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观音?你的意思是……表姐是去求子的,只是她不想对我们说实话?”
少年沉默着点头。
桓灵也沉默了一瞬:“她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吧。”
她想,她应该明白为何荀含芷的亲事虽然是与表兄亲上加亲,但却无法在夫家得到善待的原因了。
大族若要生生不息,需得人丁兴旺,所以注重子嗣繁衍。不能生育的女子,在夫家总是少了些底气。
只是,桓灵转念一想:“这也不一定是表姐的问题吧。”
桓煜觉得她说对了:“对啊,表姐自小便身体康健,反而是虞家大郎,文文弱弱的,身体不大好的样子,说不定是他生不出来。”
桓灵:“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夫妻二人多年无子,应该两个人都瞧过大夫了吧。”
桓煜:“那可不一定。大姐姐,你不了解男人。男人可不愿意为了这件事瞧大夫。”
男人比女子可好面子多了,特别是这种涉及到能不能生孩子中不中用的问题。好些男子将生不出孩子视作奇耻大辱,若有了这个毛病,他们走在路上都抬不起头。
只要不看大夫,就可以装作自己没问题。桓煜觉得自己真相了。
桓灵想了想今日见到虞家大郎和荀含芷的情景:“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虞家大郎,他和表姐看起来确实不大亲密。但这只是我们的推测,并不能当做定论。”
她望着这个对此事过分热切的弟弟,语气冷静了些:“三郎,这无论如何也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情,表姐也并未对我们言明,我们不好插手太多的。”
桓煜神色一僵,忽地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大姐姐,我知道了。”
见王府的仆役已经将菖蒲洗净晾干,少年又兴致勃勃同桓灵一起泡起了菖蒲酒。
“这酒是在季年推荐的酒肆买回来的,确实酿得不错,用来泡菖蒲酒极佳。到时候我可有口福了。只可惜大姐夫不胜酒力,一点儿也享受不到。”
梁易回来时,菖蒲酒已经被好好储藏起来。时间也快到晚上,已是暮色四合,弯钩似的月亮悬在天上,廊下一盏盏的灯照亮了梁易回屋的路,也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走得越来越快,脚步声也越来越密集。
桓灵正靠着罗汉榻看曲谱,神情专注认真。但从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时,眼神的余光就一直注意着外边。
可是梁易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冲鼻的味道,酒气夹杂着脂粉气,一闻就知道梁易刚从哪里回来。
“怎么都是酒气?”女郎皱着眉头,瞪着一双杏眼盯着梁易,“还有脂粉气!”
从前在建康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难道钟离郡是梁易的地方,所以他开始肆无忌惮了?
桓灵很不高兴,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因为心疼梁易而随他一起来钟离郡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来了这里,她放弃了许多,没有旁的家人朋友,只是不想梁易再一个人过生辰了。
她在钟离郡认识的能为她想的人,除了桓煜就只有两个侍女和荀含芷了。
剩下再熟悉些的,也就只有季年和华济了。而这两个人,她都是通过梁易才认识的。如果梁易对不起她,说不定季年和华济还要替他瞒着。
桓灵对荀含芷在钟离郡举目无亲的境地更加感同身受了。
梁易忙解释:“阿灵,我没饮酒,都是旁人用的。”他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沾上了些味道,我去洗洗。”
他现在还能这么清醒地说话,没饮酒当然是真的。但桓灵还是板着脸:“就会哄我,那脂粉气是哪里来的?”
