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知道啦。我点了披萨外卖,一起吃吗?”
“不了不了。”池锦往房间走,“光顾着睡觉了,我还没和我妈说我要回家呢。”
电话接通,得知女儿能在家待九天,池母喜出望外,立刻念叨起池锦爱吃的菜。聊着家常,她忽然问:“六号空着吧?”
“二号参加婚礼,三号参加婚礼,四号参加婚礼。怎么,六号还有一场?”
她感觉自己的钱包在哀嚎。
“对。你表妹的。”
池锦愣了一下:“圆圆表妹?”舅舅舅妈的女儿。
“对。”
“不会是之前要介绍给我的那个税务局的公务员吧?”
“对。”
“……怀孕了?”
“对。”
池锦心想,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幸亏没介绍给你认识,还是你读书多有远见,看来公务员工作好,人品也不一定怎么样。”
“这么突然。”
“嗯。趁着没显怀赶紧先办了,省得让人说三道四。这事是我不小心听到的,你可别说漏嘴了啊。”
池锦想起舅妈平日的嘴脸,心里一阵快意。
“你表妹和你表哥结婚的礼金,咱娘俩合起来拿一份就行,我出。你同学那两场,你自己看着办,量力而行,别太要面子活受罪。”
池锦最近手头紧,也没推脱:“嘿嘿,谢谢妈。”
“就这种时候知道妈妈好了!”
“嘿嘿,说好的炒鸡蛋可别忘了啊。”
“真随你爸,就爱吃个炒鸡蛋。”
母女俩这几年一直规避池父的话题,突然提起还有些恍若隔世。
“好了好了,锦锦,累了一天吧?早点歇着吧,别老熬夜看稿子。”
池锦忽然有点想爸爸,抽了下鼻子:“嗯。妈,您也是。”
“你不是爱吃我做的团团糕吗?材料我都备好了,等你走的时候带回去一些,给同事朋友分分,多打点打点人情。”
“哎呀,我还没回去呢就说走的事情,还想不想我回去了?”
“你这孩子。行了,不和你说了,快休息吧。”
刚挂断电话,手机屏幕倏地亮起——一条新微信消息。
池锦,刚才你心里是在期待谁?
她回了个晕倒的表情包,道:[年纪大了,真不能这么喝了。我今天已经跟陈主编认过错了,咱们这样确实不像话,让别的编辑部看笑话了。]
段兴澈回了一个哭泣小狗,然后感谢师父认错还不忘带着他这个小徒弟。
池锦哼哼笑了两声,没再理会他的奉承。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指尖划过社交平台。忽然,一条来自“景华大学就业指导中心”的推送映入眼帘——是她上学时就关注的,内容是关于周末秋招会的回顾。
目光下意识地在图文里搜寻,没找到想找的人,却先看到了新闻学院宣讲会上自己的照片。照片拍得不错,光影和角度都恰到好处,显然是特意叮嘱过新闻学院负责宣传的学妹帮忙修过的,看来小姑娘挺有诚信。
她灵机一动,鬼使神差地搜索起文学院的,果不其然找到了周六那天陈以声的照片。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灯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照片抓拍得很有神韵,将他宣讲时那份沉静专注的气场捕捉得极好。
他还挺上相。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冒出来。
池锦指尖悬在屏幕上,几乎是无意识地长按——保存。忽然,她像被屏幕烫到一样蜷缩了一下指尖……这是在干什么?
等等,陈以声不是还拍了自己的照片吗?他这又是干什么?
好讨厌,好想问个清楚。
她烦躁地把手机扣在胸口,试图甩掉这扰人的思绪。
第二天上班,她发现段兴澈的工位换到了自己旁边。还没等她开口问,就听到江叙欢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昨天休息得还好吧?头还疼吗?”
