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沉默了一瞬:“好。我今晚回去就和你大伯父说。我们桓家的女郎永远有退路,无需在冷情的婚姻中苦熬。”
“就这样,待你大伯父和你阿耶同意,我就亲自上门去和谢家谈这事,再不叫你回去受苦了。”程素心疼地摸了摸桓荧的脸颊,“你早些休息,我们先走了。”
路上风大,程素也只交代了几句:“既然阿荧没有被打,也不能让家里人继续误会下去,免得再起冲突。大家都各自回去解释一二。二郎三郎那里,我已嘱咐过沛娘,她会教大郎去说。”
这晚的风依旧很大,吹得人有些站不住。几人便各自散去,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桓灵和裴真的院子很近,没几步路就到了。她们同长辈礼貌告别,便各自回去了。
桓灵进了屋,发现桓烁桓煜也在,梁易陪他们在厅里喝茶。
桓煜着急地迎了上来:“大姐姐,到底怎么回事?谢二果真没有打二姐姐吗?”
桓灵:“没有。我们好像,下手有点重了。”
她以为,刚刚听来的那些谢霁的所作所为仍然是值得这顿打的,只是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死手。
“那伤口又是怎么回事?二姐姐是个糊涂的,事到如今她还护着谢二
。大姐姐,你别不是被她骗了。”
梁易给桓灵递上个手炉,桓灵自然接过,抱在手里暖了暖,才不自在道:“哎呀,别问了!”
这话要她怎么和弟弟说!
可桓烁也在问:“阿灵,究竟是怎么回事?”
桓灵会对弟弟不耐烦,但绝不会那样对桓烁。
“大哥会告诉你们的。别问我了。”桓灵邀请他们留下用膳,“你们就在这里用晚膳吧,我叫人多备些菜。”
桓煜拔腿就走:“那我去找大哥。”
桓烁紧随其后:“我也去,你和与之吃吧。”
梁易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桓灵就道:“你现在先不要问我是怎么回事,先用膳吧。好久没挥过鞭子,今日打了谢二一通,我现在又累又饿,胳膊也好酸。”
晚膳还没端上桌,梁易就任劳任怨帮她按着胳膊:“是这里吗?”
女郎娇声要求:“是,但是你能不能轻一点?这里很酸痛,这样按下去太痛了。”
先前一路疾驰,心里又燃烧着愤怒的火,她没有感觉到疼痛。现在得知妹妹没有被打,又安静地坐下,桓灵就感觉到不只胳膊,自己大腿根也在隐隐作痛。
她久不骑马,今日这样疾驰,不可避免地磨伤了。
伤敌一千自损一百,早知道就坐马车去打谢霁了。
她没什么胃口,随意用些炙肉就吩咐侍女伺候洗漱。在湢室刚褪下亵裤,桓灵着急去看自己的大腿,发现自己疼痛的地方已经磨得发红,疼得厉害的地方甚至已经破了皮泛着血渍。
伺候她沐浴的金瑶和银屏吓了一跳。
金瑶:“大娘子,这样肯定很疼。要不待会儿把府上的女医叫来,让她为您处置。”
“不用了,有擦伤的药,待会儿我涂一些就好。”
伤口不敢见热水,桓灵就让银屏倒了些凉水擦洗大腿,又冻又疼,实在不好受。
洗漱过后,桓灵就让金瑶找来了药,因为地方私密,她也没让侍女们帮忙,自己涂好了药。
一切收拾好后,屋内只剩桓灵和梁易。
她这晚也没有心思教梁易识字,只坐在罗汉榻上和梁易说话:“阿荧说要与谢二郎和离。阿娘劝了她一通,她心意很坚定。明日长辈们就要商量这件事。”简单交代过后,她垂眸叹息,“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坚持拦着她。”
可当时的桓荧,心里放不下谢霁,谁劝都没有用。桓灵也不想让当时的妹妹觉得失望。
梁易劝她:“这不是,你的错。大家都说,谢二很好。谁能想到……”
桓灵:“他没有打阿荧,但这几个月,阿荧的心被他伤透了,已经不再执着于他。这样看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梁易:“那伤口是?”