梁易:“有几个人叫了歌女陪酒。”
“什么应酬,去的都不是正经地方。”女郎别过了脸去。
虽然她心里相信梁易说的是真话,可身边荀含芷的例子还活生生地在眼前,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梁易快步过来,小心蹲在她跟前:“阿灵,我进去的时候,歌女已经在场。我立刻叫她们出去了,不过她们用的脂粉味重,还是留了些在屋里,衣裳才沾染上了。”
对梁易来说,有了些权势好处还是挺多的。比如他从前位卑言轻的时候,虽然很不喜欢听营中那些人讲些荤话,但还是被迫听了。
而现在,他应酬的时候不喜歌女陪酒,就可以不叫她们在场。
当时的情况比他说的还要过分些,在场大部分说得上话的官员都是梁易从前在钟离郡就认识的,知道他的习惯。
但有个新来钟离郡的文官,喜好吟弄风月,不了解梁易的脾气。见他来了,还特意推了一名姿色不错的歌女来陪他。
歌女还没到他身边,梁易就沉下了脸:“我不喜这些,叫人都出去。”
那官员马屁拍在了马蹄上,当场请罪。其他人忙打圆场,叫歌女们都出去了。
梁易行得正坐得端,没想过瞒着桓灵。其实桓灵并没疑他,但从他身上闻到脂粉气,总是不快的,还是冷着脸不理他。
梁易拉着她的手,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阿灵,真的,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我就是控制不了会多想。”桓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好像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了,我不喜欢这样。”
桓氏贵女应该永远洒脱,不该为了男人患得患失。
梁易投军之初便是在钟离郡,而他建功立业,是从钟离郡开始的北伐,收复了北地的彭城等郡。他在这里有许多事情做,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桓煜也日日在外边做事。
其实这些与在建康城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不同的是,桓灵在建康城有许多家人。与梁易成亲以后,她隔几日就会回桓家,和母亲撒撒娇,再同家里的姐姐妹妹们说说话,一起研究诗书曲谱,有许多事情消耗着她的注意力。
而在这里,她只有梁易。
梁易明白了,仍是蹲在地上,拉着女郎的手柔声哄着:“我知道,最近太忙了。过段日子会清闲一些,我多陪陪你好吗?你不是喜欢骑马吗?我们出去跑马好不好?”
“哼,谁要你陪?”桓灵甩开他的手,“我也有我的事,我才不要管你。”
“阿灵,”梁易重新拉过她的手,“你要管着我。”
“我管着你做什么?我不管你,你不正好可以去酒楼那些不正经的地方吗?”
男人站起身,在她身边坐下,把人往怀里搂:“阿灵,别说气话。”
“梁与之,我不喜欢这样。”女郎埋头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
梁易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那多约表姐一起说说话,你们多出去逛逛,买些漂亮的头面,喜欢的书画,好不好?”
“嗯。”桓灵揉了揉酸酸的眼睛,“家里的回信到了吗?”
梁易算了算日子:“快了。”
女郎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推开他:“你身上都是酒气,不许抱我。”
梁易只好松开手,又好好解释了一番,桓灵也不生气了,想到今日桓煜所说的,她问梁易:“那虞家大郎可有召歌女陪酒?”
虞家大郎地位不算高,坐在靠门的位置,梁易进去的时候恰好注意到了。
“有。”
桓灵叹气:“果然。”她轻轻推了推梁易的胳膊,“你先去洗漱吧。”
梁易茫然站起:“阿灵,你不生气了?”
桓灵无奈:“呆子,快去!等你用晚膳呢。”
梁易洗漱好出来,一桌子丰盛的菜已经摆好了。他先用了一碗肉丸汤,才感觉到胃里舒服了些,开始
大快朵颐。
桓灵:“应酬的酒楼没东西吃吗?”
梁易摇头又点头:“时间太久,都凉了。”
炙肉的表面都凝固了一层白白的油,其余的菜也凉了个彻底,梁易没怎么用。这样的场合,本也不是为了用饭。
倒是有许多人来敬他酒,他以茶回敬,装了一肚子水,感觉肚里被水撑得发胀,但仍饿得慌。
他饿了,桓灵也就没在用膳时再说别的事情。用完膳后,桓灵洗漱好出来的时候,梁易靠在罗汉榻上消食,手里捧着一卷册子在看。
女郎的发尾的水滴滴答答落下,她坐在镜前以后,梁易放下了册子,来到她的身后,仔细为她擦头发。
他用适宜的力度擦着,桓灵一边往脸上涂面脂一边问:“你今日有没有注意到,虞家大郎和那个歌女的状态?”
梁易就扫过一眼,其实并没有太注意:“我瞧见的时候,歌女在倒酒,虞家大郎在和身边的人说话。”
桓灵不太满意他的回答:“那他们有没有勾勾搭搭,眼神暧昧?”