江叙欢倒是挺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的,昨天池锦请假也没说是喝酒,两个喝酒的人都没来上班,她居然知道。
“好多了,谢谢欢欢姐。”
“昨天我在系统里给你算了年假,不过关于请假流程,我得提醒你一下。按公司规定,年假申请需要提前至少两天在OA系统提交,经过直属上级审批后生效。特殊情况事后补流程,也需要在系统里走一遍。口头或者私聊请假,严格来说,是不符合流程的。”
“不好意思欢欢姐,给你添麻烦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流程就是流程,该履行的程序不能少。”江叙欢微微俯身,低声耳语,“不
过,人事那边我已经沟通说明过了,这次的情况特殊,不会影响考勤记录。我也没向其他同事提及具体原因,包括三位主编,你放心。”
在池锦眼里,此刻的江叙欢简直是救苦救难的仙女下凡,她感激涕零:“欢欢姐!你太好了!真的谢谢你!”
“等小段从厕所回来,你也和他说一声。”
池锦连连点头。待江叙欢离开,她立刻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了三杯咖啡——最贵的那杯摩卡给江叙欢,感谢她力挽狂澜保住自己的全勤;第二贵的拿铁给段兴澈,感谢他昨晚拼死挡酒(虽然没挡住);最便宜的美式留给自己,提神醒脑。
编辑部里弥漫着节前的轻松氛围。A组负责纸刊,受节假日影响相对较小,加上刚结束秋招的连轴转,主编们特批了九天长假,整个区域洋溢着欢脱的气息。反观B组(新媒体组)的工位区,则依旧严阵以待,假期只能安排轮流调休。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显成苦巴巴地掰着手指头:“小池你放九天,媛姐你放六天,剩下三天居家办公。我呢,周末连轴转就不说了,我都从上周一上到今天了,国庆中秋也就放两天。还有天理吗?”
“能者多劳嘛。”
“你是真周末累着了,昨天给自己放了天假。”
“昨天我听他说,你喝了不少酒?”欧阳媛问,“怪不得平时看你喝啤酒像喝水一样,原来是行家。”
“秦哥你听谁说的?”
“例会前欢姐说的,提醒我们陈大王心情不好,因为酒桌上好像发生了点什么事吧?但是陈大王开会时什么都没说,是不是因为他也喝酒了?”
“他没喝。”池锦立刻澄清,心里疑窦丛生,“欢姐……是怎么知道酒桌的事的?”
秦显成摆摆手,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嗨,欢姐那是什么人?编辑部大小事,哪件能瞒过她?至于她怎么知道的,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池锦心里狐疑,但没再多追问,低头吃饭。
时间一晃到了周四下午,节前最后半班。今天池锦特意早早来公司打卡,只为能顺利把小行李箱偷偷塞进工位底下。
一切都风平浪静,直到下午三点半,杜燕妮突然在群里通知全体成员,A组所有编辑立刻到小会议室开会。
她这两天躲陈以声像耗子躲猫,这下不得不面对面。
方唐宣布A组要好好振兴一下,首先要效仿B组选出两个小组长,虽然还是普通编辑,但介于普编和责编之间,主要职责是牵头负责重点专栏项目或特定周期的专题策划,协调组内资源,确保按时高质量交付。相应的,组长每月享有500元的岗位津贴,并且在年度评优评先、内部晋升时,会作为重要的履历参考。
池锦快速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同事。A组算上刚转正的段兴澈,一共七名正式编辑。按资历排,段兴澈垫底,她自己倒数第二。再看其他人: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编辑临近退休,心态平和,与世无争;剩下四位都是三十多岁的中坚力量,平日工作表现各异,但此刻眼神都亮了起来——显然,津贴和履历加分颇具吸引力。
反正横竖都跟她无缘,池锦兴致缺缺地听着讨论。她也没怎么再认真听其他几个编辑的提问。
手心的手心震动,池锦偷偷看了眼手机,是段兴澈:[师父,你要当吗?]
池锦回了句:[看戏吧,没咱俩的份。]
[哈哈!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想当你试试,我给你投票,虽然零个人在意我的想法。]
还没等再看段兴澈回的消息,捕捉到两个人暗送秋波的陈以声颇像抓住学生开小差的科任老师,忽然问了句——
“池编辑,你有什么想法?”
