夜难眠,打坐一夜后起身回房间。
不出所料,房间仍和之前一样,里面有被什么东西肆意爬过,留下了很多痕迹,尤其是她休息的床榻,依稀能看出那东西在上面如刚成型的精怪欢快打滚。
小精怪坐在窗台上嗑瓜子,见她进来委屈地飞过去,坐在她的肩上。
明月夷抚摸它们的额头,懂得它们所表达之意。
从发现有什么每夜都会来后,她就放了小精怪当眼睛,想必要时拦着那东西。
但它们却告诉她,昨晚睡过去了,再次醒来里面就成这样了。
明月夷不恼,让它们出去晒太阳,转眸看着里面痕迹。
比之前的量更大了,似什么东西过于兴奋,而吐出来的。
好在从第一日开始,她就已提前寻符修峰的师姐要了洁净符。
明月夷将房中的东西清扫后,在长矮案上点上驱蛇除虫的熏香,又出去在洞府外贴上几张符咒,防止那东西再来。
几日不在宗门,这几日悔过崖上发生的事已传遍了。
明月夷背着一把陈旧的剑去重日台练。
路上听闻有人师弟议论此事,她停步,转身坐在石凳上与他们闲聊。
“师姐,你不知,这几日你闭关,发生了好大的事。”同门师弟见她还不知情,兴致勃勃地说与她听。
“有大能落我青云宗的悔过崖渡劫,五六百道天雷啊,打得那是一个响亮,那日的天地变色,灵气抖动,我当时都以为是天破了。”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五六百道天雷,还将在悔过崖的那次破境当成了大能渡劫。
明月夷抱着半人高的旧剑擦拭着,闻言好奇问道:“谁说的天雷有五六百道?”
传闻千年前青云宗先祖,唯一破了第五层境飞升成圣的焚净修士,飞升时都才历经六百多道天雷,现在他们传得似乎略显夸张了。
同门师弟一脸自然道:“我数的啊,有零有整,恰恰五百六十道。”
明月夷将剑尾最后一点的锈拭去,诚然道:“师弟应该很爱练剑,素日功课都在修习上。”
同门师弟被夸,垂着的脸一红,吞吞吐吐道:“算不得爱练剑,只是一直想要成为师姐这般厉害的人。”
明月夷无奈摇头,问他:“这样大的异常,宗主他们是不是都去看过?”
“当然。”同门师弟点头,“不止惊动了宗主,连四峰十二老都出关了,那天齐齐飞往悔过崖看谁何人在此渡劫。”
明月夷好奇:“找到了吗?”
同门师弟遗憾摇头:“没找到,去的时候,悔过崖一片狼藉,半点活人气息都没有。”
当时宗主他们没寻到人,见悔过崖的雪牢被损坏,派了几名弟子去修缮,他也是其中一人,所以知晓的事比寻常人多。
四峰十二老都是半脚临飞升之人,一齐出动竟然也没找到人,此事在外面可谓快被传成有人渡劫飞升上界了。
明月夷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看怀中的剑。
虽不知为何她残留的气息没被查到,总归是好事。
已经打听完想要的,明月夷站起身,已见锋利的旧剑在指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再重新背上剑。
同门师弟见她起身,不舍问道:“师姐要走了吗?”
明月夷:“嗯,去练剑。”
焚净峰的众人都知师姐在外历练时为救大师兄,现在修为倒退后便没日没夜的修炼,出来得甚少。
师弟看着女人瘦弱的身子,背着半人高的大长剑,暗叹,师姐果真是剑痴。
之前在躲避天雷时,明月夷临时悟了一套剑法。
今日她寻了一处安静地儿,按记忆里的剑法一招一式完整地舞出来。
陈旧的老剑透过墙面留下深深的雷电残影,肉眼可窥地蕴含危险的攻击性。
比之前的剑法更刁钻,更精进了。
明月夷看着墙上的痕迹,复又见天色已经很晚了,遂收起剑转身回去。
她在回去洞府的路上,初下重日台,无意看见不远处风亭中,立着少年清冷的背影。
看见菩越悯,明月夷便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转身欲从另一边下去。
“师姐。”
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少年清雅的唤声。
明月夷止步转身,看着拾阶而上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长袍随他往上的步伐,曳过两道白得泛光的阶梯,乌长的发用胭脂发带束于身后,颇有几分清冷的妖冶。
也就在修仙的世道里不会弄脏,若他是个普通人,一日洗几百次头都很脏。
明月夷看见他穿着打扮一如往常般光鲜亮丽,不知为何想到了房中一连两日出现的黏液。
若他真是蛇妖,那些细密如蛛网的黏液很像他的目光。
待少年差不多走近,明月夷看他的眼弯似月牙,语气自然得好似昨夜的事什么也没发生过:“师弟怎会在此处?”
