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笑眯眯推门,露出一条小缝——
“砰”地一声,她又拉上门。
向导面色铁青。
她弓着腰,深呼吸几次,待面色总算缓和一点,才尽量装作无事发生般对着少女们道:“没关系,里面什么都没有,跟我走吧。”
少女们不疑有它,她们跟着印姜。
印姜先去隔壁的房间把那个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男向导用床单卷巴卷巴打横抱了起来。
干瘦的男人不着寸缕,却丝毫没有羞耻心,任由印姜将床单裹到他身上。
印姜抱起他,才发现这人真的轻得离谱。
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走。
她起了点怜惜之情,小声安慰:“我也是向导,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的脸上残留血渍,眉宇间因刚刚看到的画面凝结着一股郁结之气。
但她的眼睛黑沉沉,仿佛能吸取一切光的黑洞。
印姜朝怀里的男人微笑:“再忍忍,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她一出房间,女孩子们就如被花吸引的蜜蜂,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走么?”
印姜点头,费了点劲从她们中间穿过去。
少女们牵着彼此的手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
有点像带小鸭子的鸭妈妈。
印姜冷不丁想,难得浮现出一点好心情。
很快就被不速之客打破。
中年哨兵的身后拖着长长的血痕,目呲欲裂地朝她们爬过来,他的气管被划开,说不出话,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印姜侧身尽量挡住女孩子们的视线,不禁叹气:“哨兵,真难杀啊。”
只是一个b级哨兵,就能在喉咙被割断,心脏被搅碎的情况下挣扎这么久。
好羡慕哨兵的体质。以后要杀更高级的哨兵就得注意补刀了。
哨兵死死盯着她。
“看我干什么,不会觉得我应该为杀了你而感到愧疚吧?”印姜歪了歪头,平和地笑,“不会哦。”
宽大的脚掌踩上脊背,温热的吐息呼在脖颈。兽呲开牙齿,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在哨兵骤然瞪大的眼眸中,耶耶咬了下去。
小狗不喜欢伤人。
但小狗知道为了主人这是不得不做的。
向导温顺的精神体发了疯般撕咬着,直到印姜将不断下滑的向导往上拖了拖,有点不耐烦道:“好啦,耶耶,他早死了”后才停下动作。
它的皮毛上尽是暗沉。
狗分辨不出颜色,却能闻到血味。
耶耶瞥了眼瑟瑟发抖躲在印姜身后的女孩子们,小声呜咽,向后退去。
我是一只很坏很坏,不被人喜欢的小狗。
精神体垂着飞机耳,正要回到精神领域——
“是小狗狗!”
“好帅!”
“不要走,你要去哪?”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她们探出头,朝耶耶挥手。
小狗的尾巴忽地摇了起来。
印姜就这样带着一长串小尾巴去见了任务发布人。
满身臭味的老人本来面无表情佝偻着腰藏在阴影中,但在看到如小学生春游般热闹的场景也不禁张大了嘴:“这是……”
“哦,我把领主杀了。”
“啊?”
“我还把他旁边的两个哨兵也杀了。”
“啊??”
“整座领主府的守卫现在应该都在我的控制下。”
“啊???”
老人呆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两个a级哨兵你也杀了么?”
这下换印姜“啊?”了。
看着她这副表情,老人犹豫片刻,低声补充任务情报。
领主还有两个a级哨兵做护卫,只是最近领主儿子出去玩将两人带走了而已。
印姜小发雷霆:“这种重要的情报下次早点和我说。”
“我……我也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快。”
任务发布人欲哭无泪。
印姜忍了忍,实在不忍苛责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叹口气:“你有多少人?”
至少在这颗星球上工作这么多年,虽然看他的样子比较拿不出手,但是,有十几人能帮上忙也行啊。
老人眸光闪烁,他抬头看向被高墙围得四四方方的天空,沉默一会儿。
不会就他一个人吧?!
