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长命缕就是家人间的一种关切。后来家没了,尽管每到端午节,大街小巷的商铺摊贩都有长命缕卖,他也从未给自己买过。
五色的长命缕被他一身玄色衣裳衬得格外鲜艳,也衬得他胳膊处的麦色皮肤更黑了几分。
“你可要好好爱护它,这可是我亲手编的,要等到明年端午才有新的。”
“明年还给我做吗?”
桓灵:“端午就是要戴长命缕,肯定要做。做这个也不费事,很快就能做两个。”
梁易勾唇笑了笑,桓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又拿出一条稍小些的,将自己白皙如玉的胳膊伸到他眼前:“喏,你也给我戴上。”
待梁易轻轻给她系好以后,女郎将自己润白的胳膊和梁易的贴在一块儿:“一样的。以往我的长命缕都是阿娘给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学着做的,也还不错嘛。”
梁易用力点头,是很不错!
很快到了郊外。桓煜守着马车外边,桓灵一出来他便问:“大姐姐,你有没有给我做长命缕?”
桓灵笑:“还能少了你的?”而后拿出一个长命缕递给了他。
桓煜得了长命缕,很快给自己系在了胳膊上,然后往季年他们那边显摆去了。
当然,他也更喜欢和季年还有华济一起玩。
只要有大姐姐在,大姐夫的注意力就永远在她身上,都不怎么和他们说话。
梁易倒是很羡慕桓煜,他也曾有个姐姐。梁小水可比桓灵凶多了,可也会护着梁小山,不叫他被外人欺负。
他也很羡慕桓煜的那份坦然,桓煜想要什么便会自然地说出来,完全不担心会遭到拒绝的尴尬。
他知道像桓煜这样会讨人喜欢,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梁易往日经历的种种,实在很难让他成为一个心无城府的天真少年,十几岁时他就已经很沉默。
他微微转头,看向桓煜离开的方向。
几名少年就和脱缰的野马似的,很快跑到远处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光着脚在草丛里跑来跑去。
传言若是这日能采集到清晨的露水,用脚去沾染些,便能不受蚊虫叮咬,还能辟邪。
梁易看出了桓灵眼底的渴望,问她:“要不我们往那边再走走?可以脱鞋。”
他知道桓氏贵女自然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脱鞋,但他手指的方向没有游人,再叫人加以遮挡,便可以让桓灵自在些。
桓灵想了想,还是怕脚被泥土弄脏,没往那边去。她瞧着金瑶和银屏兴致勃勃,让她们往那边去玩了。
二女到了地方以后避到了树后面,脱掉了自己的鞋子,重新走出来时,她们光着的脚已经被草丛挡得严严实实。
她们在那边玩了一刻多钟,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树后边穿好鞋袜。
这一片空地上游人不少,城里边的人采露水多是来此地,很快桓灵就遇到了熟人。
是荀含芷和虞家人,且她们已经朝自己这边过来了,应该是要来打招呼。她本想亲自去采菖蒲的,只好让金瑶她们去了。
随着那几人越来越近,桓灵也看得更清楚了,荀含芷身边有一个清瘦文弱的青年男子。
她微微转头,悄声问梁易:“那就是虞家大郎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桓灵多了几分注意在荀含芷和虞家大郎身上。
几人相互见过礼后,刘夫人道:“今日端午,城外这片地长了许多艾草和菖蒲,倒是个好去处,这才能在这里遇到王爷王妃。”
桓灵:“正是。今日人多,难怪夫人带了这么多护卫。”
刘夫人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她知道桓灵还在为荀含芷出门只有两个护卫这件事抱不平。
说实在的,荀含芷若是出事了,刘夫人是没法和自己的小姑子虞夫人交代的。是以她虽然对荀含芷不孕十分不满,但也只是希望虞家大郎能多纳些妾室通房开枝散叶,没想过要害她。
是虞家大郎说安排好了护卫,她对荀含芷的关心也就是问一句的程度,后边也就没管了。
可没想到,就是这一回,荀含芷就出了事。
她赔笑道:“人多,也怕冲撞了含芷和念儿。今日端午,桓家三郎没有陪着王妃过来吗?”
