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年轻,却勇猛无畏。若不是他相救,就没有如今的陛下。陛下与他兄弟情深,必不会亏待他。”
 许筠慧眼看人极准,瞧见他们两人别扭的劲便知,桓灵应是没瞧上梁易。
 “妹妹你年纪轻,或许爱清瘦的风流名士。但需知,武夫也有武夫的好。”
 许筠笑得暧昧,桓灵虽不解,但也不敢随意接话闹了笑话,只笑了笑。
 见她不接这个话茬,许筠也不恼:“与之虽然看起来耿直鲁莽,但其实性子淳朴善良,你若是对他好一分,他便会对你好十分。”
 梁易是个好人,这个事实桓灵昨晚便已经很清楚了。昨晚她一时冲动打破了梁易的头,若非性子极好的,绝不会替她瞒着。碰上强硬的,说不定还会找上桓家要个说法,甚至对她动手都有可能。更何况梁易与皇帝关系亲近,若是要治她的罪,也是轻而易举。
 她恭敬道:“妾明白,多谢娘娘教导。”
 许筠拉过她的手,笑得温和:“咱们姐妹间说什么教导,我只盼着你们俩能把日子过好,和和美美的。”
 许筠继续道:“与之本事好,从前在钟离郡时,便有好些人看中他,要他做女婿,他都没应。一到了建康城,他便瞧中了你。这便是天定的缘分。”
 桓灵清楚,她与梁易不过是陛下为了平衡朝堂赐下的婚事,什么梁易瞧上了她,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她并没有把许筠这句话放在心上。
 御书房。
 待宫人都告退,江临恢复了二人从前相处的摸样,没骨头似地靠在椅背上:“做皇帝真累,每日连个整觉都没得睡。”
 梁易摇头,诚恳道:“我觉得,现在很好。”如果不是大哥做了皇帝,他如何能娶到桓灵。
 江临大笑:“倒也是,如今你嫂子待我,真真是、温柔小意。”他又露出几分狡黠,“怎么样?我给你那册子,看了没?”
 梁易那麦色的面庞瞬间变红,黑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
 看他这模样,江临很嫌弃:“怎么都成了亲还是一副愣头青的样?你要信我,一定要照着册子上的做,不能胡来。不然被媳妇嫌弃,有你苦头吃。”
 梁易虽尴尬,但还是一副受教的模样点点头。
 江临又正色道:“我给你寻了个法子,改日你再进宫。”
 梁易寻过多少大夫,皆无功而返。但江临的话他一向坚信:“谢大哥。”
 梁易很小的时候就在一场瘟疫当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长于山中,流落市井,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十五岁那年,他离开家乡,前往当时还是南北分治边境的钟离郡投军,结识了江临,才有了大哥,有了家人般的关爱。
 如今更不同了,这世间有人与他无比亲密,与他息息相关。
 那不过是无数次平平无奇胜归中的一次,他一如往日地骑着马跟在大哥身后,如一只警惕的鹰。
 即使已入建康,他也丝毫未放下戒心,锐利的眼神在人群中扫视,一抬眼却瞧见了梦里才会出现的人。
 是桓灵,重逢的那一眼便将他从之前只有战鼓声的生活里拽了出来,拽到了人间。
 至建康后,他曾无数次往返过皇宫与梁王府这条路。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路面宽敞气派,路边满目繁华,乃是人间盛景。
 桓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看什么呢?”
 梁易便将车窗推得更开,更广阔的街景映入眼帘。桓灵感叹:“好热闹。”
 可马车仍在滚滚向前,她要和身旁这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回到他的王府。
 梁王府和梁易这个人一样无趣至极,连人都没几个。她想回自己的家,家中不仅有饱读诗书的兄长嫂嫂,还有天真可爱的堂弟堂妹,以及自由肆意的三叔
 一众性情相投的年轻人,每日一起读书作赋,品茶作画。但梁易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他不懂这些,实在无趣。以后又该如何?
 女郎细眉微蹙,无奈叹气。
 梁易暗暗观察,见她心情似乎又颓靡下去,如临大敌:“娘娘她,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大嫂性子和善,不会说什么重话,那为何又这般不开心?
