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姜……”
巫澜的声音承载太多情感,年长的男人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印姜声音不变,一贯的尊师重道,恪守礼节,仿佛将老师压在轮椅上轻薄的不是自己般,平静询问:“怎么啦,老师,压着你了?”
“别在这儿——”
机器人已经做好饭菜,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注视交缠的二人,等待下一步指令。巫澜明知道它没有感情,却还是受不了在别人的目光下被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按着上下其手。
他乞求地望向印姜的眼睛,又因在她澄澈的双瞳中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而偏开脸。
“好吧好吧。”印姜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自己的老师,她想公主抱他上楼,在使力的一瞬间忽感不对。
我的老腰!
巫澜眼见自己的学生捂着腰呲牙咧嘴,默不作声迅速在大腿内侧按了几下,机械腿就被卸下,他又如法炮制,将另一条也卸下来,然后,他向印姜伸出手,却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声问:“这样呢?”
印姜再抱他,虽然还是重,但总归将人硬抬起来。
“这腿你又用不上,安着它干嘛?”她嘟嘟囔囔,对在老师前丢了面子耿耿于怀。
巫澜轻声反驳:“用得上。”
“也没见你用过。”
年长的男人将脸埋进自己学生的肩膀,低低解释:“遇到敌人会用,平常没必要。用多了……会痛。”
后面两个字轻得像羽毛,仿佛示弱般的话语被他含糊带过。
“平常疼么?”印姜没有去巫澜的房间,反而将人放到自己的床上,她坐到短了半截的男人旁,眉眼弯弯,“不可以说谎哦,老师。”
房间没有开灯,印姜只拉了台灯,昏黄的光照到她脸上,显得她刻意做出的笑有些虚假。巫澜盯着天花板黑暗的一角,慢慢回答:“刚开始很疼,大脑不能接受失去肢体的事实,一直幻痛,晚上睡不着就……”
他倏地沉默。
“就什么呢?”
印姜步步紧逼。
“就会到你的床上,闻着你的味道,会好很多。”
印姜撑着下巴,她忽然问:“床单总要洗的吧,洗完怎么办?”
“还有其它……”
“其它什么?”
巫澜却是无论如何不说话了,印姜无比耐心,她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自己的老师。过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被目光舔舐的巫澜哀求道:“我肚子饿了,我们吃饭,不然会凉……”
“好啊。”
印姜笑眯眯点头,在对面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中,她下去将饭菜端了上来:“我喂您吧。”
巫澜眼睫低垂,可与印姜记忆中不同,他缺乏颜色的双唇不再喷洒毒液,而是断断续续地吐出没有力道的话语:“我们,不应该……这不对,印姜,求求你,别给我……我会当真……”
多可怜。
印姜舀起一勺饭:“张嘴,老师。”
“不用。”巫澜下意识拒绝,他伸出手要接过印姜手里的碗勺。
印姜表情不变,她随手将碗勺放到床头柜,如同过去无数次遇到难题下意识询问巫澜般对着床上已经失去双腿的男人轻声道:“怎么取下你的手?”
男人的呼吸一下凝滞,他看向印姜的双眸,脸上的表情活像印姜多么欺负他一样。
可印姜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老师太过劳累,她做错什么了嘛?
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巫澜收回视线,额角浮出一层薄薄的汗,他一字一句,缓慢却又清晰地教印姜将他的机械手拆下。
这两玩意儿也重得很。
印姜注视总算暴露在空气中被磨得通红的肉芽,仿佛被蛊惑般,低下身轻吻那里。
巫澜的另一条小臂按在自己满是疤痕的脸上,他不再劝说印姜,只是不断吸气。
“疼么?”
印姜问。
“……你随意。”
巫澜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印姜不依不饶:“疼不疼,老师,说实话。”
“一点点,更多是痒……”
“只有痒和疼么?”
巫澜的呼吸乱到印姜怀疑他要憋死自己,老师长发散乱,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学生的疑问:“……很舒服。”
“亲你会舒服么?”
巫澜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快:“嗯。”
“还想不想要亲亲?”