桓灵:“三郎年少不知事,早跑远去玩闹了。”话落,桓灵瞧见了来人,朝侧面一指,“他过来了。”
几人转头一看,各自抱着一捆菖蒲的几名少年迎面而来,身量都差不多,生得也都不差,只是中间那个格外白净些。
桓煜恍若未觉:“大姐姐,你瞧,我们采了好多菖蒲,能泡好几坛酒!”
刘夫人也就确定了中间的那个俊秀少年正是桓煜,不禁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她已经写信去了建康,想必小姑子和外甥女公孙沛会帮她促成这门婚事的。
时间已经差不多,刘夫人就顺势邀桓灵一起往中午竞渡的地方去,桓灵便邀荀含芷一起上车。
荀含芷自然应了,只是在上车之前,刘夫人给荀含芷递了一个眼神。
桓煜几人要参加比赛,得提前到,就先快马离开了。上了马离开之前,少年审视的眼神划过荀含芷和虞家大郎,被华济拍了一下才收敛回来。
另一边,几人正在寒暄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上车以后,桓灵笑着道:“刘夫人是想叫表姐劝我,再为虞家女郎和三郎的事情说和,对吧。”
荀含芷尴尬地点头:“正是。不过妹妹放心,我并无此意。”
桓灵:“这于我来说并不算困扰,表姐不必担心。我们姐妹间,若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到表姐,我也很开心。”
荀含芷沉默地点点头。
马车外边,虞家大郎也在同梁易套近乎,无外乎是为了正在推行的新法可能会危急到虞家的一些利益。
梁易来这里,只是为了避免生乱,新法具体的推行并不由他管。虞家大郎虽然看着文弱,可并非不通世情的书呆子,反而比梁易圆滑多了,还同他打起了亲戚牌,说改日要请梁易喝酒。
梁易不咸不淡地拒了,没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
虞家大郎也不气馁,好似没发生被拒绝的事一样,又主动提了些旁的话题。
梁易听得烦不胜烦。
要不是遇到了他们,他此时应该在马车里,和心爱的妻子待在一起,桓灵累了可能还会往他肩上靠一靠。
而不是在这里,听这个聒噪的虞家大郎说一些他不想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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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狗头][狗头]刚好新的一天也是端午了,和文里的时间对应上了,很巧。
大家是甜粽党还是咸粽党[狗头]我家这边传统是甜粽,但我比较喜欢咸的
这日天朗气清,水流也较为平静,是竞渡的好天气。
但是正午时分的太阳已经很烤人,水面也没有任何遮挡,许多竞渡赛者的穿着已经十分清凉。
桓灵一行人到的时候,众多龙舟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梁易手底下的人组成了一支竞赛队伍,由季年负责。
他和桓灵只用出席观赛,但是这场比赛男女宾观赛的位置是分开的。
桓灵便随荀含芷往女宾那边去了。她虽还未在人前正式露过面,但方才她和梁易一起过来,女宾这边都瞧得真真的。
桓灵的位置在第一排的正中间,是特意给她留出来的。荀含芷被众人让着坐在了她身侧,再旁边便是虞念和刘夫人。
桓灵刚一坐定,便有众多女眷来同她见礼寒暄。
这些事情,她自小在建康城也是见惯了的,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一一回应过后,比赛也差不多开始。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了龙舟上一个个神采飞扬的赛者们身上。
参赛的队伍有十几支,大部分来自钟离郡各县。郡治这边,各世家组成了一支队伍,梁易手底下的人也组成了一支队伍。
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整个赛场上都是旺盛的生命力。
有几个县的赛者皆是赤膊上阵,隔着远远的都能瞧见那壮硕的腱子肉,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被汗水划过的皮肤都发亮。
军中的那支队伍穿的是只遮住一半肩膀的褂子,两条胳膊都露在外边,也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
世家队伍里主要是各家族的年轻儿郎们,虞家二郎三郎四郎都在里边。
他们就讲究多了,衣裳穿得齐齐整整,除了脖子和手,没有多余的皮肤露出来。
高台之上,桓灵一眼扫去,在军中队伍里边只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季年。可桓煜和华济前些日子不是为竞渡做了很多准备吗?