 桓灵心里不快活,正找不到由头发作,梁易便撞上来。
 “说什么?说从前有许多人想要你做女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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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灵有点娇气,但她真的超可爱的对吧[可怜][可怜]
 虽然桓灵对梁易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但梁易既然做了她的夫君。她心中没有别人,也决不允许梁易与别的女子有纠葛。哪怕是从前的旧事,她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她从未对别的男子动过心,那些瞧不上的追求者,根本不用她自己拒绝,家里人绝不会让这种人近她的身。
 然后便嫁了梁易这个不解风情的大老粗,婚前待她家便没有礼节,那还可以解释为梁易其实不满赐婚,所以不愿费心。
 但后面梁易见了她的面,对她态度虽然还不错,还是无意间惹她生气。这便找不出理由了,纯粹是他们两个就是单纯地过不到一处去。
 桓灵更气了。
 她衣物、头面、配饰一应物什从不用别人用过的,男人也是如此。若梁易是个情场老手,她是不情愿捡别人穿过的鞋的。
 梁易心下一紧,双手不自然地互相摩挲:“没有,我都没应。”
 “这都是随你说的,反正我又不会真的派人去钟离郡查你。”
 梁易投军时,江临还是钟离郡守军中底层武官。二人因救命之恩结缘,江临执意要结为义兄弟。后来江临的官越做越大,离开了钟离郡,到了建康,成了大司马。他又命梁易驻守钟离郡。
 梁易抬眼,直直地对上她粉面上那双含着微微怒意的双眸:“你尽管查。”
 梁易人模样生得冷硬,说话的语气也不软和,这话在桓灵听来简直就是挑衅‘你查吧,能查到算我输,老子早藏好了。’
 她气得转过身去,放下狠话:“谁稀罕查你?你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人吗?”
 梁易常年待在军中,和同僚说话时便是这样语气,他还算其中较为温和的,是以他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他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又哪里招惹了这位小祖宗,不敢再说什么。
 桓灵发完脾气,又觉得自己属实有点欺负老实人,实在不该。
 她等着梁易跟自己说两句软话,就准备下了这个台阶。可梁易是个呆的,竟然一言不发,跟个木头一样。
 马车一停稳,她便径直越过梁易,先行下了车,没等他便自己进了后院。
 桓灵叫人为自己拆下繁复的头饰,卸下时兴的妆容,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俏生生的脸。
 她才十七岁,正是一朵初初绽放的芙蓉花,处处都显露出动人的情态。
 桓灵长久地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从前建康城中便有言:“桓氏双姝,姿容倾城。”建康城的年轻儿郎们,一大半都倾倒在她们的裙下。
 如今瞧着铜镜中卸下一切装饰的自己,嗯,确是好看的。
 可这般好看的自己,竟配了梁易这个不解风情的粗人!桓灵不禁悲从中来。
 婚前那些姑且认为是梁易只是被皇帝逼着娶她,才做出了不尊重的举动,她可以不计较。梁易是个好人,但绝不是未出阁时桓灵心里的理想夫君。
 约莫是梁易吩咐过,午膳精致了不少,桓灵终于有心情吃顿饱饭。梁易不喜吃饭时有人伺候,将人都遣出去。
 梁易在一旁瞧着,他已经明白,自己这位出身士族的妻子,讲求风雅,好名士之风。自己与她,没有相配的地方。
 他低下头,化悲伤为食欲,狠狠扒了两口饭,那姿态绝算不上文雅。
 桓灵闻声,放下自己手中小巧的白瓷汤碗,不满地瞪他:“你用膳时能不能小声些?这样很不雅。”
 总是这样,每当她心里的气稍稍平息些,梁易就能做出些别的事叫她生气。
 “我、我习惯了。”梁易这姿态在军中那群大老粗当中,并不属于最狂放不羁的那一拨。
 “习惯了就不能改吗?那你未成婚时也习惯了同别人一起睡吗?”昨日他们共寝,梁易还不是睡得很香。
 桓灵其实已经有七八分信了梁易的话,知道他之前没有过别人。此时如此说,只是为了讽他。梁易却以为她还在疑心,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别人。”
 “谁管你有没有旁人。”说完这句,桓灵也不再理他,自顾自用饭。
 桓灵放下汤碗,转头去夹另一边的鲈鱼脍,却有些够不着。梁易让婢女都出去了,她又不可能站起来去够,那种姿态太不文雅。她又不是梁易,她是个需要时时刻刻注重风度的士族贵女。
 都怪梁易!害她用膳都吃不到想吃的菜!