印姜想:我为了缓解老师的疼痛,亲一下没关系的。
但男人显然不这么想,他颤抖着,伤口处代偿出的软肉不断痉挛,过一会儿,印姜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想。”
“好吧,老师想要什么要和我说哦。”
印姜轻柔落下细密的吻。
而绿色长发散落在床单上的男人只是咬着唇,直到印姜又问他“老师觉得怎么样”时,才低声道:“别这么叫我……求你,印姜。”
印姜挑眉:“怎么叫?老师, ”
巫澜眼睫猛地一颤,不自觉后仰脖子,喉结上的食尾蛇印记渐渐浮现。
这人精神体是蛇,平常体温低得很, 每每一到冬天屋里必须开满地暖才能让他面色稍好一点, 不过现在——
“老师, 我们以后不要交暖气费了, 您要怕冷,学生就帮帮您……”
后面的话语消失在巫澜默然一瞥中。
印姜举着手投降:“好吧好吧,我不喊了, 巫澜,别这么小气。”
她双手扣住自家老师纤细白皙的脖颈, 拇指按着喉结,巫澜整个人都在发烫, 喉结上下滑动, 连带上面的印记也跟着扭曲。
“巫澜,要亲亲这儿么?”
印姜略带笑意地问,她明知道身下人是怎么想的,却偏要他亲口说出来,坏心眼得很。
“……嗯。”
巫澜还就顺着她。
印姜没有直接吻上印记,而是先抱起巫澜——对于缺了半截的人来说, 这并不难, 然后从他的额头开始,细细密密落下轻吻。
巫澜的脸上全是增生的组织,这些久不见光也不被触碰的新肉敏感得很,印姜疼惜地点过那两个字——“贱货”,刻下这两个字的人抱着怎样贬低他的心态呢?
学生低声呢喃, 嘴里满是大逆不道的话语:“我的,你是我的……好喜欢你,巫澜。”
她注视着巫澜的眼睛,他的一只眼睛如烟笼寒月,迷迷蒙蒙,没有焦点。眼皮上的伤疤倾诉其遭受的痛苦。另一只能视物的眼睛却又满载泪水,他不停眨着眼睛,水滴顺着太阳穴划下,眼里却总盛着更多。
“怎么哭啦?”印姜擦过他的太阳穴,抹开不停滑下的水痕,“不公平,向来不允许我掉眼泪,结果你却自己犯戒。”
犯戒……
印姜的话触及到年长男人的某一点,他偏过头,挣扎着要从印姜怀里起来。
显然是不可能的。
有手有脚的巫澜尚且要被印姜欺负,更遑论残疾成这样的他。
但印姜并未阻止,她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看自己的老师如避洪水猛兽般努力用没有手掌的小臂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蠕动着想从自己身边逃离。
太丑陋了。
这副姿态。
巫澜的眼里不断滴泪。
他的唇被自己咬得发白,又因溢出的鲜血染上一抹鲜艳的红。
印姜叹了口气,她只是轻轻一捞,老师的一番努力就成无用功。
“好啦——是我对你心怀不轨,倘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印姜低笑,“是我欺你无力,轻薄了你,怎么样?”
巫澜僵在她怀里。
印姜很满意一点——即便他刚刚忽然想要逃离,脖颈上的印记依旧清晰。
年长男人非常有服务意识,随时准备好被标记。
印姜轻声道:“抬头。”
巫澜下意识照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脖颈上湿润的感觉激得一抖。
印姜轻轻咬住他的喉结,来回亲吻。
食尾蛇上布满水渍。
巫澜还在掉眼泪。
印姜能感受到他的情感,虽然她辨别不出来当中的很大一部分,但悲伤是明白的。
她今天学会悲伤。
巫澜在悲伤。
“你讨厌我么?”印姜问,她缓缓退开。
巫澜闭着眼,睫毛挂泪,不发一言。
印姜看着他那副自我献祭的模样,忽然有些迷茫。她以为巫澜想她这么做,毕竟那么多年,她们之间的窗户纸一直没捅破。结果……
难不成是她误解了?
其实巫澜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是她自作多情,一意孤行?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那就很小丑了,她的老师一直拒绝,结果她还以为老师是害羞,强硬在人家耳边说着情话,把他按在怀里亲。
如果巫澜其实不喜欢呢?
