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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春潮(支云)


傅翊没接声,静静等着皇帝往下说。
“废立太子乃是大事,正如你先前所说,恐引起朝局动荡。”
傅翊慢慢笑了:“臣愚见,这两件事如何处置,该是殊途同归。”
皇帝先看了一眼程念影,见她浑然什么也不懂,道:“朕亦以为如此。”
他收回手,那马车帘帐重新落了下来。
魏兴这时候被引进了天光寺。
禁军踢了个僧人起来:“去,你在前头引路,带着这位大人前去搜寻可有遗漏之物。”
魏兴本来一颗心高高悬起,生怕天光寺找到什么不利的东西,最后反过来指责他诬告太子。
早知如此只霸个救驾之功也就够了。何必贪心呢?
那后悔的念头,在他脑中盘旋而过,紧跟而来的又成了惊喜:“陛下命我前去搜寻?”
禁军的人冷淡斜他一眼:“嗯。”
那自傲掩都掩不住。
御京中的军队便是如此眼高于顶。魏兴也顾不上与人生气。满心想着自己也能扭转地位……
但他怕有意外出现,还是很戒备地多问了一句:“不知太子殿下……”
“陛下一怒,要废太子。”禁军的人眉头拧起,“好了,问这么多作甚?快去做你该做的事。”
魏兴应着声,脚步轻快地往前踏去。
那一刻,他脑中也闪过了,陛下为何派我去搜查的念头。
但紧跟着他就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夔州也好,御京中追查私情也好,他都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啊!牵连深到这种地步,自然要将这样的事交给他。
他走进大殿,又走进佛像后的暗道。
“点火。”他听见了两个字。
那一刹,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点什么火?
魏兴还未有动作,那引路的僧人已经转身扑了回去,但只听“咚”一声巨响,暗道门重重扣上。
他们……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
“来人!”他也大力叩打起门。
但那门何等沉重,既推不开,也好似隔绝了声音。
那僧人绝望之下沿着楼梯往上奔去,魏兴无法,也只能跟着先往上走。
一路来到平台,他从佛像的双眼看出去——身披甲胄,面孔冷淡的禁军挥动双臂,无数火把飞进殿中,撞上什么便引燃什么。
火光映亮周遭,带给魏兴无边的恐惧。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还未出去!我还未出去!我有救驾之功!”他大声嘶吼。
禁军首领立在殿门口,听见这般嘶吼,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抽了一支箭,撕下布条缠上,再以火把点燃。
搭弓,射箭。
直逼佛像的双眼而来。
魏兴惊恐地大喝一声,躲避不及。
原来火要点燃一个人当真这样容易……魏兴就地一滚,哀叫起来。
他蓦地想起了今日的一个细节。当时他那原配夫人点火自焚,丹朔郡王妃第一个冲去踢开了门。后来未救得了人,她被郡王扶回来,第一句话是对谁说的……
对他的女儿……
“是丹朔郡王要杀我是不是?啊啊啊啊……”魏兴拍打不尽火苗,那火苗吞了他的眉毛、头发,疼得他再难按住惨叫。
“啊啊!傅翊!傅翊!果真佞臣也!啊……”
随着一声闷响。
殿门也被人关上了。
这厢郡王府的马车终于动了。
它缓缓驶离天光寺,隐约可听见外间传来的:“走水了!天光寺走水了!”
“快救火!”
程念影扒在窗前,看着天光寺上空一缕缕烟尘飘起,她紧绷得显得冷漠的表情,这才松缓了许多。
魏兴死了。
“想不想再去一趟魏家?”傅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念影慢慢抬头,发出了一声:“嗯?”
傅翊见她兴致不高,接着道:“我以为你会想要在事后,再安抚魏家姑娘几句。”
程念影垂下眼:“我不善安抚他人。”
“是么?”傅翊倒不这样以为。
他道:“你若带个喜讯与她呢?”
程念影终于是点了下头。
傅翊便卷起帘子,朝外头吩咐了一声。
吴巡得令颇为惊异,暗暗嘀咕,怎么还去魏家?