梁易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
桓灵叹了口气:“今日三郎同我说,他前些日子路过表姐被救的地方,恰好听到路人交谈,这才得知那里只有一个灵验的送子观音庙。表姐很大可能是去那里求子的。你今日也看到了,虞家人待她并不好。”
说着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三郎没去参加竞渡,你应该也知道,你又不告诉我?”
梁易冤枉:“我也不知道,竞渡是季年负责的。”
还是今日竞渡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桓煜拉着华济出现在他身后,他才知道的。
直到刚刚桓灵提起,他才知道桓煜原来是去了遇到荀含芷的地方。
只不过,端午节礼的护送是他亲自安排的,他记得很清楚:“可是送端午节礼的队伍比他早出发三天。”
为了稳妥,梁易特意让送节礼的队伍早早出发,免得误了日子。
女郎轻轻揉着面脂的手一顿:“所以说他根本就不是顺路,他竟还瞒着我!”她摇摇头,“大约三郎心里还是对表姐有所愧疚,所以才想去调查清楚。”
“表姐心胸宽广,我想,或许她早就不在意了。只是三郎还是执拗。”
梁易被这句话一提醒,想起了一件事情:“今日有些人在酒楼留宿了,虞家大郎并没有。”
当时,还有同行之人调侃他:“虞兄,我家有悍妇,不敢在外留宿。你家夫人心胸宽广,贤良是出了名的,你便是在这里住下也是无碍的,何必醉着回家。”
贤良出了名,男人会羡慕旁人有这样的妻子。但是这样的贤良,或许是妻子多次的忍让换来的名声。
桓灵心下一沉。
梁易快将她的头发擦得大半干,桓灵让他停下:“就这样吧,再晾一晾就好了。”
梁易熟练地为女郎在发尾抹上头油,桓灵惯用的头油香味很淡,是好闻的清香。
梁易很喜欢这个味道,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就喜欢一边亲她的脸,一边夸好香。
笨嘴拙舌的人,动情的时候也会不停地亲着她说胡话。
见他这么喜欢,后来桓灵就给他的头发也涂了一次,梁易的头发也变得香香的,他好不习惯,还被桓煜他们打趣了一番。
身后的男人细致地为她涂发油,目光认真又温柔。他确实挺会伺候人,这点桓灵还是很满意的。
以往睡前的这个时候,他们会一起读读书,各类杂书都看,话本子,农书,地理志,甚至还有兵书。
可现在,梁易又拿起了那卷册子,桓灵余光扫过的时候,发现是他的公务文书,也就自觉避开。
梁易拉着她的手,将册子递到她眼前:“可以看,只是新法的一些举措。”
桓灵:“这是你的公务,我最好不要看。”
阿耶朝堂上的事情基本都不会与阿娘说,阿娘也不会问,只是打理好家里。
梁易不管她说什么,已经给她念出来了:“这里写着要兴学校。”
“兴学校?建康有太学和国子学,各郡县也都有官学,还要继续变化吗?”
桓灵往下看:“分儒、史、玄、文,四馆。也就是说,分得更细致了,也可以让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更深地钻研。”
梁易:“不止,以往官学中的学子,基本都是士族子弟,这次会改为以试入学。官学课业优异的学生可以擢选至国子学,再从其中择优者为官。”
女郎微微怔住:“也就是说,九品官人法也要变了。”
再加上改田制,轻赋税,这无疑是一次大变动。
如果桓灵没有和梁易一起去过万家村,或许她也要因士族的利益受损而不快。
可她既然知道了这世界有许多人在努力生活仍然得不到温饱,就没办法熟视无睹。
但愿新帝统治的新朝能一改前朝司马氏的积弊,当真出现改天换地的新气象。
看着她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梁易解释道:“于桓家不会有大的影响,二哥和三郎都从武,三叔也做了协律校尉。”他的声音低了低,“四郎长大若想做文官,也还有恩荫。”
变法难以一蹴而就,为了不让士族全力反对,江临仍然保留了一部分的恩荫制。而且,改了学制和官制,以考试擢选官学的人才和新晋的官员,士族也仍然会有优势。
士族有着几百年的底蕴,家中有丰富的藏书,能找到最好的先生,即使只比才学,寒门学子要想达到同样的水准也会比他们难。
但这无疑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
桓渺和桓灵是桓家最善音律之人,桓渺做了乐官,倒也真是人尽其才了。
桓灵:“我知道。”她的语气轻松了些,开始和梁易玩笑,“不过我们家四郎做文官怎么就只能靠恩荫了,他就不能自己考吗?你别瞧不起人。”
不能因为四郎的阿耶读不进书,就觉得四郎也读不进啊。
梁易很快改口:“嗯,他可以自己考。”
桓灵开始琢磨:“可若是只分儒,史,玄,文四馆,是否不够实用?”
