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滚蛋。”韩却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了过去，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明儿就找元昊去，妈的，好久都不伺候老娘了，我这身子旷得很呢……”方嘉妍边笑边关上房门。
不一会儿，韩却听见她的房间隐隐传来了短剧中特有音乐声，她摇了摇头，哎，一生爱幻想的女人。
顾宁玮驱车到医院，到了急诊大厅，只见空荡荡的诊室外面，只见一个穿着个黑色工字背心，肌肉发呆的很年轻男人，正闷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发呆。
顾宁玮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道：“你就是阿峰？”
对方抬起脸看他，顾宁玮猛然一怔，不由得蹙眉盯着他，仔细地打量着。
阿峰点了点头，“我是阿峰。”
顾宁玮点了点下巴，“何恋人呢？”
阿峰指了指紧闭着门亮灯的急诊手术室，“在里面灌肠。”
顾宁玮沉默了会儿，阴郁严厉的眼神盯着他，“多少？”
阿峰怔了怔，突然醒悟，他神色慌乱，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我没有，我不吸那些东西的，你别误会了。”
顾宁玮撇了撇嘴，“我没说你吸那个。”顿了顿，“她又吃安眠药？”
阿峰低低嗯了声，不低着头不敢看他。
“吃了多少？”顾宁玮又问。
“我……我也不知道……”阿峰倏然抬头，遇上顾宁玮凌厉的眼神，又低下头去，磕磕巴巴说：“我们，我们……那个之后，我就去洗澡，听到她在外面接电话，等我出来的时候，她的电话已经打完了，她一般打电话都是避开我的，这次却说了……”
“说什么？”顾宁玮问。
阿峰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地重复道，“我也没怎么听清楚，就看她气得脸色通红，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记者，就是来敲竹杠的……”
顾宁玮垂眸，又嗯了声。
阿峰低头又不说话了。
顾宁玮踹了一脚他座椅，“然后呢？”
“然后？然后……”阿峰慌乱地抬头看着他，“然后她就去卫生间了，我正准备走，半天没有出来，听到里有人倒地，也没顾得上，赶紧推门去看，她躺在地上，洗手台上还有安眠药瓶子，我吓死了，赶紧叫了救护车……医院要交费，我又没钱，就……就翻了她的手机通讯录……找到你……”
阿峰声音渐渐低，颠三倒四地把整个过程说完了。
顾宁玮沉默了会儿，哼笑了声：“还算你机灵。”
“顾……顾少，我不是机灵，我是怕啊，万一她挂了……那我不就是嫌疑犯了，他们家那么有权有势，我这种人普通人，可担待不起……”阿峰颤抖着说。
顾宁玮斜睨了他一眼，“放心，她挂不了。”
“真的？”阿峰不相信。
“真的。”顾宁玮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
“她闹过好多次了，我有数的很。”顾宁玮疲惫的说，看看走廊上的挂钟，有点走神。
“啊？都好多次啦？”阿峰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背上，伸长了大长腿，“真的是吓死我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顾宁玮斜睨着他，淡笑道：“你生意很好？”
阿峰点头，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顾宁玮话中意思，微微涨红了脸，摆手道：“我不是的……”
“不是什么？”顾宁玮存心逗他，“敢做就敢承认嘛，有什么难为情的。”
“我不是鸭子。”阿峰却迎着他的目光，“我有正当职业的，我是体院的学生，兼职做模特儿，何恋是在网上看到我，主动找到我，让我做她的模特儿的。”
“后来呢，你当上了人体模特儿，还当到她床上去了？”顾宁玮嗤笑了声。
“我……何恋姐她……”阿峰无语，他黑白分明的目光看着顾宁玮，恍然道：“我想起来了，网上有你们的报道，你是她的男朋友？”
他一下子脸色苍白，双手捏紧了拳头，嘴唇哆嗦着呢喃道：“完了，完了……我真的是遇上麻烦了，我干嘛要打电话给你，我问谁要钱，也比问你要强啊……我……”
他说着转过脸，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宁玮，祈求道：“顾……哥，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知道你……你们……是何恋姐她……”
“好了，你别说了。”顾宁玮见他膝盖打颤，恨不得立刻要给自己跪下，忽然觉得无趣，他摇了摇头，“你别听网上那些谣言，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真的？”阿峰眼睛盯着他。
“真的。”顾宁玮点头，又好笑地看着那阿峰，点着他的脑门，“你多大了，怎么我看你一点都不动脑筋呢，你觉得我要是她的男朋友，会允许她这样在外面给我种草原吗？我是这种人吗？”
阿峰瞪着眼睛看着他，怔愣半晌，也咧开嘴巴笑了，露出雪白闪亮的牙齿。
他摇了摇头：“不是。”
顾宁玮递了烟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去安全通道的走廊上抽烟，顾宁玮闲闲地问他，是哪里人，多大年纪，读的是什么专业的，以后打算做什么。
阿峰渐渐放松下来，靠在墙上吞云吐雾，说起自己家里穷，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在工厂里做临时工，自己小时候调皮捣蛋体育好，但母亲不给他去打工，还是逼着他考大学，他们体育老师说他可以考体院，他也考进来了，但是不想让妈妈太累了，就勤工俭学吧。
“人家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是高考进来的，能给小孩子做家教，我这是个……”
他微顿，苦笑道：“谁会让个体育生做家教呢，有人说我这个体格，能去做模特，我就去了，一开始还不习惯，没想到后面也习惯了……”