彼时仍停在魏家府门外的小马车里,男童已按不住想出去了:“我想爹,爹怎么还不来?”
珍娘一把抱住他:“别急,你爹不是说了,很快便能好了?很快咱们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我饿了。”
“这里也闷得很。”
“方才好多人从门口走了……他们都是什么人?”
珍娘答不上来。
她哪里知道呢?
“这里不是我们家吗?我们去问问就好了!”他跳下马车,便往门口冲去。
珍娘拦不及,只能匆匆跟着到了门口。
“你是谁?”下人黑着脸将他拦住。
“我叫魏义庆,我是爹的儿子。”
“你爹是……”下人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魏兴!”
魏嫣华还跪在蒋氏的身旁,为母亲更换衣物。
下人便是在这时候来到了她跟前禀报。
“我父亲在夔州的外室,还带了个儿子……”魏嫣华面色冷得发青。
“我娘躺在这里,却有新人要登门。”魏嫣华胸口窒痛得大喘一口气,“走,走!”
待她来到门口,珍娘见她形容憔悴且狼狈,顿时大大松了口气,出声道:“嫣华……”
“谁允你喊我的名字?”魏嫣华打断。
“不许你这样对我娘无礼!”那叫魏义庆的男童,奔上去踹了魏嫣华一脚。

魏嫣华反过来一脚更用力地将他踢开,双目通红得几近狰狞。
魏义庆被踢疼了,哭喊着骂:“我要爹处置你!狠狠处置你!”
魏嫣华双手颤抖,脑中闪过掐死他的念头。这时却听见一阵马车车轮声近……她抬头望去,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郡王府的马车……又回来了。
马车里的人还未下来,又见一行人近了,看打扮像是殿前司的。
魏嫣华心头惊了惊,怎么?皇帝又后悔了?又要将她抓走吗?
但那殿前司的,却是将珍娘母子围住了,问:“从夔州来的?”
珍娘怯怯应声:“是、是……”
“我等前来接你们去与魏兴魏副使团聚。”
珍娘面上一喜,赶紧拽着魏义庆往马车回去:“走,走,去见爹。”
魏义庆朝魏嫣华瞪了一眼:“你就等着吧!”
魏嫣华气得浑身发抖。
但马车里的程念影却惊讶地抓紧了车帘,扭头问傅翊:“送他们去与魏兴团聚?”
“嗯。”傅翊唇边噙着一丝笑。
魏兴都死了。
送他们去团聚……那不就是跟着一块儿死么?
傅翊唇边的笑意慢慢淡去:“怎么不说话了?”
觉得残忍了?
“在想原来在寺前,郡王与皇帝提起他们,是为这一刻。”
“嗯。”所以呢?你还在想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
“为何皇帝听见郡王提起他们,便决定派人来将他们一并处置了?”
原来是在好奇这个。傅翊目光轻动,低声道:“自古抄家的大罪,家中男丁都是从重处之。因为在当权者眼中,女眷不足为惧,男丁却要斩草除根。”
所以当他提起,魏兴有个外室,外室还给他生了个儿子的时候,皇帝自然动了杀心。
魏兴身上的“功劳”还是由魏嫣华这样一个女子,一个可能还有些憎恶父亲的女子来继承更好。
程念影明白了。
她看了看傅翊。
他看起来更像是擅于操弄人心的人了。
旁人岂能一两句话便操纵他人生死呢?
但此事……此事又似是为叫她高兴些?
程念影在心底悄悄叹气,实在有些难以分辨傅翊这个人。
这比杀一个人要难太多了。
这时傅翊命人打起帘子,当先下了马车。而后他又朝程念影伸出了手。
程念影想到他先前在天光寺前说的话,这回老老实实将手搭了上去。大不了便是一块儿摔地上……也不要紧的。
“拜见郡王、郡王妃。”魏嫣华嘶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而程念影也平稳落了地。
没有摔。
傅翊收起手:“去说吧,只三两句话。今日在外折腾太久了。”
程念影应着“嗯”,慢慢走到魏嫣华面前,与她贴近,压低声音:“魏兴死了。”
魏嫣华瞳孔一缩。
程念影又道:“天光寺起火,他应该会被烧死。”
魏嫣华的身形颤抖,几乎站立不稳,于是抬手一把抓住了程念影:“当真?”