难道是她看错了?或者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被选上?而这两人好面子没有告诉她。
她怕是人太多自己看漏了,向荀含芷那边微微侧了侧身,小声问:“表姐帮我瞧瞧,军中的那支队伍里边可有三郎或是华济?”
荀含芷忍住脸红,一一扫过那些胳膊都露在外边的健硕男人们,确定没有桓煜或者华济。
桓灵:“真是奇了,他们先前不是说要赶过来为比赛做准备吗?难道出了什么岔子不能上场?”
而此时的桓煜,其实就在梁易身后,只是梁易身形高大,脊背宽阔,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桓灵才没瞧见他。
少年一直盯着桓灵那边,略带忐忑对梁易道:“大姐夫,大姐姐好像在瞧我们的队伍,她一定发现我不在里边了。”
梁易知道这事瞒不住,只让桓煜照实对桓灵说。
方才有些钟离郡的官员来找他说话,它这时才闲了下来。听了少年的话,他眼神也隔着喧闹的人群落在了桓灵身上。
盛装打扮的女郎眼神一一扫过那些露着胳膊的赛者。
梁易皱紧了眉头,季年到底怎么安排的?居然让人都穿成了这样?
这一看他就注意到了,其他县里边的队伍简直更加过分,上半身居然什么衣裳都没穿!袒胸露乳的成何体统!
还有这么多女子在呢!梁易觉得男人的身材不是不能给女子看,但只能给自己的夫人看。
这些赛者真是太不讲究了,梁易心里暗暗摇头。季年也是,回头得说说他。
他大致扫过一遍,倒没瞧见身材比他好的。胸前肌肉比他大块的腰身没他结实,腰身劲瘦的个头不及他高大,胸前肌肉和腰身能与他平分秋色的,又含胸驼背不及他身形挺阔有精气神。
见桓灵也不再瞧那边的赛者,而是与她身侧的荀含芷说话,梁易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桓灵喜欢他形状饱满漂亮的胸肌,事后总喜欢把脸埋在里边蹭来蹭去。可胸肌不只他有,梁易方才陡然升起了些危机感。
钟离郡的竞渡比赛由来已久,大家都奋勇争先,最终季年这边的队伍得了第一,而虞家所在的那支队伍得了第三。
比赛结束后,梁易还有旁事,桓灵惦记着采回去的菖蒲,要亲自去盯着泡酒,就先回去了。
和桓灵道别以后,荀含芷和刘夫人还有虞念在一起。
尽管虞家所在的队伍只得了第三名,刘夫人和虞念也很为他们高兴,上前围着虞家几位郎君道贺。
虞家人不是不好,他们很团结。只是她是外来的,又因为她不孕,刘夫人和虞家大郎都待她不好。
她的夫君虞家大郎这时也不知去了何处,身为虞家的长子,他总有许多事忙。刘夫人那边的热闹似乎不属于她。
嫁来虞家五年,因为与夫君不够恩爱,所以她好似也从未融入过这个家。
已经是午膳时辰,头顶烈日炎炎,晒得她头发晕。而刘夫人这边的热闹,看起来还要好一会儿。
荀含芷面色平静地转身,准备带着侍女回马车上等。没走多远,迎面遇到了一位俊朗明秀的少年。
桓煜似乎是在此处等人,他神情复杂,尽力扯出了一个笑,同她见了礼。
荀含芷礼貌笑着微微点头,而后继续往前走,两人擦肩而过,袖子的一角轻飘飘的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她加快了脚步。
“表姐!”
闻言,荀含芷在原地停住,转身,眼神里带着疑问。
明明救了她以后,桓煜一直在避着她。当年嚷嚷着要娶她的小孩子长大懂事了,而她已为人妇。
想来少年是在为当年的话尴尬,所以才处处避开。她当年这般年纪时,也是一样的想法。
可现下,又叫住她做什么呢?