 此时,却见梁易另拿了一双筷子,稳稳夹了一筷子鲈鱼,送到她面前精巧的白瓷碗中。
 桓灵盯着他,一时间没有动作。梁易是王爷,虽然出身不好,但如今地位已经异常尊贵,却愿意为她做这些的小事。
 虽只是细致末节,但人与人相处,正是这桩桩件件的小事成就了生活百态。
 桓灵在重规矩讲风度的大族中长到十七岁,还未见过哪个男人愿意如此伺候女子。
 她的父亲高大威严,母亲温柔似水。父母相敬如宾,已是士族夫妻间的典范。
 与父母用膳时,多是侍女在旁伺候,若是将侍女遣出去,都是母亲伺候父亲。她无法想象在朝堂为相,在家中为家主的父亲去为母亲做这种小事。
 梁易出身低,大概不讲究这些虚礼,这一点倒是让人惊喜。
 桓灵矜持地吃掉那块鱼肉,滋味鲜美,唇齿留香。
 梁易便又给她夹了些她够不到的菜,她的白瓷小碗都要堆成一座小山。
 她无奈地看了梁易一眼:“够了,我吃不下太多。”
 “哦,好。阿灵,”他垂下头,像一只丧气的大狼狗,“我会改的,都会改。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桓灵见他那可怜样,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不好再这样欺负他。
 她骄傲地点点头,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嗯”声,应了他。
 二人还算愉悦地用完膳,梁易伺候人实在妥帖,也不失为可取之处。
 只是,桓灵又有些担心。他如今身份尊贵,自己这般支使他,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他如今乐意,以后人上人的日子过久了,想到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耻辱,秋后算账怎么办?
 梁易愿意在她面前如此,桓灵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出身高贵,姿容甚佳,自小争着讨好她的士族公子也多如牛毛。梁易泥腿子出身,能娶到她这样的美人,愿意纵着几分也是人之常情。
 可这纵容,能维持多久呢?。
 她到底年少,幼时被娇宠着长大,想到什么便问:“梁与之,你会一直待我好吗?”
 “当然会。”梁易不明白,明明她刚刚不久还在嫌弃他的粗鄙,怎么此刻又像一个真正新婚的妻子一般,同丈夫要起未来的保证了。
 但只要她愿意想两个人的未来,就是极好的。大嫂一开始不也不待见大哥吗?如今还不是如胶似漆,连孩子都有了。
 得了他的保证,桓灵还是不放心:“你发誓,你说永远都不会生我的气。”
 梁易不解地望向她,但还是丝毫没犹豫便照做:“我发誓,不生你气。若违誓约,便叫我,”他顿了顿,郑重道,“不得好死。”
 “你干嘛发这么毒的誓?”桓灵一听急了,忙去捂他的嘴,但话已出口,于事无补。
 天地良心,哪怕,哪怕梁易日后当真要跟她算账,她也从没想过让他去死。
 “你这张嘴,能不能有所忌讳?这誓岂是能乱发的?”桓灵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神明在上,梁易不知轻重,胡言乱语,当不得真,请莫记怪。”
 梁易一手托腮,痴痴地望着她,眼里带
 着沉迷。她总是再善良不过的,就算不喜欢他,还是会为他着想,一如多年前那个下着濛濛细雨的清晨。
 桓灵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有些脸热,故意板着脸道:“看我干嘛?快用饭,一会儿凉了。”
 桓灵有些累了,这一日早起入宫又回来,马车都快将人晃晕过去。用完饭,她便走到屏风后避开梁易的视线,脱去金线绣的芙蓉纹织锦外衣,掀开被子躺下了。
 “我要歇一会儿,你自便。”她还算好声气地同梁易打了招呼。
 女郎的动作映在屏风上,影影绰绰,惹人遐想。梁易的耳朵尖至脖子红了个透,只不过他是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拥有健康的麦色肌肤,若不用心去瞧是注意不到的。
 “我也、也歇会儿。行吗?”念了好多年的人,多少次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他都以为再没机会见一面。此时将人娶回了家,他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同她分开!