“嗯,陛下的意思。”
魏嫣华喉间挤出了一声笑:“哈,哈,哈哈。他恐怕死也想不到吧……真好,真好,他也尝了母亲的痛苦。”
“只是……只是方才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魏嫣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们也会死。”
魏嫣华的声音戛然而止,万分震撼:“……什么?”
程念影:“我只同你说两句喜讯,我便要走了。”
魏嫣华一时脸上似哭似笑,她与程念影拉开些距离,深深盯着她。
从今往后,她们之间又岂止只是拥有共同的秘密这样简单呢?
“多谢你,万分多谢你……谢你同我说喜讯,谢你冲去救我母亲,她神志不清,还要谢你在陛下跟前,替我母亲遮掩转圜,御前纵火乃是大罪……”
程念影打断道:“她那时真是那样说的,那话不是我编出来的。”
魏嫣华整个人凝住。
程念影只能在那里干巴巴地看着她。
程念影的确不擅安抚人,但她知道,魏嫣华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说了几句话了?”傅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程念影应声:“就走了。”
她缓缓转过身。
魏嫣华忙道:“再替我多谢丹朔郡王!”
郡王妃很有几分实心眼,处置她父亲,处置她父亲的外室母子……应当是那位的手笔。
见二人就这样又上了马车。
魏嫣华在后头深深拜下,她没有问郡王妃手疼不疼,岂会不疼呢,一定是很疼的,她会记住那疼痛的。
永远记得。
另一厢,皇帝回到了宫中。
他独坐在窗前,盯着天上的星月,微微出神。
供桌是新的……
但天光寺的事是真的。
若有人栽赃太子,这个人会是谁……这个人又真的存在吗?
若有此人,那么不将此人抓出来,皇帝寝食难安。
他倒并不怀疑傅翊。
若是傅翊……
绝不会在供桌的新旧上出差错。
皇帝在那里坐了不知多久……小太监跑得满头大汗,往殿门口一跪:“陛下……陛下!御京府尹往上报,说,是天光寺大火,死了许多人……包括,太子、太子殿下。”
这便是傅翊口中的“殊途同归”了。
皇帝像是初次听见一样,失手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你说什么?”
废太子,有人会阻拦。
但若太子意外身亡,便无人能说什么了。
他年纪大了,不能一直替太子擦屁股。
若要立新储君,须尽早。
程念影回到郡王府,可叫施嬷嬷好一顿心疼,邹妈妈更是急得恨不能上蹿下跳。
还是吴巡再三说了,御医已经上过药了,才叫她们放下心。
转眼入夜。
程念影躺在床上,胳膊都只能搭在被子外头,她本来有些困了,但见傅翊的身影还在那里,她不禁强撑起眼皮问:“郡王不走吗?”
傅翊反问:“我该去哪里?”
施嬷嬷推门进来,问:“主子今夜也歇在此处吗?”
傅翊:“嗯。”
程念影心底一边怀疑他,但这会儿又一边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细声道:“我一身的汗,还洗不得澡。”
他肯定受不了的。
傅翊在床边坐下:“早知此时,先前往里冲那样快做什么?”
程念影抿着唇,不说话。
又不高兴了?
傅翊低头抓起她的手:“只有药味儿,和衣裳上的熏香气。”
他话音一顿,突然松开手,转而贴住她的额头:“烫的。……起高热了。”
施嬷嬷变了脸色:“奴婢这就去叫御医!”