菩越悯停在她两步之遥的距离,温声回应:“听人说师姐在重日台练剑,所以我是特地来寻师姐的。”
明月夷又想到了昨夜。
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也确实提及了昨夜。
“师姐,昨夜发生的事,我是来与你……”他垂下似画般的长眉浓睫,轻颤了几瞬,仿佛有难言之隐。
昨日少年的放浪姿态,如今明月夷回想起来都觉不自然,更遑论是眼前被捧为高岭之花的师弟。
顾及少年的脸面,明月夷很体贴地摇头:“昨夜什么也没发生,我已经忘记了,不过雪莲之事,我需等大师兄回来才能找他要。”
她说完此话,少年并未露出松懈之色,反而抬头用那双黑得非人感的眼珠看着她:“师姐,不必去找大师兄。”
明月夷微怔,对他明显的拒绝而不解:“为何?”
狐妖毒若一直长久在体内积累成病,迟早会令他染上霪瘾,再以他炉鼎体质,恐会就此陨落沦为别人修炼的活肉器皿,所以她实在想不出他为何会拒绝。
菩越悯目光落在她站在台阶半扬的脸庞上,眼中浮起迷蒙不可窥见的痴迷:“师姐,我想你帮我。”
狐妖毒血是因她而存在,所以也应该因她而解。
她帮他……
明月夷想到昨夜少年跪在面前,含她手指时露出的神色,指尖无端一颤。
她自然不会以为,他所言的想要她帮忙是,想她去找别处找雪莲。
他话中之意是想要与她双修解毒。
明月夷蹙眉看着眼前清风朗月般的少年,对他痴迷执着要双修很不解。
炉鼎与修士双修并不能精进修为,反而还会反被吸纳修为,为他人做嫁衣,无论是从何处想对他都只有害无利。
明月夷拒绝他:“抱歉,师弟,我并无与道侣之外的人有双修打算。”
虽然修仙界只要互相看上,行一场精进修为的双修很稀疏平常,但她并不想如此。
菩越悯对她的拒绝习以为常神色自然,如饮冷水般温声问:“那师姐可与我结成道侣。”
明月夷睨他这张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脸,不知他为何执着要与自己结成道侣双修,再度婉拒:“我暂且也无与人结契的打算。”
尾音出口后骤然凝滞,她似乎和菩越悯有过相似的对话。
直到少年下一句话响起:“师姐既暂时无意,我可以等。”
明月夷闻此,高悬的情绪落下。
方才她差点以为,菩越悯接下来的一句话会是‘非人就可以吗’。
“不必等了。”她如实道:“我一生只会和大师兄结契。”
她不会与旁人结契,只会和鹤无咎结契,还会在即将结契前几日沦为剑下魂,第一世就是这样。
大抵是因为第一次死,所以死的那天她记得尤为清晰。
那日下着雪,她被送进胸腔的那把剑冻得骨头发颤,眼睫上挂着厚雪,口中讲话时吐出雾气好似她最后的生机。
那段记忆悬停在明月夷心中,她不愿再去回想,对他说完便背着宽大的长剑转身离去。
菩越悯站在原地凝着她的背影,清雅温慈的脸上沉落下晦暗,披在身后的长发无风自起,蔓延似一条条吐着信子的黑蛇。
师姐说她要与师兄结契,那他呢,一辈子躲在两人的床下看她吗?