印姜几乎想撂挑子不干。
就在她要转移话题时,却听到老人沙哑却坚定的声音——
“所有人。”
男人,女人,孩童,老人,矿工,织女,守卫,侍女……
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
他看着印姜,眼神沧桑,面上的皱纹如刀刻出的沟壑,再次重复:“只要你看到的人,就是我的人。”
印姜瞪大眼,她想了想,将怀里的男人向他递了递:“那你可以照顾好这些人么?”
“嗯。”
印姜笑了出来,她几乎想狠狠拍对面人的肩膀,但看他老态龙钟的样子,又歇了这个心思,只是快速道:“我需要你将所有人安顿好,然后想办法让那两个哨兵回来领主府。我会解决他们。”
“那是a级哨兵——”老人有些犹豫。
印姜坚定点头:“不过是哨兵。杀两个是杀,杀四个也是杀。”
她昂起头,眉眼中透出勃勃生气:“那个领主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他父亲一样。”
“这里最高的地方在哪?”
老人遥遥一指:“那里,占星塔。”
“好。”印姜记住方向,“交给我吧!”
老人似乎还想劝说,但印姜截住他的话头:“相信我,‘娜塔莎’。”她喊出对面人有些女气的代号,眼睛弯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我不会自大到用人命为赌注。”
老人注视她良久,缓缓叹出口气:“我很抱歉——”
隐瞒了任务内容。
如果不这样做可能真的不会有人来。
印姜恍若未闻,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老人扶着削瘦的青年向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笨重的黑色铁盒子,对着它一字一顿下令道:“就是今夜。”
女孩们不顾他身上难闻的气味靠了过来——
“爷爷,我们也可以帮忙。”
“就是,我们杀了领主。”
“爷爷把他给我们吧。”
这下换老人成鸭妈妈了。
坦白来讲, 她没把握杀两个a级的哨兵。
弄两个b级的她都得放低姿态谄媚一番,更别说比这更高等级的。
a级是个分水岭。
哨兵的实力呈指数级上升,甚至能手拆机甲。
想想看吧,帝国最著名的机甲军团在哨兵出现后就退居二线, 再无旧日辉煌。
所以印姜要请救兵。
占星塔很高, 直指云层。
印姜一边走一边擦脸上的血。
她回想在领主房间的白门里看到的场景。
触目惊心。
愤怒, 悲伤, 痛苦,绝望……
印姜一步一个台阶,缓慢但坚定地走上塔顶。
月明星稀, 她抬头仰望天空。
夜幕低垂,无尽黑暗笼罩这颗星球。
印姜拿出自己携带的第四件物品。
一把狙击枪形状的信号发射器, 可以特异性识别向导的精神力,并将它发射出去。
印姜擦拭枪口静候娜塔莎的回信。
她看向地面, 鳞次栉比的房屋在大地上蔓延, 如巨兽的脊椎骨。没有哪家点燃灯火,宁静,暴风雨前的宁静在这座城市蔓延。领主府白雾升腾,如在呼吸般带有节奏地扩张。
印姜在等待。
夜色如墨,群星寂静,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突然——天穹被撕裂。
一道刺目的光如天神掷下的长矛, 霎时间劈开黑暗, 在空中划出明亮的尾焰。印姜的脸瞬间被照亮,她仰望那呼啸而过的光,表情莫名。
是毕宿五啊。
毕宿五,永恒前行的彗星,据说它会穿过宇宙的任何角落, 不论在哪颗星球上的人类理论上都有见到它的机会,因此,它也被视为——
从不缺席的正义!
娜塔莎发来消息:【他们很快就到。】
印姜举起枪,枪尖直指天空。
她缓缓道:“此刻……”
朦胧的白光在枪口聚集,印姜的视网膜中还残留毕宿五声势浩大的尾迹。
它一往无前,世界在它面前失色。
指尖扣下扳机,与毕宿五相比黯淡的可怜的光球冲向天际。
“毕宿五清晰可见——”(注1)
印姜放下枪,站直。
仿佛自虐般,她紧盯耀眼的彗星,眼睛被刺激得流出泪水。
夜晚很快又变回宁静的模样。
印姜走下高塔。
她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马蹄声激起萤火虫,星星点点中,三个人影到达领主府前。
如竹竿般干瘦的男子焦急地下令:“快快!快去看发生了什么!”