程念影自从过了十岁以后,其实便很少生病了。
楼里的师父曾指着他们骂,说都是贱骨头。说那些贵人府里的娇娇儿,被小心捧起,反而总有病故的。
他们呢,便是泡在泥水里,破再大的口子,拿针线一缝,连止疼的药都不必吃,稀里糊涂也就熬着活了下来。
这便是骨头贱。
仿佛怎样都能活下来。
“按这个方子去熬药。”此时御医一笔挥就,递给身边的药童。
药童立刻动了起来。
丫鬟们也没闲着,她们打了一桶水来,要给程念影擦身,以作散热之用。
程念影已经被扶着坐了起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竟都是在为她而忙碌焦灼,她一时看得津津有味。
施嬷嬷见她模样,一时哭笑不得:“怎的还这样精神?还是快快躺下来吧。”
程念影:“嗯。”
她被重新按倒了。
丫鬟们忙又喊着:“郡王妃先别躺。”一边围上来给她脱衣衫。
傅翊立在屏风后,目光远远地掠过去。
少女面颊晕开两抹深红,眼底光彩熠熠,与闪烁的烛光相映,烙进人的眼底。
这会儿便又显得真是年纪小了……
丫鬟们的手很快搭在了程念影的领子间,顺着往下一剥,外衣连同里衣都匆匆被拉下,露出极漂亮的脖颈线,线条流畅向下,带出一片雪肤,和饱满的起伏。
傅翊敛起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吴巡在外头发怔,见他出来还问呢:“主子不是要歇在这里么?”
“不了。”傅翊的声音稍显生硬。
最终还是施嬷嬷在程念影床边守了一夜。
第二日天光亮起,施嬷嬷从床踏上爬起来,胳膊酸痛得厉害,仰脸一瞧,郡王妃不知何时侧过身来睡,一手抓着她的腕子呢。
一下令施嬷嬷想起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孙女。
怎的这样孩子气呢?施嬷嬷禁不住笑了笑。
“嬷嬷。”此时外间有丫鬟轻声唤。
施嬷嬷怕吵醒了程念影,连忙轻轻挣开她的手,走出去问:“怎么?”
“主子差人来问郡王妃如何了?”
“睡得熟呢。”
“不知眼下叫御医来瞧瞧,合不合适?”
“我先去看看……”
施嬷嬷转身往里走,没一会儿又疾步出来了:“哎哟,怎的又烧起来了?快快去请御医。”
程念影难得被烧了个口干舌燥,晕头转向。
她迷迷糊糊地心想。
昔日楼里的人也不算说错……而今她才做了几日的“贵人”,竟也变得娇贵了。从前哪会病得这样厉害?
正想着呢,程念影感觉到身形一轻,被人从床上捞了起来。
傅翊的声音紧跟着在她耳畔响起:“怎么还在烧?”
御医道:“我看不像是那燎伤引起的,倒更像是积劳成疾,长期处在紧绷之中,只不过今日才爆发出来……”
施嬷嬷纳闷:“难道侯府昔日里待郡王妃不好?”
邹妈妈在旁边冷汗嗖嗖,正想着怎么打消怀疑呢。
程念影勉强撑起眼皮,一手勾住傅翊,贴着他脖颈,低声不高兴地道:“我就说……他是个……庸医吧……”
傅翊喉结滚了滚,眉心突突跳,一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都这时候了……还没忘记这茬。
御医在对面干笑两声:“并非是我无能,只是这病非一日而成。若下猛药将眼时治好了,身体却仍是亏空的,须好好养才是。”
程念影掀了掀眼皮,要挣扎起来。
傅翊一把按住她,对御医道:“她是埋怨你迟迟未能将我治好。”
御医恍然大悟,心底倒没什么不快了。
说到底是为郡王操心嘛。
“主子,宫里来人了。”吴巡隔着屏风禀报。
傅翊这才收手起身:“先给她降了热。”
御医应“是”。
程念影眨巴着眼,突然觉得……御医与丹朔郡王说话很有几分亲近。
像是吴巡平时与郡王说话的口吻。
她怔了怔。那真是御医治不好么?
换一个视角来看,原来能有这样多的新发现……
傅翊这厢出了门,客客气气地与来传话的太监打了招呼,随后才道:“不巧,郡王妃病得很是厉害,我不便抽身。”
太监叹气。
这一个身体就不好,另一个也病了,他敢强求郡王进宫吗?
“是,奴婢这就去向陛下回话,郡王也莫要太过忧心,郡王妃吉人天相,想必很快便能好。”
“借公公吉言。”
“不敢不敢。”
傅翊目送着太监走出去,回首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低声道:“的确正好避开了接下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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