池锦吓得差点把手机掉地上,连忙将其死死按在大腿下,坐直身体,尽量语气平稳地回答:“陈主编,我认为A组有很多经验丰富、业务能力扎实的前辈编辑,他们对纸刊的运作流程和读者需求理解更深。组长由他们担任,应该更能发挥牵头作用。我个人资历尚浅,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哦?”一向与她不太对付的杜燕妮忽然发难,“那依你看,有没有比较合适的推荐人选呢?”
池锦心里叫苦不迭。她调来A组满打满算才半年,和这些编辑的交情仅限于工作往来,私下并不熟络。她目光在几位候选人脸上快速扫过,硬着头皮道:“杜主编,我这个资历确实没立场推荐谁。刚才听大家的讨论也是各抒己见,实在要推举的话……”
她心一横,目光瞟向旁边,得罪这些老油条不如得罪徒弟:“不然让段兴澈试试?年轻人有冲劲,多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段兴澈受宠若惊,一抹苦笑浮现,他没想到师父来真的。
他更像被抓包的坏学生,条件反射般“蹭”一下站起来:“大家信任我的话,我试试也行。”
“坐下!”杜燕妮呵斥一声,“论资质论实力,你也说得上话?”
段兴澈悻悻落座,会议室气氛骤紧。
方唐适时接过话头,打圆场道:“杜主编说得对,项目组长的人选,我们会综合考量几个维度:一是过往专栏的产出数量、质量及影响力;二是项目统筹协调能力和解决问题的执行力;三是在团队中的协作精神。在纸刊领域,经验积累确实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大家不用急于表态或推举,会后有意向的同事,可以单独找我们三位主编沟通,提交一份简要的意向说明和过往项目亮点总结即可。”
她这番话给所有人留了台阶,可池锦心里叫苦,如果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干嘛非要选在假期前一天下午说啊!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讲完。
“怎么了池编辑,你有事?”陈以声瞧她心不在焉,“有事可以出去。”
池锦吓了一跳,连看他的眼睛都心虚,摇摇头。
“有意向的,会后可以找我们沟通。”方唐又强调。
但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方唐管A组多,杜燕妮B组多,这事如果有人最后拍板,说不定还真不是主编陈以声,而是副主编方唐。
煎熬中,会议终于接近尾声。三位主编又各自简短地总结了几句,总算宣布散会。
池锦归心似箭,出了会议室直奔工位飞速收拾东西,三分钟之内便已经打完卡到达电梯间。
“哟,池编辑过节回家呀。”有同事问。
池锦点点头:“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回家陪陪妈妈。”
“我记得池编辑是L市的吧?咱们编辑部有不少L市的呢,你们老乡平时不聚聚?”
除了有个现在被调去其他部门的小编辑她们老乡见老乡过,其他人她还真不记得。不过依稀记得迎新会时确实有人提到这么一嘴。
“哈哈,没有没有,”她敷衍地笑笑,“我这人比较宅,不上班就喜欢在家窝着,不爱出门。”
她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拼车回家。
所幸路上没堵车,拼车也顺利。深夜十一点二十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和那个小小的行李箱,终于站在了熟悉的家门口,抬手敲响了门。
只是她好像把某件本该在离开景市前完成的事情,彻底抛在了脑后。
第28章 .娘家哥哥
温馨的母女生活没过两天,二号参加表哥婚礼的时候,池锦便被养育她二十多年的岳霜霜女士摆了一道。她千方百计推掉的相亲,竟被巧妙地安排在这种避无可避的场合。
“这是你大伯给你介绍的,今天你表哥结婚,你们正好认识一下,蹭蹭喜气。”
池母领着相亲对象过来的时候,池锦几乎是毫无退路可言。池锦只能维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自我介绍道:“你好,池锦。”
目光快速扫过对方:五官不丑,气质和蔼,略微有些秃顶。
出乎意料的是,池母这次破天荒地没提“公务员”、“体制内”这类关键词。L市作为三线城市,孙庭经营的艺考培训网络几乎覆盖全市,虽然市场有限,但足以保证优渥生活。然而,深知母亲脾性的池锦明白,在岳女士心中,“总裁”的分量未必能及“科长”。她暗自揣测,究竟孙庭哪一点打动了母亲。
“听阿姨说,你在钟心传媒工作?”孙庭笑着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同行间的熟稔,“说起来,我大学时还在钟心旗下的《江湖》杂志实习过呢。”
《江湖》是钟心旗下面
向美术摄影领域的专业刊物,如今已从半月刊缩水为季刊,境况可见一斑。池锦没有点破这些,但这段实习经历本身,足以证明眼前这位笑眯眯的男士在专业领域并非外行。
“你也是二中的?哪一年的?”