领主的儿子忽然接到领主病危的消息,当即从美人怀里爬起来连夜赶回。
在他身旁如山般壮硕的哨兵鼻翼微动:“不对劲。”
另一个更高一点的哨兵赞同:“嗯,有血味。”
印姜在雾中注视他们。
哨兵对视线很敏感,但印姜看他们的眼神如看普通的物件,不带感情。
三人走进领主府。
印姜保持一段距离跟了上去。
娜塔莎说得不错,这两个确实都是a级,但高一点的哨兵显然更强。离得这么远,还有印姜精神力的阻碍,他都能闻到血味。
哨兵啊——纯粹的人形兵器。
很快,三人到达了领主的房间,领主的儿子干嚎一声冲向床上的尸体,他哇啦哇啦地流泪,看起来是真情流露。
哨兵则打量着屋内的痕迹。
更强的那个皱眉:“有向导的味道。”
他的同伴疑惑地看过来:“向导不应该都在白塔吗?”
前者轻嗅,忽然看向雾中。
印姜与他对视。
那人对同伴叮嘱一声,走出房间。
印姜不紧不慢跟上去。
待到空旷的议事厅,他转身:“出来。”
印姜走出雾气。对面人既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告知他的同伴,明显是想聊聊。她暂且不急。
哨兵的眼神划过印姜的身份牌,了然道:“你没必要对领主下手,我们不会干扰比赛,甚至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帮你。”
印姜歪头。
哨兵继续:“我所效命的是领主的儿子,领主去世,对他有好处,我应该谢谢你。”哨兵没有介意她的沉默,他忽地挥挥手,“你走吧,我就当不是你杀的。”
“那是谁杀的?”
印姜轻声询问,刘海遮住眼睛,小小一个站在雾中。
哨兵耸肩:“随便抓些平民顶罪吧。”他随口调侃,带了点缓和气氛的意思,“总不能真的抓向导吧,虽然你等级不高,但向导本身就是珍贵的宝物。”
印姜浅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在哨兵不自觉皱眉中,对面的向导缓缓抬头,看他的眼神如看路边的垃圾,她慢条斯理道:“我其实不太明白,你在这儿和我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印姜打断他:“我在等剑来,你在等什么?”
“铮——”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如鹰隼俯冲时的尖啸。大理石铸就的白墙炸出一个大洞,哨兵瞳孔骤然紧缩,连连后退。
他原先站着的位置插着一把剑,剑身嗡鸣。
但凡他反应再慢点——
印姜笑了起来。
她摊手:“对不起啊,我虽然只是个普通的b级向导,但谁让我后面有s级的撑腰呢?”
跨越空间,间隔千万里,花语的精神体不偏不倚飞了过来。
她的剑为印姜出鞘。
精神体有很多种形式,动物,植物,幻想种……当然也有器物。
花语的精神体就是器物。
她拥有八把剑。
一击未平,一击又起。
又有两把剑划破天际,直刺哨兵命门。
印姜走到击入地板的利剑旁,毫不费力将它拔了出来。
剑气纵横,刺得印姜手心渗出细细密密的血。
剑身颤抖,想从印姜的手中飞出。
“好啦。”向导低声安慰,“没那么疼,你不用那么胆小,明明是勇气来着。”
她手中的剑名【勇气】。
与哨兵缠斗的两把剑分别是【正义】与【智慧】。
花语真是大手笔,一下子拔了七美德中的三把剑过来。
还没等她感慨完,又是两声呼啸。
【节制】与【信仰】。
印姜开始有点担心了。
花语拔剑需要一定限制,她这一下飞出五把剑——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泛着血色的两把剑慢悠悠飞了过来。
它们似乎先去解决了其它东西。
【希望】与【仁爱】。
花语为她,将七美德全部祭出。
两把剑护在向导身旁,四把剑自有灵性,杀向哨兵。
印姜握着手中的【勇气】,沉默片刻。
“被这样明着偏爱,还真是有点受不了呢……”
她心情变好。
与之相对的是对面的哨兵,他在看到最后飞来的两把剑后就陷入暴怒。
“你怎么敢……怎么敢杀哨兵!”