梁易:“大舅兄也是这样说的。”
桓家兄妹,还真是默契。只是江临并没有决定要不要采纳。
“若能加上医馆、农馆等,教习行医之道和水利耕种等等技术,想必会更不一样。”女郎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样的话,我朝各地都会有更厉害的大夫。如果再发生瘟疫,结果就会不一样了,不会再有那么多的孩子家破人亡。农桑上,也会有更多的收成,不会再有人吃不饱饭。”
梁易向来只管打仗练兵,这些文官的变法改革他并不多言。但桓灵这样说,他太能感同身受了。
他便是那个因为瘟疫而家破人亡的孩子,他不希望再有人和自己一样。
所以在后面给江临的回信中,他再一次提起了自己幼年的经历。
两人聊了许久,夜渐渐深了,外面
变得很安静,没有人在院子里走动。桓灵也准备睡了,一面往床边走,一面提醒梁易吹灯。
可梁易非但不吹灯,反而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阿灵。”
女郎惊诧地转过身的时候,男人已经慢慢贴着她柔软的身体跪了下去。桓灵吓了一跳:“梁小山,你做什么?”
梁易的神情虔诚又渴望:“今日惹你生气,阿灵,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赔什么罪?你起来!你别跪着!”桓灵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她没有让自己夫君下跪的喜好。
话虽这样说,但梁易没等桓灵答应,就慢慢褪去了她的亵裤,有力的双手控着女郎的大腿,埋头含住,开始细致地、温柔地赔罪。
他这样跪着,虔诚地吻着,一副臣服的姿态。桓灵发觉自己竟然觉得很畅快,真是太罪恶了!
舒爽的感觉慢慢传来,桓灵感觉的腿开始发软,已经快站不住了。她往后靠着床柱稳住自己的身体,双手却没有地方扶,只好按住了梁易的脑袋。
但这样,似乎更像把他往自己的身上压,又是舒服又是难受,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到最后,一股难以言说的酥麻传遍四肢,女郎的细腿实在酸软得无力支撑,整个人顺着床柱往下滑,被跪着的梁易稳稳接住。
女郎眼神迷离,满面潮红:“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越来越放肆。”
梁易用干净的巾帕给她擦干净,将人抱回了床上,想亲亲桓灵红扑扑的脸蛋,又发现自己没有漱口,只好飞快地去漱完口回来,拉着桓灵反反复复地亲。
这个时候,他总爱问些让人羞耻的话:“阿灵,刚刚那样好不好?舒不舒服?”
桓灵不说话,但看着他的眼神是柔柔的,他也就明白了,“下次还这样,好不好?”
女郎的头慢慢靠近他的胸膛:“可是你刚刚跪着,这样不好。”
他们是夫妻,应该是平等的,这样好像她在欺负梁易。
“没什么不好的,册子上都是这样画的。”
这种时候,哪怕是梁易这种性格内敛的男人,也要厚着脸皮提起让人羞耻的册子。
“你又背着我看那种册子?!”
梁易装傻:“那下次不避着你,我们一起看也可以。”
相似小说推荐
-
签到改变普通人生(晴枫微笑) 清晨六点,闹钟还没响,李苏就像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城中村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微露...
-
警界顶流她又甜又飒(花一一) [现代情感] 《警界顶流她又甜又飒》作者:花一一【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0-21 完结总书评数:185 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