桓煜蹲下,手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再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手心出现了一只珍珠耳铛。
“表姐,你的耳铛掉了。”他伸出手去,目光紧紧地盯着,等着荀含芷来拿。
荀含芷的侍女见状,上前一步,欲取回耳铛。
少年张开的手心却忽地合拢了。
荀含芷了然,或许他觉得侍女不配从他手心里取回东西吧。但她亲自取,似乎也不大合适。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少年却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表姐,你还好吗?”
她不明所以,礼貌笑着答:“我还好,就是太阳有些晒,想快些回去了。”
桓煜微微怔住:“噢,”
不远处是方才竞渡比赛的地方,有几张放东西的桌子,此时都空了出来。
他转身走了几步,将手中的耳铛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而后从桌子下边抽出了一把伞,递给了荀含芷的侍女。
“夏天日头烈,要记得带伞。”
不待荀含芷说些什么,少年转身快步离去。
荀含芷的侍女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望着离去的少年,侍女喃喃自语:“桓家的三郎君,似乎和以往很不一样了。”
小时候这可是位口无遮拦的主,天不怕地不怕,哪有这样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
荀含芷摇头笑笑:“人哪能永远和小时候一样,许是他也长大了,稳重些了。”
桓煜回去以后,本想直接去找桓灵。可是院里孤零零的华济问他,能不能代写一封书信回家?
今日竞渡的赛者们似乎有宴会,季年还没回来。桓煜怜悯华济思乡之情,只好先替他将信写了。
写好后,他才对华济道:“你得好好学习写字了。”
话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这话怎么和幼时那些讨厌的夫子一样了!
少年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惊了一跳,赶快离开了。
华济急着找人寄信,也没在意他。
桓灵正在安排府里厨房的人泡菖蒲酒。菖蒲才洗净,桓煜就找来了。
“大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我正想问你,今日竞渡比赛怎么没瞧见你?”
桓煜摸摸后脑勺,语气尴尬:“大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根本没有为竞渡比赛练习,你自然不会瞧见我。”
“那你和华济前些日子去了哪里?”
桓煜半真半假道:“大姐夫派人往建康送端午的节礼,我和华济跟着护送了一段。”
桓灵还是弄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说要去练习竞渡比赛?”
护送节礼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好瞒着她的了?
桓煜本来想先去暗暗探查一番,想弄明白荀含芷到底是去做什么的。他并不确定这事日后会不会告诉桓灵,所以自然也就没说实话。
现下又需要一个谎来圆了。
他摸摸鼻子:“竞渡比赛没选上我和华济,只选上了季年。我们俩觉得没面子,所以才这样说的。”
桓灵起先猜想过这种可能,现在却不太信了:“可今日我一瞧便知没有你们,事先那样说有什么用呢?终究是会被戳破的”
这个弟弟好似不对劲。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太了解了。桓煜说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摸自己的鼻子,眼神还总是控制不住地往天上瞟。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问了句:“你本来要对我说什么?”
桓煜:“我和华济护送了一段路就回来了,路过我们救下表姐的地方,在歇脚的茶摊瞧见好多年轻妇人。我们一问才知,那里只有一个很灵的送子观音
庙,根本没有保平安的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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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困,我再也不拖延了[爆哭]
第100章
桓煜其实是特意拉着华济一起回去当初救了荀含芷的地方,在当地仔细打听了一番。这才得知了他方才说的那些消息。
只是他不敢告诉桓灵。毕竟荀含芷于他们来说,虽说是亲戚,但也是拐了弯的,是大嫂公孙沛的表姐。
桓灵作为女郎可以关心荀含芷,而他以前年幼不知事时候还嚷嚷着要娶人家,现在去关心,未免会让人多想。
桓煜觉得自己若是荀含芷的事情表现得太上心,对她来说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他只能说是顺路听人提起,再将事情告诉桓灵,希望桓灵能开解荀含芷,能想办法帮帮她。
至于他自己,没有资格再做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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