阿峰摇了摇头，表情自怨自艾。
顾宁玮轻笑了声，淡淡道：“习惯不是一件好事。你还年轻着呢。”
“我说了我不是鸭子的。”阿峰辩解，执拗地看着他，“何恋姐说她很喜欢我……还说我长得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是的。很像。”顾宁玮点头。
“你也认识？”
“是啊，认识的，一个故人。”顾宁玮微微的怔忪，半天才说：“不过有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

阿峰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宁玮：“你是说你认识的这个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世啊？”
顾宁玮点了点头，敛去了眼中的情绪，他深深吸了口气，和蔼的笑了笑，“不跟你说了，你小孩子不懂的。”
“嗯。”阿峰低头不语，沉默了半天，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低地说：“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人，他叫贺峻吧。”
“嗯？”顾宁玮蹙眉，“你怎么知道？”想了想又是释然，那肯定是何恋对他说的。
他笑了笑：“你还真的知道得不少。”
阿峰刚想说什么，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医生，推着手术床从里面出来，在走廊上问道，“何恋的家属呢？”
阿峰和顾宁玮互相对视了一眼，顾宁玮走了过去，“我是。”
何恋已经熟睡，安静地躺在手术床上。
顾宁玮问：“她怎么样了？”
“没问题了。”医生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顾宁玮说：“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医生蹙眉，“那她的家属呢？没人通知？”
顾宁玮回头看了阿峰一眼，对方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膀。
顾宁玮说：“我们不认识她的家属，只能把她暂时送了过来了。”
医生没再指责他们，转过脸忙着自己的事情。
急诊室的医生见多识广，对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医生叫着护工一边将何恋推到观察室内，一边对顾宁玮：“既然你是她朋友，那我就是跟你说吧，病人之前应该一直服过抗抑郁的药物，身体有些指标不太好，这次如果没及时送来，后果……”他看了眼顾宁玮：“可能很严重。”
顾宁玮点了点头。
何恋这种事情已经做过很多次，他实在无话可说。
医生又看了他一眼，“她这种情况你们最好还是及时与她家属联系，她是不是经常有自杀和自虐的举动？”
顾宁玮迟疑了下，只说：“我们和她不熟，这次只是碰巧。”
那医生哦了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将何恋推进留观室病房安置好，护士进进出出，给何恋挂水，上了监护仪，嘱咐顾宁玮：“今天病房里要留人，你们最好有人还是要在这里陪护。”
顾宁玮点了点头：“好的，我在这里。”
阿峰在一旁轻轻说：“要不然还是我留在这里吧，我……”
顾宁玮瞥了他一眼，说：“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阿峰哦了声，准备离开，刚走到病房门口，顾宁玮想了想，叫住了他。
他出门之前拿了叠现金，此时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他。
“我说过了我不是鸭子……”阿峰的脸涨得通红，推拒着不肯要。
“拿着吧，这是你应该得的，与那个无关，我没有说你是鸭子。”宁玮笑了笑，想了想，沉下脸来嘱咐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听见了没有？”
阿峰看了顾宁玮一眼，被他的气势所威慑，嗫嚅着小声说：“我知道的。”
顾宁玮又嘱咐道：“你最近最好不要见她，也不要和她再联系了。”
阿峰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为什么？”
顾宁玮看着他。目光凌厉，表情严肃：“你别问为什么，就按照我的话去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另外……”他顿了顿：“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后面会和你联系的。”
阿峰看着他森然的眼神，乖乖地掏出手机，报了电话号码。
顾宁玮拨通了之后，听到对方的手机的铃声响起，点了点头，存下电话号码，对他说：“你可以走了，记住我说的话。”
阿峰听话地嗯了声，推门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回头看了一眼顾宁玮，只见他坐在病床旁边椅子上，仰着脸，神情若有所思。
早晨的阳光照在何恋醒的眼皮上，炙热刺目，她不耐烦的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怔愣了半天，才认出自己所在的地方，
她想要翻个身，看看周围的环境，被手上的电线扯了一下，不禁轻声哼了哼。
顾宁玮睁开了眼睛，探过身子俯视着她：“醒了？”
何恋怔了怔：“你怎么在这里的？”
“你问我？”顾宁玮薄薄的唇角微微撇了撇，露出几分讥诮的冷笑：“那还不是拜你所赐，你那小狼狗一个电话把我从床上拉到了这里。”
何恋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顾宁玮接着又冷笑道：“何恋，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次、两次的搞这种动作，你累不累？还有刚才那个小孩子，你找了他来，是不是就是想提醒我，还有贺峻的嘱托？”
“我没有。”何恋有点害怕地避开了他的逼视，“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人找你的。”