嫉妒使他美艳的面容阴沉。
林中的蛇忽然受了不知名的压迫,躁乱得四处乱窜。
有一两条小蛇刚从蛇蛋中破壳,滚落在明月夷的脚边,差点一脚踩上。
她移开靴尖,垂眸看着脚边黑黑小小的东西,原是想要冷淡跨过,但临了转过身。
青云宗的生灵是受灵气长大,一般只会成精怪,不会像外面那些野生的妖物习了浑身陋习,以害人为乐,以人为食。
她蹲在小蛇身边,用宽剑挑起它们,重新放进了蛇窝中。
“希望你们长大不要随便靠近人,也不要当害人的妖。”明月夷对他们说完,背着剑继续回去。
而当她离开后,林中躁动的蛇瞬间得了安抚,变得极为乖巧听话。
明月夷回到洞府,先检查了每个角落。
许是出门前洒下的药粉有效,这次没有蛇留下的痕迹。
明月夷转而又用落海草和驱蛇草研磨成香粉,重新又在角落撒上,这次连房顶也没放过。
夜里她以为终于能睡好,然而当刚闭眼不久,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身体像是被冰凉滑腻的冷血蟒蛇缠住了,一双阴郁浓稠的眼犹如黏在她的肌肤上,隐约对她在房中撒那般多的香粉而感到不满。
蛇信子将她从头舔到尾,在她的身边蠕动爬行,鼻息沉重,似贴在她的耳边呢喃着人言,轻缓得变态。
“不许去找他,我会杀了他的。”
好湿的触觉。
明月夷被蹭在肩颈处的腻滑感弄得浑身不适,竭力想要睁眼,越是挣扎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中。
黑暗中少年如此如醉地呢喃含着杀意。
“师姐……你只能是我的,我会杀了他。”
昨夜下了雨,外面的天湿漉漉的,明月夷醒来坐在床上摸着脖颈。
房中的香粉味还未曾散去,窗台与地面没有蛇游走的痕迹,那条恶蛇本应是没有来过的,但她颈项上却残留被蹭过的冰凉黏腻。
只是梦吗?
还是真的有蛇来过?
明月夷放下手,从榻上起身。
虽然房中一切如常,她还是把室内的一应物件皆重新换成新的。
今日依旧是去重日台练剑,也同样遇见了菩越悯。
少年像是每日都在打听她,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不过这次他并没上前,而是坐在不远处看她练剑。
明月夷偶尔练剑时的目光会不经意划过他,每每看见他心中都会划过一丝诡异的念头。
他坐得好乖,盘着腿,直着身,容色又将秀美发挥极致,时常给她很强的非人感。
正常人能坐几个时辰都纹丝不动吗?
身躯能维持,那眼呢?
而且他比起坐,明月夷却觉得更像是盘着条尾巴在身下。
一日练得差不多了,见她收起剑,菩越悯总是会上前向她递送锦帕与水壶,体贴周到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直到持续了莫约五日,她终于想起来为何会觉得熟悉了。
很像她没穿书之前曾在学校读书,看见喜欢的男生在玩圆形的球,中场休息时给他递水的场景,至于那男生手中运转的是什么球,她实在记不得了,只有模糊的残影。
想到此,她又忍不住去回想,以前喜欢的那个男生是谁?长什么模样,却发现根本就记不起,甚至她连父母的模样都忘记了。
夜间沐浴时她躺在浴池中,仰头看着穹顶上刻的两个字。
那是她每一世重生回来必刻的字眼,可实际上她早就不确定,这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字到底刻没刻对。
或许是对的,或许哪一笔错了她也没察觉。
她真的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了,足以让她学的字都变得生疏不会写了。