他的精神体咆哮着冲来,被【正义】一个剑花挑飞。
印姜自己也没想到局面会变得这么轻松。
如果花语只给一把剑,她就需要审时度势,找机会捅刀子。
如果给三把,那她敢于正面交锋。
五把,她可以以一敌二。
七把,那她可以洗洗睡了。
哨兵被捅出好几个窟窿,他怒吼着,却连印姜的身周都靠近不了。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挥出的拳头越来越无力。
印姜眼见他滑入死亡的深渊,她面带疑惑地真诚询问:“你们不是最喜欢唯等级论么?a级的你能死在s级手里,不应该感到荣幸么?”
没有得到回答。
印姜站在废墟中,七把剑光华流转,围着她缓缓转圈。
刚刚的战斗看似简单,实则一点也不困难。
只因【她】需要帮助,【持剑人】便虔诚奉上所有。
“对了。”印姜转向希望与仁爱,“你们没把领主的儿子杀了吧?”
她比划着:“就是一个干干瘦瘦,看起来随时会断气的男的。”
希望僵在空中,仁爱晃晃剑柄,飞了出去。
印姜跟在它后面。
她最后在领主的床下找到抱头颤抖的青年。
至于被留下的哨兵——
印姜认真观察他的尸体,对两把剑的快准狠产生新的认识。
一把贯穿心脏,一把砍下头颅。
神仙来了也活不了。
不愧是花语,好厉害——
印姜微笑着,揪着领主儿子的脚脖子,推开白门。
浓重的香料混杂说不清道不明的防腐剂,难以言述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印姜将领主儿子丢了进去。
“你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么?”
她抱臂询问,笑得愈发温柔。
白门大开,夜风呜呜吹过,带动天花板垂下的人皮。烛火影影绰绰,印姜前进一步,青年就嚎叫着连滚带爬地后退。
印姜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答案。
她问:“为什么不阻止你父亲呢?还是说,你也是加害者。”
“我……我我我不是。”青年鼻涕泪一把,慌慌张张解释,“父亲,父亲觉得这样可以留住少年最朝气的美好,他……他越发苍老,就觉得这可以让他感受年轻。”
“哦……然后他就剥了他们的皮,悬挂起来?”
青年发出恐惧地哭叫,他哆哆嗦嗦看着印姜,不住哀求:“我没有做什么……求求你,饶了我。”
印姜抚上悬挂的人皮。
“我是无辜的!”
她如被烫到般瞬间收手。
“你不能杀我!”
向导转过头,她的微笑如画上去般丝毫未变,她的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你知道么?”她颤抖着胳膊,轻声呢喃,“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能感受到残留的痛苦。”
她穿梭其中,手指执拗地划过每一个人。
青年如看疯子般看着她。
无怪乎他这样,因为印姜一边抚摸人皮一边虔诚地低声吟咏——
“请赐我痛苦,而非麻木。”
后颈被割开小口,水银灌下,皮肉分离,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不想死,我想活,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嘛?
“请赐我残忍的真相,而非甜美的谎言。”
领主需要少年,他承诺奉上孩子的家庭可以免税。用一个孩子换一家人的性命,谁都知道怎么选。
“如果这是罪,请降罚于我一人。”
印姜颤抖着,跌跌撞撞走向满脸恐惧的青年。
“如果这是赏,请赋予众生。”
她捧起青年的脸,面带慈悲。
尖叫声刺穿一室寂静,墙上的影子亲密交融。
似乎有人窃窃私语,印姜迷茫地抬起头,眼神空洞,没过一会儿,她松手,眼中神采重现。
青年的身体软塌塌滑了下去。
“这才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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