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对下一个要继位的太子,他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同父亲侍奉当今陛下一样,真心效忠于萧衍。
见他低着脑袋,护国公也知道自己话重,只是他们崔家本不掺和党争,他回来之后也是想给他挑个不争不抢维持好后宅的女子便可。
可自家三儿子这才刚回来便同那越尚书家的搅在了一起。
越尚书一向看不惯太子,若是真让老三娶了越家女岂不是选了队站,之后太子继位,按他的脾性绝不会放过越家,对他崔家也不可能彻底放心,到时候他崔家又该怎么办才好?
到底还是年轻,等他再年长些便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比家族荣光更重要,区区女子而已,换了也就换,能生儿育女就好,何必执着追求一颗心。
护国公呷了口茶,徐徐道:“我已经替你选好了两户人家,只等你回来便挑上一家结亲。”
话音还未落,崔护咚的一声将头磕在地上。
“父亲,我只求清宁一人,若不是她,阿护宁愿终身不娶!”
这死倔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护国公被他气个半死却毫无办法,要是儿子在府里,他一句话定了,把人娶进家里他还能撵回去不成?
可这小子本就不愿意待在京城,若是一个不顺意,带着那越家女回了卫东去,自己还真管不住他。
护国公好不容易忍下这口气同他认认真真讲。
“那越家大姑娘从小就待在京城,你觉得她会跟你到边塞异乡去受苦吗?就算她不跟着你去,在京城里她能操持这偌大的护国公府吗?”
崔护刚想反驳,护国公早就想到了拦在他话前。
“听说还是个病弱的!你一走她恐怕根本撑不起来府里的事务。更不要说你远在千里之外,常年不见,你真的会没有一刻后悔?”
“老三,或许你此刻还稀罕这娇柔貌美的,可年岁日久,再美也不能长盛不衰!你敢保证日后自己对她还能如同今日一般吗?”
接连两个问题,都直刺最要害的地方,崔护静下来细细思索父亲的话。
看他犹豫,护国公知道儿子也不是那等为色所迷的昏聩之辈,他自然是会想清楚的。
情爱在时光面前不值分文。
终于,崔护想了会儿抬起了脑袋,老护国公起身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好!想清楚就好!那两家的姑娘……”
“我要清宁!”
老护国公被他贴着耳朵的一句震得脑袋嗡嗡,他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这个不孝子还惦记那个越清宁!
“我不许!刚刚我说的你没听到是不是!”
崔护自然是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怕他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也怕他日久后嫌弃人家女儿家促成一辈子的怨怼。
可他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负什么样的责任。
清宁是京城里长大的姑娘,自小在呵护下长大与他自然不同,他清楚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会给她选择。
若是她想待在京城,他便常回来帮她看她,找人教她持家。
若是她想跟他走,他哪怕在边塞也会给她一切最好的,情真意切两心相许,他不信自己同这世间其男子一样。
他这辈子只要她就够了!
况且,一个能说出救民济世视死如归的女儿家,他相信她也同别的女子不一样,清宁与他都是世间不同的那类人,如此在一起才算天作之合,又何须其他人来掺和呢?
“父亲,就算我现在说清宁如何不同你也不会相信,那儿子便只说自己!”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中带着的仿佛阵前必胜的决心。
“我知道自己应负什么样的责任,我也做好了准备!纵使日后我俩真有磋磨,我亦无悔!”
护国公被他这番真情相告憋得一个字再吐不出来。
大儿子去世时还没娶妻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二儿子早早娶了妻却只生了个女儿就战死疆场。剩下的两个儿子,他捧着举着,恨不得能亲自下去将他们的前路都趟个清楚。
到今日却还是不能事事如他的意,他们到底还是年轻,不知道朝堂下面翻涌的波浪有多凶险,站错了船便再下不去了。
护国公沉沉叹了口气,“你知道……越尚书可是反对太子派的一员,你若是娶越家女儿,这辈子恐怕再攀不上去!”
崔护明白这背后的利益纠葛,点了点头。
“我知道!或许我与越伯父也并无不同……”
他意中所指再明显不过,他亦是不愿看到萧衍做皇帝。
护国公摇着脑袋晃晃悠悠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们崔氏从上一辈开始就不再掺和皇子们的争斗,如此才保全这护国公的威名。
他也知道老三为什么这么看不惯萧衍,萧衍本就是半个异族皇子,行事更是嚣张暴虐,他继位恐怕天下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只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他们护国公府也搅合进去,未必就能动摇萧衍太子的位置。
这一切最后还是看皇帝的意思,皇帝向着谁,即便是个不中用的也能做太子,皇帝不向着谁,哪怕是满朝上下都推举也还是有办法消减他的势力。
现在的关键是看不清皇帝的意思,至少现在表面上皇帝还向着萧衍。
崔护也知父亲忧心,上前将前几日发生的事告诉了父亲,也说了寿王殿下向他示好的意思。
“你说,寿王现在正得圣意?”
护国公不知道寿王出来的事情,咂了咂舌。
“这可真是……还以为陛下真的要一意孤行传位萧衍,没想到寿王出来了!”