顾宁玮斜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冷眼看她：“那你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药了？”
何恋抿着不说话，默认了。
顾宁玮说：“何恋，别人不知道你的状况，我是知道的，为什么你要停药？你停药的时候去问医生了吗？你把症断书发给我看，我倒是要知道医生是怎么说的。”
“我……”何恋不敢看他，只得嗫嚅道：“我不能再吃那种药了，你不知道吃了药之后，我什么也干不了，成天晕头转向，脑雾严重，我怕我再吃下去的时话，根本就没办法再画画了，我要是不画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怎么没有意思？”顾宁玮乜了她一眼，讥讽道：“你有那么多弟弟，小鲜肉，生活多姿多彩，不画画又怎么样，你已经是功成名就了，是著名的新锐画家了，你还要怎么样？”
“阿玮……”何恋祈求地看着他，小声道：“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样子，我自己也不想这样的，你不知道我活着有多累，多辛苦。”
“狗屁。”顾宁玮打断了她自怨自艾，嗤笑道：“你活得累？你活着辛苦？何恋，你说出去是不是要被人打？何家有多少资产，你老爸老妈，叔叔伯伯，堂哥堂姐，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再去看看人家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我……”何恋还想辩解，抬眼看着顾宁玮阴郁的眼神，没有敢再说下去，她自己蜷缩起身体，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沉默了会儿，顾宁玮沉声说：“我警告你啊，这是最后一次，你该吃药吃药，该看医生看医生，该治病治病，以后你再闹出这种事情来，别来找我。我不欠你的。”
何恋低低嗯了声，吸了吸鼻子，过了会儿，又小声辩解道：“今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今天是有人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人？”顾宁玮蹙眉问。
“我也不认识的。”何恋说
她不认识今天那个叫谢铭的人，更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不过作为一个调查记者，一个自媒体的大V，想要知道联系方式很容易，但是何恋不清楚他为何会盯着自己的画廊。
那个画廊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经纪人杨云在打理，还有集团派了个经理帮着管理。
何恋不喜欢把自己与何家的企业联系在一起，曾经拒绝过，可是她爷爷说，她和经纪人都不是做企业的，根本不懂得财务、税务那些事务性的工作，所以才要派人来帮她管着。
何恋不好拂逆他的意思，只得随他们去折腾，她自己是从来不去的。
可是没想到这个谢铭倒是知道，还说了一旦他手中的资料曝光，足以叫何恋身败名裂。
何恋被刺激得不轻，想起过去种种，锥心刺骨。
顾宁玮沉默了会儿，缓和了语气，“那个阿峰，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人可靠吗？”
“还有哪里？”何恋说：“我让杨云在网上找模特，她给我看了照片，我一看他照片，就……”
顾宁玮哼了声：“那还真的是模特了，那小子没说谎。”
“阿玮，我其实……”何恋呐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顾宁玮淡淡地看了过去，不语。
病房外面脚步声纷至杳来，医生护士上班了，走廊上喧嚣熙攘，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顾宁玮起身站立，垂眸看了一会儿，“你让杨云过来吧，我要回去了。”
他说完推开病房门走了，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
顾宁顾宁玮回到家中，家里已经被收拾干净，衣服床单扔进了洗衣机，已经洗净烘干。
韩却已经离开，新买的包没有拆封，放在茶几上也没带走，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哑然一笑。
临近大搞年中的促销活动，尽管奢侈品品牌从来看不上国内这些价格内卷，但毕竟也要做做样子，回馈老顾客。
顾宁丽接到品牌方的电话问候邀请她到店参观，顺便将品牌赠送的礼物拿回去。
天气潮热，顾宁丽这几日恹恹的，不想出门，于是找了借口拒绝，对方说：“顾小姐你来玩啊，你哥哥前几天还过来了呢，女朋友很漂亮。”
“我哥？顾宁玮？”顾宁丽惊诧，顾宁玮一贯不看重这些，买奢侈品也是用来送礼。
“是啊，小顾总过来买礼品的，又给女朋友买了个包……”邱敏和顾宁丽十分熟稔，说起话来也不顾忌什么。
“买包？什么样的包？”顾宁丽问道。。
“也就是一个小号的菜篮子。”
“菜篮子？他就给人家买了个菜篮子？够小气的。”顾宁丽嗤笑道。
“是啊，我本来说给她推荐的，反正小顾总也是我们的VIP嘛，可他那个女朋友倒是不肯，本来啥都不肯卖的，顾总劝了半天呢……”邱敏笑了笑，“倒是个实在人呢。”
“实在人？”顾宁丽忍不住哼了声，“他那个女伴儿心机可重着呢，一心想放长线钓大鱼，打算进我们家门的。”
“啊？这样啊？”邱敏大吃一惊。
顾宁丽不屑地说：“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个捞女罢了，我哥已经很对得起她了，还贪心不足。”

第82章 旅游
顾宁丽跟邱敏抱怨着韩却，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妄想着嫁入豪门，简直就痴心妄想。
邱敏员嗯嗯啊啊的附和着，恰到好处的添油加醋，将那天韩却的表现说给顾宁丽：“顾小姐说得一点都不错，她哪里能跟您这样的富家千金大小姐相比，气质和品位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