印姜,你都干了什么?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向导开始怀疑自己,失去大部分感情,她只凭本能行事,而现在,似乎出了些差错。
“对不起……”她呆了一瞬,小声道歉,拿起床头柜的手给巫澜安上。
如果老师没有太生气,那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她就再也不会再干这种事。
幸好她还没有尴尬的情绪,只余一点点悲伤地将左手扣到巫澜的手臂上,按照拆卸的相反过程安了上去。
然后是另一只手。
她做这些过程的时候,巫澜都安静地看着,感谢上帝,他总算不掉眼泪,眼里却还是印姜看不懂的表情。
直到她起身想要下楼把那两条腿搬上来时,巫澜才如梦初醒般拉住她的手,沙哑着问:“干什么?”
“啊……我,那个,去拿你的腿。”
印姜脸上还是熟悉的笑,若无其事说出那句话,好像已经对刚刚的事失去兴趣。
巫澜注视着她,缓缓松手,他垂下眼,在印姜粉粉嫩嫩的床上无力地趴了下去。
印姜动作很快,一来一回,她就抱着腿回到自己的房间前。
但是,屋里漆黑一片。
台灯被关掉了。
“巫澜……?”
印姜探头,小声唤着老师的名字。
没有回应。
她歪歪头,毫无防备地走进房间,没走几步,忽地天旋地转,失去平衡跌入一团冰冷的活物里。
熟悉的感觉浮现。
印姜放松下来,任由美丽的巨蛇将她裹紧。
按照习性来说,莉莉丝不是蟒蛇,它没有绞杀人的习惯——大概吧。
印姜又唤自己老师的名字:“巫澜?”
没有回应,怀里的双腿被抽走。
印姜:“老师?”
黑暗中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像巫澜在安自己的腿。
印姜眨巴着眼,下意识道:“巫……呜。”
名字尚未出口就被堵住,被巨蛇缚住四肢的向导因唇上冰冷的触感睁大眼。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熟悉的冰冷气息就在咫尺,巫澜毫无章法,只是拿自己的两片柔软反复压着她的唇。
印姜想了想,反含住他的下唇。
铁锈味。
她细细舔过伤口,感受到对面人的僵硬。
一点都不会接吻的样子。
印姜的舌头探进去,老师的口腔冰冷,舌头乖乖卧在舌床上,任由印姜勾动它。巫澜真是有愧蛇系哨兵的名头,笨拙地被她缠弄着,动都不会动,只是鼻子里发出闷哼。
印姜很快对舌头失去兴趣,她转而舔过他的牙齿,巫澜有四颗尖利的虎牙,印姜在划过它们时脑海里不自觉想:会不会有毒呢?
毕竟是毒蛇嘛。
巫澜对于她的冷落显然是不满的,他的舌头自己送了上来,一向担任老师职责的年长男人第一次从自己的学生那儿学到新事物,他接受得很快。
印姜被他勾得头脑发麻。
她很快就不得不放弃进攻,转而防守,可巫澜蛮不讲理,他扣着印姜的手腕,不断覆上来,攻城拔寨。
印姜是在他的舌头顺着喉咙滑下去的瞬间才意识到他已异化。
蛇会将猎物吞吃如腹。
分叉的蛇信不断深入,印姜被刺激得干呕,她下意识推拒,却被身上人理解为拒绝。
巫澜停顿一瞬,接着,印姜看到黑暗中亮起的竖瞳。
属于蛇的冰冷眼神注视着印姜,巫澜搂住她的后腰,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般把她往怀里按,印姜没法,只能仰头让他的信子探入。
她的鼻尖已经被巫澜不自觉释放的信息素占据。
原来不是讨厌她。
那就好啊。
她抚着巫澜的长发,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后背。黑暗中,深绿竖瞳猛地紧缩,巫澜忽然一顿,立马后退,双唇分开时发出的“啵”声在平静的卧室中异常明显。
甜美气息慌张地向外撤离。
哨兵要离开。
束缚印姜的巨蛇倏地消失,印姜还没来得及感受久违的自由,就下意识命令道:“站住!”
她试探地在黑暗中接近哨兵。
巫澜少见地站立在大门一侧,印姜包裹住他的手指。
“怎么站起来了,不是会磨得痛么?”