崔护在侧道:“正是因为如此,我和寿王殿下曾攀谈一二。我观寿王并不像传言中对国事一概不解,且这些年显然有人在教他,殿下言中学识渊博,行止张弛有度,是值得扶持的东宫人选。”
如此……倒真的可以试上一试!
护国公虽然嘴上说着谁做皇帝,崔家都要忠君爱国效忠新帝,其实骨子里也是不希望异族血脉执掌大权。
而且这次要老三护送的可是自己国家的银两,这笔钱用在哪里都好,可用在异邦身上怎么说得过去!
他心里也是暗暗憋着这口气出不去。
“即便如此,寿王和太子也是比不了的!你即便有心,现在也不能太过显眼。”
如此说应该是终于松了口,崔护轻呼一口气默默道了声是。
护国公到底也还是为了自家儿子着想,说来说去也是为了他俩的将来,看他如此执着,皇帝的圣意也开始有变,眼前局面瞬息万变。
思量着这层,他对越家女的态度也放松下来。
“总之先把陛下的旨意办好,等你从术忽回来,娶亲这件事我看看形势再说!”
崔护听到父亲终于肯考虑清宁,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去了。
“是!都听父亲的!”
哪里听他的了?不让他娶越家女可没见他听话!
护国公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我可没答应下来!到时寿王若是还未起势,我可不答应你俩的婚事。”
崔护连连应下恭敬的给父亲又敬了杯茶。
只要父亲态度有松动,他就能将这一成的机会变成十成,清宁他娶定了!
两人说了会话,院前突然来了通报。
父子俩诧异起身相迎,未料到来人正是刚刚还谈到的寿王殿下。
一身月白圆领袍随意自在,脸上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护国公没想到寿王殿下竟是这等风姿,一打眼间,在心中已经对他有了六分好感。
人走到近前,护国公刚要拜下去,寿王却立刻将他扶起身。
“护国公这般岂不是折煞小辈了!”
如此谦和有礼,那层好感顿时又涨了两分。
这样的寿王对上那个跋扈的太子,倒显得这位才是正经皇子,相比起来,那位简直像蛮国的野王一样。
这样一想,几乎快把刚见面的寿王捧到了十分去。
寿王见这护国公盯着自己巡游的眼神中尽是满意,有些好笑的开口。
“都怨我一直闷在府中,连一次也不曾出来,没能同护国公老将军见上一见!虽一直听闻护国公风采,这次得见才惊觉将军气度不输当年啊!”
护国公没想到这寿王竟然还清楚自己当年的事情,有些好奇的问了句。
寿王淡淡一笑,“当年辽东战场,老将军以一敌百横破高句丽一战成名,我当时虽小却也清楚记得战报传回来时京城万人空巷的盛况!”
“将军的功绩哪怕再过了万世也会被后世传颂,阿恒佩服至极!”
虽然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但哪有人能抵得住当年风光被人提起,尤其还是皇子称赞。
护国公这一听嘴角咧的成了弯月,对寿王的印象更是好上加好。
伴着寿王进前堂,护国公笑呵呵的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教训儿子的话,寿王则不做声响的回头向崔护投去一眼,显然是有话要说。
行至前厅,寿王与护国公寒暄几句,便说了此次的来意。
“洛峰家的儿子已然招供,说了家中有匹病马,他用新制的马鞭在那匹病马试了鞭子才拿去打人。我已经派人去他家中去搜,但大概是找不到的,此次来正是想请少将军帮我找到病马!我好能将这洛峰缉拿归案。”
语毕,崔护与护国公皆是诧异恍然,未料到寿王刚从府中放出来,办的第一件事即是得罪太子。
不显山不露水的隐藏了这么多年,刚出来在朝中还没有一个左膀右臂来行事,不知该说他极为有自信还是该说他积淀不足。
不过蛰伏之人必多犹豫,这么看来倒是不必担心寿王遇事退缩。
护国公不动声色中已经将寿王拆了个七八分,越拆越觉得满意,甚至捋着胡子不住的点头。
崔护则完全没把注意放在寿王身上,听到是有关越家的事,恨不得即刻答应下来。
但父亲在旁他不能再冲动,万一一个不顺心意,又叫父亲收回已经答应的事,他可再没其他办法叫他老人家回心转意。
“老三!寿王殿下的话没听到吗?还不快快答应下来!”
闻言两人皆是心头一喜,没想到护国公应许的会这么快,他俩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笑意。
随后护国公便称有事,给了他们两个空间叫他俩在私下里说。
崔护心里着急这件事,恨不得立马叫洛家认罪,好可以去见清宁。
“殿下!洛三子招了,洛峰我看未必会认!他跟着骆阁老这么多年早会些胡搅蛮缠的手段,即便是拿了证词,找到了马鞭,但病马找不到也不容易定他的罪。”
寿王点点头,言语中亦是带着些不确定。
“千里之外将病马运回,洛峰自己也知道这是大罪,他绝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认下,必定用了百般伎俩想要我们找不到那病马。所以此次来,我也是想着你是否有什么眉目,你在军营日久经验比我要多上许多,你觉得病马会被他藏在哪里?”