明明当时,桓灵和桓煜见了伤口以后都那么气愤。虽然梁易没见到,但想必是伤得很重。
桓灵有些不自在:“那是、是房事无度导致的淤伤。”她还是很气愤,“虽然他没有打人,但也一点都不懂得怜惜人。反正我支持阿荧和离,我只希望她过得开心自在。”
桓灵晃了晃他的胳膊:“你也要支持我的妹妹。”
梁易飞速点头:“当然。”生怕说慢了就被划到谢二郎一类里边。
虽然涂了药膏,但桓灵还是觉得腿根隐隐作痛。她好奇地问梁易:“为什么你们日日骑马腿都不痛,我今日就骑了那么一会儿,大腿都磨破了。”
梁易着急地看向她的腿:“破了,得涂药。我瞧瞧,严重的话,叫大夫过来。”
桓灵解释:“我刚刚已经涂过药了,但现在还是有些疼。我是想知道为何你不觉得疼。”
梁易还是很担心:“我常年骑马,早已习惯。你的伤,要不要紧?”
桓灵平时娇气得很,梁易亲她的时候重了些,她都要呼痛。
可真受了伤,她又没有表现得难以忍受:“有点痛,但还能忍。”
梁易:“我瞧瞧。”他常年待在军中,这类伤口见过许多,处理也比女郎更有经验。
他怕桓灵自己处理不当,伤口会发炎肿痛。
桓灵靠了过来,抱住他的腰:“没事的,大部分都是磨红了,只有一小块地方破了皮,我觉得两天就能好。”
梁易还是有些担心:“要是两天,还没好,就给我瞧瞧,或者叫大夫。”
“嗯。”
这夜,桓灵还担心着妹妹的事情。梁易的伤还没好,她又带了伤,真是一对患难夫妻啊。
两人都躺在床上后,约莫是药效在渐渐消失,身上的痛感强烈了些。
她恨恨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和谢二郎犯冲。上次在仓阳山别院,你中药也是因为旁人想害他,阴差阳错导致。这次我伤到也是因为急着去收拾他。他就是一个不祥之人,阿荧要与他和离,简直做得太对了!”
梁易自然是桓灵说什么就是什么:“没错。”
桓灵:“你以后在官场上,要少和谢家的人往来。和他们沾上就没好事。”
第二日,桓家众人聚在一处,商讨桓荧要和离一事。
程素和桓沣昨夜就商量过,两人都同意。如今只待桓润同意,便可以去谢家谈了。
桓润却有些纠结,一时没有言语。
桓煜虽然知道了真相,但气愤未消:“早该和离了。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他。”他催桓润,“阿耶,你快些同意,还在等什么?我真是不想再和谢家有任何关系。”
桓荧今日穿了一身水色的衣裳,高高的衣领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却难掩面色的疲倦。
她也不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桓渺也劝:“二哥,我们家的女郎在谢家吃了苦头,日子过不下去。和离是应当应分的,你还犹豫什么?”
桓荧垂头:“阿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和他过不下去了。”
此时,门房来报,说是谢家的焦夫人来了。
程素:“来了正好,就在这里将事情商量了,也不必再上他谢家的门。”
焦夫人昨日言之凿凿,生气质问几人为何将谢二伤成那样。今日却变了一副面孔,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见她这样子,桓灵奇怪地和梁易对视一眼。
她还以为焦夫人是来找麻烦的。毕竟,她和桓煜昨日下手真的很重。
“这次是二郎犯了糊涂,欺负了阿荧。我听说了心里也不好受。但昨日,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二郎的胳膊都断了一条,还在床上躺着。你们也该撒了气,就让阿荧同我回家去吧。”
程素:“这恐怕不行。”
焦夫人脸上努力扯出的笑就不大好看了:“二郎还伤着,否则必是要亲自来接的。等他伤好以后,我让他亲自来给阿荧赔罪。那就让阿荧再待一段时间,等二郎来接也是一样的。”
“她不会再回谢家了。”一直沉默的桓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亲家,你这是何意啊?”焦夫人显得很慌乱。
“阿家,我要与谢霁和离。和离书后面会着人送到谢家。”桓荧直直对上焦夫人的目光,语气坚定。
“阿荧,这次是二郎犯了糊涂,欺负了你。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夫妻之间都是如此,哪有不闹矛盾的?怎能因这点小事就和离?”