 这是桩实打实的婚事,桓灵自然不可能将梁易赶去别处歇息。
 成亲前,母亲教导她,女子与夫君同寝时要歇在外侧,以便伺候夫君夜里喝茶起夜。
 可她不愿,夜里谁不想舒舒服服睡觉?
 昨晚虽然混乱,但她依然记得抢占先机睡在里侧。此时她不知梁易也要歇晌,大喇喇睡在了床铺正中间。见梁易盯着她身下的被褥,她朝里慢吞吞翻了个身,腾出来床外侧部分给他。
 “随你睡哪里,这是你的王府,难道我还能赶你出去?”
 梁易这是什么语气,怎么好像她在欺负他似的?她有说过不让他睡床吗?她虽然不是低调的人,但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不讲道理。
 见她给自己让了位置,梁易也不再打扰她,沉默着去床尾抱了另一床被子,悄声在外侧躺下。
 桓灵不是仗势欺人的性子,她越想越气,猛地坐起来看向他安静的睡颜:“梁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层层纱帐遮住了大半日光,昏暗空间里漫溢着清新的女儿香,引人遐思。梁易倾心于桓灵,昨晚第一次共寝,他便激动得做了一夜的好梦。
 此时他也是满心喜悦,却被她这样质问,一腔真心似被刀子剜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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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宝们多多收藏评论呀,明晚九点见。
 梁易实在是有些不解。难道士族的读书人性子都这样不稳定吗?
 他有些弄不懂桓灵。为什么刚刚还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问他会不会待她好,这会儿又语间带刺地讽他。
 桓灵瞪着他:“你要睡哪里便睡!需要问我行不行吗?谁是这安王府的主人我清楚得很。”
 他默默坐起来,瞬间便比桓灵高了一个头,桓灵的气势不知不觉间竟弱下去。
 梁易转头,看向眼前女郎不施粉黛的一张脸,娇俏得惊人。建康城里最娇艳的花,竟也开在了他家。
 他那张冷硬的脸突然有了温度,无比郑重地看向她:“王府之事,你若愿管,皆交于你。若不愿,有管家。”
 美貌可驱人做事,桓灵一直知道。但她没想到,梁易这种心志坚毅的武将,也能叫美色迷了心窍。为了讨好她,他居然能说出一切皆由她决断这种话。
 但她知道,男人在求爱时是什么瞎话都能说出口的,绝不能当真。一旦到手,便又是另一副嘴脸。
 “我、我不想管。你这王府这么大,事情太多太杂,会很累。”她吞吞吐吐,并不理直气壮。
 女子嫁人,要为夫家延绵子嗣,管家理事,这本是她避无可避的责任。
 梁易成婚之前是孤身一人,梁王府没那么多宅院里的糟心事。若是大家族,管家一事便够叫人焦头烂额。但这权却没人愿意放出去,不管有多疲累都得捏在手里。
 “那,便不管。睡吧,都累了。”
 桓灵躺下,一股脑缩进被窝,翻身背对他,嘟囔着回了一句:“睡了。”
 梁易便也躺下,侧身深深地注视着眼前女郎的背影,看着她光滑如绸缎的长发在枕头上铺满,蔓延出去。
 等等,怎么、怎么蔓延到自己身下了?
 下一瞬,桓灵炸毛的声音响起:“梁易!你压我头发了!”
 梁易立刻起身,那双粗糙的大手忙将她的头发理了理,妥帖地堆在她身侧:“对不住,我,我没瞧见。”
 桓灵的头发乌黑如墨,顺滑如锦缎,梁易都唯恐自己那双满是老茧的手蹭伤她的头发。
 他想了想,也拆开自己的头发。相比于桓灵那乌黑柔顺的秀发,他的头发要更粗硬些,跟他这个人一样。
 桓灵好似睡熟了,梁易轻轻将自己的枕头往里边扯了扯,两个枕头紧密地挨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起前一天晚上近了很多,头发便也在枕上交缠在了一起,好似他们真是一对缠绵悱恻,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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