这样问起崔护也并无头绪,但是他早就有疑问,为何洛峰要私自从那么远的凉州偷运一匹病马回来?他并不是在乎凉州百姓的人,更不是请愿陛下赈灾的大臣中的一员。
他这样费尽心机,难道只是为了用病马给越家染上疫病?
这样费力费心的实在难以理解,除非他还有其他的念头,而此次洛三子的事确实纯属意外。
将自己的疑问同寿王殿下说了,寿王抿着唇半晌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许是为我们军中准备的,也未可知。”
崔护张大了眼睛愣了下,洛峰是兵部侍郎,若他真有此心未必不能成事。
可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他不是太子手下的人吗?他若是真动了倾覆军队的念头,太子怎么会答应?
寿王看他似不解的神色摇了摇头,温声说。
“阿护,你还是在外太久,不知道这朝中是谁在做主,太子的确是他们表面上的主心骨,可背后清远侯觥合元才是他们真正效忠的人,你说就他的身份来讲,他有没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至此崔护才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太子未必想伤害大盛国根基,但清远侯可不一样,他是个纯血的异族,虽然在京城长大但骨子里的血脉可不是大盛人,他若是真有此心,留着病马想图谋什么,也极有可能!
“是我未考虑到!但若真是这样,我们恐怕也不可能凭瘟疫之事动摇清远侯的势力,他在朝中这么多年,朝中大半都是他的人,只凭洛峰一面之词恐怕……”
寿王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到不了那步!即便找到病马也只能证明洛峰不轨,他是绝对不会叫洛峰攀上自己的。若是真出事,洛峰恐怕会自己认罪也不会将他告发出来,‘毕竟死一人还是死全家?’这个选择面前没人会选错。”
崔护沉默下来,朝中形势艰难他早就知道,现今自己站在那派的对立面才深知其盘根错节,难以撼动。
可这便就放过了他吗?将瘟疫带入京城这么大的事情,数百人可能因瘟疫丧命、动摇国本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
他想着神色也变得沉闷,眼中仿佛被乌云罩顶看不见一丝光。
寿王何尝不知道他的心。
国也,民也。
臣子之心毕生只为这两样鞠躬尽瘁,而今这忠直之臣看到的当今朝廷,和他在千里外以为守着的那个大盛大相径庭。
明明知道有人图谋不轨,明明已经抓到了一丝尾巴,可上不查下不告,自己即便回来也毫无作用。
他的那颗心再急也救不了眼前的百姓,如此挫败怎么不教人灰心?
寿王叹了口气,按着他的肩叫他坐下。
阿护太急了!他看的是近在此刻的眼前,而他看到的是以后。
夫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
眼前的这些都可以忍耐,只要以后是他站在那高位之上,有了权力在手,这些都将是往日的云烟,挥手即去。
他淡淡解开眉头,漫不经心藏下心中的急躁,还有心思去宽慰身边人。
“阿护,别想太多!只要还有你我,只要还有肯逆水行舟的人在,我们便能守得住这大盛江山。”
崔护心急却也没有办法,向着寿王拱手称了声是。
两人说了不久便一道离去,连护国公也并不知两人去了哪里,只知道是去找人去了。
夜色在人们行来过往间已经悄然降临,渐渐笼罩了这表面太平的京城。
越府内,西别院中。
再次醒来的越清宁看着帷帐顶,愣神好一会儿才想起昏倒之前的一切。
想起那时的满脸血,她下意识抬手上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光滑干净,似是有人为她擦过,她一想还能有谁做这等事?只能是那个同在一院的“恶人”了。
果然还没等想他,门打开,那边的人端了盆水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脚步之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她自己也深知头晕之症,看他这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大小姐……你醒了?”
他好不容易放下盆,又颤巍巍的走进来,小狗似的蹲在她身边。
越清宁侧头望着他,只瞧见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昏暗的屋子里池水般照人,一点也不像个病人的神态,心里更加不爽。
都是染上病的,他倒是活得挺好!
“你都能下地行动了?真是不错!”
岂料这人根本一点也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用布小心的沾了点水,在她额头上擦拭。
“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我是第一个染上的,却不是病的最重的呢?”
他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早先滕姐姐之前所说的记忆。
越清宁平躺着,安安静静的让他伺候着,脑子里不断回想两人之间有什么一致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我脸上的血……”
他知道她最关心的事情,忙答。
“用湿布擦的,然后在院中烧掉了。”
“院外的人知不知道我昏倒的事?”
雀铭犹豫,“也不可能不告诉他们,你昏迷时滕大小姐已经进来看过了。”
即是进来看过,也不免沾了她的血迹,滕姐姐不知道如何?有没有因她染上。
而且她知道,那外面的母亲也必然知道了,一共三个孩子,两个都染上会死人的疫病,她这个母亲又如何扛得住这样的接连打击呢?
沉默好久,雀铭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想叫他们担心,可他不可能不告诉院外的人,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是因自己一念之差造成的后果,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雀铭,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了你。”
这转折猝不及防,雀铭喜上眉梢刚想问是什么梦,大小姐一开口便将他打回原形。
“我梦到你今年冬天会离开越家,我梦到你去了别人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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