桓沣:“可我们桓氏女郎就是不能受委屈。焦夫人,请回吧。”
“怎么就、怎么就闹成这样?”焦夫人慌乱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素:“焦夫人,聘礼我们会悉数退回,也劳烦你们将阿荧的嫁妆清点好,我们会派人去带回来。”
焦夫人强作镇定:“亲家不要听了孩子的一时气话,阿荧冷静下来会后悔的。我先走了,改日再叫二郎亲自接阿荧回去。”
然后她慌慌张张就走了。
方才对上焦夫人,都是长辈们在说话,小辈都没有插嘴。
焦夫人走后,桓灵才奇怪道:“她怎么这副态度?谢二被我们打得挺惨的,她竟然不追究。”
只有下手的人才知道自己打得有多重,桓煜和她一样疑惑:“我还当她会很凶,没想到是来道歉的。”他警惕地对桓荧道,“二姐姐,你可不能被她三言两句就说得软了心肠。”
桓荧微微笑着:“放心吧,我不会再回去了。”她对程素道,“大伯母,我是一定要和离的。接下来的事,还劳烦您多费心。”
程素:“等焦蕊将这消息带回去,谢家众人都通了消息。若他们还不愿,哪怕与谢家撕破脸,也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
桓润对桓荧说:“阿荧,你今日就将和离书写好。明日便叫人送去。”
翌日,程素带着桓荧写好的和离书去了谢家,谢家众人仍想挽回婚姻,但程素的态度很坚持。
谢霁见到和离书,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
在程素离去后,他不顾满身的伤口,吊着胳膊一瘸一拐地往桓家追去。
焦夫人痛心不已,让谢霖带人去追。
“二哥!你去哪?”谢霖拉住谢霁的胳膊,“我叫人赶了马车,你上车好不好?”
谢霁没理他,自顾自走着。
他浑身是伤,谢霖不敢强来,让护卫都回去了,自己沉默地跟着谢霁去了桓府门口。
以往,他们是桓家的姻亲,来了桓家就是座上宾。可这次,没人再给他们礼遇,他们没有见到桓家任何一个人的面。
谢霖请门房去帮他们通报一声,门房也不搭理他们。
两个人在寒风中受了大半天的冻,腿都快僵硬了,都没见到桓家任何一个人出来。
谢霖实在又冷又饿,直到天快黑,即将宵禁,他拖着谢霁走了。
谢霁就这样一连来了三天,还有无奈陪着他的谢霖。这期间,也有人告诉桓荧他的消息,但桓荧丝毫没有心软。
第四日,谢霁没有来。倒也不是他不想来,而是起不来床了。
第三日的时候,建康落了一场好大的雪。谢霖这个没伤的人都被冻得受不住了,但谢霁执拗得很,死活不愿意离开。
谢霖没办法,只能陪他干冻着。下午,谢霁终于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而此时,桓家的男人们正好下值回来,曾经待谢霁亲厚的岳父,岳伯父还有大舅子就从他们身边下了马车,一眼也没往这边看。
桓府大门缓缓打开又重重合上。
谢家的人这下确定,此事是一点转圜的机会都没有了。
谢霁倒下的第二日,他的祖父谢章就在朝堂上参了桓润和梁易,说他们纵容家眷行凶,将谢霁殴打至重伤,如今还生死不知。
谢章此言一出,往日几个对新帝不大服气的士族立刻应声,纷纷跪下请皇帝秉公处理,不能放纵偏袒。
徐筠产期将近,江临不大放心,想早些回去。他还以为朝会终于能结束了。
可谢章不仅耽误他的时间,还参了他的义弟。江临很不痛快。
“此事朕有所耳闻,这是夫妻矛盾闹出来的家事,这么大张旗鼓闹到朕面前做什么?朕很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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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上一章锁得人麻了,改了十几遍审核才放过我,有些东西就意会吧。
这章写阿荧和离比较详细是因为会对阿灵产生影响
江临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谢章却不肯轻易放过。
“陛下,虽是家事引起。但安王妃与桓家三郎行为恶劣,光天化日之下冲进臣家中,打伤了臣的孙儿。伤人至此,实在人神共愤!臣的孙儿如今断了一条胳膊,大夫说腿骨亦有损伤。如今人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连汤药都喂不进。请陛下给臣的孙儿主持公道啊!”