校友身份拉近了两人距离。只不过孙庭比她大两届,高三和其他年级都不在一栋教学楼,当年根本没有认识的机会。
“那你四号也要参加小姜的婚礼吧?”
她差点忘了,她后天结婚的高中同学小姜正是个美术生,当时好像还是美术社成员。
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网。她心下明了。
池锦觉得这人脉拓展也算自然,便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我扫你。”
短暂寒暄后,两人各自归位。池母凑近女儿,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智慧:“相亲嘛,就当多认识个朋友,拓展下人脉,不亏。”
池锦立刻处变不惊地视奸了一下他的朋友圈,确实很商人。清一色的画室宣传、艺考资讯、招生喜报。他本人显然已脱离一线教学,专注于幕后运营管理。
池锦按灭屏幕,低声道:“他又不会去景市,我又不会回来。没可能。”
“大城市水深,你当心被骗咯。这孩子父母早逝,知根知底,人也踏实。”
听到父母亡故,池锦心里咯噔一声,她知道岳霜霜是打的什么主意了。岳霜霜也许潜意识里觉得像池锦这种父亲早亡的在相亲市场是劣势,而孙庭相同的“劣势”更加“门当户对”。
“我爸是英雄,他要是活着肯定支持我。”别人大喜的日子,池锦本来不想提这种伤心事,眼看池母脸色一变,池锦也连忙缓和下来,“这饭看着就不好吃,等晚上回去我给您做两道我新学的菜。”
岳霜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点头答应了下来。
池锦的爷爷奶奶在她初中时便已离世。父亲在她高三那年因见义勇为牺牲后,母女俩与池家亲戚的走动便日渐稀疏,只剩逢年过节的礼节性问候。参加池家人的婚礼,总不免勾起母女俩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别扭与伤感,难免想到池父。
她雄心勃勃按着网上高赞教程依葫芦画瓢,结果端上桌的两道“硬菜”,一道色泽诡异,一道软烂不成形。岳霜霜看着女儿狼狈不堪的成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腰都弯了。
“哎哟我的傻锦锦!你这架势倒是挺足的!”笑声里没有半分嘲讽,只有母亲看到孩子闯小祸时那种又心疼又好笑的柔软,“还是让妈来吧,别糟蹋了你买的这些个好食材。”
说话间,她已经利落地起身,系上围裙。
餐桌上母女俩吃得比婚宴那顿大餐要开心、自由得多。池锦拿了瓶啤酒,池母难得没说“少喝点酒”这种苦口婆心的话,只是默默地从冰箱里也拿了一瓶出来,动作带着点难得的“放纵”。
灯光下,岳霜霜看着女儿年轻却带着些疲惫的侧脸,眼神复杂。她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那点刻意营造的轻松笑意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说的忧虑。
“锦锦,七月份你刚刚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一个人在外打拼,终归还是要成家。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谈几个积累经验,哪怕是试试错也行呢?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男的都像你爸爸那么好,不多考验一段时间根本暴露不了本性。隔着电话,妈妈老是催你回家,催你考公,催你找个青年才俊……你烦,妈都知道。你学历高,有自己的想法,城市工作人际你都要找自己喜欢的,舒服的,但越老越没那么称心,没那么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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