“……没事。”
“为什么要走,你不喜欢么?”
巫澜的声音干涩:“……喜欢。”
“那我们继续?”
“不行,印姜,这不是……不对,你应该有更好的,明白么?就像尼格霍尔茨.艾因兹,或者阿莱耶……”
印姜歪了歪头,理所当然道:“对啊,我可以有,但是不妨碍我想要你啊?”
她有些委屈地反问:“我只能拥有一个么?”
巫澜低声回答:“越高级的哨兵,独占欲越强,他们不会允许……”
“我管他们允不允许,受不了就滚。”印姜冷淡道,她拉着巫澜的手甩了甩,语气忽地柔软,“巫澜和他们不一样,你要是不喜欢,我就……”
我就想办法在你面前藏一藏。
疼爱学生的老师是不会让她难办的。巫澜的手指抚过印姜的手背,他呼出一口气,嗓音颤抖:“不用管我……印姜,不论你选择谁,和谁在一起,我都开心。”
印姜眨眨眼:“我哪个都想要。”
“那就都要。”
“我现在最想要你。”
“……好。”
印姜啪嗒啪嗒跑去开灯,一回头,巫澜还是用那种沉甸甸的眼神注视着她。向导疑惑地问:“你为什么难过,和我在一起你不高兴么?”
“很高兴。”巫澜郑重回答,言语间,他的难过更甚,“我只是很遗憾,让你得到一个残破的哨兵。”
如果是过去的他就好了,即便又老又不会说话,长得还一般,但至少是完整的。
完整的属于印姜。
现在只能让她接受这样的他。
“怎么会?”印姜反问,她舔舔唇,眼里只有自己老师挺拔的身影,“巫澜,就算变成十足十的破烂,你也只能属于我。”
向导的重点完全偏离,以为巫澜还是不愿意,于是自顾自地宣扬主权:“你只能是我的哨兵。”
毫无掩饰的占有欲。
但凡她的情感再丰富点,也不会说话这么直白。
巫澜沉默地听她说出本应会激怒任何一个哨兵的话,他站在原地,尾椎不断泛上一股又一股的战栗,在向导无赖地撒泼打滚:“我就是想要你”时,忽地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要不要深度链接?”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奇异的粘腻感,一个字一个字从被印姜反复啃咬略显红润的薄唇中蹦出——
“这样我就永远是你的了。”
印姜只迟疑一瞬就下了决定——“好啊。”
反正巫澜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本来就是自己派系的,再加一层保险也没关系。
印姜拉起巫澜的机械手,眼睛亮闪闪的:“来我的精神图景,好不好嘛?”
如果真的要深度链接, 那在谁的精神图景就至关重要。在这决定归属的关头, 巫澜低笑:“好。”
几乎不需要犹豫, 她们出现于一片草地上。天空中的巨大眼睛已经对巫澜的存在见怪不怪, 默不作声闭合。
印姜兴致勃勃牵着巫澜的手冲向木屋,她本想直接带老师到卧室,但在楼梯口不得不站定。
阿莱耶站在高几阶的楼梯上默默注视她们。他的视线先是落到交握的双手, 又转到巫澜的脸上。
印姜向前半步挡在巫澜身前,直白道:“让一让。”
阿莱耶这才侧过身, 为她们腾出一条路。擦肩而过时,印姜听到银发哨兵的低语:“又是他。”
她没在意, 心思全被巫澜牵引——老师要和她深度链接了!
一进卧室, 她先拉上窗帘防止被眼睛看到。然后狠狠关上门,顺手拉过椅子堵住,阿莱耶也别想进来。做完这一切,她有些强硬地将打量周围环境的巫澜推到床上。
“老师,印记!”
她跨坐到巫澜腰上,揪着男人的衣领, 根本不存在的尾巴甩来甩去。
巫澜的唇角上扬几个弧度。
印记浮现。
标记巫澜这件事印姜做了无数次。
但这次不一样。
她缓缓凑过去, 没有立马舔舐,而是打量这条细细的小蛇。
巫澜的皮肤苍白,带着久不见阳光的病气。印记在他脖颈上非常明显,而很快,它也会出现在印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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