谢章已经六十多岁,虽头发白了大半,仍精神矍铄,是谢家的话事人。他扬言要桓煜去给谢霁侍奉汤药,直到谢霁彻底好转,桓煜才能离开。
梁易这阵子还在养伤,今日并不在殿上。而桓润是著作郎,负责修编前朝国史,不参与朝会。
谢章今日兴师动众地参了两个人,可这两个人都不在现场。
桓沣为家人站出来请罪:“陛下,臣的侄女嫁入谢家三月,在谢家受尽委屈,实在难以忍受。新妇哭泣归家,此事谢家也有不可逃脱的罪过。小女与侄儿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姐妹,事出有因。但他们行事鲁莽,是臣作为长辈失职之故,请陛下责罚臣治家不严之罪。”
江临:“卿严重了。安王妃与你家三郎年纪尚小,行事是冲动了些。但这是为了维护家人,手足情深,也令人动容。”
此话一出,一些墙头草已倒向桓家。
天下的权力和金钱就那么多,一方占的多了,旁人及不可避免少了。在面对寒门时,士族会结成天然的同盟,可他们内部也仍争斗不休。
桓家是南边鼎盛的士族,而谢家也是南渡而来的北方士族中不可小觑的势力。婚姻是天然的联盟。桓,谢联姻,势不可挡。与这两家不相干的士族对这桩婚姻的破裂,自然是乐见其成。
所以谢章状告桓家,他们兴致勃勃、借机煽风点火,想让这联盟结束得更快些,让场面再难看些。但这毕竟并非涉及家族根本利益的大事,没必要为了一个谢二郎惹了新帝不快。
只有谢家人和他们的簇拥,仍在支持谢章,要求严惩打人的桓灵和桓煜。
也有一些人支持桓家,直言谢家苛待新妇,谢二郎是咎由自取。
“陛下,被打的人还不知能否活命,怎能轻易放过行凶之人啊!我大夏新朝初立,但承前朝之治,律法完备。打人者该如何惩戒,法典上写得清清楚楚!”
江临:“谢卿,打人确实有错,自然要罚。但安王妃与桓家三郎殴打你家二郎并非无缘无故,怎可按寻常闹事殴打论处?”
他想了想:“这样吧。桓家三郎如今在中军任小队长,朕就停了他的职,禁了他的足,让他在家中好好闭门思过三个月。安王妃是女郎,便让安王也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样罚,也就是桓煜不能出门了。梁易原本就在家里养伤,没什么影响。
但谢章不肯善罢甘休:“陛下,安王妃身为王妃,更应端庄贤良,为女子表率。可她骄纵跋扈,还纵容亲眷,倚仗身份任意殴打他人。我孙儿至今还命悬一线,怎可如此轻易放过他们?”
江临:“难道你还要安王妃去给你孙儿侍奉汤药吗?好大的胆子!”
江临发了火,谢章也有些怵了:“臣、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陛下也需对安王妃略施惩戒。据臣所知,王妃曾多次负气归家,将安王拒之门外。如此看来,安王甚是惧内。若只惩罚安王,恐怕王妃难以认清自己的错误。”
江临:“……”这老东西怎么提些有的没的。
几个支持谢章的人齐声道:“请陛下惩戒安王妃。”
桓沣站了出来:“陛下。小女伤人,臣亦有错。臣愿代女受过。”
谢章大声指责桓沣:“就是桓相对孩子太过娇惯放纵,才养成安王妃和桓家三郎那样无法无天的脾性。我看桓相也确实该在家思考该如何教养孩儿,免得将要出生的孙儿也养成这样张扬跋扈的性子。”
江临:“既谢卿说桓卿管教不好孩子,便罚安王妃与安王回乡祭祖,不许带奴仆,在祖宗面前静思己过三个月,也好磨炼脾性,戒骄戒躁。”
桓沣大惊:“不可,陛下。臣愿重金赔偿谢家,求陛下收回成命。”
谢章叩首道:“陛下,这、这还是太轻了。”
回乡祭祖就是个幌子,那两人回了乡,自是天高海阔,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陛下对他这个义弟,还真是偏袒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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