但无碍,只要能回去,回到她想要的和平生活,哪怕没了修为和灵气的滋润,会生老病死也没关系。
那才是她本应有的真实生活。
明月夷将在天雷中悟出的剑法起名为:雷霆剑式;虽然没有正式与人比试过,单从剑法的威力上来看,必定不弱,甚至远超于寻常的剑法。
练了几日,剑法已是精进得她只要抬手起势,不用细想就能挥动自如,同时她也终于迎来了下一场剧情。
鹤无咎回来了。
出去小半月,鹤无咎从浮屠海回来了。
他不仅带回来浮屠海的消息,还带回来了一只女妖物。
但青云宗的人看不出那女子是妖物,她出自浮屠海,天生隐匿气息的能力极强,只有提前知晓剧情的明月夷知道。
跟在鹤无咎身边那个,看似天真温柔的姑娘是一只妖。
还是蛇妖。
鹤无咎回来没回洞府休整,而是先觐见觉真道君。
觉真道君传唤还在焚净峰的她和菩越悯一道去大殿。
此次鹤无咎乃去浮屠海,查勘决明子师叔与落跑的沼泽蝶妖一事。
决明子师叔的死无异议,其目的却并非是为了沼泽蝶妖,而是为了另一件事,所以云镇的异常也非沼泽蝶妖。
“可到底是何物,弟子亦不清楚,只知浮屠海中的妖物好似得了什么消息,一致以为师叔将何物带回了青云宗,所以现掌管浮屠海的大妖朱厌,命手下的沼泽蝶妖隐匿进各大宗门企图寻找。”
鹤无咎将这段时日所探听的消息说出。
觉真道君眉锋紧锁,“可为师已用追溯镜查勘过决明子,从头至尾都没有关于他得过何物的记忆。”
鹤无咎道:“在云镇我与师妹和师弟皆失过记忆,所以师叔或许也是受何物影响,而丢失了那段记忆。”
此事觉真道君知情。
“或许是。”觉真道君沉息,转眸看向一侧安静的两位弟子,询问:“在云镇上你们可有发现过别的什么异常?”
明月夷摇头:“回师傅,尚未。”
菩越悯也是同样的回答。
觉真道君本就随口一问,正欲转头继续与大弟子议事,刚摇过头的弟子忽似想到什么犹豫不决的再度开口。
“师傅,倒是有一桩异常事。”
几人看向开口的明月夷。
明月夷镇定自若道:“在云镇中,我曾被明府中痨病而死的小郎君险些抓走,那小郎君本应是因死得不甘愿,化身怨鬼的,可我发现他没有成怨鬼,反而成了妖物。”
鹤无咎解释:“他或许是被里面的蝶妖附体了。”
明月夷也想过,但此刻要说的并非是明翊。
“因明翊直接被师兄一剑刺死,是否被蝶妖附体我们暂且不得而知,但师兄可还记得,当时除了明翊,棺材里还有一条蛇妖?”
鹤无咎敛睫细想,似乎真将那只连面都没露过的妖忽视了。
“我觉那只妖或许和浮屠海大妖朱厌有什么关系,且我们在云镇上的失忆,所遇异常或许皆是因为这只妖。”明月夷缓缓吐出整句话。
她知道云镇的异常并非是因为妖物,而是裳儿,依次类推,那朱厌要的或许也是金刚杵,所以她现在将异常引至那只妖身上。
果真,鹤无咎细想后也觉她说得对,“应是,那只蛇妖的修为并不小,却因我一剑过去便再也没出来过,或许云镇上的异常就是因为它。”
觉真道君侧首看向一旁的少年,问:“悯儿觉得呢?”
菩越悯似对她说的话极有兴趣,眼尾压出微笑的弧度,被师傅问及时语调中还有笑意:“我与师姐的想法一样,云镇就是那只漏网之妖所为。”
他说得比其余两人都肯定,明月夷忍不住侧首。
少年姿仪端方,秀色烂发,颇有修士清正的风骨。
觉真道君颔首:“既然你们都一致如此认为,那便等无咎休息后,月夷修为稳定再顺那妖开始查,今日暂且结束,各自去忙罢。”
“是。”
三人退出议事殿。
一出去,明月夷还没来得及问鹤无咎在浮屠海遇见的事,眼前闪过一道清丽的身影,直接越过她,直径朝着鹤无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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